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门口的传达室里,他拔了一个电话。
“您好,是胡叔叔是吗?请问胡云在不在?”
“你是哪位?已经这么晚了。”话筒里传来了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声音带着倦意。
易天行这才想到已经快凌晨一点了,略带歉意说道:“我是他同学,有道习题想问一下,很重要的,麻烦您了。”
“噢,那你等一下,我去喊他接。”接着便传来骂咧咧的声音。
正在黑甜梦里的胡云被自己的所长父亲大人喊了起来,拿起床头的电话,便听到了易天行寒到骨头里的一句话。
“薛三儿住哪儿?”
胡云一愣,脑海里的倦意马上无影无踪,想了会儿说道:“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找他有点儿麻烦。”易天行对着话筒淡淡说道。
胡云在话筒那边皱了眉头,说道:“我只是传个话而已,真不知道。”
“别蒙我,不然后果很严重。”
胡云听出了这声赤裸裸的威胁,想了会儿又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他是东门这带的老大,你别惹他。”
“你别管。”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胡云执拗说道:“虽然我瞧你不顺眼,你也知道,但毕竟同学一场,我不想你去送命。”
易天行对着话筒微微笑了,想了会儿,还是决定告诉这个看自己不顺眼的同学。
“我被他喊人用车撞了,我没事儿,但……蕾蕾还躺在医院里。”
“你和蕾蕾在一起?”胡云从心底深处泛起一丝酸意,但马上被那话语里的杀意激了个激灵,“……本来你去送死我也没道理管。但……你还是不要去闹了,要不要我爸出面找他谈谈?”
“说。”易天行丢下干脆的一个字。
……
……
“四方堰小区里,不过我真不知道地址在哪儿。”
“谢谢。”
“别慌,你听我说……”
易天行把电话挂了,递给传达室打着哈欠的大爷五角钱,走出了医院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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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堰小区是高阳县里一个有些奇怪的地方,虽然房价不便宜,但真正富的人不屑住在这里。地方不偏,真正老实的人又不敢住在这里,于是剩下的就是那些走偏门捞歪财的人们。住在里面的人,不知道谁是归隐的小偷,谁又是埋名的大盗。在这样一个龙蛇混杂的地方,薛三儿这些年在道上的狠名自然是谁都知道。
于是易天行很轻易地从门卫那里拿到了薛三儿的门牌号码。他用两根手指把来客登记的钢笔掰成两截,然后轻轻捏住门卫的食指,轻声说道:“薛三儿住哪里?”
“A幢四楼E座。”门卫惊骇地望着自己的食指,他不明白面前这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动作怎么会这么快。
“不要想着喊什么,不然如果让薛三儿知道是你把他的门牌号码告诉仇家,你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
易天行说完这句话,便潜进了小区浓浓的黑夜里。
他脚尖在地上一点,整个人便斜斜向前飘掠,用正常人无法做到的速度靠近了那个涂着大大A字的楼层,用手指抠着墙壁上的缝隙,像壁虎一样向上自在游走着。
易天行爬到三楼,抬头看着四楼仍然亮着的灯光,眉头皱了一下,脚尖在墙面上一蹬,整个人便往左面飘了过去,身体将要下坠之时,右手食指勾住了阳台外的下水管道。
他小臂一使力,肌肉像束丝般紧缩,整个身体被便这一只细细的食指带了起来,划出一道圆弧,轻轻地飘到了那间亮灯房间的阳台上。
天上的月亮早就没了踪影,浓浓的夜色里,县城安静无比,只有他站在那间房间的阳台上。
他轻轻推了推阳台的木门,发现里面锁着的,于是紧紧捏紧门把,用了点儿暗力,轻哼一声,往前推去。
闩门的细铁栓咯嗒一声脆响被硬生生折断。
房门大开,明黄的灯光透了出来,照在了小区的夜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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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围着麻将桌奋战的混混们终于醒过神来。
“哪个不长眼的小偷!”有人冲了过来,挥拳便打。
易天行直视着他的眼,眼神平静。眼看这拳要打到他脸上了,才迅即无比地一侧头,就在白驹过隙的一瞬里,这使出全身力量的一拳便打到了空处,咯嗒一声,竟是脱臼了。
易天行眼中闪过一道寒意,右手化拳而上,狠狠打在那人空空的腋窝里。
他知道这个地方最痛。
他就是要让这群人知道痛。
那人“啊”的一声惨叫!
被他这一拳惊呆了的众人叫喊着冲了上来。易天行挥动着拳头,以极快无比的速度在众人身间游走。易天行的神经反应速度太快,远远超乎正常人的想像,于是厮斗中对方所有的动作都像是放慢了一般,像是一幅幅平面图慢慢地呈现在自己眼前,给了他足够的时间闪躲和打击。
他只是一名少年学生,他没有杀过人,也不想杀人,所以他的拳头没用全力。但间或一拳打在对方身上,数百公斤的力量挟着风声,每一拳都让对方倒下一个人。房间里仍然传出阵阵的骨骼断裂之声,惨嚎之声。
……
……
过不多时,房里便只剩下他一个人站着。
其余的人都躺在地方气息奄奄,唇角渗着血水或是吐着白沫,带着看见妖怪的惊怖神情看着面前的这位少年。
易天行扯下麻将桌上垫的布,揩了揩自己满是血污的右手,在屋内地上倒着的众人脸上扫了一眼,有些失望地没有看到薛三儿的人影。
于是他彬彬有礼地向这些被打成死狗一般的道上兄弟们问道:
“你好,请问薛三儿在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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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县城 第十九章 流氓都是garbage
薛三儿今天没在家。在他看来,请那两个川佬干掉县中那个学生根本没什么值得上心的,虽然那学生好象是练家子,可练家子能敌得过手枪吗?他不知道那两个四川人没有用手枪,也不知道易天行这时候正在自己家里撒野。
当易天行在四方堰小区里打的一干流氓鬼哭神嚎之时,他正在县城另一边,抱着自己的姘头,用自己的三根手指玩弄着女人的温腻。
直到第二天回到家里,他才知道派出去做事的两个四川人已经在一场车祸后的爆炸里死了,而那个叫易天行的高中生不但没有被干掉,还跑到自己老窝里闹了一场。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纠集人手去砍死那个高中生,但看到自己手下们脸上惊骇不已的反应,才住了嘴。
他细细地察看着手下们身上的伤,发现所有人的骨头都是被用人手生生打断的,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霸道的掌上功夫,好狠辣的心肠!
