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谁,只要承担了不是大自然硬要他非承担不可的任务时,就应当先弄清楚完成这个任务的方法,否则对他将来办不到的事情也要承担责任。凡是照料体弱多病的学生的人,就把他所担负的老师的职责转变成护士的职责了;他把他应当用来增加生命的价值的时间都浪费于照料这样一个没有作用的生命;他将看到一个哭哭啼啼的母亲有一天会因为她儿子的死而责备他,其实他已经替她把那个儿子的生命保全了很长的时间。
一个身体多病的孩子,即使他能够活八十岁,我也是不愿意照管他的。我不愿意要一个对自己和对他人都一无用处的学生,因为他成天耽心的,只是怎样保全自身,他的身体损害了他的精神的陶冶。我在他身上那样白白地大费心思,岂不是使社会受到加倍的损失,为了一个人而夺去它两个人吗?要是另外一个人来替我教这个病弱的孩子,我是同意的,而且对他的仁慈表示赞扬;可是我自己却没有这样的才能:我简直不知道如何教这个只想免于死亡的人怎样生活。
身体必须要有精力,才能听从精神的支配。一个好的仆人应当是身强力壮的。我知道放纵能刺激欲望,它久而久之也会摧残身体的;至于断食和少食,也往往由于相反的原因而产生同样的效果。身体愈弱,它的要求愈强烈;身体愈壮,它愈能听从精神的支配。所有一切感官的欲望都寓于娇弱的身体之中;它不仅不能满足那些欲望,却反而愈加刺激那些欲望。
虚弱的身体使精神也跟着衰弱。医药这一门学问对人类的毒害比它自认为能够医治的一切疾病还有害得多。就我来说,我不知道医生给我们治好了什么样的疾病,但是我知道他们给我们带来的病症实在是足以害死人的,例如懦弱、胆怯、轻信和对死亡的恐惧;所以,虽说他们能治好身体,然而他们却消灭了勇气。即使他们能叫死尸走路,对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需要的是人,但是我们就没有看见从他们手中救出过什么人来。医学在我们这里很时髦,它应当是这样的。它是那些闲着没有事干的人的一种娱乐,这些人不知道怎样使用他们的时间,所以就把它消磨于怎样保全自己的生命。如果他们偏偏生成一个不死的人的话,他们也许就是人类当中最不幸的人了:永远不怕丢失的生命,对他们是一点价值都没有的。对于这些人,就需要医生去威胁他们,使他们感到得意,每天使他们感到自己唯一能够感到的快乐,即自己还没有死去的那种快乐。
爱弥儿(第一卷)第三节
我在这里不打算多谈医学的无用。我的目的只是从道德方面来考虑医学问题。然而我不能不说明的是,人们在医学的应用上,也在搞他们在真理的追求上所搞的那种诡辩。他们老是说,治疗病人就可以医好病人,寻求真理就可以找到真理。他们不知道,结算一下医生救活一条性命的帐,就需要用一百个被他杀死的病人才能取得平衡,我们从发现的真理中获得了效益,然而同时发生的谬见也造成了错误,结果也是两相抵消。开导人的知识和医治人的医学,当然是非常之好的;但是,那种误人的知识和杀人的医学,就是很坏的了。要告诉我们怎样区别它们。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如果我们懂得忽视真理,我们就永远不会受谎言的欺骗,如果我们不一反常态地去求助于医药,我们就绝不会死于医生之手;这两种节制的做法都是很明智的;照这种做法行事,显然能获得很大的好处。因此,我不争论医学对一些人是不是有用处,但是我要说它对人类是非常有害的。
有些人也许又会那样喋喋不休地向我说,错是错在医生方面,医学本身是不会错的。妙极了,那我们就要医学而不要医生好了;因为,只要医生和医学是联在一起的,则医生的错误之令人恐惧担忧,比医术的帮助之令人怀抱希望,其程度要大一百倍。
这门虚假的艺术,是用来治心病而不是治身病的,但是,它对心病的功用,也并不比它对身病的功用大:它替我们医治的疾病,还不如它使我们感到的疾病的可怕的印象多;它没有推迟死亡,反而使我们预先感到死亡;它在消耗生命,而不是在延长生命,而且,即使它能延长生命,但对人类来说也是有害的,因为它硬要我们只关心我们自己而不关心社会,使我们感到恐怖而忘却责任。我们所以怕危险,是由于我们知道有危险;至于相信自己不会受任何伤害的人,他是无所恐惧的。诗人使阿基里斯具备了抵抗危险的武装,但这样一来,也就显不出他骁勇的特色,因为,任何人处在他的地位,都可以用同样的代价成为一个阿基里斯的。
如果你们想找到真正勇敢的人,就请到没有医生的地方去好了,在那里,人们是不知道疾病会带来什么后果的,是很少想到死亡的。人天生是能够不屈不挠地忍受痛苦、无牵无挂地死去的。正是医生所处的药方、哲学家讲述的教条和僧侣宣扬的劝世文,使人自甘堕落,忘记了应该怎样死去。
你们要我教一个学生,就不能再要以上这三种人来教他,否则我是要拒绝的。我绝不愿意其他的人来搞坏我的事业;我希望单独教他,要不然,我宁可不插手这件事情。哲人洛克在一生中用了一部分时间研究医学以后,极力劝告大家说,无论是为了预防还是因为一点儿小病,都不要给孩子吃药。我还要提出进一步的主张,我声明,我没有替我自己请过什么医生,因此,除了爱弥儿的生命确有危险以外,我也是绝不替他请医生的,因为医生只有把他杀死,此外就没有办法对他施加更大的毒害。
我当然知道,医生是不会不利用这种延迟就医的做法而说话的。如果孩子死了,那就是因为请医生请得太迟了;如果孩子痊愈了,那就是他把他救活的。但愿如此:愿医生胜利,不过,特别是愿你们只是到了病人临终的时候才去请他。
孩子虽然不知道怎样治病,但是他应当知道他是生了病;这一种艺术可以补另一种艺术之不足,而且其成效往往还比较好些;这是自然的艺术。当动物生病的时候,它就不声不响地静静地忍受着,所以,我们看见呻吟憔悴的动物没有呻吟憔悴的人多。急躁、恐惧、焦虑,特别是药物,杀害了多少人啊,其实这些人的病是不至于把他们害死的,只要过一些时间就可以好起来的!也许有人会向我们说,动物由于它们的生活方式更适合于自然,所以不象我们这样容易感受疾病。说得好!我要我的学生采取的,正是这种生活方式;他采取这种生活方式,也可以得到同样的好处。
