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芝本来已是羞涩的不行,她长这么大除了苏红云还没有人这么亲密过。
这混蛋小子竟然用嘴去怎可如此轻薄!她一霎时只觉心跳的厉害,双颊飞红,只想就此赶快跑掉。又见那小子在细致的敷药包扎,自己送他的丝帕他竟贴身收藏着吗?少女朦胧的情怀从未被人如此温柔以待,这一刻她只感到被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包围着,她说不清那种喜悦感觉,那是一种不同于娘亲给自己的关爱。
她,很喜欢!
苏灵芝芳心正胡思乱想着,忽听元召在说什么有口福了的话,她大吃一惊,也顾不得害羞了,连忙跳过来说:“你在乱说什么啊!快扔了它!这东西可不能吃的。”
元召一愣:“怎么?你们没吃过这种螃蟹吗?”
“什么?你叫它螃蟹?这种东西有人叫它八脚怪,是一种毒物,那么丑陋吓人!你还说能吃!”少女一副急吼吼的样子。
元召心下一晒:“嘿嘿,我倒忘了早先这东西是没人敢吃得,嗯,难道我要做这历史上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呵呵。”
当下对她一笑说道:“阿姐,这东西我吃过,是美味啊!相信我,等着我捉来做了给你看。”
当下提过那只小木桶挽了裤腿,在河边石块砂砾间搜寻起来。
元召不禁感叹这个时代的生态资源真是太丰富了!不一会儿功夫,碗口大的大闸蟹就装满了木桶,竟然还有一只野生鳖,中间他还用自制的木杈捉了十几条两三斤重的鲤鱼,用芦苇穿了嘴。苏灵芝虽然见他收获满满,感到有趣,可终究害怕那些张牙舞爪的怪物,只远远的看着大呼小叫的指点,却不敢到近前来。
元召正捕捉的起劲,忽听身后有人“咦”了一声,一个略带了稚嫩的声音问道:“你说这种奇怪的东西能吃,是真的吗?”
却见一边不知是谁家的一个六七岁孩童,穿着合身的锦袍,披发束着冠儿,生得眉目清秀,正用好奇的神色看着元召手中挣扎的螃蟹,他身后不远处却站了几个身形矫健的汉子,在警惕的看着四周。
元召暗想这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随了出来踏秋的,他也不以为意,见这孩童长得颇讨人喜欢,遂把手上螃蟹扔进木桶,笑笑答道:“此物名为螃蟹,别看外形丑陋,嗯,蒸熟了是好吃的很。”
那孩童似乎没有见过什么有趣的事,听了元召的话,眼睛亮晶晶的,就要伸出小手去摸摸,旁边早有一个随侍汉子急步上去阻拦:“小主人,不可!这些毒虫怪物最是伤人,不可乱动。兀那小子!休得胡言乱语蛊惑!”后半句却是对元召所说,口气严厉。
元召撇撇嘴,鄙视的看了看那汉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嗯,打手一枚!不屑理这种糙人,继续低头收拾今天的收获。
灵芝早听见那汉子的说话,跑过来瞪了那群人一眼,蹲下帮元召收拾起来。那个小公子似乎对这些乱爬乱蹦的水中活物很感兴趣,也蹲下好奇的看着,问东问西的。
汉子刚要再上前阻止,身后一人拍了拍他肩膀,温和说到:“无妨!难得琚公子出来一次,见识些新鲜事物,随他吧。”元召听此人说话平淡随和中气十足,倒是眼角瞥看了一眼,见这人不到三十岁年纪,颌下微微的胡子茌,身形高大,神情淡然,看情形应该是这群人的头领,那汉子听他这样说,当即垂手不再多说什么。
元召和灵芝收拾完毕起身欲行,却见那小公子依旧眼巴巴的看着,灵芝心下不忍,扯了扯元召袖子努努嘴,元召想了想,从桶中捉出四五只蟹来,用茅草捆扎了两个大钳,把苇枝编成个小小提篮,又分出两尾鲤鱼,一并放入篮中,然后递给他微笑了道:“嗯,这个,送你了,拿回家玩去吧。”
那小公子眼睛一亮,伸手待接,神色又有些疑惑,转头去看身后那个身形高大之人,少女灵芝早已接过小提篮子,一手拉住他手,放他手上提了,一面说道:“这是我和元哥儿送给你的小礼物了,不用管别人。只是小心些别被这坏东西夹了!看我的手掌,就是被它夹伤的呢!不过元哥儿已帮你绑好它那夹人的钳子了,不怕咯。”少女扬了扬自己包扎着的手,咯咯笑了两声,追上元召走了。
