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傲群芳露出这样的姿态,也被骇了一跳,想来她也是爱煞这株西域奇花。
耶律飞燕正待好言劝上几句,陆余华身形翩转,先走了出来,隔着三步微微抱拳:“傲师妹勿忧,为兄已知贼子是谁了。”
只见陆余华轻摇纸扇,姿态从容,白袍玉佩,当真一副佳佳公子形象。
当然,他若不故意将纸扇上那首苏大家亲提的《南乡子》面朝着大家,就更好了。
“臭显摆。”耶律飞燕偷偷撇了撇嘴。
“但请陆师兄指点。”傲群芳一边哭噎着,一边咬牙切齿。
美人垂泪自然是极好看的,尤其是本来刁蛮的傲群芳,此时显露出一种欺怜带煞的美丽,更是吸引人。
陆余华可不会像周围其他世家的公子哥那般不堪,不着痕迹的收回打量的目光,彬彬有礼道:“傲师妹请看。”
只见他指着火树银花周围的地面,道:“诸位请看,火树银花周围只有傲师妹的脚印,并无其他痕迹,因此在下有两个判断,一则贼人一掠而过,凭借高超身法在飞跃中折下火树之花;另一个则是,贼人临走后抹去了行迹。”
“不妥,不妥,陆师兄,小弟认为还有第三种可能。”
同样一身从头白到脚,腰间别着一把纸扇,做风流不羁打扮的钱敏走了出来,抿着嘴,故作沉稳,向四周抱了抱拳。
所谓同行是冤家,陆余华与钱敏都是自恃甚高者,但陆余华无论家世、样貌都比钱敏高了不知一筹,钱敏早生了怨隙。
若是这般也就罢了,今此出行,他却不小心与陆余华撞了裳,立时将他拉到陪衬的绿叶地位,此时自然要出来拆陆余华的台子。
“这是出来捧哏的了!”对钱敏的挑衅,陆余华并不生气,若没几个笨蛋的话,如何衬托出他英明,当即笑道:“还请钱师弟指教。”
“难道还有我没考虑到的地方?”钱敏被陆余华笑得心中发寒,但要后退已经迟了,只能咬牙道:“依小弟之见,也许是贼人从外面飞掷暗器将花朵打落。”
“不对,不对!”钱敏话没说完,就被陆余华打断,他道:“若是暗器所为,请问那朵被折下的花朵在哪?”
“也许被带走了!”钱敏吱唔着。
“但是方圆百步并无暗器留下的痕迹,这点陆某早就查看过了。”
陆余华乘胜追击,再次道出他的发现,立时赢得周围的赞同,众人纷纷点头,好似他们也曾发现过,愚蠢的只有钱敏一人。
“这……”
“钱敏,你是见不得我好是不,再捣乱我明日就到你府上向钱伯父告状。”
输人不输架,钱敏还想努力努力,傲群芳早已不耐了,直接呵斥出口,将钱敏骂得面红耳赤,却发作不得,只能尴尬的退下。
原来,钱家也是大胜关内的家族,平日仰仗拜剑山庄傲家多矣,如何敢得罪傲群芳这个大小姐。
“还请陆师兄继续!”
刚刚骂完人,傲群芳又换了一副娇羞羞的模样,想来是对陆余华另眼相待了,却叫耶律飞燕暗暗拍了额头。
陆余华浑身一震,猛然散发出雄浑气息,眼光闪动,好似能放出电芒,叫傲群芳眼前一亮,钱敏心下发恨,这才满意地说道:“依为兄愚见,只可能是第二种。”
“为何?”傲群芳果然被征服了,立刻接了下去。
“师妹请看!”陆余华指着折断的枝干,上面留着参差不齐的伤口,以及颇具嫌疑的湿润痕迹。
“此处裂痕参差,表皮疑是撕裂,略有凹瘪,显然是被蛮力折断,而非剑器或暗器切断,这亦是为兄判断不是暗器所为的证据之一。”
“正是,正是,陆师兄言之有理。”
陆余华微微一笑,仿佛不据其功,又道:“此外,这个?”
陆余华轻挥纸扇,招式繁杂,犹如落叶缤纷,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偏又凌厉非常,仿佛无所不摧,正是桃花岛不传绝技——落英神剑。
只见陆余华以扇做剑,挑飞一截火树枝条,犹豫了刹那,还是放进了嘴里,强压腹中恶心的呕吐感,匆忙咀嚼了几下,不着痕迹的吐在了一方手帕上。
“师兄这是?”傲群芳有些惊疑不定了,便是耶律飞燕也面色古怪。
“是酒气!”取过清水漱了漱口,陆余华才压下那股恶心的感觉,好似又恢复了自信从容。
“酒气?”
