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远却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见四哥没事放下心来,他也不是善茬,转身来到地上少年身边,正要在他身上补几脚消消气,那边却早有几人围拢过来,把那少年扶起,人人眼色不善。
当中一个公子,面带阴沉正是那射箭暗袭之人,他冷冷一笑,开口说道:“刁民,胆敢伤了小侯爷。看你们有几条命陪!”
赵远心下一凛,倒不是怕了这些人,只是最近家里还有一桩更紧要的麻烦,为了那丫头母女的安全,自不能如从前那般快意恩仇。
他咬了咬嘴角,强压下怒火,不欲多说,转身就走。行没几步,忽觉脑后恶风不善,连忙缩肩低头,向左急跃,忽地一声一把钢刀从头顶劈空。
赵远心知有人暗算,心下怒极,转身舞刀招架。那偷袭的家丁却极其彪悍,一声呼哨,跃过四人乒乒乓乓和赵远打斗在一处,马七看到自己兄弟被人欺负,当下怒吼一声,抽出车旁暗藏短棍上前助战。
倒地的那个少年被众家丁围在当中,一面呲牙咧嘴的呻吟,一面对那个年长公子说道:“兄长,替我出气啊!杀了这几个刁民。”
那公子阴阴一笑:“小侯爷放心,且看热闹。”
正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哎!你们这帮坏人,快住手,不准欺负人!”
众人循声望去,见在那辆马车边,站了一个三十许的夫人,旁边一个绿裙少女正在叉腰向这边发问。正是母子二人听到动静下车来看。
那恶少年却是眼前一亮:好一个明媚可爱的女孩!
他平日本就做惯了欺男霸女的勾当,也顾不得屁股还疼,笑嘻嘻上前一面伸手摸向少女如白瓷般的脸蛋,一面胡言乱语到:“呵!谁家小娘雏,这般美人胚子,长大还得了!且跟本少爷回府享福可好?”
少女又气又窘,急忙后退躲到娘亲背后,夫人上前一步脸色一沉说道:“这位小公子,且请自重!光天化日之下,这天子脚下,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嘢呵!王法?小爷就是王法,今天就让你们知道知道,来人!把这小娘皮给我抓回去!”
后面四五个护卫一拥而上,就要动手。
那赵远二人正在远处与四个大汉缠斗正紧,心下焦躁:这几人看打扮分明是富贵人家豢养的家丁,身手却甚是了得,不知什么来路。
他虽然刀法凶狠凛利,一时却难分胜负。这时看到那恶少率人奔大小姐而去,更是大急。
一不留神,马七被飞来一棒打翻在地,痛呼一声,小腿胫骨却是被打断了。
赵远大惊连忙跃过来护住自己兄长,左推右挡,以一敌四,刀法凌乱渐渐不支。
第六章 潜龙沉渊底 平湖暗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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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见这伙人这么肆无忌惮,心里惊慌,连忙拉着自己娘亲往后闪躲,空间狭小躲避不及,眼见就要受辱。
忽听身后一阵响动,也不知那马受惊了还是怎么的,唏溜溜叫了一声,转个半圈,拖着马车径直奔了那恶少年及众人而去。
距离相隔既近,来势又汹汹,众人纷纷向两边逃避,慌乱中却不知被什么东西打到似的,惨叫连声。马车驰过后,七歪八倒躺了一地疼的翻滚。
余人惊疑,双方纷纷停手,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赵远连忙扶了马七奔过来护住那母女二人,,只见那辆马车跑了几步后又自己停了下来,名叫元召的孩童双手紧紧抱住辕杆,浑身瑟瑟发抖,嘴里还在喃喃着:“不干我事,不干我事啊.”。
那边剩余几人也早围拢住那少年和家卫查看询问。细看却不见有什么伤处,只是喊身上疼的厉害,那领头的公子脸上阴晴不定,又仔细看了看那辆马车,只有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孩儿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这边,似是吓傻了一般,其余却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当下心里已有判断,一个小孩子不会有什么古怪,一定是那匹马被这边刀棒打斗声所惊跑起来,碰巧撞上了一干人的。
他却是不知,这个小孩子却大有古怪呢!
元召本来并不想多事的,这种“衙内公子官二代”之类的横行,好勇斗狠,他在前世见得太多了,古往今来的这类货色都一个德行!