小公子呆呆看了看手里篮子,只是几枝芦苇粗糙编就,里面的东西蠢蠢欲动着,他心里蓦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动。他在那样的一个所在出生,自小就被宫女护卫细心呵护,后来逐渐懂事,开始启蒙开学,所授学师长俱是严肃凛然的老古板,而娘亲为了那些暗中隐伏的险恶,整天叮嘱耳旁的都是不可轻信人言了、不可随便接受他人之物了等等!这使他的童年没有一丝乐趣可言,更没有人问过他想要的是什么,虽有几个姐姐,可她们和自己一样,都只是那座牢笼中的鸟儿罢了,哪有什么新鲜有趣的物事。这次好不容易求了娘亲,娘亲被他缠不过,答应去求父皇,好在这段时间父皇心情很好,破天荒的答应了他出宫的要求,这才得以出来走这一遭,自是如出笼的鸟儿般,处处感觉新鲜。
在这长乐塬上看那班侍卫追逐了半天物,感到有些乏累无聊,忽然看得两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孩子在那边河畔捕捞,觉得有趣遂上前观看。虽然只是短短的相识这一会儿,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此时他愣愣的看两人走远,心中倒有几分不舍之意。
忽觉一双温厚的大手抚在自己肩头,他回头见是那个高大的身形,遂略含委屈叫了一声:“阿舅。”
那人微微点了点头,爱怜的轻轻拍拍他,说道:“好好收下吧,不可辜负别人好意!这两个小娃儿倒是有趣。呵呵”。
第十三章 缘是他年因 岂知今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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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之上凉风习习,芦棚之下啧啧赞叹好吃的声音不绝,元召在一边的树荫下满头大汉的忙碌着,自从赵远三两口吃完了他烤出的那条鱼,瞪大了双眼大声招唤大家都过来后,元召就没再停下过。
小胖子蹲在地上不满得看着两个大人吃得满嘴油腻的样子,手里恨恨的用小刀收拾着剩余的那些鱼儿,人家哪里胖了吗?让我少吃点!只是,元哥儿烤出来的那香味儿太他妈香了!小胖子只觉得自己嘴角又有馋涎要流出来了,心里的怨念不禁又多了几分。
苏红云和灵芝在笑呵呵的看着,慢条斯理的小口吃着木盘中的烤鱼,偶尔打打下手。元召郁闷的听着变身好奇宝宝的赵远宋九的唠叨,不明白汉朝人在吃食方面怎么这么弱智的,什么?鱼只会烩?肉只会煮?野菜也只会灾年蒸了果腹?元召听得一阵阵翻白眼,怪不得这两人放下鱼,又一人捧了一大块烤好的獐子肉两眼放光的啃着,也不怕烫了舌头!
呃?苏夫人和灵芝好象吃的也不很斯,又看了看满脸怨念的小胖子,拍了拍他头:“等着,一会儿那个才是美味!马上就熟了。”
马小奇闻听此言,立刻来了精神!元哥儿说的还有错吗?肯定超级好吃!马上扔了手中活计,屁颠屁颠儿的跟了元召向那边的灶锅走去。
元召隔了老远就闻到了锅中透出来的那股香醇,只是还没来的及开锅,呼啦啦围过来这群人是怎么回事?有人牵了牵他衣角,嗯,认识,是河边遇到的那个锦衣小公子,后面跟了笑咪咪的护卫头领,还有那群打手甲乙丙丁等。
只见那孩子用手擦了擦嘴角,喏喏问道:“大哥哥,你们这边做的食物好香啊!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元召呵呵一笑:“等着啊!一会儿给你吃好东西。”扫了一眼他那帮跟从,一面转身心下暗自得意,小小烧烤算什么好吃的东西了,今天就让你们这群土包子见识下清蒸大闸蟹的魅力。
他把那锅木盖掀开,待蒸汽散尽,只见蒸笼之上密密排列着的那些螃蟹早已经遍体红透,一股浓郁的鲜香被风一吹随四周飘散开,众人闻到香味都围拢过来,好奇的看着这些外形丑陋的家伙,心下疑惑这能吃吗?