医学中唯一有用的部分,是卫生学;然而,卫生并不是一门科学,而是一种道德。节制和劳动是人类的两个真正的医生:劳动促进人的食欲,而节制可以防止他贪食过度。
要知道哪一种养生法对生命和健康最有用处,只须研究一下那些最健壮和寿数最长的人所采取的是什么样的养生法就够了。如果经过普遍的观察以后,我们找不到什么例子说明医药的使用给人类带来了更强健的身体和更长的寿命,甚至经过这一番观察后,发现这门艺术是没有用处的,那么,既然它是在白白地牺牲时间、人和物品,可见它是有害的。用来保持生命的时间,不仅是因为消耗了生命,必须从生命中减去,而且,这种时间是用来折磨我们的,所以它比零年零月零日还糟,它是负数;为了公平地计算起见,必须从我们余下的时间中把它刨出去。一个人活十年不请医生,对他自己和对旁人来说,他生活的时间,比之在医生手中过了三十年受难的生活的人,活的时间还多。前后两种生活我都做过试验,因此,我自信我比谁都有资格从其中得出这样的结论。
这就是我为什么只要健壮的学生的理由,这就是我在保持他有这样的健康体格时所采取的原则。我不打算详细证明体力劳动和身体锻炼对磨砺性格和增进健康有什么功用,这是谁也没有争论的;长寿的例子,差不多在所有最喜欢锻炼、最受得住劳累和最爱干活的人当中都是可以找得到的。我也不打算详细论述为了达到这个唯一的目的,我将采取哪些关心照料的办法;人们以后可以看到,在我的实践中,采取这些办法是如此的势所必然,所以只须讲一讲它们的精神,就不必再作其它的解说了。
有了生命,接着也就有了需要。新生的婴儿需要一个保姆。如果做母亲的愿意尽她的责任,那就太好了;我们可以写一些东西来指导她;因为这种好处也有它不好的一方面,它使老师和学生稍为疏远了一点。但是,由于孩子的利益,由于她对老师的尊敬,情愿把如此珍贵的一笔储蓄交托给他,因此可以相信,母亲是会重视老师的意见的;凡是她愿意做的事情,她将比另外一个人做得更好。如果我们必须找其他的人做保姆的话,那首先就要好好地选择这个人。
富人们倒楣的事情之一,是他们处处都受欺骗。所以说,如果他们对人的看法是很坏的话,又有什么值得惊奇的呢?使他们腐化堕落的,是财富;真是活该报应,头一个感受到他们所知道的这个唯一的工具的缺点的,也是他们自己。在他们家中,除了他们亲手做的事情以外,其他都是弄得挺糟糕的;可是,他们在家中差不多是从来不做什么事情的。要找保姆的时候,他们就请产科医生替他们找。其结果怎样呢?最好的保姆总是给产科医生钱多的那个人。因此,我是不同产科医生商量替爱弥儿找保姆这件事情的,我要亲自细心地挑选。在这方面,也许我不象外科大夫那样口若悬河地说出我的道理,但是,我的确是出自一片诚心,我的热情将不如他的贪婪那样欺骗我。
挑选保姆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奥妙之处,它的法则是大家都知道的,不过,我不知道对乳母的年龄以及乳汁的质量是不是要加以更多的注意。新乳汁是十分稀薄的,它差不多是一种轻泻剂,用来清洗残剩在新生的婴儿肠子中的浓厚的胎便。以后奶汁就慢慢地浓厚起来,把一种比较凝固的营养品给予婴儿,这时候,他已经长得更加强壮,可以消化这种东西了。可见,在各种女性的动物中,大自然之所以按吃奶的小动物的年龄而改变乳汁的浓度,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此,一个新生的婴儿需要一个新近才坐过月子的保姆。她有她的难处,这我是知道的;不过,人们一跳出自然的秩序,为了做好事情,大家都是有自己的难处的。唯一的权宜之计,就是把事情搞坏;人们所选择的,也就是这个办法。
保姆必须是一个身心两健的人:感情的放纵,也象脾气的暴烈一样,是会败坏她的奶汁的;再则,单单选择身体,那也只能达到半个目的,也许,奶汁好而保姆不好;好的品格和好的性情,同样是很重要的。如果找的是一个品行不端的妇女,那么,我虽不说她哺育的乳儿会沾染她的恶习,但是我要说,他将来是要吃她的恶习的苦的。她既然用乳汁哺育他,难道不应该热情、耐心和温存地照顾他?难道不应该把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如果她又贪吃又放荡,那么,她不久以后就会损坏她的乳汁;如果她是粗心大意的,或者性情是很急躁的,那么,这个既不能自卫,又不能诉苦的可怜的孩子,在她的摆布之下,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不论什么事情,邪恶的人是绝不能把它办好的。
保姆的选择之所以更加重要,是由于她所哺养的婴儿,除她以外,就不应再有其他的保姆,正如除了他的老师以外,他就不能再有其他的教师。这个习惯,在古人当中就已经是有了的;古时候的人虽不如我们好发议论,但比我们更加贤明。保姆哺育女孩子以后就不会再离开她了。所以在古人的戏剧中,扮演知心人的,大多数都是乳母,其原因就在这里。一个孩子,陆陆续续由几个人培养,是绝对培养不好的。每换一次人,他就要暗中把他们加以比较,这样一来,往往会使他对管教他的人愈来愈不尊敬,因而也就降低了他们对他的威信。如果有那么一次,他认为大人也并不比小孩子更明白多少道理,那么,年长的人的威信就会消失,对他的教育也就会失败的。一个孩子,除了他的父亲和母亲以外,就不能再有其他的长辈,在没有父母的时候,就只能以他的保姆和他的老师为他的长辈;而且在这两个人当中,有一个是多余的;不过,这样的分担是不可避免的;在这方面,我们只能够这样来补救,即:担负管教这个孩子之责的男子和妇女,在牵涉到孩子的事情上,要配合得如此恰当,以至在他看来,这两个人就如同一个人似的。
保姆的生活必须舒服一些,吃的东西也必须比较的丰富,但是她不应当把她的生活方式全部加以改变;因为一下子突然地和全部地改变她的生活方式,即使是从坏变到好,对健康来说也总归是有危险的;而且,她平常的养生方法既然已经让她或者已经使她长得很健壮,那么,叫她改变她的生活方式又有什么好处呢?