众人惊呼而起,而那耶律飞燕早在笑破了肚皮,别人不知,她岂能不知陆余华从小娇生惯养,吃穿用度都有专门专属,轻易不让别人动他的东西。
如今陆余华将疑似被他人触摸过东西放进嘴里,不论那酒气是怎么弄上去的,肯这般卖力,亦叫耶律飞燕佩服万分。
只是,耶律飞燕实在很想问一句:“陆师兄,难道你今日风寒了,鼻窍被堵了,已然失去了味觉,犯得着用嘴巴尝试么,还是你天生口味奇重?”
得亏黑驴早上耍赖,早餐死活要喝酒,没有吃麦麸黄豆搅拌的草料,若不然,那些经过消化后的味道只怕能熏死陆余华。
“为兄早看到上面的痕迹,也怀疑是火树的汁液,但因为这火树之花独具奇香,无法分辨,故此一尝。”此时陆余华已经回过神来,知道做了蠢事,好在他脑筋灵活,立刻就找到了借口。
“陆师兄大才!”
“万一有毒怎么办?”众人称赞的同时,只有傲群芳面色担忧,小手抓的紧紧的。
“无妨,我身戴的犀灵玉佩,能解百毒,自然不会做鲁莽的事。”陆余华轻轻扇了几扇,将心中那点烦躁之意扇去,那副姿态,好似一切尽在把握。
“敢问师兄可能抓到恶贼?”终于,傲群芳还是问到了点子上。
“嗯!”陆余华轻轻颔首,道:“此处未有其他痕迹,可见贼人心思缜密,但多此一举恰好能证明贼人惧怕了,承担不起傲师妹的怒火。又因这里非山门所在,寻常进庄武者走的也不是这一条路。”
“因此,为兄判断,此人乃拜剑山庄的仆役。”
陆余华重重一拍纸扇,仿佛狄公再世,经过一番追寻,终于找到了凶手,真有一种青天老爷的错觉,便是耶律飞燕也觉得眼神恍惚了一下。
“嗯,今天发挥超常,不错!”陆余华将众人的表情看在了眼里,尤其注意耶律飞燕,甚是满意。
这场表演,他大半的目标都放在了耶律飞燕身上,当然,若能顺便将傲群芳这朵娇花采了,虏获双姝青睐,才是真正的人生大赢家。
“既然如此,我当要召集一众家丁,找出藏在其中的恶贼,还请诸位师兄帮我。”傲群芳对众人一拜,显然是相信了陆青天的判断。
众人无不应诺,陆余华首当其冲应下,只有耶律飞燕面露难色,实在不想跟他们参合。
左右不过是朵花罢了,再是神奇,又非稀世灭绝的品种,还能再培养起来的。但看傲群芳的架势,若真找到那个“仆人”,只怕真会把人家做成花肥。
“妹妹,这事我看不如算……”
“姐姐可是有事?尽管自去,恕群芳招待不周,稍后再寻姐姐。”众人里就他们俩是女子,此时傲群芳也嫌耶律飞燕有些碍事了。
“当真有了哥哥,就不要姐姐了。”耶律飞燕心中苦笑,微微敛礼,便先往剑林而去。
第9章 那个爱脸红的女孩
“惫货,也不知谁是主子,竟然让小爷伺候你了?”
一处低洼,苏妄拉着混了个水饱,终于清醒的黑驴走了出来,想到因为这牲口几次弄出事端,不免有些气急败坏,早知道今天就把它栓在人家牛栏了。
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苏妄不由一怔,原来在斜坡顶端站着一位红衣女子,这女子生的好生俏丽,眉黛浅浅,双眸含星,朱唇如玉,此时正皱着好看的琼鼻,有些疑惑地打量着苏妄这一人一驴组合。
只是她的神色,可不像是初见陌生人的样子。
苏妄连忙收敛目光,可不想无端端冒犯人家,抱拳道:“敢问姑娘可是拜剑山庄的主人,某家姓苏,方才与张小真人一同入庄的,正要前往剑林。”
三言两语间,苏妄就将前因后果道明,目光坦然直视,也不怕对方怀疑。
耶律飞燕微微红了脸,察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连忙收回探究目光,敛礼道:“我不是拜剑山庄的人,但与她家也算熟识,贵客既然是与小真人结伴而来,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
言下之意,暗示苏妄不要给张君宝找麻烦。
听闻张君宝的名号也当做平常,这姑娘的出身必定不凡,苏妄拱手道:“多谢姑娘提醒,某家这就去剑林。”
“贵客稍等,我有一事相询。”
“姑娘请说!”