元召微微一笑,拿木夹捡个大个的出来,刚要动手,看到一边的小胖子在不住的咽着唾沫,遂顺手递到他面前,心里笑说这史上第一个吃螃蟹的荣誉就让给你了!马小奇却有点手足无措无法下口的样子,元召帮他把蟹盖揭开,自己又拿了一个,嗬!满满黄澄澄的蟹黄,小胖子吃了第一口就再也停不下了,飞快的学着元召的手法大嚼起来。
元召又捡了几个送给灵芝和苏红云,却并不自己拿给那小公子,只是笑了笑,朝他身后摆摆手:“嗯,如果想吃的话,都自己过来拿吧。”
那被小公子称呼舅舅的男子倒是一愣,心里暗叹:“这孩子小小年纪,倒颇通规矩,看来早已看出小主子身份尊贵,故而不肯逾越,心智倒是不简单。”
他面露微笑,冲早已急不可耐朝他张望的小公子点点头,上前一步道声叨扰,拿起螃蟹如法炮制,把蟹盖揭开,取出一把光闪闪小银叉微微托起一小叉蟹黄,见黄嫩异常味香诱人,也不禁赞叹,稍倾见银叉并无异样,遂递给小公子,这孩子见别人吃得香早等不急,接过来一口吞下,只觉舌尖滑腻浓香,回味之间,平生美味竟以此为最!
他们这帮人在不远处也搭建了一座休息的帐蓬,当下早有人去把几只野兔黄羊之类的物提过来,竟然还有两只酒嚢,那高大男子略一拱手微微一笑:“既蒙讨挠,无以为报,区区野味请收下。”
这边赵远上前一步,也缉手代苏夫人回道:“吃食之物尔,不敢求报。”
对方却不置可否,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人放到旁边,转身饶有兴味的看着元召说道:“这位小哥儿的炙肉手段倒是特别,观其色嗅其香已使人垂诞,喔,在下卫青,就此相逢即是有缘,不知能不能让我手下的这些兄弟也尝尝此种别致美味呢?呵呵”。
元召翻个白眼,一帮大汉也这么嘴馋,我哪有工夫伺候你们?忽然脑际亮光一闪,什么什么?卫青?你的名字叫卫青?那人听他语气异样,心下奇怪,自己只是建章宫中的普通侍卫而已,难道这孩子曾见过自己吗?元召笑容古怪,表示从来没认识过他!只是态度热情了许多,招呼大家都坐在一起,又烤上一只黄羊,赵远和宋九见这几人性情直爽,倒是彼此相熟的很快。
此际秋深,长乐塬上风爽天高,长草起伏白云过隙,众人围坐毡席之上,几杯烈酒,烤肉炙香,蟹肥黄嫩,虽是初次相逢但当此境地却是相谈甚契。元召只管在那边忙活着,灵芝和小胖奔前忙后嘻嘻哈哈的打着下手,后来那小公子看得有趣,也不管手上的吃食了,只在这边好奇的问东问西,帮着添柴旺火什么的,虽然那一身锦袍弄了个乌漆抹黑,却是兴高彩烈不亦乐乎。那几个跟随觉得不妥,正要上前,名叫卫青的男子摆了摆手,诸人随之不再多说。
苏夫人在旁边看着几个孩子的温馨热闹,脸上笑吟吟地,似乎心底的郁伤也减轻了许多。
一帮人吃得满嘴满手的油腻,不住口的夸赞元召的手艺,几口劣酒入喉,逐渐热络起来,两边略通名姓,除了那大高个卫青外,其余几人分别叫公孙敖、陈甲、孙乙、反正元召也没想记清,倒是赵远和他们聊得十分投机,想来他们也认为这外形硬朗的帅哥是个汉子吧。
至于那个小公子,诸人介绍时只说是自家小少爷,都呼其为琚公子。元召只嗯嗯的不住点头,心里隐约猜测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倒也并不想和他们有太多交集。
那琚公子小孩儿心性自是看不出他的冷淡,只是围绕旁边问这问那的,十分好奇宝宝似的,提出的问题倒有多半被好为人师的苏灵芝代为抢答了。
此时长乐塬上远近人流如织,俱是踏秋祈福之人,隔着他们不远之处也有几座凉棚,当中设了芦席矮几,有十几人在座高谈阔论。
内外有不少随从侍立伺候,看阵势当是官宦富贵人家,主位之上一人居中而坐,长脸黑须,面容威严,下列环座几人,有做雅书生打扮,也有两三人相貌魁梧,举手投足间是厮杀汉的做派,不知什么来头。每人面前的几上摆着简单的杯盏肴酒,几个人起先不知道在议论什么,后来好像因为某件事起了争执,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这边隐隐听得几句,:“野蛮凶残可怜我边民,杀戮”!然后那几个人模样的引经据典不知说了什么话,随后只听的“啪”得掌拍桌案声响起,一个粗豪声音中带了愤怒高声喝道:“当朝者难道皆是软骨头吗?怕这怕那的!吾大汉子民不如猪狗?!就任其屠戮?”元召瞥眼见卫青几人神情微动,侧脸向那边望去,只见一个雄壮身影背身而立,布袍葛衣,看不清神情相貌,只听的语气十分激动:“想那五百戍卒,俱是吾关中子弟,离家之日,音容尚晰,可曾想到会埋骨北荒!难道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如沙尘湮灭”说道后来声音竟几近嘶咽。
