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在仙道世界或者不是很纯粹的武道世界中倒是常见,但在这个世界,苏妄还是第一次见到。
比如李探花,虽身为武学大宗,却随时散发着一种悲伤、寂寥的气机,便如藏在万千沙硕中的唯一珍珠,总是能不知觉中夺走无数人的目光,感染着他们的心神。
但这个青年却不是这样,甚至他的境界远不如李探花,却做到了返璞归真,只怕又是一名妖孽般的风云儿。
对这般人物,苏妄却是敬而远之,实不想与他们有什么联系。
处风云之中,则牵连甚多,虽能借势乘风而起,获得机缘造化,但苏妄已然过了年轻热血的年龄,也没有那样的冲动,亦不需要助力。
可是,对方的好意却不能无端端无视,毕竟苏妄可不想被某些小心眼的主角儿惦记上。
“未请教?”苏妄已打算客气两句就走,不再拖延。
“小道张君宝,这是劣徒翠山,适才听闻兄台正在寻找住宿,小道与劣徒空占两间客房,心下不安,君子有成人之美,想为兄台匀出一间,还望兄台勿要推辞。”
他身边的白袍徒弟也点了点头,脸色真诚。
“原来是历史上的名人。”苏妄心中了然,并不如何惊讶,这方世界虽然处真实虚幻夹缝,但仍是有据可依的,其中出现什么名人并不为奇。
而其名人效应带来的天生异常,反而解释了与众不同的原因,但张君宝的热情却让苏妄有些吃不消。
“某家姓苏,先谢过道长,但要道长相让客房,某家实在愧不敢当,左右今日天色甚美,某家就当黄昏漫步,道长勿需介怀。”
苏妄朗声笑道,连借口都直接找现成的,其中拒绝的意味甚是鲜明,但说法风趣,引得张君宝师徒会心一笑。
“那是小道打扰苏少侠了,少侠勿怪。”
张君宝含笑抱拳,真诚如赤子,叫苏妄看了暗暗赧颜,果真是赫赫有名的一代宗师,无论在哪个世界,风度都是如此超然,他害怕恶了对方,完全是小人之心。
“告辞!”苏妄连忙拜别,生怕在呆下去就会怀疑自己的德行水准。
“慢走!”
直至苏妄走远了,张君宝依旧驻立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一旁的张翠山微微惊愕,问道:“师傅很重视刚才此人,以翠山观之,只怕……”
张君宝虽才弱冠,但一身武艺比之老一辈的前辈半点不差,境界与见识更是独到,只差半步就能比肩武学大宗,才能赢得张翠山的尊重,可他却看不出张君宝为何会重视苏妄。
张君宝微微摆手,言道:“我知道那人境界低微,好似才初出茅庐,但他总给我一种古怪的感觉。何况,翠山不认为能与驴为友的人,不是很有趣么?”
想到那只甚有性格的黑驴,张翠山不禁笑了出来。
而另一头,苏妄却笑不出来了,华灯已初上,他却在打转,直到大胜关上一片灯火辉煌,才勉强找到一家能收留他的民居。
至于黑驴,它倒是不寂寞,今夜能与主人家的老牛畅谈一夜。
“吁哦,吁哦。”黑驴刨着蹄子,拱开了靠近的想与它热乎热乎的老牛,驴脸拉的老长,它才不想来一段跨越种族的友情。
等等,说好的酒呢!又说话不算数了。
“吁哦,吁哦。”
第5章 喝醉了
拜剑山庄号称山庄,确实名副其实,不是世人眼中那些划片地,盖个庄子就自号山庄的存在。
山庄之大,占地过千倾,将大胜关城外的一处无名山峰都囊括了进去,无名山峰自此也被叫做铸剑峰。
天还未完全放亮,拜剑山庄门前就聚集了许多舞刀挎剑武林人士,熙熙攮攮,密密挨挨的,几乎转个身都能碰着别人,端的恐怖。
人一多,什么事儿都有,有呼朋引伴之众,有当众开撕之人,有窃窃私语之辈,再加上武者肺活量庞大,若有心比高音,各个都能当铜锣使唤,将本来幽静的山庄弄得喧闹噪杂,几乎沸反盈天。
这般喧闹,庄内自然无法假装看不见,天才擦亮,便有豪仆、庄丁奉命把手山庄各个要卡,谨防喜欢翻墙飞檐的武林人士,并有上百名好手守住了山庄门口。
这些豪仆、庄丁虽然号称贱役,但各个眼露精芒,体格健壮,下盘扎实,虎虎生威,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对象,才将这些不请自来的武者气势压下,未有做出过激的行为。
“晕倒,原来山庄建在城外,我道为何倚天剑痕会留在大胜关外墙,早知还要走个回头路,昨日就不进城了,便不会被这蠢驴赖上了。”
