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低声道:“人有情,剑无锋。这柄剑原是我族七大神器之一,想不到这两百多年的流离辗转,竟然是沉没在龙潭之底。”
拓拔野虽听不明白,但也隐隐猜出此剑与白衣女子有莫大渊源,见她睹剑伤情,心中也跟着万分的难受,说道:“既然这把剑原是仙女姐姐的,今日就物归原主吧。只是这,这剑已经被我弄断了,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白衣女子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剑断情伤,这也是天意,与你不相干。这柄剑在潭底两百年,被你得到,可见上天注定你与此剑有缘。”她左手一展,断剑又平空缓缓飞回,恰好插入拓拔野腰间绿竹剑鞘。
白衣女子妙目凝视拓拔野,道:“只是此剑本为木族神器,不能落入他族手中。不知公子是那族人氏?”
拓拔野茫然道:“哪族?我从小漂泊不定,自己也不知道算是哪族人。”
白衣女子点头道:“既然如此,公子就将此剑收好,不要轻易出示。倘若有人见着,公子便说自己是木族人,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拓拔野见她关心自己,心中快乐得如同要爆炸一般,吃吃应诺。
白衣女子瞧了一眼地上的竹笛,道:“公子又是从何处听得这首刹那芳华曲?”拓拔野一愣,立即醒悟她说的乃是神农所唱的曲子,心道:“原来这首曲子叫做刹那芳华。名字倒也好听。”当下一五一十,将自己如何在南际山顶邂逅神农,如何接受其临终重托,如何掉入龙潭等诸般事宜,一字不漏的说与白衣女子听。
白衣女子听得神农百草毒发,在龙牙岩物化,花容微变,极为惊讶。她听得神农临终高歌刹那芳华曲时,不知为何,妙目中竟有滢滢泪光。
拓拔野自然不知,这刹那芳华曲原是四百年前的木族圣女歌思瑶亚所做,知者甚少,能奏唱者更是凤毛麟角。两百余年前,木族第三十六位圣女空桑仙子与神农相爱之时,曾将此曲教与神农。其时二人为五族所迫,盖因圣女沉于凡俗之情,大大悖于五族圣规,何况所爱之人竟是神帝。两人逃避众人追索,来到神农知交青帝的御苑玉屏山。在这天湖绝壁上,神农以金刚指刻下两人合作的歌词。三个月后,神农被迫离开空桑,在南际山顶目送佳人东去,从此天隔一方,杳无音信。正因此故,当白衣女子听见有人也能吹奏刹那芳华曲时,极为讶异,便以箫声合奏。
白衣女子沉吟片刻道:“如此说来,公子到玉屏山乃是为了寻访青帝了?”
拓拔野喜道:“仙女姐姐认识青帝吗?”
白衣女子淡然道:“自然认识。”
拓拔野大喜道:“那能否请仙女姐姐带我去拜见呢?”心中想到可以和白衣女子多呆一会儿,登时大乐。
岂料白衣女子却道:“可惜近年来,青帝神龙首尾,萍踪不定,我也寻他不着。”
拓拔野心下失望,正要说话,白衣女子又道:“不知公子是否介意将神帝血书借我一看?”
拓拔野心中犹豫,受人重托,他自己尚不敢启开血书细看,更勿说借与人观。但他瞧见白衣女子端庄素雅,一双澄澈的眼睛坦然的望着他,心中登时软了。他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血书,递给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隔空取到,双手展开。拓拔野瞧着她的脸容,心中颇为好奇,不知信中写了什么。那白衣女子微微皱了皱眉,沉吟不语。她将血书折好,隔空递还拓拔野,道:“公子,纵使这血书交与青帝,恐怕他也不会随你去蜃楼城。”
拓拔野奇道:“这是为何?”白衣女子道:“此中复杂,不一而表。公子去了蜃楼城自然知道。”
拓拔野心中大为着急,突然想到一法,咳嗽道:“那么,不知仙女姐姐能不能陪我去一趟蜃楼城呢?”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道:“只怕不能。”
拓拔野此番心中失望,竟远比听得青帝不在为甚。
正当他搜肠刮肚,彷徨无计之时,突然听见天湖对岸,远远传来洪亮的声音:“朝阳谷十四郎奉家父之命,前来拜见青帝!”
