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没有听说这长安城附近有匪贼出没过呢!这是从哪里流窜来的吧?”
“记得明日要和来往客人说说,仔细提防些为妙。”
他们却也是热心肠,连忙打来热水,帮忙給受伤两人擦洗血迹,查看伤口。
元召见都是外伤,回到楼上房间,翻找出包裹中所带的自己配置的治伤药来,回头却见赵远宋九两人酒后早已在床上呼呼大睡了。他轻手轻脚带上房门出来,见对面房间门口有一人趴在栏杆上看着下面情形发呆,正是早些时同在大堂吃饭的那个少年,不知在想什么。元召虽然看他有些古怪,也未放在心上.
来到下面,先給躺在木板上的公孙敖身上几处深些的伤口敷了药,然后简单包扎起来。刚要再替卫青处理时,远处黑夜中由远而近马蹄声响起,众人一怔,小公子刘琚脸色煞白,忙抓住元召胳膊,藏到他身后。卫青嚯得一下紧张站起来,侧耳倾听,片刻后脸色忽然逐渐放松下来,似是千斤重担终于如负释重般。
元召不动声色,转头朝楼门口看去。夜风吹过,斜挑的那面杏黄酒旗发出哗啦啦的轻响。门口上方挂着的两盏红灯微微摇曳,木质的三四级阶梯处更显的有些昏黄不清,光晕所罩的几丈之外就是无边的黑暗了。
元召脑中忽然觉得这个画面有些熟悉。那是在从前的世界,休假时和朋友去度假村玩,住宿在那些小木楼内夜晚喝酒聊天的场景。隔了千年的时光,良夜却并没有什么太大不同,只是两界相隔,物是人非了。元召正在胡思乱想,忽觉一双大手拍了他肩膀一下 ,抬头见那个温和的男子对他微微一笑,
“没事了,是自己人。”
大队人马踏碎了秋夜的宁静,终于还是把酒楼内早睡的人都惊醒了。有的慌乱害怕有的感到好奇,只是等到有些人出来想看个究竟时,却只看到火把隐约下一对飞驰而去的背影。都不明白这片刻之前发生了什么,互相询问一番,自是无人解答莫衷一是,见事不关己又各自回转睡觉去了。
元召看到接应的羽林军簇拥了他们三个渐渐远去,也回身上楼向自己房间走去。刚才分别时,卫青神色复杂的望了他一眼,并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他知道那个男人会履行答应的诺言,替他保守秘密。因为那人的名字是卫青,这是将星璀璨的中华历史长河中有“君子如玉”之称的两位大将军中的一个。而另一个是明朝的徐达。
元召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有着怎样惊人的身手,他只是想平淡的生活在这个时代,就生活在市井之间,体验一种与前世不同的人生,安稳岁月,静守流年。或者,再奢求一点,与那个已经占据他心灵一角的少女灵芝相守一生,也是不错的选择吧!至于救了小公子刘琚这个日后的悲剧人物,也只是他的随手而为。这个倒霉孩子这么小就开始陷入权力的倾轧,后来有那样的命运也就不足为奇了,皇权争斗的戏码啊!呵呵,二三十年后的未来谁知道会怎样呢?现在他并没想的那么远。
少年崔弘装作发呆想事情的样子,其实他心里翻腾兴奋并不平静。他虽然生长在北疆边塞,不知道那只队伍盔顶的白羽代表着什么,但看着那些高头大马和装备精良的甲士,也知道他们接走的那个小孩子一定是权贵之家的子弟。而让他内心激动的却并不是这些,他偷偷用眼角余光看着那个住在对面房间的孩子走进去,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的是他杀戮敌人时那如同鬼魅般的身影。
原来这少年从小跟随他爷爷打为生,在北方密林与草丛间追踪物潜影随行,练就了敏锐的觉察力和异于常人能夜间视物的眼神。早些时他察觉元召出去,因为对这孩子有些好奇,也是因了心绪郁闷,就悄悄的在远处跟了去。没想到,不久之后,他就亲眼目睹了一场如同修罗道场般的杀戮。
