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慢。”邹蕾蕾微嗔,鼻梁上皱出极漂亮的纹。
“嗯。”易天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挠了挠头,心中对自己说:“我喜欢这个女生。”
好象是一句指令,从这一刻起,易天行就喜欢上了邹蕾蕾。那天县中的门口梧桐树叶轻轻摇晃,天空上面一片湛蓝,街上的人们安乐行走着。
感情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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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家今天的桌上摆着四菜一汤。邹老师正在积极响应单位上面的宣传。虽然居委会主任,嗯,以后就叫她胖婶吧……虽然胖婶坚持认为易天行不属于客人,不应该按照我党的接待标准来对待,但是邹老师持身甚正,持家有方,硬是抵住了胖婶的轻语怒吼。
四盘菜是红烧小鲫鱼儿、炒小白菜、土豆炖牛肉、清炒扁豆,汤是黄澄澄香喷喷的黄花鸡蛋汤。易天行一面香香地吃着,一面看着桌边正在斗嘴的邹老师和胖婶,心中某个角落里面变得格外温柔……只是邹蕾蕾同学显得另有心思,筷子无意识地拔拉着碗里的米饭,眼光却总是有意无意盯着易天行。
易天行有些窘。见他窘,邹蕾蕾同学却盯的更加起劲了,好象是在玩一种好玩的游戏。
吃过饭后,易天行如以往几次做客一样,到了邹蕾蕾的房里。说房间也不准确,因为蕾蕾是住在爸妈卧室的阳台上。
易天行坐在她床边的小凳子上看着蕾蕾纤净无尘的脸蛋儿,傻呵呵地笑着。
邹蕾蕾啐了他一口,忽然问道:“你哪天生日?”
易天行愣了愣,说道:“四月十五。”
邹蕾蕾脸上闪过一丝不服气的神色,恨恨地低语道:“居然又比我大。”
易天行耳力惊人,微笑道:“那你就当我妹妹好了。”
“切!”蕾蕾假意不爽,笑骂道:“当你一个臭要饭的妹妹。”忽然看见易天行整个人安静下来,以为触动了他的伤心事,赶紧低头嗫嚅道:“开玩笑的,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易天行却是忽然想到那天夜里和那个小流氓在垃圾场里的故事,在想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哪里有在乎这小女生说些什么,被她这么一问才醒过神来,赶紧开解道:“想哪儿去了?这怎么可能生气的,再说……我本来就是一拣破烂的啊。”说话间做了个鬼脸。
蕾蕾噗哧一笑道:“再也没见过谁像你这么开心的破烂王了。”
易天行道:“反正都是做事,要养活自己,开心一点不是更好?”
蕾蕾盯着他的双眼,半晌没有出声,缓缓道:“你将来准备做什么?准备读哪间大学?”
易天行纳闷着,心想这小妮子管的倒还蛮多,随口道:“不大清楚,不过依我这成绩,可能上个二本线还可以吧。”看着蕾蕾略有些失望的眼神,笑道:“你可是咱校学生会的宣传委员,成绩一直是前五的,咱们可能大学里不能同班了。”
蕾蕾皱起了眉尖,直直看着他,忽然说道:“你能不能不要总瞒着我?”
易天行不知为何心头一惊,强颜笑道:“我有瞒过你什么?”
“你的能力。”邹蕾蕾满脸微笑看着他,十分认真地说道:“易天才,你准备瞒天下人到什么时候?”
易天行把手一摆,做了个舞台剧中常见的夸张手势,笑道:“你还是叫我怪物天才好了。”顿了顿又说道:“再说我现在哪里是什么天才?小学的时候能跳级,只是那时候笨,太听老师话,而且同学们又不肯跟我一起玩,所以学习的时间多了些,成绩自然也就会好些。”
“又在骗人!”邹蕾蕾气不打一处来,从书包里拿出一叠单子丢给了易天行。
易天行接过来一看,原来是自己高中两年来的各次考试成绩,他细细翻看着,看见单子上面自己的成绩只是中等,怎么也看不出出奇之处,这才放下心来,笑道:“怎么?难道你这个高材生还羡慕我这种烂成绩?”
邹蕾蕾脸颊微红,双眼清澈有神,紧紧盯着他说道:“我当然羡慕。”
易天行一愣,干笑道:“你不会是今天晚上吃多了吧?”
邹蕾蕾促狭地一笑,眼睫毛眨了两下,嘻嘻笑道:“你不用瞒我,我都查出来了。”
易天行微微害怕,问道:“到底是什么?”
邹蕾蕾说:“你说呢?你上次数学考了多少分?”
“一百零七。喂……这分不算高吧?”易天行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解释着。
“嘿嘿。”邹蕾蕾一面笑着一面靠近易天行,然后忽然揪住他的耳朵,在他耳旁吼道:“那你还敢狡辩!”