待听说那个高中生是从屋外翻进来的,薛三儿面色都变了。
难道那小子还会轻功?
“三爷,那个高中生临走的时候说了,他还要找您,说要您的一条腿。”有个手下颤颤栗栗转述道。
有这样一个传说中的武林高中天天惦记自己的命,哪怕他是一个流氓老大,仍然有些害怕。此时回忆起那天在红油面馆时,易天行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薛三儿背上冷汗渐渐流了下来。
他明白,自己果真是惹上了一个惹不起的角色。他在道上虽然以狠闻名,但毕竟知道狠也是要对敢狠的人狠。难道自己还敢对县城龙头古老太爷摆狠吗?
而自己这个最开始有些瞧不上眼,后来有些嫉恨的高中生……看来也不是自己能够摆狠的对象。
他薛三儿能在道上立足,靠的就是不知死活的狠劲儿,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可如果当时自己不是一味抖狠,替自己小弟出面,若不是在红油面馆吃了暗亏,还不肯罢手。这个心狠手辣的高中生也不会惹上自己吧。
靠的是个狠字,最终也要倒在这个狠字上面了。
于是他轻轻一叹,说了句很多年后因为一部香港电影而出名的话。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他可不想还,对别人狠的人一旦心防失守,被别人的狠劲儿吓着了,往往会变成最怕死的一个人。所以当天中午,薛三儿喊手下准备了一下,便跑路了,还美其名曰:“暂避一下公安检查的风头。”
其实小弟们都知道,他避的是一股姓易的龙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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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这三天就像是在扮演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天气现象。
学校他是懒得再去了,给何伟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向班主任袁某人请了个假,当然他也不会在乎批不批。白天,易天行踏踏实实地在医院里呆了下来,看着面容憔悴的蕾蕾,他会堆出最可爱的笑脸,说着最动听的话。胖主任端着鸡汤来了,他会一勺一勺地喂到蕾蕾薄薄润润的双唇里,全然忘记了胖主任和邹老师看着他奇怪而欣慰的眼神。
这时候的易天行,是万里晴空,湛湛蓝天。
而当夜幕降临,昏暗的灯光照耀着东门一带的游戏机房和台球室,易天行便会离开医院,扮演自己的第二个角色。他冲进每一家据说后台是薛三儿的游戏机室,逢机便砸,看见有看场子的人便会痛揍一顿。然后恶狠狠地逼问道:“薛三儿在哪儿?叫他把那条腿拿过来!”
这时候的易天行,是狂暴而不讲理的龙卷风。
又到了晚上。
易天行看看天色,准时走出了医院门口,准备又去东门一带寻薛三儿手下的晦气。他不信连着这么闹,会不能把那个王八蛋逼出来。
医院门口站着一名高中生。
“你别闹了。”来的人是胡云。
易天行看着他笑笑道:“他还差我一条腿呢,怎么就躲起来了,不是说咱县城混道上的人都挺带种吗?”
胡云无可奈何地说道:“薛三儿要出来早就出来了,你这么闹没用。别地段的老大看见你闹薛三儿,只会偷着笑。但如果你闹的太大,薛三儿家的去往古老太爷前面一跪,告上一状,惹得古家出手可就麻烦。”
易天行挑挑眉毛,带一丝兴趣问道:“不是说古老爷子回县城只是养老吗?”
“可谁也没见过像你这种人吧?如果碰上公安也都好说。哪像你到处砸场子,蛮不讲理的。”胡云哭笑不得地说:“你这样是断人财路,那些道上的兄弟如果熬不住了告到古家去,你怎么办?”
易天行笑笑没有言语。
胡云其实有些怕他,因为现在道上都传疯了,说县中有一个高中生是武林高手,和薛三儿扛上了,正像疯狗一样地逢人便咬。但他想了想,还是鼓足勇气说道:“虽然这事儿是薛三儿缺德,所里面也不会管你。但你……听说你练过功夫,万一失手把人打死了怎么办?”
易天行笑了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书包,包里鼓囊囊的。
“这里面装的什么?”胡云疑惑问道。
“在医院旁边的工地上拣的十块砖头。”易天行回答道,“我知道我下手可能控制不了轻重,所以我每天带十块砖头去,十块砖头砸完了我就回医院看着。”
“怕空手打死人,所以带砖头去?”胡云在心里面颤抖了一下,“真是个变态怪物!”
“蕾蕾在睡觉,你今天就别上去看了。”易天行装作随意说道,心里面却是打着小九九,靠,当朋友可以,想追俺媳妇儿?一边去。
他一面想着这些少年人最喜欢想的情情酸酸甜甜优酸乳,紧了紧肩头的挎包,向东门那一带热闹的游戏厅台球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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