这边众人听得一会儿,逐渐听的明白,原来自入秋以来,北地边关已经安宁了两三年的局面又被匈奴人的铁蹄踏碎,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五六处烟尘风起,戍卒喋血边民流离,雁门关外这几年由流民开荒生聚而成的几个村堡已被劫掠一空,来往商贾开展边贸的两处集市早已不复人烟,匈奴人的入侵更有愈演愈烈之势。边关守将未得诏令,仓促之间只得一边收拢四野难民固城据守,一面派红翎信使急报朝廷请示军略。这几日朝堂之上便为此事争论不休,是战是和一时未有定论。
苏夫人赵远等人自是不知其详,卫青诸人也是隐隐略知其事,虽知匈奴寇边,并不知道其中这许多惨事,此时听到那雄壮大汉说起匈奴人的凶残之处,掠财杀人无算,家园烧成白地,屠戮无分老壮男女,就连几岁的孩童也不放过,竟拖于马尾纵横直驰取乐,哀嚎遍野,虐如彘犬,最后肉皆糜尽,只剩血骨嶙峋!
说道激愤之处,偌大的汉子已是虎目含泪眼呲欲裂,与闻之辈满帐唏嘘发指冲冠!
第十四章 义烈冲塞北 秋意漫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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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人说起来和汉人其实是同一个祖先,历史渊源可以追溯到中国第一个真正王朝夏朝时期。
从先祖开始这个族群在北方苦寒土地上生存,逐草而居,最早牧羊放牛以畜牧为业,北地辽阔,在恶劣的环境中为了生存,养成了彪悍相杀的本能,因长期以射禽兽为生业,日日与禽兽为伍,不知礼仪,人人凶残骁勇,是其天性也!
又不事生产,以劫掠为常事,因此,数百年来,一直是中原王朝的生死大敌。远些的就不用说了,前朝大秦帝国赫赫兵威,统一六国奠定帝业后的短短几十年时间里,与北方匈奴的战争就一直没有停止过。为了抵抗匈奴铁骑的入侵,始皇帝以老秦国一半军队为骨干组建了长城军团,以最信任的蒙恬为大将军,在长达十多年的战争中取得了赫赫战绩。至始皇帝三十二年,时机成熟,蒙恬将军率长城军团三十多万大军长驱北伐,不到一年时间击退匈奴七百多里,杀戮无算,给了这帮狂妄家伙惨痛一击。夺取了匈奴内蒙河套广阔地区,屯兵于榆林,并沿河北岸修筑四十多座寨堡遥相呼应戍卒以守。又不惜集全国之力筑固边城,绵延几千里,以致库府几竭,徭役民夫赋税之重终至民怨四起烈火燎原。及始皇死,赵高胡亥为乱,矫制杀蒙恬扶苏,伫立北疆铜墙铁壁般的长城军团就此陷入内耗,锋芒不再。
再两年后,天下烽烟乱起兵戈不止,强大的大秦帝国如沸汤浇雪大厦颓倾,就此分崩离析烟消云散。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匈奴这根枷锁,一直套在秦帝国这个庞然大物的脖子上,慢慢的一点点窒息了它的生机。
自秦末烽烟到高祖定基,几十年的时间里天下大乱,自是无暇北顾。匈奴人终于喘了口气,元气慢慢恢复,至汉高祖十年左右,控铉能战之士已十万余众。俗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疼!匈奴单于终于忍不住中原财货的诱惑,试探性的,开始逐渐蚕食南侵。
大汉王朝立国尚浅,忙于处理内部矛盾,暂时无力顾及。这自然等于放纵了匈奴人的野心。致使单于野心开始膨胀起来。短短几年时间之内,南侵数百里土地,以前失地尽复旧观矣!