后来见那公子在背后暗箭射向马七,他看的清楚,这一箭足以毙命。虽然对这鲁莽大汉并没有什么好感,要说见死不救,元召自问还没有那么冷血。因此他暗中凝劲挥出一支竹签,在那枝箭就要射到马七面门时,竹签正打在箭头前端,来箭转向之间,又射断了两人相持的皮鞭,以致那少年收力不住自己摔到马下去了。
他动作细微,自是无人察觉。可别小看了元召这简简单单的一挥之力,要是被别人看到定会大吃一惊!其中的劲力,速度,目准,动作协调已是凝聚了他七八分的修为,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及至这纨绔子不甘罢休,又来欲侵辱少女,元召用手指在座马耳后轻轻一弹,顺势拉了一下,那匹马却似受他指挥一般,猛然发作冲过人群,他借助马车掩护之际,在瞬息之间把五六个家卫一一击倒,身法快如闪电!
要说这帮家卫本是出身军伍,人人皆是身经百战,才得以在这等权贵之家充为鹰犬,可碰上元召,那就差的太远了。
他所修习的全是后世的杀戮绝技,拿捏之准,一击必倒。这还是他不欲杀伤人命手下留情了,并没有朝绝命部位下手。饶是如此,这帮人已是半天爬不起身来,在地上呻吟不绝。
那个公子问了几句,见众人说不出所以然来,心中不禁戾气勃发,他本是当朝皇叔淮南王之子,单名一个建子,别看此人年纪不大,却是颇有心机。
这次代父亲进京朝贡,以贺皇帝“重阳节”。这几日就住在父王旧交太尉武安侯田玢府上,与这小侯爷田少齐却是臭味相投,两人都是纨绔习性,更兼他有心示好,一番相交下来,一拍即合,几天来,两人游遍长安城花栏酒肆,玩鸡走狗,只感觉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今日一早,说着玩腻了城内诸般景致,就带了家中护卫前呼后拥,到城南山里飞马走去了。
待得尽兴而归,到的永宁门外,抢路争先,却遇到这么一档子麻烦事,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去,又见那小侯爷田少齐在哎吆哎吆呼痛,遂招手唤过一名家卫,狠声吩咐:“快去禀报你家大公子少重将军,就说小侯爷在城门口被贼人所伤,请他速率巡武卫兵士来辑匪。”
对面赵远马七一听这话,脸色登时就变了,元召几人倒没什么,他两人当然知道这巡武卫的厉害,那是长安城内除守卫未央宫的羽林军外最为精锐的一支军事力量,负责京畿安危,非重大危机事件轻易不出动,什么事只要牵扯上他们,那罪名一定小不了。
没想到这帮王八蛋有这么大能量,看来今天难以善罢了。两人对视一眼,就想拼了性命杀出条血路,保护夫人和大小姐先走脱再说。
正在这时,听得城门那边有人大喊了一声:“且都住手!”中气充沛,声震人心。
元召抬头见是一条精瘦汉子,挎了双刀赳赳而行,后面几个衙役打扮的跟随,一匹枯瘦的老马上,坐了一个官打扮的中年男子,看穿戴,他倒不认识品级大小。
来到近前,大汉扶刀而立,那官并不下马 ,居高临下扫了几眼,冷哼一声:“刚才是谁叫嚷着去调巡武卫的?好大的口气!”
看打扮却并不知道是什么官职。
忽听远近围观的闲人相互窃窃语到:“啊!这不是汲大人吗?”
“哪个汲大人”
“还有哪个姓汲的大人啊!长安令汲黯大人啊!”
“嗷,长安令大人啊是个好官呀!”
刘健不禁暗中吃了一惊,心知碰上铁板了。
他虽然没来过长安几次,但淮南暗伏在京城的密探不在少数,这些年来没少下功夫,当朝诸公的风评品性他们父子当然知之甚详,北来临行之际,淮南王特地叮嘱自己儿子一番,朝廷官员哪些是可以财色交接的,哪些是可以利益交换的,特别是有几个属于是绝不能去无故招惹的。眼前这个汲黯就属于暂时不能去招惹的之类!
此人官居大汉朝廷九卿之一兼领长安令,平生嫉恶如仇,耿正忠廉。尤其不畏强权,有时犯颜直谏,连当今天子都被他弄的下不来台,对他也无可奈何。因此,这人在朝野民间名声极大。有“强项令”之名!
刘健心下踌躇神色犹疑,田少齐少年纨绔自大惯了,,见他如此,早已不耐,他自恃父兄纵容,跳起身来戟指道:“是小爷说的,又怎样!你是哪里的官儿?多管闲事!”