“狡辩什么?”易天行哭笑不得。
“上上次的数学全班平均分是多少你记得吗?”邹蕾蕾莫测高深地看着他。
易天行暗呼不妙,讷讷苦笑道:“这我怎么知道。”
“就是一百零七!”邹蕾蕾笑的像是抓到了一个大贼。
易天行睁大眼,无辜状十足道:“啊,这么巧啊?”
“呸!这是巧吗?”邹蕾蕾从他手上拿过那几份成绩单笑骂道:“语文九十八,英语一百零四,化学一百零一,这哪一科不是前一次我们全班考试的平均分?你还想瞒我?”
易天行摸摸脑袋,知道瞒这个机灵鬼不过,苦笑道:“既然你看出来了,千万别和其他人说。”
邹蕾蕾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说道:“是真的是吧?”像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心。忽然从床上站起来,转了一个圈,又拍了拍墙壁,哈哈笑道:“果然被我猜中了,你果然还是以前那个怪物天才!”
“只是……”她忽然皱起眉头,问道:“你既然每次都能控制自己考多少分,我可不是笨蛋,那岂不是你想考多少都行?满分自然也行,那你为什么不考好一些呢?”
易天行看着疯疯癫癫的她,哭笑不得,忽而眼神瞥见她两只露在裙外的秀腿,方才她一转身,裙摆轻摇,白玉入目,害得这少年不禁一阵眼晕。
“嘿嘿,语文不可能满分啦。”他干笑道:“我不想引人注目,所以每次都考个中等分。”心里却暗自咒骂着自己蠢笨,既然不想引人注目,那么每次随便考个分就好了,何苦非要和上次的平均分一模一样。其实,他却不知道,现在的考试已经成了他潜意识里的一种游戏,若是太没有一点挑战感,那么考场上的两个小时可能只会成为他的催眠良药。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游戏欲望吧,所以记忆力惊人的他,才会在考试里选择一个哪怕天才都很难达到的目标……
“不想引人注目?”邹蕾蕾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个面相普通的大男生,问道:“那高考的时候怎么办?难道你还真准备考个二本吗?”
易天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邹蕾蕾撅着嘴想了半天,忽然发号施令道:“不行!我可不能看你这个怪物到那些大学里面去糟蹋自己。”
易天行笑着说道:“那怎么办?如果七月份我高考的时候忽然考很高的分,会被别人当怪物看的,说不定公安局还要查我舞弊。”
邹蕾蕾忽然甜甜笑着望着他。
易天行暗呼不妙,知道这小丫头每次要自己办什么事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天真无害的神情,赶紧背过身去,假装看着她书桌上的书。
一双温软如玉的手掌轻轻搭在他的肩头。
“马上就是模拟考了,这次考试尽你力去考,好不好?”邹蕾蕾充满兴奋好奇的声音传来,“我想看你到底能考多少分。”
易天行心头一柔,好不为难,却被丫头下一句话压的默默点头应了。
“六月二十二号是我生日,当给我的生日礼物好了。”
邹蕾蕾一拍他肩头,豪气干云的说道。
第一卷 县城 第六章 SM不是我的错
易天行不肯马上答应邹蕾蕾,有他自己的考虑。
因为他不想太引人注目。他知道自己是个天才……或许这说起来有些自恋,不过天才这两个字在他的眼中还没烧饼二字可爱。天才的下场是什么他不知道,不过小学时候同学的疏远已经不知不觉地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疤。
更何况他还知道自己身上有很多与众不同的地方,这让他初始有些兴奋,后来却逐渐惶然,有些不知所措,总觉得自己在这个小县城里是个另类,与别的人有很大差别,他找不到归属感,总觉得自己和这世界有点脱离。所以他开始伪装,从学习成绩开始,一直到自己的身体。
每次洗澡的时候,他也曾借着屋外的月光仔细查探着自己,结果摸来摸去也没摸出什么特异的地方,该软的地方软,该硬的时候硬……但他知道自己和其它的人不一样。
但受到外力侵袭的时候,他的身体就会变得很结实。
结实到一种很恐怖的境界。
小时候他还曾经摔伤过,但鲜血淋漓的伤口总是过不了一会儿便会自动愈合,留下一道浅灰的印子,而这浅灰的印子也会在几小时之内褪去。不通世务的他还傻傻地问过自己的爷爷,结果爷爷满脸慈爱地看着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嘴角会抽搐一下,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天降之类的糊涂话。
后来爷爷死了,他开始自己做饭,小孩子手笨,菜刀也会切到自己手指上,不料却发现了自己的手指竟然像古龙一篇小说里写的那人一样,被菜刀斫上的时候会泛出淡淡的金属之色,变成刀枪不入的怪异指头。然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很难受伤了,似乎自己皮肤外面总有一层什么东西在保护着自己……
在他发现自己身体秘密的那个夜晚,他傻傻地坐在自己的屋门口,看着天上的星星,想了整整一个晚上。然后便开始发疯一般的自残,用屋里能想到的任何利器戳着自己,手臂,胸膛,结果却只是在自己身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许多灰白小点,而这些小点也不出意料地在几个小时后渐渐褪去。
小孩子受了大刺激,不免有些痴癫。他就跑到自己小黑屋对门的农牧局大院里去,在黑不隆冬的农牧局大楼楼梯里往上走,从二楼开始跳,结果没事儿。于是三楼,四楼……直到从最高的第五层跳下来后,他才感觉自己有些晕眩,可能是受震动太大的原因。
但身体毫发无伤。
“我操!”
