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兰歌小心避开滴下的雨水,挨近车厢前,唯一没有漏雨地方。
车夫道:“姑娘,你是去祭拜端王妃吗?”
“嗯。”楚兰歌随意应了句。
车夫一时感慨:“雨天也去,姑娘真有心。端王妃也确实是咱们萧国的骄傲。”
楚兰歌:“……”
可能是一路上过于寂寞,也可能是一代女将的死让世人寒心惋惜,车夫又继续唏嘘道:“我听说端王妃出生在军营,自小被去逝的楚老将军当成男孩子来养,学习的不是绣花女红琴棋书画,而是练武,用兵,天文地理。”
一时之间,车夫打开话头没停过,“……姑娘有没有听过关于端王妃的事迹?”
“不多。”楚兰歌随口应道。
见有人应,车夫精神挺起,兴奋道:“据说,端王妃九岁就带队侦察敌营,十一岁便能带军拦截敌方粮草。十三岁任前锋,上阵杀敌,屡立奇功。十五岁被帝王策封为正二品女将军。十六岁掌兵十万,以少敌多,扫平诸多小国,扩大国土。二十岁,领军百万,平定南方诸侯战乱,封正一品镇南大将军。二十一岁那年听说差点封王拜候,后皇上赐婚,嫁给才华横溢的端王爷,便作罢了……”
车夫将关于楚兰歌前世的丰功伟绩,如数家珍地搬出来聊。
第4章 墓前少年
民间传言有些夸大其词,但大致上也没错。
楚兰歌安静听着,心却早急得飞到小鞍山。
据她了解,那个少年有点固执,应该不会轻易离开墓地。只是前后已经过了三天,他又身体不好,能熬得住么?
天空,正下着雨,他会避雨吗?
终于到了小鞍山脚下。
楚兰歌先给马夫一半的钱,让他再等一会。
马夫憨厚答应了,还借她一把伞。
顺着新修的石阶一路登高,楚兰歌走得甚为吃力。渐渐,更是仿佛每走一步,都要费尽全力。有时人就是这么奇怪,眼看要摇摇欲坠,却还能靠着意志撑着不倒。
沥沥的细雨,断断续续的琴音,自山上飘下。
终于,人登上了半山腰。
高山巍峨,新建的墓碑屹立于灰暗的苍穹。
苍茫孤寂,睨视苍生。
墓前,有一少年,一琴,雨中清弹。
水滴敲打着古琴,十指鲜红,琴弦尽染。
顺着雨水,血如丝网般,流淌于青石板。
凄风,楚雨,压抑得令人窒息。
楚兰歌记忆中那个清俊秀雅的少年,如今形如枯骨,眼眶深陷。平时他酷爱干净轻微洁癖,如今却肮脏凌乱衣衫不整。曾经他珍惜爱护青葱如玉的十指,如今却血肉模糊,隐约可见白骨!
“傻,真傻……”
楚兰歌眼泪夺目而出。
他是一心求死在墓前吗?
为什么没有人来劝他?
为什么没有人来救他?
这一刻,楚兰歌心底清晰涌上一抹恨!
人心,真就凉薄至此么?!
是她对不起他,是她没有好好照顾他。
楚兰歌重重跪在少年面前,手足无措地按住他的双手。
刹那间,琴音戛然而止。
楚兰歌小心翼翼,泪如泉涌地握住那一双重伤的手,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堵住,偏偏让她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少年呆滞不动,状似傀儡木偶。
“阿音,是我……”
沙哑的嗓音,颤抖的呼唤,遥远得宛如来自飘渺天空。
少年全身一颤,可也仅是一颤,很快又沉寂如死水。
楚兰歌将他搂近,埋首在他肩膀,凌乱的心逐渐平复,喃喃道:“我回来了,没死。”
下一刻,少年浑身剧烈颤抖。
没死吗?
不,死了,她死了……
死得离奇突兀,死得凄惨冤屈,死得不明不白!
恨!他用尽余生去恨。
恨世上所有的一切,恨所有虚伪的人,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什么都无法替她做,恨不能替她讨回公道。
是……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