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成嫔,葡萄和全平也把晚膳给提回来了。按理儿说,自己与胤祐吃饭,纳喇氏应该得在一旁伺候着。可玉玳实在见不了纳喇氏那小百花的模样,多说两句话都恨不得掉泪,哪敢使唤她。所以成亲之后除了请安,院里的两个格格玉玳一概不见。
“怎么想起做那玩意儿了,这么大热的天儿。”饭菜上了桌,胤祐哪怕瞧见可怜兮兮跪在西厢那边纳喇氏,也没胆子过去瞧一瞧。自己这个福晋看上去人畜无害,其实厉害得很。尤其还是个要面子的,这两年吃了不少亏怎么都学乖了。
“还不是想着你,天天在外边跑,回来又只在屋里待着多没劲啊。等下吃了饭先去洗澡,晚上躺在外边才叫舒服。”玉玳看胤祐总还是有点看小男孩儿一样,有时候说话间难免带了点哄人的意味。
“这话也就哄哄额娘,在我这儿没戏啊。”胤祐说是这么说,但洗过澡之后还是老老实实爬上凉席,四仰八叉一点形象都没有的躺到玉玳身边。
“舒不舒服,是不是比在屋里好多了。”不过洗个澡的功夫,四周挂的粉纱都换成了竹帘,换下的粉纱都垫在身下,凉爽又不硌人。成亲之后胤祐就知道自家这位是个大方的主儿,虽不奢靡但却也从来不省着,现如今这么好的纱绸也拿来垫屁股,这样的事儿怕是额娘都舍不得。
“粉纱挂得好好的,怎么又换了?”这会儿天黑了,矮几上点了灯,胤祐侧过身子手臂枕在脑袋下,透过烛光侧头看着玉玳随口找了话头儿。
“晚上要点灯,纱帐被风吹起容易着火,我就给换成竹帘了。”白天会用粉纱有一半原因也是为了给成嫔看,宫里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也是个附庸风雅的地界。这凉席做得越雅致,那些主子们瞧着才顺眼。至于有多实用多铺张,怕是少有人过问。
“你别不信,这东西就是做给我们俩用的,你在外边辛苦,回来之后总得让你好生松快松快。现在这天儿太热,你又非不肯少穿点儿出门,回来再不舒服,这日子怎么过啊。”胤祐从小腿部有疾,刚成亲那会儿玉玳就仔细看过了,说不好到底什么毛病,除了左腿无力,走快点便跛脚,其他的倒是也没什么。
可谁让康熙爷儿子多,这么个毛病就算是绝了胤祐继承皇位的路。这些年宫里虽没人怠慢与他,但胤祐心里总还是有个坎儿,尤其这几年年岁大了,更是不肯在人前示弱,出门时总要在左腿出绑上精铁打造的支架,上马登高更是只求与常人无异。
这么一来,一天下来他总要比旁人更累些,尤其今年特别热,这夏天才过了一半,他就中暑了两三次。玉玳拦不住他人前要的那份体面,就只好在人后给他想想办法。
“嗯,知道你好。”身下的蒲团粉纱柔软清爽,角落里避蚊虫的熏香味道淡雅不腻人,胤祐伸手随便在矮几上摸了个小茶杯放在鼻尖轻闻,刚泡过茶的杯子茶香未散,香得很。
知道好有什么用,知道好下午刚进门的时候,不还是照样第一眼先往纳喇氏那边瞧过去。纳喇氏比玉玳早跟着胤祐,性子又比她柔,哪能不喜欢。
不过今儿晚上再是喜欢也没用,院里没别人,玉玳裙子底下白生生的小腿就这么搭在凉席上,细幼的踝骨白莹莹的晃在胤祐眼巴前,直把人晃的心猿意马。
十□□的大小伙子怎么忍得住,嗯嗯啊啊的应了玉玳几句话,便扛着人回屋去,再路过厢房胤祐连个眼神都没往旁处瞟。就这么直到正屋过了半夜要水的时候,纳喇氏屋里昏黄的灯才幽幽的熄了。
“主子,五福晋来了。”本想好生赖个床,没想到这又来人了。昨晚胤祐闹腾半宿没停,今儿早上玉玳就没起得来,往成嫔那儿告了个假又打发走要来请安的格格,就又抱着被子睡过去。
其实不用问玉玳也知道五福晋是为了什么来的。住在宫里什么事都瞒不住人,自己弄了这么个大件儿出来,肯定哪哪儿都传遍了。不过玉玳要的就是传遍,光在成嫔那儿过了明路不算什么,得大家都知道,都喜欢了,这事才怪不到自己身上。
“嫂子,您可来得够早的。”这会儿太阳还不大晒人,五福晋他塔喇氏都没肯去屋里,就已经急不可耐的叫人把凉席收拾好,坐在里边图个新鲜。
