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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人修仙传》
作者:影·魔
内容简介
海客谈瀛州,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神州大地,自有人以来便流传着无数神仙鬼怪传说。樵夫入山观山中一老一少弈棋,一局方毕,回首之时斧已生锈,柄亦腐朽,返家后方知匆匆已过百年,此为神、仙;夜间独行,于方寸之地绕行而不觉,舟行江上,有大鱼兴风作浪,以金玉击之方隐,此为鬼、怪。凡此种种,举不胜举。
然而神仙鬼怪之说虽被世人口口相传,亲见亲闻者却寥寥无几,焉知其所言真假?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此为凡夫俗子之举;有大智慧且心志坚忍者,则赴远海访名山以求证之,虽百无一回,依然前仆后继!
本书的故事,就开始于流传着这些传说的一个普通小村,一个贫苦人家。
第一章 猎虎
秋季的深山中,时间刚过正午,一个皮肤微黑的少年低低地伏在一丛枯草中,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视线穿过草丛,就能看到在他正前方大概三十丈之外,一头吊睛白额大虎正慢慢向陷阱上方靠近。
这少年名叫方胜,今年才十三岁,但是已经跟着他爹和二叔上山打了两年猎了,经验不可谓不丰富。尽管如此,这还是他第一次猎虎,这玩意可是山林之王,除了少数的毒蛇,没什么比虎更危险了!
两年来他已经养成了习惯,当猎物出现时自动将呼吸放缓放轻,很有点像那些江湖人物打坐时的吐纳之术。然而江湖上的吐纳之术无不有宁心静神之效,方胜此时却只是表面平静,心正“咚咚”狂跳个不停。眼前那头大虎,是他和他爹偶然发现的,足足观察了半个月才摸清了这畜牲的习性,直到昨晚,他和他爹再加上他二叔,三个人连夜挖出陷阱,埋好竹签,又在陷阱底端扔了只野鸡,这才各自潜伏在一旁专等那畜牲上勾。
为了猎这只虎,他和他爹半个月来什么野兽都没打,家里眼看要揭不开锅了,但是如果能成功猎到这只虎的话,虎皮,虎骨,虎鞭,全都是好东西,收入足够他们家花销半年了!
关系到自家温饱,方胜自然万分小心,伏在草丛中只敢转动眼珠看向他爹和二叔藏身的地方。他爹离陷阱最近,身披用枝叶编就的蓑衣,正隐在一棵树上,如果不是方胜事先知道那里有人,还真看不出来。他二叔在他右边不远处,也是伏在草丛中,身体连一丝起伏都没有。
方胜心下略安,开始专心看那大虎。
陷阱里的野鸡感觉到危险,开始不安起来,那大虎只听到声音,却不见鸡影,只能沿着气味向前找去。
陷阱上方用树枝架了起来,又盖了一层浮土,只给野鸡留了一个通气孔。也许是出于动物的敏锐天性,就是从这个小孔中传来的危险气息,让里面的野鸡越来越不安。
那大虎嗅着气味很快来到陷阱边,却十分警觉地停了下来,再不肯前进一步。低沉的虎吼从大虎口中轻轻传出,陷阱中的野鸡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在陷阱中乱扑腾起来。
“砰”,一声闷响之后,野鸡撞在了陷阱顶端,上端的那层浮土竟被微微顶了起来,接着就听尘土沙沙地往下落。那大虎吃了一惊,飞快地伏低身体,做出防御姿态。
方胜心里一急,差点就要提起猎叉站起来,但是眼睛余光瞥见他二叔并没什么动静,只好也按下性子继续伏着。
果然,那大虎见没什么危险,又放松下来。片刻之后,大虎再次向陷阱靠近,野鸡又是“砰”一声撞在陷阱顶端的时候却没能吓着它,只是略停了停就继续靠近。这大虎似是吃过陷阱的亏,到陷阱边时就停下脚步,小心地伸出一只前爪向前扒拉。没扒两下,陷阱上架着的那层树枝就露了出来,下面那只乱扑腾的野鸡也落入它眼里。
一见野鸡,大虎又向前靠了靠,一只前爪按在陷阱边沿,另一只前爪则继续扒拉,想将那层树枝扒开。
说时迟,那时快,方胜还没看清他爹的动作,他爹已经将手中的绳索向后猛拽!那绳索另一端连着陷阱边沿一根固定土层的木锥,大力传来,木锥带起一蓬泥土飞了出去,陷阱边沿的土层登时松了!那大虎接在地上的那只前爪脚下一空,竟一头栽进陷阱!接着就是一声震天虎吼,定然是陷阱里的竹签扎进了大虎的肚子里!