他在很远的地方伏在雨后草丛里,一动也不敢动,也不知道是因为露水侵湿了衣裳冷还是惊惧害怕,身体的颤抖就一直没停过。随着那些惨叫声一阵阵遥遥传来,他只想快快离开。崔弘也曾历经过匈奴人的屠村,可那终究是成队的铁骑,还有拼杀、抵抗、逃跑。可是此刻眼前,恰似有一只暗夜的魔兽在肆虐一群待宰的羔羊。那个早些时还在自己邻桌安安静静吃饭开玩笑的孩子,现在变身成了一只猛虎,这大大超出了他的认知。
呆滞的看着那处微弱火光中的屠宰场,心中惊骇战栗,大脑一片空白,直到黑暗重新归于夜色,宁静再度笼罩林间。崔弘一点点爬出很远,然后飞也似的逃回了酒楼。
年少的心总是容易崇拜强者,把他们当做偶像,何况他本来就是个胸怀仇恨的少年。这段时间的到处颠沛流离,使他更加怀念从前那些温暖时光。祥和的屯子,淳朴的人,带他长大的爷爷,狩的夜晚,昏黄灯光下煮肉的香气。而这一切,都破灭在那个瞬间,匈奴铁骑踏碎了少年的美梦。
崔弘擦了擦眼中的泪,暗暗下定一个决心“我一定要变强!那些血仇,将来一定要亲手去报!”而那个神秘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老师。要想办法呆在他身边,求他教自己本事啊。可是,要想个什么办法呢?少年崔弘冥思苦想着。
元召并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在被人惦记。他又把刚才的说辞对被惊醒的赵远宋九敷衍一遍,这两人颇有些吃惊,都城附近竟然出现了劫贼,明天回程倒是要加倍小心些。又说几句,天已二更十分,遂各自休息。
元召躺下,静静调息片刻,气息悠长,丹田充沛,竟然未觉得一丝疲倦,自己也不禁暗自惊奇。回想一遍林间厮杀,短短月余,内力体魄身体协调竟然如此精进!比之前世的自己早已不可同日而语。难道是穿越造成的这是老天爷为了弥补而給我的福利吗?呵呵!
寂静的树林里,不知道是水点还是血点从某处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蓦然树梢轻动,几道人影飘落下来。一道火折过后,有光亮升起,看不清人的面目,大约高低不同的四五人。
四处查看一阵,为首之人皱了皱眉,林间隐约有低低互相说话声响起.
“上人,你怎么看”
“大概是宫中高手侍卫们赶到把人救去了吧!”
“竟然都死了啊?”
“来人应该不会少,这里七八十帮众呢。”
“这下麻烦了,侯爷的吩咐。”
“先不管那么多了,仔细看看还有活着的没。”
忽听有人低呼一声“这个还有气息,有个没死的!”
又过片刻后,见黑夜中再找不到什么,几人商议一番,背了找到的未死那人,穿林分叶而去。风掠过树梢,一只乌鸦呱叫几声,整片树林复归平静。
而离此不远的另一处密林小山岗上,有一支静伏在此的三百人的骑兵,统领赵忠贤在得到暗哨的回报后,脸色阴沉的率领队伍静悄悄的回长安城巡武卫大营而去了。
第二十四章 未雨绸缪夜 风过已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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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近三更,长安城内人家大都已经睡去了。武安侯府内,后花院密室外,远近各个角落隐约有刀光一闪而过,到处明卫暗哨密布,戒备森严。
武安侯田玢刚刚发作完毕,余怒未消。此公平日虽然装作一副和蔼模样,作礼贤下士状,但心腹们都知道,自家主子在外面有一个暗地流传的绰号“笑面虎”是也!
狡诈阴狠,心毒手辣才是他本真面目。
为了自身的最大利益,他是什么都敢去冒险一搏的。只要策划周密,这世上有什么事不可以去做的呢?