刚才耶律飞燕看人的目光就有些奇怪,苏妄对她的质询并不意外,只要不是牵扯自己就好。
“应该不是我吧,我又没做丧尽天良的事,如何会一进山庄就被人找麻烦?”苏妄心里嘀咕,面色却严肃的很。
“方才贵客可看见什么可疑行人,就在不远,山庄主人的一株奇花让人折了,主人家正要找出那人呢。”
耶律飞燕似笑非笑,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倘若真换成其他毛头小伙,只怕抵不住她的眼力。
但苏妄可是披着少年外貌的老贼,老而不死,一生际遇纷繁,什么样的人物没遇到过,岂会被她给诈了?
“倒是未曾见过旁人,叫姑娘失望了,但做出如此恶事,当真闻所未闻,毫无人道,其人必是大奸大恶。”苏妄语气肯定,句句肺腑,眼里的真诚,就差溢出来了。
可不是,除了耶律飞燕,苏妄当真没有见过拜剑山庄的其他人,再则,折下奇花的也当真不是人,做的事当然不能算入人道里。
耶律飞燕脸色更显晕红,就在苏妄偷偷估摸她脸皮到底有多薄的时候,她连连摆手:“贵客还请不要这么说,不过是一株花草,再尊贵也不能与人的性命相比,也不该受此恶名,人孰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
耶律飞燕越说神色越严肃,眸中充满坚定,仿佛其中有着她毕生追求的道理,叫苏妄暗暗佩服,如此心慈仁善的女子,确实是世间少有。
末了,她又用微不可闻的低语说了句:“若是贵客遇到那人,还请提醒他一句,傲师妹正生气着呢。”
语罢,耶律飞燕似乎不好意思极了,莲步轻踏,身形一转,就化做一朵逍遥红云,咻忽飘然,逃了个无影无踪。
“这姑娘到底看出来没有?”
想到耶律飞燕出场时的动作,苏妄深吸了几口气,还真从空气中闻到一股极淡的酒气,立时变了颜色。
这酒味极淡,只有一丝一缕,若非天赋异禀,只有洞微见彻之后才能察觉,想到耶律飞燕出现的突然,竟瞒过他的感觉,苏妄对那她的境界就有了猜测。
“不知是哪家的女子,心肠倒是好的很。”
苏妄虽然眼力、经验犹在,但功力被封,未能及时察觉出这缕酒气,也让因此耶律飞燕近了身,好在她并无恶意。
“啊嘟,啊嘟!”他这边在思考,那边黑驴有些不耐烦了,到底走是不走。
“别叫了,看小爷这回来个驴不喝水强压头,谁让都是你的错呢!”
苏妄嘿嘿冷笑,拽住黑驴,用力拉向水洼,也不管黑驴的肚皮能不能撑得住。
“啊嘟!啊嘟!”本驴真的喝饱了,再也喝不下了。
……
“又要排队啊?”看着缓缓行进的长龙,苏妄一阵头疼。
“那是当然,你莫不是想插队的?排队吧!”一个横练外功的胖子见苏妄站在他旁边,一脸的警惕。
“胖子,你掌法练得不错了,也来找神兵?”
别看胖子身形肥硕,但苏妄知道他衣裳下都是鼓鼓的腱子肉,是硬生生壮成胖样的,再看他那双宽厚深黑的手掌,只怕已练得摧碑裂石,但也没抵住神兵的诱惑,要来试一试机缘。
苏妄只能感叹神兵太诱人,不知多少武者放弃自己的道路,失了坚持。
“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抱着一把破剑,就与神兵有缘?”胖子先对苏妄花了二钱银子卖的铁剑表示鄙视,然后又夸夸其谈道:“小爷我可是天生富贵命格,就是出门都能捡到钱的那种,这神兵非我莫属,你是想用言语叫小爷败退,好自己占了神兵?”
胖子一副我早就看穿你的模样,实在叫苏妄无话可说,微微拱了拱手,在胖子得意洋洋的表情下,排到队伍最后。
剑林其实并不小,但体量再大,也未必容得下蜂拥而来的武者,拜剑山庄特此在剑林的山谷外留了一进一出两个入口。而寻常武者也不愿与过多人挤进去,不仅掉了身价,而且不利于寻找机缘。
你情我愿之下,排队之事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但苏妄知道,众人虽有控制人流的初衷,拜剑山庄也有借机掌握神兵真主信息的本意,若能控制那人自然最好,其司马昭之心,不知有几人看了出来?
拜剑山庄将剑冢称为剑林却有其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