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正在为祭天忙碌的人们全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在山谷间寻找蛟幽的尸体,因为蛟幽自天台上掉下来是不争的事实,而神台正是搭建在天台的崖下,傍依姬水。祭台高有五丈见方,在高台之下,又搭有一个高为一丈、宽为三丈五尺左右的方台。
祭天,每年一度的盛事,更要选出两族中最勇悍最厉害的四名勇士,随着三大祭司一起主持祭天事宜,从此这四名勇士更名为四方灵童。三丈高台为祭天的
神台,一丈高的小高台为演武台。“有侨族”和“有虢族”各派年轻的勇士代表本族上台比武,最后获胜的人再对四方灵童,这也同样成为一种莫大的荣耀,并可获得一柄玄竹剑。
今年的祭天刚至,就出现了一连串的乱子,看来的确不是什么好兆头。不过,年轻人并不在于这些,他们只是在乎蛟幽的生死。
蛟梦之妻爱女心切,得知爱女自天台坠下时,当即昏死。天台高入云霄,自如此高处坠下,岂有不粉身碎骨之理?族人想到如此可爱的姑娘被摔得血肉模糊,都禁不住心寒和叹息,也有许多人流下了泪水。
搜寻蛟幽尸骨之人四处寻找,但却没有发现蛟幽的尸体,甚至连血迹也无法在谷底找到,但众人却找回了蛟幽头顶的那根蟒骨发簪。
发簪落在神山洞口那潭水边的石堆上,所有的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神山洞口的水潭深不见底,水入神洞之内,穿过神山汇入姬河。有三股泉水长年注入潭中,自天台崖间十丈之处泻下、犹如三道匹练,在风中细碎的水珠,如烟如雾,极为秀美。在神山的
另一个出口,潭水以万马奔腾之势通过一个两丈宽、高约三尺的洞口飞泻入姬河,直下五丈,气势十分雄伟磅礴。
那汇入姬河的洞口水流刚好与这三股飞泉相等。
这便使得神山洞口的无底深潭之水永远不会溢出,也永远不会减少。
族人都知道那是姬河之神的居所,关于姬河之神的传说,似乎极为古老,也极其形象。
姬水之神,乃是一条天宫的巨龙,相传曾为女娲娘娘衔石补天,后因耗尽神力坠于姬水,而它口中所衔神石坠落河边,便成了神山。
每年五月二十八这一天,姬河水涨,巨龙必会野性复发,出来兴风作浪,为祸人间。因此,每年在五月二十八日,神山洞口水潭必会猛涨,流水成灾,甚至水柱冲天。
两族之人为了唤醒巨龙的慈心,必须在每年的五月二十八日以活人相祭,方能保一年平安,这才有了每年一度的祭天。
如果蛟幽是坠入了神山洞口的无底深潭,那么只怕跟坠落实地也没有什么分别。
搭起的神台并非正对神洞,而是在神洞的侧面,更无法看到神洞里面的境况,皆因祭天之时,水潭之中必是水柱冲天,巨浪翻腾,如同被旋风和风暴虐掠。
因此,神台根本就不能搭在神洞对面,反而似是与神洞毫无关联的构筑体。
不过,当时在神台忙碌的人们都听到了蛟幽的那一声绝望而凄长的呼声。
第一卷第五章 石鼎藏龙
轩辕对密室外的机关似乎极为熟悉,很轻易地便打开了那粗糙且重逾千钧的大石门。
机关虽然比较简陋,但难就难在人在井下并不怎么好使力,若是找不到着力点所在,再大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这重约千钧的大石门对于有侨儿郎中的许多人来说,都可以推动,但在井下却有些难办了。
石门最低处距井水水面仍有一尺,而在一尺的高度之间,另外仍有几个半尺见方的排水洞,就算井水上涨,也会自那几个半尺见方的排水洞泻走、而不可能漫进石门之内。
石门打开,—股阴森潮湿的气流涌了出来,轩辕禁不住绷紧了心神,他也并不知道地下宫室中会有什么东西,但他却知道这之中—定隐藏着极大的秘密。
密室似乎是一个天然的地下洞穴,根本就未曾经过太多的人工修饰。表面上看,似乎并没有什么,但轩辕却清楚地感应到威胁正在缓缓逼近。
外室极为宽敞,有一个石鼎,石鼎之中似乎燃烧着某种药物,有股淡淡的青烟袅袅升起,弥漫着整个密室。
这里,轩辕曾偷偷进入过一次,但他只是仅仅走到石鼎前就不得不退回。那是在一年前,那次他偷走了石鼎之上的血如意。地祭司发怒的样子似乎很可爱,能够让地祭司不开心,这便是轩辕的目的,而且轩辕更知道血如意的功效,偷走了血如意,便等于让地祭司练习魔功多了一丝走火入魔的危险。此次故地重游,竟感到有些心寒,他说不出究竟是为了什么,却不敢再深入其内。