一大早,苏妄就牵着一头醉醺醺的黑驴,一路走来,路过的侠客人无不被他们散发的“氤氲”酒气给熏得头昏脑涨,退避三舍。
一时间,竟无有人敢进入他们五步之内,而在下风口位置的倒霉蛋们,更是退到了十步以外,惹得众人怒目而视,衬托着这一人一驴仿若绝世大恶人出行。
“苏少侠好酒兴,只是一早饮酒伤神伤身,还是少饮为妙。”
无人敢靠近,那是因为他们不识货,这不,此时便有识货的人来了,正是昨日与苏妄有过一语之缘的张君宝。
即使口鼻之间充斥着无所不在的酒气,张君宝的气质依旧平平常常,甚至有些不起眼,反倒张翠山身上的气息却愈发厚重起来。
这酒气浓烈,是因为黑驴记着苏妄昨日的承诺,死活要喝一葫芦才肯上路,虽然最后到了这畜牲的极限也只是多了几口而已,却使得酒气凝聚起来,久久不散。
“张道长寿福,谢过道长。”见着三步外的张翠山满脸涨红地吞吸酒气,仿佛吐纳般有节律呼吸,苏妄便知道这师徒二人都是明白人了。
张君宝无奈地回望了一眼兀不自觉的张翠山,抱拳道:“少侠勿怪小徒无礼便好。”
“道长一路同行如何?”
“甚好。”
“道长请!”
“少侠请!”
此时若再推辞的话,就显得刻意了,索性不过同路而已,苏妄也没胆小到连路都不敢走。再则,有张君宝同行,亦能减少某些不必要的麻烦。
果然,苏妄这边言笑晏晏,那厢几个脾气火爆,被酒气熏得不着五六的粗汉立刻就缩回了脑袋,钻进了人群。
即便张君宝的气质与邻家小哥再是一样,也挡不住他在江湖中的赫赫威名与年轻一辈灵魂人物的事实。
“那人便是张君宝。”一人神秘地对旁边的友人科普起来。
“哪个张君宝?不会是哪个号称小真人的张君宝吧,看起来很一般啊,我风姿也不错的。”
“要不你去搭搭手?”友人“不怀好意”的建议着。
“……”友人幽怨了,我就这么一说而已,用的着那么较真?
而前头,仿佛泰山崩于前也不改其色的张君宝终于露出了微微苦笑,在道家门派里,武学大宗也被称作真人,已是江湖绝顶,至于是否有更高先且不论,小真人,自是对应真人的大宗而言,直指绝顶。
这个名头对旁人而言是荣誉,对他而言则是麻烦,张君宝已然深受其害。
“少侠见笑。”
“无妨!”苏妄只是微有诧异,并不如何惊讶,这样的名头配张君宝或许才是应有之意。
好在剩下的路也不太远了,又走了一炷香左右,远远的就看到了拜剑山庄的门楼,通体朱红,仿佛两把交叉的巨剑,旁边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牌,刻着拜剑山庄几个纂字, 遒劲有力,似有铮铮剑气挥洒。
许是张君宝的名头好使,三人一驴顺顺利利地便挤到了前头,但见门楼前被一字排开许多青铜的小鼎,各有豪仆守在旁边,为那些能举起小鼎武者分发门牌,请他们进去。
武人锻炼体魄,完善自我,在通玄入照时肉身几能达到完满无漏,潜能被开发到凡人的极限,也就是拥有一鼎万斤的神力。
而小鼎,虽然没有万斤之巨,但也有三千斤的重量,故而在前面冠之以小字。
可是,莫要因为小鼎的名称便小觑小鼎,即便是气运周天的武者,也只有千斤之力,除少数精修外功的,便是洞微入彻者也少有一下子能增长三千斤气力。
但帐不是这样算的,气力只是气力,武者能发挥出来的,却绝不止气力这么简单,还要计算上速度、技巧、意志等等主观的因素。
武技高明者,凭借高深的技巧,能将千斤之力打出成倍乃至数十倍的伤害,动则有摧金断玉、崩石裂土之能,如同一台人形的攻城车,残暴异常。
如果只是比拼气力就能区分武者高低的,众武者还不如去街上卖艺,耍把子力气来的轻松,何必要为争夺一本能提高自身武艺的秘籍,打得腥风血雨,仇家满江湖。
三千斤的小鼎说重不重,但说轻也不轻,能举起它的,除非洞微入照后调动身体每一份力量,就只有气运周天中的佼佼者,凭借独家爆发技巧才可能做到。
这便是拜剑山庄设下的第一道题目,正好卡在江湖精英与普通大众的分界点,分寸拿捏的刚刚好,不愧是老于江湖,既没跌了拜剑山庄的面子,又不咄咄逼人。
如若连这一关都过不去的话,还是不要奢念神兵宝器的好。
否则,便算你有这个机缘,也没那个本事保住宝物,何必害了自己。
“苏少侠可要上前一试。”见着苏妄看得津津有味,张君宝不禁打趣道,亦有激将之意,看看这个他看不透的人的本事。
苏妄面色古怪,笑道:“道长何必如此薄情,你我一路同行,亦是缘分,此时不是该你递上名帖,带我进去么?”