乡村的妇女比城里的妇女肉吃得少,蔬菜吃得多;这种素食的养生法,似乎对她们和她们的孩子是好处多于坏处的。当她们给中产之家的孩子做乳母的时候,人们便拿一锅一锅的肉给她们吃,以为肉汤和肉可以使她们有更好的乳糜、生更多的乳汁。我一点也不赞成这种办法;我有我的经验,我从验验中知道,这样养大的孩子,比其他的孩子更容易患腹痛和生肠虫。
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肉食本来就是虫类丛生的;这种情况,在素食上就不会产生。乳汁虽然是在动物的身体内炼制而成的,但它是一种植物性食物;我们把它加以分析,就可以看出来;它容易变酸;而且,它不仅不象动物性食物那样产生残余的挥发性碱质,反而象植物似地产生一种中性盐。
食草动物的奶,比食肉动物的奶更甜,对身体也更有益处。由于乳汁是由跟它同一种性质的东西构造成的,所以能够更好地保持它的性质,而且不容易腐败。如果说要看数量的话,大家都知道,淀粉比肉类能产生更多的血液,因此它们也一定能产生更多的奶。一个孩子,如果不是过早地给他断奶,如果断奶后只给他吃植物性食物,而且他的保姆也只吃蔬食,那么,要说他生肠虫的话,我是不相信的。
也许,植物性的营养品所产生的乳汁很快就会变酸;但是我绝不把变酸的奶看作一种不卫生的食物:有些民族,不喝其他的奶,他们全喝酸奶,喝起来也感到挺舒服;一切的中和剂,在我看来都是骗人的。有些人的脾胃因为不适于喝奶,所以任何中和剂都不能够把乳汁变得适合于他们的脾胃,至于另外一些人,即使不用中和剂,也能够喝奶。有些人害怕吃提炼过的或凝结的奶汁,这真是荒谬,因为大家都知道,奶汁在胃里总要凝结起来的。正是它要凝结起来,所以才能变成一种相当坚实的食物,以滋养婴儿或幼小的动物;如果它不凝结,光从肠胃里流过去,是不能滋养他们的。人们枉自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把奶汁加以稀释,枉自用各种各样的中和剂,因为,无论是谁,喝了奶就得消化奶酪;这是没有例外的。胃的构造十分适合于凝结奶汁,所以制干酪用的胃膜也是拿小牛的胃来做的。
因此,我认为,改变乳母的平常的食物,是不必要的,只须使她吃的食物丰富一点,选择得好一点,就够了。素食之所以引起便秘,并不是由于食物的性质,它们之所以不卫生,完全是由于烹调的原因。你们必须改变你们的膳食的做法,不要把食物烤焦了,也不要用油炸;不要把牛油、盐和乳制品拿去煎炒;用水煮的蔬菜,要热腾腾地拿到桌子上以后才用上调料;素食不仅不使乳母便秘,反而会使她有丰富而优良的奶。当大家已经明白素食法对婴儿是最有好处的时候,还能说肉食的养生方法对乳母最相宜吗?这两个方法是相互矛盾的。
空气对儿童的体格作用之大,特别是在生命开始的头几年更为显著。它穿过细嫩的皮肤上所有的毛孔,对那些正在成长的身体产生强烈的影响,给它们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象。所以,我不主张把一个农家妇女从乡下请进城来,关在自己家里的一间屋子中喂孩子的奶,我宁肯叫孩子去呼吸乡村的好空气,而不愿意他呼吸城里的坏空气。他将象他那位新母亲一样的生活,住在她乡下的房子里,而他的老师也跟着他到乡下去。读者也许还记得,这位老师并不是一个雇用的仆人,而是他父亲的朋友。“但是,如果找不到这样一个朋友,如果这样迁移起来不方便,如果你提出的办法都行不通,又怎么办呢?”人们也许会这样问我的……,该怎么办,我已经告诉过你们了;用不着再请人在这方面出什么主意了。
人类之所以繁衍,绝不是为了要象蚂蚁那样地挤成一团,而是为了要遍布于他所耕种的土地。人类愈聚在一起,就愈要腐化。身体的不健全和心灵的缺陷,都是人数过多地聚在一起的必然结果。在动物中,人是最不宜于过群居的生活的。人要是象羊群似地挤在一起,不久以后就会全部消灭的。人的呼吸,对他的同类来说,是有致命的危险的:这一点,无论从实际或抽象方面说来都是真的。
城市是坑陷人类的深渊。经过几代人之后,人种就要消灭或退化;必须使人类得到更新,而能够更新人类的,往往是乡村。因此,把你们的孩子送到乡村去,可以说,他们在那里自然地就能够使自己得到更生的,并且可以恢复他们在人口过多的地方的污浊空气中失去的精力。乡村中的孕妇急于想到城里来生孩子;恰恰相反,妇女们应该是从城里到乡村去生孩子的,特别是那些愿意自己哺育孩子的妇女更应该这样。她们觉得不如意的地方,也许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多;住在一个对人类更觉自然的环境里,尽了自然的责任,跟着也就获得了快乐,而这样的快乐,不久就会使她们再也没有兴味去享受那些同这种责任无关的快乐了。
在分娩以后,人们就先用温水洗涤婴儿,而且在温水里一般还加一点酒。我觉得,在水里加酒,是不必要的。由于大自然并未产生任何酵素,所以我不相信人工制造的酒对大自然创造的人的生命有什么用处。
由于同样的理由,所以也不是非要那样小心翼翼地把水加热不可的;事实上,有许多的民族就不用别的,单单把新生的婴儿放在河里或海里洗一洗就行了;可是我们的孩子,由于父母的体质单薄,在未出生以前就已经是把身体弄得很软弱了,所以来到世界上的时候就带来了一种娇气,不能马上就去受那些可以使他们恢复健康的种种锻炼。只能够一步一步地使他们恢复元气。开头还是照习惯做,然后才逐渐逐渐地摆脱习惯。要经常给孩子洗澡,他们搞得很脏,这就表明他们是有这种需要的。如果只给他们擦澡,那就会伤害他们的皮肤;随着他们的体质愈来愈强壮,就可以逐渐减低水的温度,一直到最后,无论夏天或冬天都可以用冷水甚至冰水洗澡。为了不至于使他们受到什么伤害,就需要慢慢地、一次一次地、在不知不觉中减少水的温度,我们可以用寒暑表来准确地测量这种降低的度数。
这个洗澡的习惯一经养成以后,就不要中断,应该一生都把它保持下去。我之所以这样重视这个习惯,不仅是为了清洁和眼前的健康,而且是把它当作一个增强体质的办法,使肌肉的纤维更柔和,使他们在应付不同程度的暑热和寒冷的时候,既不感到吃力,也没有什么危险。为此,我希望他们在长大的时候,要慢慢养成这样的习惯:有时候,身体受得住多热,就用多热的水洗,而且常常在尽可能寒冷的水中沐浴。这样一来,由于水是一种密度更大的流体,使我们受到影响的地方比较多,而且作用也大,所以只要习惯于忍受不同温度的水之后,对于空气的温度差不多就没有什么感觉了。
当婴儿脱离衣胞,开始呼吸的时候,就不要把他裹在比衣胞还包得紧的襁褓里了。不要给他戴什么帽子,不要给他系什么带子,也不要给他包什么襁褓;给他穿上肥大的衣服,让他的四肢能够自由,既不沉重到妨害他的活动,也不暖和到使他感觉不出空气的作用。把他放在一个垫得好好的摇篮里,让他在里面没有危险地随意活动。当他的体质开始增强的时候,就让他在屋子里爬来爬去,让他发展,让他运动他小小的四肢;这样,你将看到他一天一天地强壮起来。把他跟一个用襁褓包得紧紧的同年的孩子一比,你将对他们的发育的差异之大,感到惊奇。
应当估计到,乳母是会提出强烈的反对的,因为,把手足捆得紧紧的孩子,比需要经常加以看管的孩子所给她的麻烦少得多。此外,穿着宽大的衣服,也容易使人看出孩子的肮脏样儿来,因此就必须常常洗涤。最后,她们还可以用风俗习惯来作为反对的论据,因为这在有些地方,无论什么地位的人都是不能随便加以反对的。
你不要同乳母讲什么道理,你命令她做,看着她做就行了,为了使你规定的事项做起来很顺利,你必须不辞劳苦。你为什么不分担这些事情呢?在平常的教养方面,大家只关心孩子的体格,只要他活着,身体不衰弱下去,其他就无关紧要了;可是这里所说的,教育是随生命的开始而开始的,孩子在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学生,不过他不是老师的学生,而是大自然的学生罢了,老师只是在大自然的安排之下进行研究,防止别人阻碍它对孩子的关心。他照料着孩子,他观察他,跟随他,象穆斯林在上弦到来的时候守候月亮上升的时刻那样,他极其留心地守候着他薄弱的智力所显露的第一道光芒。
我们生来就是有学习的能力的,不过在生下来的时候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明白罢了。我们的心灵被束缚在不完善和不成熟的器官里,甚至对它本身的存在也感觉不出来,初生的婴儿的动作和啼哭,纯粹是出于机械的效果,其中是没有什么意识和意志的。
假使一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就具有成人的身材和体力,假使他出生的时候,比方说,就从母腹中带来了种种的装备,宛如帕拉斯从丘必特的脑壳里跳出来就带着武器似的,那么,这个小大人将是一个十足的傻瓜。一个机器似的人,一个不活动和差不多没有知觉的铸像: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一个人也不认识,也不知道把眼睛转过去看他需要看的东西,他不仅看不见他身子以外的任何物件,甚至感觉器官促使他观看的东西,他也不能把它反映到感觉器官里去;他的眼睛不能辨别颜色,耳朵不能辨别声音,身体接触到任何物体也没有感觉,他甚至不知道他有一个身体;他的手接触到什么东西,他脑子里才知道有什么东西;他的一切知觉都集合在一点上,而且只是存在共同的“感觉中抠”里;他只有一个观念,即“我”的观念,他使他的知觉都要符合这个观念;而这个观念,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这个感觉,也许就是他比一个普通儿童具备得多些的唯一的东西。
这个人由于一下子就长大了,所以也不会用两脚站立;他需要花很多的时间去学习怎样才能站得平稳,也许他连试站一下也不知道怎样试法,你们将看到,这个高大强壮的身躯只能象一块石头似地呆在原地不动,或者象一只小狗似地爬行。
身体的需要将使他感到难受,然而他又不知道究竟需要些什么,也想不出用什么方法去满足。在胃和手足的肌肉之间没有任何直接的联系,因此,即使周围都是食物,他也不知道向前迈一步或伸出手去拿取;由于他的身子已经成长,他的四肢已经充分发达,而且不象婴儿那样地动个不停,所以,也许他还没有做任何寻找食物的行动以前,就已经饿死了。只要稍稍回想一下我们获得知识的次序和进度,我们就不能否认,一个人在没有获得自己的经验或学会他人的经验以前,他天然的无知和愚昧的原始状态大概就是如此。
人们知道,或者说,人们可以认识到,我们当中每一个人都应该从头一点做起,方才可以达到通常的理解程度;但是,谁知道终点在哪里呢?每一个人的进步是多一点还是少一点,这要看他的天资、他的兴趣、他的需要、他的才能、他的热情以及他所抓紧的机会。我还不知道哪一个哲学家竟敢这样大胆地说:“一个人只能达到这个极限,他再也不能超过了。”我们不知道我们的天性许可我们成为怎样的人,我们当中谁也没有测量过这个人和另一个人之间有多大的距离。人的灵魂竟卑贱到永远也激发不起这样的思想,而且有时候不敢骄傲地对自己说:“我已经超过那个尽头多么远了!我还可以达到更高的境界!为什么让同我相等的人比我走得更远呢?”