官身前大汉见这家伙无礼,刚要发怒,就听那官笑了一声:“哦?你是哪家府上?”
田少齐见那官员问的客气,只当他怕了,心下得意,昂头说道:“哼!谅你个小官也不知道,听着,我爹就是当朝太尉,武安侯是也!我哥嘛,嘿嘿,这长安城内三千巡武卫都归他掌管,你说我调的动还是调不动?”
话音刚落,忽听不远处有人“扑哧”一声笑出来,众人循声望去,见是马车上那个孩童,不知何故,一口把嘴里嚼着的干果喷出老远,脸上表情很是精彩。
却是元召听到这厮说的话想起后世种种一时忍俊不禁,这不就是古代版的“我爸是李刚”吗!
这坑爹的纨绔们果然都是古今一脉相通的,呵呵。不说元召在心里暗乐,在场诸人却都一时无暇理会这孩童。赵远这边不免心里一紧,怪不得这少年如此暴虐无赖,原来是权倾朝野的武安侯田玢少子田少齐,此子在长安街市素有恶名,欺男霸女惯了。今日之事却当如何?
正寻思间,却见那汲黯大人先是拿眼扫了一遍赵远四人,又看了看马车上的元召,点了点头,心下已有计较。
转身之间霎时沉下脸来,冷眉一竖大喝一声:“嘟!你这纨绔子,依仗你父兄之名,本官早闻得你斑斑劣迹。今日之事,我已尽知!是尔等欺凌妇孺,使气伤人,聚众闹事扰乱城门秩序,撞到我手里,且随本官去长安署衙,说不得替武安侯好好管教管教!”
说罢一挥手,那双刀大汉早已从随从手中接过铁链,“哗楞”套在田少齐脖子上,任他挣扎叫唤全不管用,只双手一夹,如同老鹰捉小鸡般提了便走。
众家卫刚要上前抢人,汲黯回头抬眼如电用手指了指刘健,森严厉声说道:“怎么,要造反吗?小王爷身为藩臣,却勾连朝中权贵,甚至甘愿为纨绔子恶行张目,如此自降身价,不知有何目的啊?待本官于朝堂之上在陛下面前求解一番,可好啊?!”
刘健听罢早已汗流浃背,要知道本朝自先皇景帝削藩致使七国之乱以来,朝廷上下对各皇族亲王猜忌日深,哪里当得起如此诛心之语!
忙摆手制止众人,躬身道:“不敢,不敢不敢劳汲大人大驾。”
汲黯不再多说,冷哼了一声,催马慢慢回城而去。
待到他身影走远,刘健才敢抬起头来,狠狠地看了那背影几眼,又用阴冷的眼光扫视了一遍赵远诸人,然后率领众家卫上马疾驰而去,想来是赶回武安侯府报信去了。
第七章 小楼名梵雪 有女字灵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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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远这边见那帮人已走远,连忙附身查看马七伤势,见他坐在地上,左腿肿胀的厉害。那会儿打斗时胫骨已断,又咬牙坚持了这许多时候,此时危机解脱,这汉子再忍不住痛,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绿裙少女自小时候起就被这几人看顾,感情极深,早已拉着他袖子泪珠滚滚哭出声来,马七却咬牙强笑道:“大小姐,别哭啊,花了脸可不漂亮了,没事儿!马叔身体结实着呢。”
少女却哭的更凶起来。
那夫人也是难过,掏出手帕去擦他额头冷汗,马七连忙道:“夫人不可!一条腿废了而已。”
赵远见此心里更是又伤又恨,眼见兄长这条腿当是残废了,今后余生唉!
众人正在伤感之际,忽见那名叫元召的孩童从马车跃下,一手拎着那条破布袋来到马七身边,抽出腰间匕首,径直向那条伤腿割去。
众人大惊,马七本能把腿向后一抽,触到伤处,疼的大叫一声。赵远怒声道:“小子!你要干什么!”一面伸手欲抓。
元召却并不理睬,只撇撇嘴角对马七说:“你要不想后半生做个瘸子,就老老实实呆着别动。”
马七一呆,未等说话,身后少女听到明白,颤声问道:“你说什么?小弟弟,你是说.能治好马叔叔的腿!是不是?”