“我不来,你还打算等谁呢。”三贝勒、四贝勒已经出宫建府,两个嫂嫂等闲见不着,八贝勒家那位从来跟两人不是一路人,平时说话多点都能冲起来,还是不见面的好,再往下老九老十福晋还没过门,这阿哥所算来算去,也就两人亲近。
“我不跟你瞎贫,刚刚我去额娘那儿请安,就几个娘娘可都听说你这又出了好东西,这不我就找上门来了,你这什么时候让你的工匠也去娘娘那儿一趟,再做一个呗。”五贝勒胤祺的额娘是宜妃,最是泼辣的性子,就连他塔喇氏这等大气的人,都得小心伺候着。
“这事好说,昨儿我跟我额娘说定,今儿工匠都已经过去了,宜妃娘娘要是等得及就排第二个,要是等不及你找两个工匠去学学,这玩意儿不难。”宫里当差的匠人多是北方人,可玉玳还是习惯用南边的木匠,南边多雨潮湿,做这等木质竹质凉席,多的是经验。
“行,那就排第二个,可不能让谁插了我的队。”既是纳喇氏鼓捣出的东西,要的就是个原汁原味,他塔喇氏想想还是觉得等一天两天的也行。
“放心,不过就是搭来玩儿的东西,谁为了这玩意儿还争个先后啊。”玉玳故意说得浑不在意,就是要让这话传出去,万一有那小心眼的,也没法真上门来讨嫌。
“这孩子真这么说的?”玉玳的话果然总有那多嘴的奴才往外传,才刚撤了午膳,成嫔就已经听说了。
“回娘娘的话,这还能传错不成。”马嬷嬷看着成嫔嘴角的笑就知道她高兴,隔着窗户往外瞧已经搭了大半的凉席,马嬷嬷忍不住又多说了句,“娘娘,咱们七福晋真是个玲珑心。”
是啊,是个聪明孩子。早上自己在佟贵妃宫里,宜妃就急不可耐的问这东西怎么来的,什么时候她翊坤宫也添上个才好。她是个处处掐尖要强的,成嫔没法跟人家比,但是自己这儿工匠都开工了,难不成还能让给她?真要这样自己脸还往哪儿搁。
好在玉玳这番话,话传出来虽让人觉得亲疏有别,但也没人能挑出什么错处。像宜妃那等性子的人,也只能老实等着。“嬷嬷,你去库房里找找,挑上几匹好布料送过去。”
新鲜玩意儿谁都想要,尤其这紫禁城里,日子一天和一百天都过得一个样的地方,不过三五天,几个娘娘那儿和太子宫里就都备上了。尤其玉玳听说太子挺大的手笔,过了夏天就要拆的东西,愣是全都用了上好的材料,做得特别精巧。
尤其成嫔靠这个最先占了便宜,东西做好之后康熙一连两天都是去的咸安宫,之后玉玳再去成嫔那儿,见着不少新赏下来的东西。到这会儿玉玳才算满意自己捣鼓出来的东西,这一步步的,还不就是想成嫔在宫里能更好,更稳当些。只有她好了,胤祐这个贝勒爷才更叫人看重。
不过这高兴劲还没过一个时辰,待她回到阿哥所,看见坐在自己惯坐位子上的纳喇氏,脸都绿了。玉玳说到底芯儿是后世人,从根上就不愿接受这等跟人分一个丈夫的事儿。
但形式比人强,除非自己能横下心找个尼姑庵了却一生,要不总归是要嫁人成家的。所以嫁给胤祐之后,她对他已经有了格格的事倒没死揪着不放,平日里也从不折腾别人。可现在这东西是自己的,她凭什么悠哉悠哉坐在上边。
“奴才给福晋请安。”纳喇氏见她回来也不慌张,十分得体的扶着丫鬟的手下了凉席给玉玳请安。
“怎么回事,说说。”玉玳抬了抬下巴,就有人把纳喇氏用过的蒲团收走,看样子就是要给扔了。
玉玳不是个大方人儿,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久,她是个什么性子纳喇氏不是不知道。她看着脸色不好看的玉玳,只微微一笑又伏身行了一礼。
“回福晋的话,奴才这几日在屋里闷得慌,贝勒爷知道了便吩咐奴才没事多出来走走,就在院子里也不用拘着,太医也说这刚怀了孩子,多晒晒太阳对孩子好。”
纳喇氏查出有身孕是前两天的事儿,据说早几年她也怀过一个,不过身子不好没留住,现在又怀上是挺金贵的。“嗯,那就晒着吧。”女人之间这点把戏,玉玳犯不着跟她计较,不过也没得自己忍下这口气的道理。“全安,找人把这东西拆了,现在就拆。”
第三章