我再说一次:人的教育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开始了,在能够说话和听别人说话以前,他已经就受到教育了。经验是先于教育的;在他认识他的乳母的时候,他已经获得了很多的经验了。如果我们追溯一下最粗野的人从出生一直到他长到目前为止的进步过程,我们就将对他的知识之多感到惊奇。如果我们把人的知识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所有的人共有的,另外一部分是学者们特有的,那么,把后者同前者一比,就显得是太渺小了。可是,我们是不大重视我们所获得的一般的知识的,因为它们是我们在不知不觉之中甚至是在未达到有理智的年龄以前获得的;此外,学问之所以受到重视,只是因为有它的差别,而且,正如在代数方程式里一样,是因为公有数是不加计算的。
甚至动物也能学到很多的东西。它们有感觉,它们必须学会使用它们的感觉;它们有种种需要,他们必须学会满足它们的需要;它们必须学会吃东西,学会走路,学会飞翔。四足动物从出生的时候起就能站立,但是并不因此就知道怎样行走,我们从它们开始走的那几步来看,就明白它们是在做没有把握的尝试。逃出笼门的金丝雀是不会飞的,因为它从来没有飞过。对有生命和有感觉的生物来说,所有一切都是教育。如果植物能向前行动的话,它们就必须具有感觉,必须获得知识,否则它们的种类很快就会消灭。
孩子们最初的感觉纯粹是感性的,他们能感觉出来的只是快乐和痛苦。由于他们既不能走路,又不能拿东西,所以他们需要很多的时间才能逐渐养成见物生情的感觉;但是,当那些事物时而展现时而离开他们的视线,并且在他们看来是有其大小和形状的时候,感性的感觉又反过来使他们受到习惯的支配;我们看见,他们的眼睛不断的转向阳光,如果光线是从旁边射来的,他们的眼睛在不知不觉中将转到那个方向,以致我们应当想办法使他们的脸背过阳光,以免他们变成斜视眼或养成侧视的习惯。他们应当趁早习惯于黑暗,否则他们一看见阴郁的情景就要哭叫。过分严格地规定饮食和睡眠,将使他们觉得每隔一定的时间之后,就必须进那样多的饮食和睡那样多的觉,以致不久以后,他们之所以想吃想睡,就不是因为有所需要,而是由于有了那样的习惯,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习惯使他们在自然的需要之外又增加了一个新的需要,这是必须预先防止的。
应该让孩子具有的唯一的习惯,就是不要染上任何习惯;不要老用这只胳臂而不用另一只胳臂抱他;不要他习惯于常常伸这只手而不伸另一只手,或者老是用那只手;不要到了那个钟点就想吃、想睡、想动;不要白天黑夜都不能够独自呆在那儿。应该趁早就让他支配他的自由和体力,让他的身体保持自然的习惯,使他经常能自己管自己,只要他想做什么,就应该让他做什么。
从孩子开始对事物有辨别能力的时候起,就必须对我们给他的东西加以选择。当然,所有一切事物都使人发生兴趣。他自己觉得他是那样的柔弱,以至凡是他不认识的东西,他都感到恐惧;看见新事物而不受其影响的习惯,可以破除这种恐惧。在没有蜘蛛的干干净净的房子里养大的孩子,是害怕蜘蛛的,这种害怕的心理,往往到成人时还保持着。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乡下的人,无论男子、妇女或小孩,害怕蜘蛛。
既然是单凭我们选择给孩子看的东西,就足以使他养成一个胆小或勇敢的人,那么,为什么不在他开始说话和听话以前就对他进行教育呢?我希望人们使他习惯于看新事物,看丑恶的和讨厌的动物,看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过要逐渐地先让他在远处看,直到最后对这些东西都习惯了,并且,从看别人玩弄这些东西,到最后自己去玩弄这些东西。如果在童年的时候看见蟾蜍、蛇和大海虾都不怕,那么,到他长大的时候,不管看见什么动物他也不会害怕了;天天都看见可怕的事物的人,就不觉得它们可怕了。
所有的孩子都害怕面具。我起初拿一个样子好看的面具给爱弥儿看,然后叫一个人站在他面前把面具戴在脸上,于是,我就开始发笑,所有的人都笑,而孩子也就跟着大家笑起来了。我就逐渐地让他习惯于看一些比较难看的面具,最后就看样子丑恶的面具,如果我把进度安排得非常好,那么,到最后一个面具的时候,他不但不害怕,反而会象看见头一个面具那样发起笑来。从此以后,我就不再耽心别人用面具来吓他了。
当赫克托向安德罗马克告别的时候,小阿斯塔纳克斯被他父亲头盔上飘动的羽饰吓了一跳,于是就认不出他的父亲来哭哭啼啼地扑到乳母的怀里,使他的母亲一边含着眼泪一边又苦笑起来;应该怎样来消除这种恐惧呢?赫克托是这样做的:他把头盔放在地上,然后去逗弄孩子。在孩子稍稍安静下来的时候,赫克托也没有到此就算了;他走到头盔那里,玩弄羽毛,并且叫孩子也来玩弄;最后,如果一个妇女敢用手去拿赫克托的军器的话,乳母就该走过去把头盔拿起来,一面笑着,一面把它戴在自己的头上。
如果说要锻炼爱弥儿听惯枪声的话,我就先在短铳里点一个信管,这突然而眨眼即灭的火焰,这闪光,将使他感到欢喜;跟着,我又多加一点火药,再做一遍;我逐渐地用短铳发射少量的没有弹塞的弹药,然后再发射较多的弹药,最后我就能够使他习惯于长枪、臼炮和大炮的射击以及最吓人的爆炸了。
我曾经观察过,孩子们是不怎么畏惧雷鸣的,除非那霹雳的声响确实可怕、震耳欲聋,否则他们是不害怕的,只有在他们知道有时候雷是可以伤人或打死人的时候,他们才会产生惧怕的心理。当理智开始使他们感到恐惧的时候,我们就要用习惯使他们振奋起来。只要我们循序渐进,就可以使大人和孩子对一切都无所畏惧了。
爱弥儿(第一卷)第四节
在生命开始的时候,记忆力和想象力尚处在静止的状态,这时候,孩子所注意的只是在目前对他的感官起影响的东西;由于他的感觉是他的知识的原料,所以要按照适当的次序让他产生感觉,这就要培养要他的记忆力,使它有一天能按同样的次序把这些原料供给他的智力;不过,由于他只知道注意他的感觉,所以先给他清楚地指出这些感觉和造成这些感觉的事物之间的联系就够了。他什么东西都想去摸一摸,什么东西都想去弄一弄:他这样地动个不停,你绝不要去妨碍他,因为这可以使他获得十分需要的学习。正是这样,他才能学会用看、摸和听的办法,特别是把看见的样子和摸着的样子作一个比较,以及用眼力来估计他用手指摸一下会有怎样的感觉——学会用这些办法来了解物体的冷热、软硬和轻重,来判断它们的大小、它们的样子和能够感觉出来的种种性质。