高祖十五年,汉庭不堪其扰出兵北伐,高祖皇帝帅其精兵悍将十余万御驾亲征,因轻兵冒进,在白登山中计被围困四十余日不得脱,险些连老命都丢在那儿。多亏张良用计展开外交攻略,又签订一系列城下之盟,包括献赋、开放边市、承认既定边界,以及汉公主和亲等等屈辱条款。匈奴人得到天大好处,方才志得意满撤围北还。汉家损兵折将大失锐气不说,匈奴单于经此一战,骄矜之气益盛。虽然此后没有再大规模集兵南下,但小股轻骑略掳边境的战报就从未断过。之后的汉庭又经历数年藩国之乱,匈奴势力范围更是趁机达到全盛。
朝野上下虽知早晚终究是心腹大患,却一直也没有万全之计应对,只能是一面小规模冲突不断,一面采取和亲、边贸等绥靖之策暂时妥协。及至最近,边庭事态终于益发严峻,匈奴游骑攻屠堡寨袭杀戍军,越来越多迹象表明,单于很可能有发动大规模战争的准备了。
而朝堂之上是战争还是妥协,大臣们总是为了各种各样的厉害关系争论不休,至于最前线战士的血和死亡嘛,在所谓的帝国利益面前,只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筹码罢了。
对于大人物们之间的思维方式,在前生有一半是在黑暗世界搏杀的元召看来,是再正常不过了。
对与错,正义与邪恶,慷慨激昂与卑鄙猥琐,在这里不是评判的标准,而只是值不值得交换的条件而已。
因此,此刻听得那魁伟大汉热血悲壮的讲诉 ,只不过心底冷笑一声罢了。
而卫青那帮人连同赵远宋九却早已人人面容激愤,那名叫公孙敖的青年护卫振臂呼道:“匈奴狗贼如此欺人 ,吾煌煌大汉志士岂能相忍?”
其余众人皆面色激动。却听得上首居中而坐那人咳了一声,淡淡说道:“毋须再论,想来后日大朝会之上当有定议。当今天子锐意昂进,自不会屈于外虏!”
原来这人正是大汉朝廷九卿之一的光禄勋大夫王恢。
此人奉旨出使西域两年多,月前刚回到长安。今日却是一帮故旧友人邀他登高赏景,顺便为其接风洗尘。酒意正酣之际,席间有人谈论起近来西北边塞又起烟云,匈奴屡屡犯境的事来。那雄壮大汉正是军中一员裨将,名叫张进,有故旧袍泽在边军轮戍,几日前有军中战报,那些曾经共过生死的兄弟大多已在几次战袭中罹难。心中一直悲愤,刚才听得几个官引经据典陈述两国战和利弊,听到朝廷之上竟似有大半主张继续绥靖和谈声音,再忍不得,这才出言激辩。虽然大家平日也算是朋友关系,此时争论起来,却未免有气愤夹杂。
那几个官却不以为然,其中名叫苏未名的是光禄寺的一名属官,缓缓把手中酒杯放于几上,微捋须髯温言说道:“大人所言正是。想朝廷几十年来开边贸、和亲匈奴单于,换的两国和平,比起战争来,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小的太多了。此正是算于庙堂,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策啊!”
又转头对张进说道:“张将军不必如此激进,为国捐躯正是行伍之人的职责,虽然戍卒的死亡令人痛惜,但是他们以血肉换来的短时安宁,也是值得的。至于血仇之报,将来王朝强盛了自然会为他们讨还的。”
其余几个官也随声附和就是就是。
张进闻言还待再说,王恢摆了摆手:“张将军无需再言,今日吾等只需饮酒叙情,后日朝会之上,本官自会力谏,哼!那些个草原狼子,必让他们血债血偿!”