不待他爹发喊,方胜和他二叔已经提起猎叉冲了上去,跑了没两步,他爹也扔下蓑衣从树上跳了下来。
三人很快跑到陷阱边向下看去。
陷阱有两人深,半丈多宽,刚好能容得下那只虎。此时那只野鸡早已被愤怒的大虎咬死抛在一旁,而大虎除了嘴上,肚子上也是血迹斑斑,一根半米长的竹签平地而起,有半截扎进了大虎的肚子里。
三人一现身,那大虎立刻愤怒地伸长了脖子对着三人吼了一声。近距离听到虎吼,方胜被吓得差点向后退去,好在身边有他爹和二叔壮胆,总算是忍住了。
下面的大虎虽怒,却没有妄动,扎进它肚里那只竹签已经伤了它的内脏,而且另一半还连在地上,只要稍动,它的肚子就会被锋利的竹签划开。
由于怕坏了虎皮,所以陷阱下只埋了三根竹签,均匀地倒插在地上,大虎虽只中了一根,也已必死无疑。这会大虎既已中招,方胜三人就要开始实行第二步了,激它发怒,等它忍不住行动时,竹签自会在它腹下划开一个豁口,让它流出内脏而死。
既要激怒猛虎,又不能伤了虎皮,那只能呼喝挑衅或者拿石头砸它了。
方胜他爹吩咐两人道:“老二,小胜,你们在这看着,我去找些石头来。”
方胜和他二叔有猎叉在手,也不担心这受了重伤的老虎逃出去,闻言答应下来。
然而就在三人说话之时,本来还躁动不安的猛虎竟渐渐安静下来,大吼变成了低吼,低吼渐渐转化为低吟,最终连低吟也消失不见。
就在方胜他爹转过身要去找石头的时候,那猛虎突然动了!
方胜和他二叔都没想到这老虎竟然不必挑衅就自己寻死,俱是轻“啊”一声。
方胜他爹也感觉到不对劲,飞快地又转回身来。等方胜和他二叔看清那老虎的去向惊呼“小心”时那老虎已经蹿上了陷阱壁,腹部被整个撕开肠子什么的全流了出来却恍如不觉!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猛虎就已经从陷阱里蹿出了小半个身子,即将力尽下坠时一爪子扒在了方胜他爹腿上。方胜他爹当即仰面而倒,猛虎的另一只爪子又扒上来,竟拽着他向陷阱里滑去。
也不知那猛虎怎如此灵敏,两只后爪蹬在陷阱内壁上,前爪只在方胜他爹身上扒拉两下,竟就此止住坠势,又向上爬出少半个身子。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方胜和他二叔举起猎叉时,那猛虎已经向上爬出大半个身子来,而方胜他爹同时也向下滑了半个身子,脖子恰恰显露在虎口之下!
危急关头方胜他爹大吼一声,举起双手就向那猛虎的脖子掐去,然而那猛虎已经势若疯狂,只被略阻了一阻就压着他的两只手,张开大嘴咬向了他的脖子。
“啊!”
“噌!”
眼开他爹要死在虎口之下,方胜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要烧着了,大吼一声,双手握住猎叉化为一道黑光刺了过去!
紧接着又是“噌”一声,方胜他二叔的猎叉也刺中了猛虎的脖子,两个人一起发力,把猛虎从方胜他爹身上推开了,猛虎那一口终究没咬下去。
方胜和他二叔死死抓住猎叉,生怕那猛虎挣脱开。方胜他爹刚要挣扎着起身,不料那猛虎垂死之时,头虽不能动,爪子却依然不甘心地猛扒拉起来,只听“哧、哧”两声,他胸口、肩膀上立时多出几道口子,更糟的是,他竟然止不住坠势,朝陷阱下跌去,而那里有三只半米长的竹签,足以将他钉死了!
“噌!”
“啊!”
尽管竭力闪避,方胜他爹还是被一只竹签从右腰穿了进去,竟真被钉在地上!