我们只有通过行动,才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同我们一体的;只有通过我们自己的行动,我们才能获得远近的观念。一个孩子因为没有这个观念,所以不管物件是挨在他身边或是离开他一百步远,他都没有分别地伸手去拿。他是那样地使劲,以至在你看来认为是一种指挥的信号,是命令物件到他身边,或者命令你把它拿到他那里;其实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最初出现在他脑子里的东西,然后又出现在他的眼睛里,而现在他认为就在他的手指前边;他只能想象他伸手即可触及的距离。因此,应该使他们常常走动,把他们从一个地方带到另一个地方,使他们感觉到地方的变换,以便使他们学会怎样判断距离。当他们开始能够分辨远近的时候,就需要改变方法,就不应当喜欢抱他们到哪里,就抱他们到哪里,也不应当照他们的意思高兴到什么地方,就到什么地方;因为,只要他们的感觉没有弄错,他们的行动就要随原因而改变。这种改变是值得注意的,需要加以解释的。
当别人的帮助对于满足需要成为必要的时候,由于这种需要而产生的不舒服感觉,就用信号表达出来。孩子之所以啼哭,就是由于这个原因;他们哭的时候很多,这是必然的。他们的种种感觉既然是感性的,所以当他们感到舒服的时候,他们就不声不响地享受,当他们觉得难过的时候,他们就用他们的语言说出来,要别人来解除他们的痛苦。只要他们是醒着的,他们差不多就不能够处在无感觉的状态;要么,他们是睡着的,否则就有所感受。
我们所有的一切语言都是艺术品。长期以来,人们就在探寻是不是有一种人人共同的自然语言。毫无疑问,这样一种语言是有的,那就是孩子们在懂得说话以前所用的语言。这种语言不是咬清音节发出来的,但他们的声音是有抑扬的、响亮的、可以理解的。由于使用了我们的语言,就使我们对这种语言加以轻视,竟至把它完全忘记了。我们对孩子们进行研究,马上就会从他们那里重新学会这种语言。乳母就是教我们学这种语言的老师;她们听得懂她们所哺育的乳儿所说的一切话,她们能够回答他们,她们和他们都能清楚地了解对方的谈话;虽然她们说的是一些字眼,但这些字眼完全是没有用的;他们听懂的,并不是这些字眼的意思,而是伴随这些字眼的声调。
除了声语之外,还有手势语,其效力并不比前者差。不过,这种手势不表现在孩子们的柔弱的手上,而表现在他们的脸上。在这些还未长成的脸上竟有表情,这是很令人惊异的:他们的面貌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随时变化着,你可以在他们的脸上看见微笑、欲望和恐惧象闪电似地出现,又象闪电似地消逝;每一次都使你觉得,你所看见的是另外一个面孔。他们面部的肌肉当然比我们面部的肌肉更灵活。然而,他们的眼睛却很迟钝,差不多是一无表情的。在他们那样的年龄,只有物质的需要,所以他们的信号应该是这种形式:感觉表现在脸相上,而感情则表现在目光上。
由于人最初是处在艰难和柔弱的境地,所以他最初的声音是悲泣和啼哭。婴儿觉得他有所需要,然而自己又不能满足这种需要,于是哭起来,恳求别人的帮助;如果他饿了或渴了,他就啼哭;如果他太冷了或者太热了,他就啼哭;如果他需要活动,而人们又硬要他休息,他就啼哭;如果他想睡,而人们又打扰他,他就啼哭。他的生活愈不能由他支配,他就愈是经常地要求人们对它加以改变。他只有一种语言,其原因,可以说是由于他身上只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由于他的器官尚未发育完善,所以他还不能辨别它们不同的感受;所有一切不如意的事情,对他来说都能形成痛苦的感觉。
这些哭声,人们认为是一点也不值得注意的,然而从其中却产生了人和他周围的一切环境的第一个关系:用来构成社会秩序的那条长长的锁链,其第一环就是建造在这里的。
当孩子啼哭的时候,他是感到很不舒服的,他有他自己不能满足的某种需要:我们要进行观察,研究他需要什么,找出他的需要之后,加以满足。当我们研究不出他需要什么,或者不能加以满足的时候,他就继续啼哭,而我们感到厌烦;于是哄哄他,好叫他闭嘴不再啼哭,要不然就轻轻摇他,或者唱个歌儿催他入睡;如果他还是啼哭,我们忍耐不住了,于是吓他;粗暴的保姆有时候还打他。在他开始生活的时候,他所受到的奇怪的教育就是如此。
在那些讨厌的哭哭啼啼的孩子当中,我曾经看见有一个就是这样挨保姆打的,这件事情,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马上闭嘴不哭,我以为他是被吓倒了。我心里想,这个孩子将来也许是一个奴隶成性的人,只要用严厉的手段就可以逼着他干这干那的。我想错了;这个挨打的孩子,憋着一肚子愤怒,连呼吸也呼吸不出来;我看见他脸都变青了。隔了一会儿,他大声地哭起来,象这样年纪的孩子,他所有一切的怨恨、愤怒和失望,在那高昂的哭声中都表露出来了。我担心,他这样激动是会气死的。如果说,我怀疑过在人类的心中是不是天生就有正义感和非正义感的话,单单这个例子就足以使我消除我的怀疑。我相信,假使有一块火辣辣的炭偶尔掉在这孩子的手上的话,也许他觉得,还没有象轻轻地、然而是存心侮辱地打他一下那样痛咧。孩子们的这种易于激动和愤怒的性情,是需要十分小心地对待的。波尔哈维认为,小孩的疾病大部分都是痉挛性的,因为他们的头按比例说来比成人的重,他们的神经系统比成人的散布得广,神经质的人最容易受刺激。千万不要让仆人们接近孩子,因为他们常常使孩子感到厌恶,感到恼怒,感到心烦;对孩子们来说,他们比空气和季候的伤害,还危险一百倍。要是孩子们只是在事物方面而不是在意志方面受到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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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起先哭的几声,是一种请求,如果你不提防的话,它们马上就会变成命令的;他们的啼哭,以请求别人帮助他们开始,以命令别人侍候他们告终。这样,由于他们本身的柔弱,所以他们起先是想依赖,随后才想驾驭和使役别人;不过,这种想法的产生,其原因不是由于他们的需要,而是由于我们的服侍,在这里我们开始发现了不是直接由天性产生的道德的影响;我们可以看出,为什么从这头一年起就必须分辨,他们做出那样的表情或发出那样的哭声,究竟有什么秘密的意图。
当小孩一声不响地使劲伸手的时候,因为他不能估计他同他想拿的东西之间的距离,所以他以为他是够得着那个东西的;他的想法当然错了;但是,当他一边又在闹又在哭,一边又在伸手的时候,那就不是他弄错了距离,而是在命令那个东西到他那里去,或者命令你把它拿给他。在前一种情况下,你一步一步慢慢地把他抱到他所要的东西那里;在第二种情况下,你不只是假装没有听见,而且,他愈是哭,你就愈不理他。必须趁早使他养成这样一种习惯,即:不命令人,因为他不是谁的主人;也不命令东西,因为东西是不听他的命令的。所以,当一个孩子希望得到他所看见的和别人准备拿给他的东西时,最好还是把他抱到他想得到的东西那里,而不要把东西拿过来给他:这样做,他就能够明白其中的含意,这种提示方法是适合于他的年龄的,而且还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可以启发他明白这一点。