在农牧局大院里,对着满天繁星的夜空骂出这句脏话后,他认命了。他认了自己的怪物命。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他开始站在高处眺望着四处的人群……不是站的高,而是打内心里就把自己定位成了一只可怜的妖怪。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易天行开始成为学校里著名的拾破烂废柴。任人欺负,他也不会还手。这个道理很简单,我们谁也没见过一条大汉举着菜刀满街追杀曾经在他脚上爬过的小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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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易天行刷了牙,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衣服,确认没有太明显的臭味,便取出毛巾把自己那辆锈迹渐现的二八自行车认认真真地擦了一遍,便往学校去。
他们是三年一班,教室在三楼的最东面一间,窗外是学校里的梧桐,易天行的座位在窗边,所以无聊的时候,经常盯着梧桐上随着季节变化而变幻着颜色的树叶枯枝毛虫……
呼的一声,正在走神的他直觉有什么东西向自己飞了过来,他的古怪体质不仅表现在强悍的不像人的身体上,反应速度也实在是过于敏锐,脑子里还没判清是什么东西,身体已经下意识里做了反应,右掌一张,实实在在地把那东西抓在了手里。
除了他之外,别的同学都知道是什么,这时看见他竟如此干净利落地抓住那物事,都不由轻声惊呼出来,这轻呼自然是说他帅。那年头,周星驰正当红,逃学威龙可是每个学生的最爱,这时候忽然看见他使了这么一手帅功夫,当然是引来满堂喝彩。
易天行不知所以,低头向自己手中看去。
“黑板刷?”
他苦笑了一下,既然接住了所有老师都爱用的教师专用武器,看来马上就要被老师进行狮子吼攻击了。
“易天行!”政治老师兼班主任的袁大头终于冲了过来,一副黑框眼镜下面的三角眼闪着阶级仇恨的光芒,扁扁的双嘴开始不停开合,各式攻击性言语喷薄而出。
“你这样,如何对得起……,如何对得起……,上课开小差,如何对得起……”
易天行满脸无辜地看着班主任,耳朵却在进行着自动过滤,最后听到的几个关键词大概就是:父母,老师,祖国啊党什么的。
他摇摇头,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位口水如庐山飞瀑般汹涌的老师。
老师姓袁,祖籍鄂中某处,龙泉之地,家境贫寒,村中有史以来头一位大学,颇以身世自诩,尝言离村赶省城读大学之日,全村百姓争相送出,村长集资赠一手表。
易天行叹了口气,知道这位袁老师又要说那遍词了,赶紧站起来老实道:“我知道错了。”
袁老师满怀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如果你能改正,母猪都会上树。”
全班同学哄然大笑,易天行余光里瞧见邹蕾蕾脸上有些不忍之色,不由侧脸向她笑了笑,以宽她心。
袁老师见他居然这时候还笑的出来,更是气的浑身发抖,食指点着他的鼻尖骂道:“你还有脸笑?就像你这号的人,将来也就是一辈子拣破烂的命!”
同学们讶呼起来,谁也想不到老师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不料易天行却是面上笑容不变,看着和自己一般高的班主任,轻声道:“我本来就是拣破烂养活自己的,有什么问题?将来就算拣破烂也无所谓。我可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受全村人供养读了个大学,然后自己跑到别的城市吃香喝辣,把自己村里的乡亲忘了个一干二净。”
袁老师一愣,忽地脸上青白之色大作,正准备痛骂,不料易天行眼睛一眨,甜甜笑着说了句:“袁老师,当年村长送你那块手表,你是当了还是扔了?怎么没见你戴过?”
噢噢,班上男同学一听就炸了锅,哈哈大笑着起着讧。
袁老师气的一拍桌子,转身就离了教室。
“帅啊,破烂王。”坐在易天行前桌的女同学叫赵晶,平日里最烦这班主任,回头对他说道。
易天行笑了笑,也不想和周围的同学瞎聊,看了邹蕾蕾一眼,便坐了下来,从桌下拿出本多情剑客无情剑,这书还是上周在县图书馆借的,虽说不要钱,但到期后就要收托管费了,所以得赶紧看。
下课铃响了后,教室后门那儿有两个别班的男学生在喊:“易天行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