吩咐下去的是让马上拆,登时就有两个小太监动作起来。最近七爷一直宿在福晋那儿,纳喇氏就是想了这法子拿胤祐当挡箭牌。心里觉着福晋哪怕生气,也不会显出什么来叫人诟病她小气,如此这般闹出点动静,别让院里忘了还有自己这么个人。
“福晋息怒,奴才知错了。”纳喇氏看着这架势脸都吓白了,扑通一声跪下连声认错,纳喇氏哪能想到自家这福晋主子脾气能烈成这样。凉席刚搭的时候就是全卯榫的结构没动土,如今拆卸起来也不难。纳喇氏拿眼瞟了几眼,看这架势是真要拆,眼泪都快吓出来了。
“别哭,在我跟前这套不好使。”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纳喇氏这般莬丝花的做派,自己虽不喜欢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只别让自己瞧见就好。“你回去吧,这事跟你没关系。”说完不再看她,径直就回屋了。
“福晋,您消消气儿,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啊。” 荔枝端了茶水过来,一边劝说玉玳。这么好的东西拆了可惜,尤其这几天贝勒爷因为这个没少在主子跟前献殷勤,几个丫鬟们看着都高兴。
“我不跟她生气,我要收拾的人还没回呢。”这话一出,不光荔枝,屋里好几个丫鬟都捂着腮帮子替七贝勒头疼。这主子性子虽好,但就是那发作的点儿跟别人特别不一样。
主子再是和气,也总有因为院里两个格格不高兴的时候,可她从不折腾那俩人,甭管生多大气,遭殃的都得是贝勒爷。头一次两次的时候,屋里这些奴才还摸不着头脑,现如今早就习惯了。
要不说有时候这事儿都赶巧了呢,这边院里叮铃哐啷的拆凉席,那边胤祐也溜溜达达的回来了。今儿中午四贝勒请吃饭,难得那铁面阎王什么公事都不谈,就只吃饭,吃到最后自己与五哥都有些喝高了,这不早早就的回来休息。
这些日子胤祐回来之后喜欢倒在凉席里头消暑,今儿刚进宫门就想着今儿回得早,下午等太阳落山,晚饭不如便摆在外边吃,比在屋子里舒服啊。可万没想到,这一进门就见着几个小太监哼哧哼哧往外搬拆下来的木板竹条。再定睛一看,院里头都空了。
清穿七福晋 第2节
这一看胤祐就急了眼,三两步进了屋,“外边怎么回事?”胤祐腿上有疾走快了就跛,不过这会儿他也顾不上,心爱的玩意儿没了,他现在委屈得跟个什么似的。
胤祐进来的时候玉玳正举着个话本子当闲书看,正眼都没瞧他一眼,“没怎么回事,我让人给拆了。”说完把书本放下扭过头来上下一打量,“好不妨碍纳喇格格在院里遛弯。”
这话一出,差点没把胤祐给气死。这是哪个天杀的多嘴多舌?早几天纳喇氏那边查出来有了身孕,但毕竟玉玳才是福晋,现如今格格比福晋先有孕,胤祐明白是自己没理儿,所以太医走了之后胤祐专门找了个不显眼的时候,才过去一趟,半点不敢声张。
这话就是纳喇氏磨着自己不让走的时候,自己留下的,按理说别人不应该知道啊。“她那屋子当西,到了下午就热,我想着她出来走走,比在屋里好。”不过胤祐也就慌了那一下,毕竟自己这话也没什么大错儿不是。
十□□的儿郎不是讲道理顾情面的年纪,玉玳也不打算跟他弯弯绕,不过三两句话就把上午发生的事都给他说得明明白白。“那凉席我拆了,我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下回贝勒爷要送人情,千万记得拿自己的东西送。”说完这话也不管胤祐的脸有多臭,起身就往里间去。
这一通话把胤祐挤兑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当下愣是在屋里待不下去,臊得实在不行也犯了左性,摔门就走。屋里的玉玳听着摔门声,权当没听见,他爱去哪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