圣皮埃尔神父称成人为“大孩子”;我们可以反过来把小孩叫“小大人”。这些提法,作为箴言来说,有它的真实性,但作为原理,就需要加以解释了。不过,当霍布斯、称坏人为“强壮的孩子”时,他就把事情简直说反了。所有一切的坏事都是来源于柔弱,孩子之所以淘气,只因为他是很柔弱的;假使他的身体健康有力,他就会变得挺好的:事事都能干的人,绝不会做恶事在万能的上帝的一切属性中,没有善这样一个属性,就很难想象有上帝。凡是承认两个原理的人,总是认为恶不如善,没有这种认识,他们就会做出荒唐的假设。请参看后面《一个萨瓦省的牧师的信仰自白》。
只有理性才能教导我们认识善和恶。使我们喜善恨恶的良心,尽管它不依存于理性,但没有理性,良心就不能得到发展。在达到有理智的年龄以前,我们为善和为恶都不是出于认识的;在我们的行为中无所谓善恶,尽管有时候在感情上能对别人涉及我们的行为分辨善恶。一个孩子总想搞乱他所看见的东西;凡是他能拿到的物品,他都把它打个粉碎;他象捏石头似地捏着一只鸟,把鸟儿捏死了,他还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哩。
为什么会这样呢?首先,哲学家用人类天生的缺陷、骄傲、好胜、自尊和邪恶来解释这种现象;也许再补充一点,说什么由于孩子感到自己的柔弱,所以巴不得做一些用劲的动作,亲自实验一下自己的力量。可是,请看一看那衰弱多病的老年人,由于人的生命的循环,又使他回到了孩子们那样的柔弱状态,他不仅常常是一动不动地、安安静静地呆着,而且还希望他周围的一切也是那样的平静;有一些小小的变动,就会使他感到混乱和不安,他希望看到宇宙万物都是那样的宁静。如果起因没有改变,为什么与同样欲望相联系的同样软弱在老人和小孩之间会产生这样不同的结果呢?如果不是由于老人和小孩的身体状况不同,那么,又到什么地方去找这种变化的原因呢?就生命的活力说,这两种年龄的人都同样是有的,然而在孩子的身上正在发展,在老人的身上正在消逝;一个在成长,一个在毁灭;一个是走向生活,一个是趋向死亡。聚集在老年人心中的活力,正在衰退;然而在孩子的心中,活力却极其旺盛,正在向外扩张,可以说,他觉得他的生命足以使他周围的一切都活跃起来。不管他是在制作什么东西还是在破坏什么东西,这是无关紧要的;只要他能改变事物的现状就够了,所有的改变都是一种活动。如果说在他身上似乎是破坏的倾向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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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物主在把这种生命的活力赋予孩子的同时,又小心翼翼地只让孩子们轻轻地去使用这种活力,以免造成危害。但是,一旦他们把周围的人都看作工具,他们就会依赖这些人去进行活动,就要利用这些人去追求他们的欲望,弥补他们自己的弱点。他们之所以变得讨厌、蛮横、傲慢、捣乱和不服管教,其原因就在于此;至于所以有这种发展,并不是由于他们有天生的治人的心理,而是在这一发展的过程中使他们形成了这种心理;因为,不需要多么久的经验,他们就会感觉到,用别人的手去干活,只消动一动嘴就可以移动万物,是多么舒服。
在长大的时候,他们就获得了力量,就没有那样的扰嚷不安、动个不停,就能够大大地自己克制自己。精神和肉体可以说是取得了平衡,而大自然要求我们的也只是为了保持我们自身所需要的活动。但是,使役他人的欲望,并没有随着产生这种欲望的需要而消灭。驾驭他人的心理唤起和助长了人的自尊,而习惯又加强了这种自尊的心理。这时候,奇异的幻想便跟着需要而产生;这时候,我们的偏见和个人的见解就扎下了最初的根。
一旦明白了这个原理,我们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我们是在什么地方离开了自然的道路的;我们要看一看,要坚持这条道路应该怎样办。
孩子们不仅没有多余的力量,甚至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满足大自然对他们的要求;因此,必须让他们使用大自然赋予他们的一切力量,这些力量,他们是不至于随便滥用的。这是第一个准则。
一切身体的需要,不论是在智慧方面或体力方面,都必须对他们进行帮助,弥补他们的不足。这是第二个准则。
在给他们以帮助的时候,应当只限制在他们真正需要的时候才帮助他们,绝不能依从他们胡乱的想法和没有道理的欲望,因为,胡乱的想法不是自然的,所以即使不使它实现,也不会使孩子们感到难过。这是第三个准则。
应当仔细研究他们的语言和动作,以便在他们还不知道装佯的年岁时,辨别他们哪些欲望是直接由自然产生的,哪些是由心里想出来的。这是第四个准则。这些准则的精神是,多给孩子们以真正的自由,少让他们养成驾驭他人的思想,让他们自己多动手,少要别人替他们做事。这样,尽早就让他们养成习惯,把他们的欲望限制在他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们就不会尝他们力不从心的事情的苦头了。
这里,我们又找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新的理由,说明为什么只要注意到不让孩子有跌倒的危险,不让他们的手接触一切可以伤害他们的东西,我们就应该让他们的身体和四肢绝对自由。
身体和手臂都自由的孩子,一定比束缚在襁褓里的孩子哭的次数少些。只知道身体需要的孩子,只有在受到痛苦的时候才会哭;这有很大的好处,因为这样,我们可以确切地知道他什么时候需要帮助,而且,如果可能的话,马上就给他以帮助。但是,如果你不能够解除他的痛苦,你就应当镇镇静静的,切不可用抚弄的办法叫他不哭;你对他的宠爱不仅医不好他的肚子痛,反而使他懂得怎样取得你的疼爱,一旦他知道你可以随他摆布,他就变成了你的主人,这一下全都完了。
孩子们在活动中受到的阻碍愈少,他们哭的时候也愈少;你对孩子们的哭愈是不感到厌烦,你就愈是不会为了要使他们不哭而自找罪受;你少去吓他们或者惯他们,他们也就没有那样的胆怯或倔强,也就能够更好地保持他们的自然状态。正是因为我们没有在孩子们哭的时候就让他们去哭,而是一听见他们哭就殷勤地去抚爱他们,所以才使他们一阵阵地猛然哭起来;我的证明是:没有人管束的孩子,是不象其他的孩子那样爱哭的。我绝不赞成大家因此就放下孩子不管了,相反,应该首先就要预料到他们想做些什么,不要等到他们哭起来的时候才知道他们有什么需要。但是,我也不愿意使他们误解了对他们的关心照料。因为,他们一知道他们的啼哭有那么多用处以后,他们为什么不采用哭的办法呢?当他们知道,你要他们不哭,必须付出代价的时候,他们不会随便要一点点价钱就了事的。到最后,他们索取的代价竟那么高,以致你付不起;这样一来,如果哭了一阵达不到目的的话,他们就会拼命地哭,弄得精疲力竭,甚至哭死为止。