其实,轩辕不必知道是因为什么,无论怎样,他都绝对不会有半点疏忽。
生存于这洪荒世界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最好的猎人,每个人似乎天生都会对危险有着无法理解的觉察力。
轩辕的目光如炬,密室之中的光线略显暗淡,但却并不似想象中的那么黑暗,好像有几缕泛着阴绿之色的光线辉映着密室的前厅,使景象更显阴森。
轩辕自怀中掏出一柄半尺长的短剑,目光紧紧盯着前厅另一边那幽暗的隧道。
密室之中,有地祭司的练功之处,也有他的休歇之所。
轩辕自然知道地祭司的武功极为厉害,否则也难成为三大祭司中的一员,更为可虑的是地祭司的巫术。
三大祭司每人都是巫术高手,这才使他们的地位在族中举足轻重,就连族长蛟梦这般高手都要给他们极大的面子。
对于一个巫术高手来说,他们的休歇之处绝对不简单。
在轩辕的观察中,地祭司正在习练一种极为邪恶的武功,今日轩辕就是来找一个可以证明他推断的证据,而他的推断中还包含着另外一个惊天的秘密。
这些年来,轩辕就像是一个部落的旁观者,总是处于一个清静的角落中,观望着族中所发生的一切。
而他,似乎成了一个被人遗忘的另类。
他不怪族人,因为那些人并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也不明白他在做些什么,而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在做什么,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所想的所做的,绝对不是多余的,也不会是无聊和没有意义的。
正因为轩辕保持着思想的独立,目光的清醒,于是他看到了许多别人不能看到的东西,看到了平静背后的危机,看到了慈善面孔之后的丑陋与可耻,看到了那些勇士们的愚昧与无知。也许,那并不是愚昧,也非无知,而只是一种投有心机的善良和纯朴,也可能是一种可悲的退化。
不可否认,轩辕热爱自己的族人,也憎恨某些人,更要为善良仁慈的族人除去邪恶的毒瘤。但他的脑子始终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他也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好。这十年之中,他成长得比任何同年人都快,更懂得了思考和探索,正因为如此,他成了一个另类,成了一个使人感到高深莫测的另类,这也许是因为他脱离愚昧的步伐太快。
这,正是蛟幽喜欢跟他在一起的主要原因之一。
另类,本就是一种诱惑,一个让人向往的谜。
※※※
轩辕刚想绕过石鼎,蓦地感到右侧一缕风起,他眼睛的余光中,发现一点幽光自巨大的石鼎之下飞射向他的脖子。
轩辕吃了一惊,手中的短剑如电般横切而出,顿觉手臂一冷,那点幽光断成两截,前截因冲力极强落在轩辕的手臂上。
轩辕再惊,因为他斩断的竟是一条泛着绿色幽光的细蛇,而蛇头那一截虽被斩断,但仍张口做垂死反扑,怎叫轩辕不惊?
不仅如此,头顶更是风声大作,因为石鼎之中竟探出一颗几有碗口大的蛇头,两眼闪着幽绿的寒光,带着一股腥臭的冷风,直噬轩辕的脑袋。
轩辕不明白地祭司自哪里弄来了这样一条巨蛇,而且盘踞于石鼎中,他哪敢怠慢?手臂运动一抖,那半截蛇头还未咬上肌肉便颤抖着掉落地上。
“砰!”轩辕的手臂毫无阻隔地击在巨蛇的下腭,同时身子一缩,反向石鼎之下靠去。
巨蛇受此力一击,向上略抬高了一些,但根太就像没事一般,扭头回噬,同时那粗若老树干的肢体,飞速自石鼎中滑出。
轩辕大惊,以这巨蛇身子之粗,力气肯定惊人至及,刚寸他以手臂直击巨蛇下腭,只感巨蛇皮坚肉厚。以他的神力,也无法让它伤着分毫,这是何等惊人之事?只怕手中的短剑也奈何不了这畜牲,但他却必须面对眼前的这种情况。
“哧……”那巨蛇竟避开了轩辕刺向它那双如铜铃般大眼睛的一剑,但却无法整个身躯都避开,顿时被轩辕刺个正着。
巨蛇吃痛,头部一缩。
“啪……”轩辕一声闷哼,当巨蛇的舌头刚自他的脸上舔过之时,蛇尾竟从身后击中了他的头部,几乎击得他两眼发黑。
轩辕暗叫不好,他身子再缩,竟自石鼎底部那三根小脚之下退到了石鼎的另一边,刚好躲过巨蛇的一卷之危。
“去死吧!”轩辕双臂使力,巨大的石鼎竟被他推起向巨蛇砸去。
巨蛇也似乎吃惊不小,缩身却已来不及了,那几有丈余长的蛇身如何能全部躲过这石鼎的猛力一砸?