“果真?”张君宝的脸色更是古怪,因为苏妄的语气实在不像是开玩笑。
“自然!”苏妄理直气壮道,他还带着一只半醉的蠢驴呢,便算能过了这一关,只怕人家也要拦着不让进。
这拜剑山庄是什么地方?至少也是江湖一流的势力,如若就谁都带着一只畜牲从大门直入的话,他拜剑山庄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张君宝转念一想,便已通透,笑道:“自该如此,少侠随我来。”
这份气度,确实少有。
“多谢道长。”
说的客气,苏妄脚下却不慢,拽着黑驴就跟上,也不再客套客套,惹得身后的张翠山莫名生了些气愤。
“你徒弟喝醉了!”
“咦,真的诶!”
两人继续说笑,那张翠山不知是不是真的喝醉了,差点把自己绊倒,来了个热脸贴驴臀,脸色红的几乎要滴血。
“你丫的驴才喝醉了,你全家都喝醉了!”
第6章 辟邪剑派
“起开,起开。”
苏妄与张君宝欲要绕过山门的人群,旁边忽然冲出个面阔耳大,满面髯虬的大和尚。
大和尚想来性情火爆,见着山门前人挨着人,似是怕轮不到他,正急切分拨着人群往前挤去。
但见大和尚倒持一把勾月禅杖,手上或拨或拉,连拖带拽,腿脚当真不慢,不一时三刻就给他闯了进来,迎头与苏妄三人一驴赶上。
大和尚倒是被这只古怪的队伍害得吃了一惊,却也不管其他,见着三人微微退避就一头冲了过去,可奔到一半,忽又返了回来,目放精芒,围着黑驴转悠了三圈,深深吸着气儿,满脸陶醉。
想来又是一个好酒的。
“后生,你这是什么酒,闻着可真够劲,可有多余的,能否允和尚一些?”
大和尚说话直接,张口就要拿东西,但语气却不似外表般粗鲁,也算有理有据,可为人却有些糊涂,对着三人连连摆手,也不知说得后生又是哪个。
“这倒是可惜,我等也没有多余的了。”苏妄轻轻摇头道。
所谓钱帛动人心,这灵果酿成的美酒,在俗世也算难得,如今许多人在此,苏妄如何会将葫芦拿出来,给自己找麻烦,当即蜿蜒拒绝了。
“真是可惜,想来和尚没有这个福气!”
大和尚连拍大腿,一脸的懊恼,并不胡搅蛮缠,苏妄和张君宝也暗暗点头,哪知无意间恼火了某只蠢驴,前腿一跺,后腿一撅便蹬了过来,碗大的铁蹄裹挟着劲风尖啸而来,仿佛一只穿空的利箭。
“铛!”
危急关头,大和尚本能举起禅杖往前一挡,但闻一声沉闷轰声,大和尚被震退了三步,一步一脚印,入地三寸有余,玄黑的禅杖依然嗡嗡颤鸣着。
这般异象,无不叫左右的武人侧目,为黑驴的“神勇”震惊。
“好驴,宝驴。”震惊过后,大和尚一脸欣喜,黑驴既然一身酒气,想来酒品不差,再加上有些不同,喜得他满心欢快,恨不得引为知己酒友,反而将苏妄这个主人丢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