一个孩子如果长时间地哭个不完,其原因既不是受到了束缚,也不是因为生病或缺少什么东西,那么,这样的哭就只是由于习惯或执拗的脾气。这不是大自然的作品,而是由保姆造成的,因为她不知道对孩子的一再啼哭要加以忍耐,所以结果反而使他哭的时间大为增加,她没有想到,今天虽使孩子不哭了,但却使他明天哭得更凶。
唯一能够纠正或防止这个习惯的办法,就是任他怎样哭,你也不去理他。谁也不喜欢做白费气力的事情,就连孩子也是这样。他们在开始尝试的时候,是很顽强的,但是,如果你们坚定的程度比他们倔强的程度还大的话,他们就会打断念头,不再来这一套了。这样,你们就可以使他们哭的时候要少些,使他们养成习惯,只有在痛得不得已的时候才哭出来。
此外,当他们由于胡闹或倔强任性而啼哭的时候,有一个办法是准可以阻止他们继续哭下去的,那就是:用一个好看和吸引人的东西去分他们的心,使他们忘记了哭。大多数保姆都通晓这个艺术,如果做得适当的话,是很有用处的;但最重要的是,不要使孩子发现你们是有意分散他们的心,要让他们在玩的时候不要以为你们是在注意他,所有的保姆笨就笨在不能做好这一点。
所有的孩子断奶的时间都太早。什么时候长牙,什么时候才应该断奶,一般来说,长牙都是痛得难受的。孩子往往不知不觉出于本能地把他手里的东西拿到嘴里去咬。人们以为,拿象牙或狼牙之类的硬东西做卡嗒卡嗒发响的玩具,就可以便利牙齿的成长。我认为这是错误的。把硬东西放在齿龈上,不仅不能使它变得柔软,反而使它会长出老茧,使它发硬,使肌肉裂口时更加难受和更加疼痛。我们还是以动物的本能做例子来说明这一点。我们发现,小狗不是用硬石头、铁或骨头磨练它们正在成长的牙齿,而是用木头、皮、破布和柔软的东西来磨练的,因为这些东西可以咬得动,牙齿在上面可以咬出痕迹来。
我们事事都不知道简朴,甚至给孩子随身用的玩意儿也弄得很不简朴。金的、银的和珊瑚的铃铛,小水晶片,各种各样或贵或贱的玩具,这是一些多么没有用处和多么有害的东西啊!这些东西,一样也用不着。别给他们什么铃铛,别给他们什么玩具;几根有叶子和果实的树枝,一只可以听到其中的颗粒发响的罂粟壳,一截既可以供他咂、又可以供他嚼的甘草,这些东西,同那些漂亮的小玩具一样,也能够使他玩得挺高兴,并且还没有使他一生下来就习于奢侈的弊害。
大家都知道,奶面糊并不是一种很卫生的食品。煮沸的奶和生面粉会产生许多因不易消化而残剩的污物,是不适合我们的胃的。奶面糊的面粉,没有面包里的面粉那样熟,而且还没有发过酵;我觉得,面包粥和米浆还比较好一些。如果人们偏要做奶面糊的话,那最好是先把面粉烘一下。在我的家乡,就用这样炒过的面粉做一种非常可口和非常卫生的羹。肉汤和肉汁仍然是一种没有多大价值的食品,应当尽量地少吃。重要的是,孩子们首先应当习惯于咀嚼,这是便利牙齿生长的真正的办法;当他们开始咽东西的时候,混合在食物里的唾液就可以帮助消化。
因此,我首先就给他们嚼食干果和面包皮。我将拿一条一条的硬面包和类似皮埃蒙特的面包饼干——乡下人称它为“格里斯”——给他们玩。他们在口里把这种面包弄软以后,总会吞一点下去的,这样,他们的牙齿就长出来了,而且,我们差不多还不知道,他们就已经把奶断掉了。农民的胃一般都是非常之好的,他们断奶时也就是用的这个方法。
孩子们一生下来就会听我们说话的,不仅在他们还听不懂我们向他们所说的话的时候,而且在他们能够学会发出他们听到的声音以前,我们就已经是同他们说话了。他们的还很迟钝的发音器官,只能一点一点地模仿我们教他们发的声音,并且,这些声音首先是不是象传入我们的耳朵那样清楚地传入他们的耳里,现在还不能肯定。我并不反对保姆用歌曲和又愉快又变化多样的声调逗孩子,但是我反对她们无休止地用许多废话把他们搞得头昏脑胀,因为他们对那些话,除了懂得其中的音调以外,别的都不懂。我希望,我们要使他们听懂的头几个发音,要少,要容易,要清楚,要常常反来复去地发给他们听,而且,这几个音所表达的辞,要指的是我们拿给孩子看的那几样看得清的东西。不幸的是,我们很容易相信我们所不理解的话,这种情况开始得比人们所想象的还要早。课堂里的小学生仔细听老师的嗦嗦的话,就象他们在襁褓中听保姆的胡言乱语一样。我觉得,教他们不去听那些废话,也就是对他们进行了非常有用的教育了。
当我们从事研究孩子们的语言的形式和最初的语句时,是会产生许多想法的。不管我们怎样做,他们总是学会了用同样的方式说话了。哲学上的种种空论,在这里简直是没有用处的。
首先,可以说他们是有适合于他们年龄的语法的,这种语法的造句规则比我们的规则还简约;如果我们仔细注意的话,就会感到惊奇,觉得他们是多么准确地仿效了某些类同语,这些类同语,你可以说它们有语病,然而它们是非常有规律的,它们之所以刺耳,只是由于它们说起来很生硬,或者,在习惯上大家还不承认有那种说法。我刚才还听见一个可怜的孩子被他父亲着着实实地骂了一顿,因为他向他父亲说:“爸爸,我到哪里去?”我们可以看出,这个孩子模仿类同语,比我们的文法学家还模仿得好;因为,既然我们向孩子说:“到那里去”,那么,他们为什么不可以说“我到哪里去?”此外,我们要注意的是,他这样说的时候,多么巧妙地避免了“irai-je-y”或“y-irai-je”这两种说法中元音的重复。句子中的指示副词“那里”,我们不知道拿它怎样办,所以就不适当地把它删去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能把这个错误推在可怜的孩子的身上吗?硬要去纠正孩子们的这些不合习惯的小错误,这真是一种难以容忍的迂腐的做法和多余的操心,他们随着时间的推移,是一定会自行改正这些错误的。在他们面前说话总要说得正确,使他们觉得,同你谈话,比同任何人谈话都谈得高兴;你们要相信,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是会按照你们的语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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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个十分重大的和不易预防的弊病是,人们在教孩子说话这件事情上太操之过急了,好象是担心他们自己不会学说话似的。这样草草率率地着急一阵,是会产生一个同人们所追求的目的正好相反的效果的。他们将因此而说话说得更迟,说得更乱;过分地注意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就会忽略要他们咬清音节发音:由于他们懒于把嘴张得大大的,结果,他们当中有些人终生发音都有毛病,说话也没有条理,使别人几乎听不懂他们到底说些什么。