竟被砸中了腰部。
巨蛇吃痛,身子一阵扭曲,更如疯了一般,巨大的蛇头犹如流星锤般横砸而至。
轩辕心头微微松了口气,极为轻松地躲过了巨蛇的一击,同时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追上,瞅准蛇身七寸,挥剑捅下。
巨蛇虽大,但身子却被重逾千钧的大石鼎所压,一时脱不开身,更何况它岂能如轩辕那般利落?
对于轩辕这种以狩猎为生的人来说,打蛇的经验绝对不会很差。只是,轩辕与这种大蛇交手还是第一次,无论怎样,他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
“噗……”轩辕一剑下手极准,正中巨蛇七寸之处,巨蛇虽然皮坚肉厚,但轩辕聚集了全身力气的一剑,岂能易与?
“轰轰……”巨蛇一阵翻腾,竟一下子掀起了那重逾千钧的石鼎,挣扎之中,轩辕根本无法立稳身子,被巨大的蛇头带得滚到一旁。
轩辕索性多滚几滚,紧靠着一方石壁,望着那挣扎的巨蛇,手心渗出了冷冷的汗水,那柄短剑依然插于巨蛇的七寸之处。细想刚才若非借助石鼎之利,以短剑对付这条力大无穷的巨蛇,后果将不堪设想,又忖道:“我可真是傻,上次偷走了血如意,地祭司岂会不防?这两条蛇定是他用来对付进入密室之人的法宝。”想到这里,轩辕不由松了口气,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他在想:“如果地祭司发现自己辛苦喂养的蛇儿也被来人所杀,所做的安排全都等于白费,会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呢?”不过,轩辕对刚才的惊险仍心有余悸。
刚才那短短的几个动作,却蕴含着千万凶险,若非轩辕以利落的动作占到有利的位置,且以石鼎相护,就会陷入与巨蛇正面相搏的境地,那样对他和巨蛇来说,鹿死谁手,确实是未知之数。
巨蛇渐渐停止了翻腾,满地皆是血水,轩辕松了一口气之时,突地又感到一丝寒意,却是因为两双眼睛。不带任何感情,死气沉沉,甚至有些呆痴而木讷的眼睛。
两具几近赤裸的女人躯体如同幽灵般出现在那条已经不再挣扎的巨蛇旁,那空洞的眼神没有一点变化,面色苍白。
轩辕的心中震撼了一下,不仅是因为这两具近乎全裸的女人躯体,而是因为这两具女人躯体上散发出来的死寂气息与刚刚自他脸上掠过的空洞眼神。
“你杀了它们?你居然杀了它们?”那两个幽灵般的女人缓缓扭头,将死气沉沉的目光投到轩辕的验上,以一种非哭非笑、尖厉阴冷的声音说道。
轩辕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他的确没有想到在地祭司的山洞中居然藏着这样两个古怪的女人。他感受不到来自这两个女人身上的杀气,但却感受到了来自这两个女人身上的邪气。是以,他没有回答这两个女人的话,事实上他根本就不用回答,其实这两个怪女人的语气也并不一定是在询问他,更多的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杀了它,那你就偿命,杀我血奴,我要你受尽折磨而死!”两个女人的话有种咬牙切齿之感。
“哼,与妖人一丘之貉!别以为装神弄鬼就有什么了不起,来吧!”轩辕把心一横,踏上一步,斗志再涨。
他并不认为若杀了这两个如妖魔一样的女人有何不妥,只要是与地祭司有关系的人,他都绝不会留情,就像地祭司对付那些无辜的祭品一般。何况这两个女人一身妖气,人不人,鬼不鬼,他根本就不会将她们当女人看。当然,他走入了这间密室便没有准备手下留情,对付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去死吧!”两个女人自两个不同的角度扑来,十指箕张,轩辕赫然发现她们的指甲皆有三寸余长,锋利如刃。
轩辕心中暗惊,这两个女人的速度极快,似乎封住了他所有进攻的方位,两人之间的配合竟显得紧密无间。
轩辕没有攻,反而退,其身后便是石壁,他居然选择退!