余音未落,忽听帐外有人哈哈大笑几声,桀桀如夜枭:“哈哈,讨还?血偿什么?我们草原勇士还从没怕过谁来!”
然后帐内诸人听到帐门口几个家卫和人阻拦争执的声音。
那张进与几个武人早已按捺不住怒火,不等王恢示下,率先奔将出来,余人随后。
却见帐外长草秋围平地之上,有几匹大黑马,七八个彪形大汉围绕一人,此时百草微黄,秋风肃紧,吹翻起这几人身上所穿灰色兽皮大氅的毛领边,一股彪悍铁血气息迎面而来。
那张进性急,大喝一声:“呔!刚才谁在狂言?尔等是什么人?”
却见当中那人,神情倨傲,冷哼一声道:“是我说的又怎样!我们草原勇士从不讨这些口舌之利,只在刀尖上论高低。”
原来此人名叫也力胡,是匈奴单于身边的亲近之臣,此次奉命前来汉庭出使,一来是为了给汉帝献上重阳节贺礼,二来是探看朝廷对此次边疆战事的态度如何,以便讨价还价,这也是匈奴人一贯的伎俩了。
他们这一行人在长安驿馆已经住了多日了,等待天子召见。只是朝堂之上对匈奴人这次寇边的态度很不明朗,几个重臣都没有发表意见,皇帝陛下也是态度暧昧不明,因此召见便耽搁了下来。
对此,也力胡并不担心,此人非常熟知几十年来两国外交历史,熟稔谈判桌上的各种权谋手段,自诩对汉人了解的非常清楚。因此,来之前对大单于珺宸夸下海口,此番定要为草原征得最大利益。在他看来,汉庭还一直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在商议让步多少的问题罢了。拖地越久反而越对自己有利,得到的利益也会更多更大。
另外,他却还秘密肩负另一项重大使命,这几日暗中活动下已经渐渐有了眉目。因此心情舒畅,今天带了几个随从来城外纵马高塬,领略一下汉家江山的风物。
不想听得此地居然有人在痛诉匈奴人暴行,说什么要血债血偿的话来,此人素得单于珺宸宠信,心高气傲自负得很,哪的服气,因此口出大言。
却不知,只因此人一番诳语,风云起,雏龙聚,天下几番血雨,他年烟波回首处,只在今日意。
第十五章 人间故梦里 曾有暗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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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少年江湖明月剑,鲜衣白马纵横到天边,星眸流转风回雪,曲笔流觞醉江边。素挽流光,不尽阑珊色。清笛吹夜,霁云蔽月间。谁为你横波剪秋水,翠袖慕天寒。谁为你倾城桃花羞,眉黛点春山。千山万里转身看,雪花飞花漫天舞,如花美眷。平生意气何须问,梦里长安,塞北江南”!
岁月能改变山河,光阴会冲淡记忆。无论经历过多少悲伤欣喜离别重逢。
可是,有些事,却不管经过时光长河多少次的冲刷,再次想起依然清晰恍然昨日。
有些人,无论历尽多少劫波曲折,一直萦绕心头的情意还仍旧如初见时的模样。
匈奴小王子余丹在多年以后的又一个秋风围的季节,站在玉顶金帐下瞭望无垠原野,对环绕的众臣发出如许慨叹!
只是现在嘛,他还不是那个日后被整个草原称为仁者之王的大单于,当然也不会意识到即将见到的那个人会对他、对他的未来人生以致整个匈奴人的世界意味着什么。
现在的余丹还只是个懵懂少年,虽然聪慧过人,却体弱多病瘦小单薄。草原的风霜总是把那儿的人磨砺成结实健壮的战士,即使是那些五六岁的牧童也能驱赶大群的牛羊。而对余丹却似格外薄情,在他五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死去,多亏一位从中原逃亡到匈奴的人救了他的性命。
也许是他天资聪明的缘故,相比较起那几个头脑简单孔武有力的哥哥来,单于珺宸对这个最小的儿子格外喜爱,为他搜罗了流落在草原的几个汉庭北逃儒士教授汉家典籍。因此小小的少年就此爱上了那些优美雅致的汉字,教授闲暇时他会从那儒士嘴里打听各种中原礼仪、掌故传说,心里对中原化实是倾慕无比。
此次单于派使臣南下,他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死缠硬磨的终于得到单于的同意,让他扮成随从暗中跟了来见识下中原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