此时那猛虎已断了气,方胜和他二叔将死虎挑到地面上,急急忙忙先后跳下陷阱。
先用柴刀削断竹签,两人又抬着方胜他爹把他从断签上拔出来,赶紧撕下衣服来给他捂住伤口。接着留方胜照顾他爹,他二叔则爬出去找草药。
傍晚时分,方胜的二叔背着已经昏迷的方胜他爹,方胜拖着内脏被掏空的猛虎回到了乔家庄,这情景落在乡亲们眼里,要多震撼有多震撼。
他爹的伤必须马上到十里外的定青镇请来大夫救治,抓药、请郎中向来很费钱,而现在他们家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哪有钱来治伤?看来只能赶紧把刚猎来的这头死虎卖了,这样一整只卖出去,肯定会亏不少钱,但救人要紧,哪还顾得了这么多。
将他爹放床上,留他娘和小弟照顾,方胜和他二叔二人抬着死虎,又急急忙忙朝定青镇赶去。
半路上,方胜想到他爹伤的不轻,还不知道卖这只虎的钱够不够让给他爹治伤的,不禁心头火起,抬脚就踹向那头绑在杠子的死虎。
第二章 求医
方胜和他二叔匆匆赶到定青镇时天已经黑了,幸亏这定青镇是个大镇,夜间街头依然灯火通明。
镇南头本有个专供猎户卖猎物、山货的集市,若是白天,只需交上几个铜钱的税就能在这里摆一天的地摊,只是此时已是晚上,仍然在营业的只有那几个有店面的“猎兽坊”了。这猎兽坊多为镇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背后支撑,并不真上山打猎,而是低买高卖,赚取中间的差价。
方胜和他二叔扛着死虎,随便找了家名为“屠钩”的猎兽坊钻了进去。一入厅中,杠上那头死虎登时将厅中众人吓了一跳,一时吵闹之声大作,这个道“好大一条猛虎”,那个叹“这爷俩好胆识”!
须臾之间掌柜的从内堂来到前厅,是个嘴唇上长了颗大痣的中年人。
“掌柜的,这是我叔侄俩今日下午刚猎的一头猛虎,除了肚子上被划开个口外,只有脖子和头上被我俩用猎叉扎了几个洞,你看着给个公道价吧。”方胜的二叔这几句说的不急不缓,倒不似个急等钱用的人。
来时的路上方胜虽然屡次被他二叔叮嘱,谈价钱时千万别露出焦急之色,不然买家可能会故意压价,然而这到底事关他爹的生死,表情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那掌柜的看了看二人,尤其多看了方胜两眼,然后就去低头看那死虎。其实那死虎状况已被方胜的二叔言明,哪用多看,他却故意检查良久才站起来,道:“两位英雄手段当真过人,这般大的猛虎我已是有几年没见过了。”
方胜脸上刚露出喜色,却听那掌柜的话头一转,叹了口气接着道:“可惜,这猛虎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虎皮,其次虎鞭,再次才是虎骨,现在皮已破了,虎鞭也不怎么好,只剩下虎骨尚算完整,这价钱嘛,恐怕就……”
方胜心里“咯噔”一下,却听他二叔接口道:“这虎皮就脖子和头上有四个小洞,应该没什么大碍吧?掌柜的,咱们都是明白人,只要你给个公道价钱,这虎就卖于你家了,也省得我叔侄俩再去别家店里聒噪。”
“英雄果然快人快语,好!这头大虎,我给两位十两银子怎么样?”
方胜心里正没概念,他二叔已经拉脸来,对方胜道:“大侄,咱们走!”
那掌柜的一看情形不对,马上堆起笑脸,急道:“英雄且慢!十五两,总行了吧?”
方胜和他二叔已经抬起了死虎,后者闻言顿一了顿,猛然道:“走!”
“二十两!英雄要是还觉得不行,我绝不拦你。哼,这附近就这么几家猎兽坊,半数是我们青蟒帮的,也只有我们青蟒帮的猎兽坊才出得起这个价钱。你到其余那些小店去,他们给的价钱要能超过二十两,我以后把姓倒过来写!”
方胜的二叔终于停了下来,略一思忖,道:“好,二十两就二十两!”