这次的计划,他本来想的很详细,一步一局,牵扯到好几方的利益。自打未央宫中人传递出那个消息,虽然只字未提要他怎样做,但他自然明白对方想要的是什么。而这也符合他的打算。
"八面玲珑、火中取栗"这就是他的幕僚们給他的建议。
当今天子继承大位几年来,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政治主张,朝廷制度一切如旧。都还依然是沿袭了先帝的那一套。但宦海沉浮这些年,田玢揣摩观察人心的本领还是有的,他隐隐觉得这位皇帝不会长久甘心如此平淡的。
武安侯田玢官拜大汉太尉。而他一母同胞的姐姐正是天子生母,当今太后。其长子田少重拜中郎将,执掌巡武卫,警戒皇都长安城。可谓位显权重。
只是权力的欲望是永远不会满足的,他的眼中盯着的是朝廷之上那个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宝座大汉丞相。
而现在百官之中却有一个人稳稳的坐在那个座位上。即使他身为太尉,又是皇亲,也不得不对那个人曲意奉承刻意交好。因为那个人是凭借自身的功勋和荣耀坐上那个宝座的。那些卓著的平判战绩,是即便如他这样暗中嫉妒恨的人也不得不服气的。
更何况,那个人的靠山,是在未央宫最深处的那座宫殿里。而天子和自己的太后姐姐是要每天都去请安的。
大汉孝帝皇后窦太后!才是这锦绣汉家江山背后的主宰者。窦太后如同一条老迈的苍龙,偶尔会睁开眼睛打量一下守护眼底的山河。虽然她并不会轻易干扰朝廷的制令,可是没有人敢轻视她的态度。
田玢长袖善舞,与朝中权贵结交,心中自有自己的一盘打算。宦海沉浮,看过许多繁华似锦烈火烹油,更多的是见惯了高楼蹦塌大厦将倾。因此,如何才能使家族昌盛世代繁荣是他更多去考虑的事。
这间密室并不大,田玢在一张案几后独坐。又看了看站立的那几人,冷哼一声:"就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亏你们都自诩是道上归隐的前辈!平日里夸耀的那些本事呢?嗯?"
那几人心里有的惭愧,有的愤愤,但面上都不敢有所表露。
"侯爷!"
一个胖大的秃头上前一步,瞅了瞅田玢的脸色,说道。
"我等赶到的时候,已经都结束了。现场没有发现对方的人,死的都是那些流云帮派去的。"
他回头对另几人使个眼色,另一白发老者咳嗽一声,也开口说道:"是啊!侯爷,我们仔细查看过那些人的死状,皆是一刀毙命!死者所中都是致命部位。"
他捋了捋稀疏的胡须,又说道:"此等武艺杀人手段熟稔至极,我猜嗯"
未等他说完,又一老者急忙接口道:"必定是一批隐秘力量所为啊!专业训练过的杀人手段啊。
胖秃头瞥见田玢脸色阴沉,知他对几人所答不满,连忙又说道:“本来我们找到一个昏迷不醒但还活着的,带回来救醒后,没想到他竟疯了。”
“嗯”田玢侧脸疑问。
“那家伙是真疯了。问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满屋乱逃,嘴里不听说什么别杀我、别杀我!”
"还说什么他叔叔是军师,很厉害,会给他报仇的。"
"又说什么你是小孩子,我不怕你不怕你之类的。反正就是胡言乱语吧,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
听到这儿,田玢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一个吓疯了的人还留着干什么!赶快去杀了吧。"
见这几人对此事已无用处,又换了一副脸色,温言吩咐他们几句,各去休息。
这些人,都是田玢暗中从江湖上的一些高手。都是身怀绝技之辈。平时在府上好生豢养,一旦有事,急缓可用。因此虽然这次未曾建功,倒也不便太过责备他们。
几人离去后不久,一个身影闪进来。一身黑衣看不清本来面目。凑近田玢低声禀报一番,隐约可听得断续几句。
"宫中已派人传递进消息去了线索自会清理干净。"
"流云帮余众让他们连夜撤离了。"
"那两个人是小王爷派去的都死了。"
田玢不动声色,静静听完。略一沉思,吩咐道:"这几天,派人暗中盯着那帮匈奴使臣的动静万一事有不谐,这口黑锅,哼哼,只有甩给匈奴人来背了!"