元召只点了点头,并不说话,一面手上不停,几下把那条裤管割开,用手慢慢摸到断骨之处,对准位置,小心矫正接好,然后从布袋中掏出一团用芭蕉叶包着的黑糊糊泥状物,均匀的平敷在伤处。
又随手劈开一节青竹,做个夹板,撕下一条袍襟当布条,把断骨之处用夹板牢固绑紧,然后拍拍手,ok完工!
那夫人和少女终究心软不忍看,早转过头去。
赵远却眼也不眨的,见整个过程这孩童手法老练,干净利落,他从先前的怀疑、惊奇、到最后的慢慢有了几分相信。这种手法,从前闻所未闻!心底不由大为震惊,如果真如这孩童所说能治好这断骨的话,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摸骨续断术!”只是那些黑糊糊的膏状物是什么?难道是金疮良药?用竹片夹住骨伤处,断骨就能恢复好了?他自是满腹疑窦、诸多不解。
这时见元召忙完,赵远忙上前问道:“小对了,你是叫元召吧 ?我兄长这样就好了?腿上没事了?”
元召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是神仙啊?哪有那么快!伤筋动骨一百天,半月之内呆着别乱跑,尤其不能碰到骨伤处,半月以后拆了夹板,慢慢将养,自会痊愈。”后面的话却是对马七所说的了。
马七本来已知自己腿断,不免心灰意冷,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医术水准是非常低的,人一旦伤筋断骨的,那基本就可以预料是残废了!医者没那本事。可经过元召的处理后,只一会儿功夫,他就觉得敷了那层膏药之处,麻嗖嗖的清凉舒服了很多,似乎肿胀之处也没那么疼了,不禁大为惊奇,心里对断骨处的好转也不由得多了几分信心和期望。
对元召自是心存感激,遂抱拳郑重说道:“小兄弟,大恩难谢!且容马七伤好后,再行报答。”
元召不以为意,只是摆了摆手:“那倒不必,举手之劳尔。”
他心想的却是:“不是看那小姑娘伤心,我才懒得管你死活呢!要知道我在山上采制的这些药物好不容易。”
只是他小小孩童,做出一副大人做派腔调,却显得甚是滑稽。
那绿裙少女本来对他救治马七很有好感,见他如此说话,忍不住呵得一声笑出来。
她本是少女心性,那会儿还哭的梨花带雨,这会儿心情转好,一笑之下却又如春花绽放、海棠初开!
一瞬间,元召脑中又似乎闪过那双软软的小手和那双小手带给他的那一丝难得的温柔:“这小姑娘的笑容真是纯净喔!真是好看,就此离去,不知此后能不能再相见,有些不舍呢!”
见那夫人嗔怪的在少女脑后拍了一下,少女顽皮的冲元召吐了吐舌头,似是表示歉意。
夫人走到元召面前,笑吟吟说道:“小郎,多承你援手相助,不要怪我那顽劣小女无礼才是。”
元召忙摇头道:“没事、没事,我哪里见怪了!还要多谢夫人一路捎带呢,既然没事了,那元召就此告辞吧。”
说罢,背起包裹转身欲行。
却听那夫人急声道:“小郎且慢行!你是要到哪里去?城内是有亲戚投奔吗?”
元召不由顿了顿身子,眼底一片茫然。
是啊,自己这是要到何处去呢?本来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懵懵懂懂来到这儿,四处漂泊了这几个月,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干什么,以后又将怎样。行走天地之间,茫茫天下之大,无一丝和他有关联的人和事,他尽量把那份悲凉和孤独压在心底的最下层,可又怎能不去想!曾经好几次,在无边黑夜里他泪流满面;曾经好几次,在荒山野岭之颠他悲愤长啸,诅咒谩骂这捉弄人的贼老天!可无论如何都已回不去他曾经热爱或憎恨的那个世界了。是的!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活在这陌生的地方还有什么意义!这一刻,也不知因何而起,前尘往事都涌上心头,那种无形的感觉似一柄重锤落在胸口,悲伤翻江倒海竟无比强烈。元召一时只觉郁积满胸、天旋地转,一口鲜血喷出,就此仰天而倒昏迷了过去。
元召再次醒来已是三天后的下午,他睁开眼睛,感觉阳光有些刺眼,又微微的眯了眯,慢慢的适应了屋内的环境。
四处看了一眼,很陌生。也许是他起身时的动静有些大,外面有人听到了,门被推开来,只见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从外面跑进来。
一眼看到元召坐在那儿,高兴的嚷道:“啊!小哥,你醒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