等拿了银子出来,方胜佩服道:“二叔,你可真厉害,二十两啊。”
他二叔却苦笑道:“我也没想到能卖这么多钱,不过按这些猎兽坊低买高卖的惯例,只怕咱们还亏十几两。咱们还是快点去请郎中吧。”
一听还亏十几两,方胜不禁恨得咬牙切齿,暗道这猎兽坊可真够黑的,不过此时还是请郎中要紧,只能在心里骂骂那些奸商。
二人很快到了郎中处,跟郎中说了伤情,郎中当即开了药方,一半药郎中自己的小药铺就有,另一半比较贵重的却得去镇上的大药铺去抓。接着方胜和他二叔就分头行事,他二叔先带着郎中前往乔家庄,他则拿了十两银子去药铺抓药。
等方胜抓完了药,十两银子已经只剩下一两多。回家要一个人在山林间赶十里夜路,说起来挺不可思议,但他本来就胆大,再加上担心着他爹的病情,一路上竟没升起半分惧意。
急冲冲进了家门,不料等待方胜的却是当头一棒。
郎中接过方胜抓来的药,打开仔细看了看,又挑了几条根须在嘴里尝了尝,道:“小兄弟,你这是在哪抓的药,花了多少钱,这些药已经快没药性了,药铺老板可跟你说了?”
郎中话一出口,方胜举家皆惊。方胜愣了一会道:“我在济世堂抓的药,花了八两七钱银子。先生,这药当真快没药性了?”
“嗯,虽然还有些微药性,也只能稳住令尊的伤情,想要快速复原,却还得药性十足的药才行。”
“狗日的,我找他们去!”说完方胜就要往外冲。
方胜的二叔眼疾手快,一把将方胜拽住,道:“大侄,别冲动。今天天晚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当晚郎中先给方志成稳住伤情,就在方家住下了,次日一早,方胜和他二叔各提了一根短棒,一来送郎中回去,二来到那济世堂讨回公道。
与郎中分手之时,郎中再三叮嘱,那药铺只怕有后台,让二人讨回药钱或者索赔应得的好药材即可。
二人满口答应,但是真到那济世堂时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盖因为方胜的爷爷当年就是因为生病时抓的药出了毛病才撒手西去的,没想到昨天又上了回当,新仇加旧恨,全都到着无良的奸商店里去算!
入得店中,方胜他二叔二话不说,提起短棒“砰、砰”两棒砸翻两个药篓,药材登时撒了一地。有个不长眼的伙计要上来拉扯,被方胜一脚踹在肚子上,立时躬着腰像只大虾米一样缩在一旁疼得直吸气。
接着方胜一棒子砸在柜台上,吼道:“掌柜的,狗东西,快滚出来!”
方胜和他二叔全都是在山村里长大,骨子里有的是血性,再加上平常并不和镇上的人打交道,那种市井小民的奴性也是少之又少,这时二人发起怒来,简直跟两头猛兽差不多。
后堂很快传来脚步声,一人急奔而出,却不是药铺的掌柜,而是个手提大棒的壮汉。那壮汉将手中棒子“砰”一声砸在柜台上,另一手指着方胜和他二叔道:“哪来的野狗,敢来青蟒帮的地盘撒野!”
壮汉一语方毕,后堂又奔来一人,正是方胜昨晚见过的药铺掌柜,却缩在那壮汉身后不敢露头。方胜一见之下大怒,哪还管那大汉的存在,单手在柜台上一撑,“呼”一声翻到柜台里面,左手指着那掌柜喊道:“狗东西,还我银子来!”说完就冲了过去。
那壮汉见方胜竟无视他的存在,登时大怒,大吼一声“呔”就迎了上去。可惜尚没跑两步,一物带着风声飞了过来,“砰”一声砸在了他头上,登时一阵眩晕。
方胜他二叔扔出的短棒正中目标,当下赤手空拳冲了上去,对那晕晕呼呼的壮汉一阵痛扁。这时方胜也追上了那正往回跑的药铺掌柜,左手疾伸已经抓住了那掌柜的后领,一把拽了过来,二话不说一棒子砸在那掌柜腿上。
“老狗,还我钱来!”
不等那掌柜回答,方胜正要再打,却见一条棒影从掌柜的肩膀上方向自己的胸口捣来,当下想也不想就矮身后撤。因为长年打猎,方胜的动作十分敏捷,然而他闪的虽快,还是被那条棒子在头皮上擦了一下,火辣辣地疼。抬头看时,只见后堂又冲进来三四人,人手一根齐眉棍,而且着装一致,胸前俱绣着一条青蟒。
“兄弟们,把这两条疯狗往死里打!”里面一声呼喝,四个提着齐眉棍的人就风一般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