我同乡下人一起生活的时间很多,但是从来没有听见他们当中有哪一个男子或妇女、男孩或女孩是卷着舌头发“R”音的。这是什么原因呢?难道农民的发音器官的构造跟我们的不同?不,是由于他们经过了不同的练习方法。我的窗子前面正好有一个土坡,这一带的小孩子常常聚集在这个土坡上玩。尽管他们离我是相当的远,我也能清清楚楚地听出他们说些什么;我常常回忆他们的话,以便用来写这本书。我的耳朵天天都使我搞错他们的年纪;我听到的是一些十来岁的孩子的声音,可是我一看,全是三、四岁的孩子的身材和面孔。不单是我一个人有这样的经验,而且,来看我的一些城里人(我和他们谈起这件事情)也同我一样地搞错了。
其所以产生这种结果,是因为城里的孩子一直到五、六岁的时候都是在房间里由保姆照管着的,他们只要在嘴里叽叽咕咕地讲一下,别人就可以听见他们了;当他们一动嘴唇的时候,听起来也是很费劲的,而别人教他们讲的话,他们学也学得不好,因此,经常在他们周围的那些人,只要注意一下,就可以猜到他们想说什么,用不着去听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话的。
在乡下的情况就不同了。一个农家妇女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她孩子的身边的,所以他不得不学会要非常清楚和大声地说出他需要别人听他所说的话。在田野里,由于孩子们到处分散,远远地离开他们的爸爸、妈妈和其他的孩子,所以要练习使远处的人能够听见他所说的话,要练习估计用多大的力量发音才能传过他和听话的人之间的距离。他就是这样认真地学习发音,而不是在留心照料他的保姆的耳朵边上结结巴巴地嘟哝几声就完了的。当你问一个农家孩子的时候,也许他羞得不敢回答你,但他要说,他就说得很清楚,不象城里的孩子需要保姆做他的翻译;不经过保姆的翻译,就听不懂他牙缝里咕噜咕噜地说些什么。
在长大的时候,男孩子进了中学,女孩子到了女修院,就会改正这个缺点;结果,男孩子和女孩子一般都比一直是在自己家里培养起来的孩子讲话讲得更清楚些。但是,使他们不能学会象农民那样发音的原因是,他们必须在心中记住许多的东西,必须高声背诵他们所学的课文;因为在学说话的时候,他们养成了结结巴巴讲话,随随便便发音和发音不准的习惯,所以在背诵的时候就更为糟糕;他们要费许多气力才能找到他们要背诵的辞句,所以只好把辞儿的音节拖得长长的:当记得不牢靠的时候,要舌头说话不结巴,是不可能的。这样一来,他们就养成或保持了发音上的毛病。你们以后可以看到,我的爱弥儿是不会有这些毛病的,或者,至少是不会由于上述的原因而染上这些毛病的。
我承认,一般平民和乡村居民走上了另外一个极端,他们讲话的声音之高,往往超过了实际的需要,由于发音过于准确,因而使他们的语音也就过于粗笨,他们的腔调太重,他们不善于选择辞儿,等等。
但是,第一,我觉得这个极端比另一个极端的坏处要少得多,因为谈话的头一个法则是要别人听懂你讲的话,所以我们说话的最大的缺点,就是说了而别人听不懂。夸自己没有一点儿腔调,也就是在夸自己失去了语句的优美和力量。腔调是我们所谈的话的灵魂,有了它,所谈的话才动人和真实。腔调是不象我们所说的话那样骗人的;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受过许多教育的人才那样害怕它。由于养成了不管说什么话都是那个腔调的习惯,所以也就会惯于嘲弄人而不使人觉得他在嘲弄。在谈话中既然是忌带腔调,跟着也就产生了可笑的、装模作样的、迎合时髦的谈话方式,例如我们在宫廷的少年当中所见到的就是这种谈话方式。正是谈话和举止方面的这种装模作样的样子,才每每使法国人在其他国家被别人看起来觉得是很讨厌和无聊的。他在谈话中不仅是没有腔调,反而装着一副样子。这不是讨人喜欢的办法。
人们是多么耽心地害怕孩子们染上这些语言上的小毛病,其实这些毛病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而且是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加以预防或纠正的;但是,由于你使得他们讲话哑声哑气、慌慌张张、羞羞答答,由于你不断地批评他们的声调,挑剔他们所用的字眼,因而染上的毛病,是绝对没有办法矫正的。只学会同娘儿们讲话的人,对一团士兵讲话就会讲得大家都听不懂,他的话就不能压制暴乱的人群。因此,首先要教孩子们对成年的男人讲话,将来,在需要的时候,他们是知道怎样对妇女们讲话的。
你的孩子在乡村生活的无拘无束的环境中长大起来,就会有一付更响亮的嗓子,就不会象城里的孩子们那样染上讲话结结巴巴的毛病,而且还不会学到乡下人讲的辞汇和声调,即使已经学到的话,至少也是易于改正的,只要老师从他一生下来就同他一块儿生活,一天一天地逐渐不让外人同他在一起,就可以用自己正确的语言防止和消除乡下人的语言的影响。将来,爱弥儿所讲的法语,同我所讲的法语完全是同样的纯粹,但是,他讲起来比我讲得更清楚,发音也比我好得多。
正在学话的孩子,应该只听他能够懂得的话,应该只讲他能够咬清音节发音的辞。他在这方面所做的种种努力,可以使他一再重复发出同一个音节,以便练习更清楚地把它发出来。当他们显得结结巴巴地讲不明白的时候,你用不着费多么大的劲去猜他们说的是什么。企图别人老是那样听他所讲的话,也是一种驾驭他人的表现,孩子们是不应该有这种在他人之上的想法的。你只须十分注意地满足他的需要就够了;应该由他来努力使你懂得你还没有听懂的话。我们不应该硬是要他讲这讲那的,随着他愈来愈感到说话的用处,他自己就会好好地学讲话的。
是的,有人说,开始讲话非常迟的人,是绝对不如其他的人讲得那么清楚的;但是,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讲话讲得迟,他们的发音器官才受到障碍,恰恰相反,正是由于他们生来发音器官就有障碍,所以很迟才开始讲话,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缘故的话,他们为什么讲话比别人迟呢?难道是他们讲话的机会少,我们鼓励他们讲话的时候少吗?恰恰相反,人们一发现他们很迟都还不能讲话,是深感不安的,因此就煞费苦心地教他们讲,结果,比教那些很早就能咬清音节发音的孩子,花费的气力还多;这种不适当的急躁的做法,将大大地使孩子讲话讲得很乱;只要我们不那么着急,他们是有时间练习讲得更完善的。
有些孩子,由于你硬要他们说这说那,结果,使他们既没有时间好好地学习发音,也没有时间把你教他们说的话好好地拿来想一想;如果不这样做,而是让他们自己去学习,他们首先就会练习最容易发的音;在逐渐加上用手势向你表达这些语音的意思的过程中,他们就会向你说他们的话,而不说你的话:这就可以使他们只有在把你教他们的话弄明白以后,才会学它们。由于他们不急急忙忙地就把你教给他们的话拿来使用,所以他们开头要细细体会一下你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有当他们认为已经把其中的意思弄明白的时候,他们才会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