在这个秋雨过后的夜里,注定是有许多人无法安稳了。未央宫之内的建章宫,卫夫人看着几个宫女把灯调暗些,然后燃了一枝安神香。
汉锦流苏,青萝蜀帐。卧榻之上,虽然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仍旧美艳动人的卫子夫妆容未施泪痕不干。待到宫女们收拾完毕,放下门帘出去,室内复归寂静,她低头看看抱在怀中已经睡着了的小刘琚,泪又忍不住滴落下来。
皇帝刘彻刚才已经来过了。看到紧紧抱着自己母亲不放的这个小儿子,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宽慰几句就离去了,只是走的时候神情阴沉的可怕。她不知道皇帝会怎样去处理这件事情,会引起怎样的波澜。这些她无心去想,她只要自己的孩子安然无恙就好。
而现在,他就躺在自己的怀里,如同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她再舍不得放手。这孩子也许是因为受了惊吓,睡梦中不时的会不安的动一下,母亲便会轻轻的拍他的背,温柔的安抚。漫漫长夜,秋风微凉。这位集君王万千宠爱的女子此刻如同一位普通的母亲一样,眉头紧皱,忧思万分。她害怕的是那些隐秘的帷幕暗斗,残酷的宫廷隐杀。
卫子夫是聪明的女子,入宫这几年来的直觉使她隐约明白到底是谁想要这么做。而且,从前在这未央宫中数次看似平常的小意外,早已让她警觉,她暗中嘱咐建章宫内人对小公子加意看护,就是怕会有人铤而走险。
而这次,自己的担忧终于变成了现实。有人要下毒手了!随着琚儿的逐渐成长,尤其是聪明伶俐得到皇帝的喜爱,有人终于忍不住了吧!可是她明知道对方是谁,却没有办法去反抗。
是的,现在她没有能力去反抗。因为对方是可怕的,那不是一个人,那是一个利益团体,是一个庞然大物。即便是皇帝在某些时候也不会去触动。
而她,出身低微,没有什么靠山。只有皇帝的宠爱罢了。而这份宠爱,在政治利益的较量面前,会有多少力量呢?如果有一天,真要在这两者之间取舍,他会怎么做呢?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好在她还有琚儿。而且皇帝刘彻那种溢于言表的对这孩子的喜爱也是真的。而这就够了。现在她唯有对月祈祷,虔诚祝求。好好保佑这个小小孩子平安,快快的长大起来,保护自己和自己的母亲。
而同一时刻,离此不远的另一座宫殿内,也有人彻夜未眠。大汉皇后陈阿娇烦躁的把东西扔了一地。还不解恨,又把已经卸下的凤冠摔到一边。气鼓鼓的坐着。
奶娘周氏叹了口气,走过来免不得又劝慰一番。她是从小看着阿娇长大的,后来舍不得她,就随着入了未央宫,自然知道自家这小姐的脾气。
“小姐啊,可不敢再生气了!小心不美了。”
听到这话,阿娇更来了气。
“要这美貌有什么用!給谁看那个没良心的都好久没跟我说过一句话了!”
说了一句,更觉的委屈上来,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说到这个话头,奶娘也没法劝了。只得陪她掉了会儿眼泪。
哭了一会儿,阿娇擦了擦眼泪,看了看自己的奶娘,低声怯怯的说道:“妈姆,我还是有些怕。他要是知道了是我传递出去的消息怎么办?他会不会”
“小姐,放心好了!传信的宫人已经。”奶娘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更何况,大长公主府一定也早已得到消息了,宫外的事自会有人替我们处理好的。”
“再说了,天大的事,不是还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給做主嘛!”
阿娇听她如此说,心事渐渐放下来。她终究是从小娇纵惯了的年轻女子,愁事来的快去的也快。眉目舒展开来,又絮絮叨叨骂了一番所托非人,办不成大事。在那奶娘劝慰下,梳洗残妆,解去罗裙,渐渐睡去了。
浓浓夜色笼罩未央宫,几处灯火逐渐熄灭,三更过后,大地终于沉寂。
第二十五章 黑白易分辨 生死却无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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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外的某处隐秘庄园内,心焦如焚的流云帮副帮主林八方终于等来了确定的消息。一时呆若木鸡,两队人马竟无一生还!
除了没有发现朱由的侄子朱七踪影外,其余派出的所有帮众都已死了。
是后来去接应的一个十余人的小队带回来的消息。他们先是寻到预定埋伏截杀的地点,然后顺着一路的打斗痕迹,开始陆续发现敌我两方的尸体。
再后来,就寻找到了那座小树林。夜深林暗,惊起林鸦乱飞。在浓烈的血腥气中,众人手中的火把照亮了眼底的几具残缺不全的人体。即使是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大汉,看到眼前情景后,心中涌起的惊惧感也足以使双腿战栗尽皆无言了。
半个时辰的搜寻辨认后,确认再没有活口。云乙和云甲两兄弟也终于被找到了。云乙的致命伤在胸口,是被锐器一击贯穿。而云甲就悲惨的多了,是被刀斜肩砍过,整个身体都被劈成了两瓣。
而那位平时趾高气昂的朱七堂主却一直没有踪影。
本来只是预想的一场轻松伏杀而已。任务对象的身份虽然特殊,但那不算什么,就算封地的王爷他们从前也不是没替人杀过,那般的祸事,还不是被以病故的由头遮掩过去了
流云帮能有今天的声势,实在是因为背景太深了。朝中、蕃王以至各地的官吏都有丝丝缕缕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