轩辕退得让人有些意外,但又是在情理之中。因为轩辕在这两个女人的爪影将他笼住之时,他已顺着石壁跃上了石洞之顶。
“嗖……”一串破空之声响起,数十支利箭自一个暗角直射向洞顶的轩辕。
轩辕再惊,他有些后悔不该在上次潜入洞中之时偷走血如意,那样也许地祭司便不会知道有人发现了这个地底的秘密,也便不会养这么多难缠的怪物和布置这么多机关。
其实轩辕也知道,或许自己在上次进入之时,地道之中便已经有了这鬼怪一般的女人,也许正是因为感觉到这群人的存在,他才突生惧意而退了出去。不过轩辕知道,这一次他必须面对这一切,他已经不想再等了。事实上,十年时间已经够长了,他的忍耐度几乎已经到了极限,就算他明知不敌地祭司,也要试—试!何况,任何事情都是做过之后才知道的,所以也不再回避这两个鬼怪般的女人,不再回避这密室之中的机关。
轩辕似乎早就准备了迎接机关的算计,他只是以足尖轻轻地在洞顶点了一下,身子缩成一团,直投向那大蛇七寸处的剑。
剑,是他生命的一部分,面对这鬼女那如刀锋般的指甲,他也不能不用剑。
“叮叮……”箭尽射空,只因为轩辕的身手太过利落。
两个鬼女的攻势也完全落空,她们根本没有料到轩辕会如此狡猾,不是选择交手,而是选择逃避。虽然她们封锁了轩辕进攻的方向,却无法完全封锁这高达两丈的洞顶,等她们转身之时,轩辕已握剑在手,“你逃不了!”一名鬼女冷哼着身子倒退。
轩辕发现她的身子竟是撞向自己刚才倚靠的石墙,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是怎么回事之时,四面的石壁突然裂出数百个小孔。
轩辕大惊中暗叫不好,同时以最快的速度缩身滚入那倒地的石鼎之中。
“轰……”石鼎竟然将轩辕倒扣在地面之上。
“叮叮……当当……”轩辕只闻石鼎之外一串清脆而惊心动魄的爆响,显然是有数不清的暗器射落在石鼎的外层。同时,轩辕也感到一阵难受之极的气味几乎让他窒息,那似乎是石鼎之中所燃之物的灰烬。
“咳……咳……啊……”轩辕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呛人的空气,大吼一声,将石鼎推了出去,身子与石鼎自两个不同的方向滚开,而这时暗器似乎已经射完。
朦胧之中,轩辕发现两道身影向他疾扑而至,显然是那两个鬼女。慌乱之中,他的眼睛被那些灰烬给蒙上了,只得扬手将手中所抓的两把草灰洒出,同时身子再滚。
“呀……”两个鬼女似乎也中招了,一声惨嚎,她们的确没有想到轩辕这么阴险,居然手中抓着两把草灰,她们正欲痛下杀手,冷不防草灰被射入眼睛,—时击空。不仅如此,草灰入目更使得泪水直流,不能视物。
但轩辕也好不到哪儿去,所幸他是有心躲入石鼎之中,那草灰并未深入眼中,倒是满嘴满鼻子全是草灰,头顶和身子上也全沾满了草灰。朦胧中,他不敢再在密室中逗留,身形迅速自洞中滚出,“扑通”一声坠入井水中,而这时密室之中传来两鬼女狼嚎一般的凄厉痛呼。
一入冰凉的水中,轩辕顿觉精神一爽,脸上头上,以及鼻嘴中的草灰也尽去,他自不能在水井之中呆太久,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两个鬼女究竟怎么样了,如果守在洞口,只怕他永远也别想上去了。是以他一入水,又立刻冲出水面滚入密室之中。
密室之中,满地都是零乱的长枪、利箭,而且以石鼎刚才所在处为中心洒落一地。
轩辕心中暗惊,如果刚才不是那石鼎,只怕他已成了一个蜂窝,而那两个鬼女带着凄号向洞内深处掠去。
轩辕迟疑了一下,立刻举步向石洞深处追去,他估计两个鬼女定是眼睛受伤了。此刻不趁机除掉她们,只怕呆会儿地祭司回来后便成了祸患。何况,今日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