白衣女子微微皱眉道:“朝阳谷的人来了,咱们避上一避。”拓拔野听得十四郎的声音,心中正感败兴,听见她此话,心中大喜,尤其是那“咱们”二字,令他心花怒放,心想:“原来仙女姐姐也讨厌他们。”连忙点头答应。
白衣女子衣袂飘飞,行云流水,刹那间已经到七八丈外。拓拔野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气流将他凭空拔起,随着白衣女子一路飞去。心中又惊又喜,倒突然觉得这十四郎来得颇有道理,自己可以和仙女姐姐多呆上片刻。白龙鹿紧随不舍。
白衣女子带着拓拔野弯了几弯,进了那三进的庭院,到后院里停了下来。拓拔野忽觉那气流突地消失,身子望下一沉,两脚稳稳着地。
白衣女子淡淡道:“他们不会进到此处。咱们就在这站上一会儿吧。”
拓拔野心中欢喜,心道:“莫说是一会儿,便是一辈子又有何妨?”然而那白衣女子将他望西侧的竹丛间轻轻一推,自己却飘到东侧的竹下,再不言语。
拓拔野大为扫兴,正想和她多说几句话,却听见那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朝这边走了过来,只得作罢。
他所藏身的竹丛恰好斜斜对着庭院的三进大门,可以看见门外的那半面影墙和几株松树。月光透过松枝照在影墙上,那松枝影子纤细挺拔,仿佛白衣女子一般。
过了片刻,脚步声很近了。拓拔野立在庭院竹林之后,透过竹叶间隙与重重大门远远望去,只见那黑衣少年十四郎与黑衣老者及两个大汉从天湖边上出现,神态恭敬的缓缓走来。拓拔野拍拍白龙鹿的头,冲它一笑,心道:“还是白龙鹿脚程快。先前瞧他们不可一世的神态,还当是什么绝顶高手呢,岂知走起路来比老太太还慢上三分。”白龙鹿知他所想,龙须大舞,得意之态溢于言表。
拓拔野不知,青帝灵感仰为人孤高傲桀,亦正亦邪,喜怒无常。天下素有“青帝怒,天地裂”之谚。十四郎等人未得青帝应诺,而登上玉屏山,原已心中忐忑,岂敢再大步上山?
十四郎等人走到庭院前,躬身而立,不敢再上前。十四郎又大声报了几回,庭院中自然杳无回应。
这庭院乃是青帝居所,是玉屏山禁中之禁。十四郎自然不敢进来,只是垂手在门外静候。青帝脾气孤傲难测,常常闭门拒客。江湖中盛传当年神帝神农氏游玩八闽,路经玉屏山,特上山造访青帝。而青帝竟闭门睡觉,让神农在门外干等了一夜。神帝之尊,两人交情之深,尚且如此,何况十四郎之流。
故而十四郎虽怀疑青帝是否就在院中,但一则使命未就;二则凭青帝之性,即使无人回应,也不敢断言定然不在院中,纵有千般不耐,也只能藏在肚里,满脸恭敬的站在门外。
拓拔野初时还兴致盎然的瞧着他们木塑般的伫立门外,一动不动,但瞧到后来,逐渐兴味寡然。
而身边白衣女子身上的淡淡幽香又不断的钻入鼻息之间,一路痒到心里。他悄悄的转头看去,只见白衣女子立在绿竹下,青丝飞舞,衣袂飘飘,似有所思,仿佛仙人谪落凡尘,看得不由痴了,忽然想到:“倘若她真是仙女姐姐,便终究要回到天上去的。那我岂不是再也见她不着了么?”如此一想登时心中大痛,泪水险些涌将上来。
他却不知道那白衣女子此刻心中也正在想他,白衣女子心中春水乍皱,涟漪阵起。日前上玉屏山,原只是漫游路过,顺便拜诣青帝,不想未遇青帝,却遇见这奇怪的少年。瞧他破落邋遢,不过是普通流浪儿,但不知为何,自己初一见他,便有亲近之感,仿佛自己弟弟一般。这种感觉生平从未有过,当真是怪异已极。是因为他也能吹得《刹那芳华曲》么?能将这曲子吹得这般动听而有生气的,寥寥无几,想不到竟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他无意间竟能获得本族的无锋剑,吹得刹那芳华曲,可见命中注定他与族中的因缘造化。神帝在南际物化,竟然托付于他,也是因为神帝瞧出他的特别之处么?
想到此处,她眼波流转,朝他望去,见他两眼微红,咬牙切齿,紧攥双拳,心中微感诧异。拓拔野心中正想:“倘若她当真是仙女,要回天界,赶明儿起,我就拜师做神仙,就算是九天神界,碧落黄泉,我也要见她一见。”
白衣女子想道:“他这般难过,是因为想起神帝了吗?没想到神帝竟然会在龙牙岩上物化。倘若天下知道这件事,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难道他是明知将死,才到那龙牙岩上么?当年他在那里眼睁睁瞧着姑姑去了汤谷,今日又在那里物化。这一切都是天意么?倘若姑姑知道神帝最后还唱着那首歌,她的心里会不会欢喜一些呢?神帝将五行谱都传了给他,自然已经是将他认为传人了。但他年纪轻轻,武功魔法全无,单身行走江湖,却怀有宝书仙丹,那不是如婴儿携宝过市,危险之极么?况且蜃楼城之行,凶多吉少,他却丝毫不知道。”不知为何,她心中素来静如止水,微澜不惊,今日竟波涛汹涌,对这陌生少年的险恶未来,担心不已。而这种莫名的担心不知由何而来,更令她困惑茫然。
两人正各自胡思乱想,忽听见远处半山腰上又隐隐传来兵器交加与呼喝之声,都是微微一惊。院门外的十四郎与黑衣老者也是脸上变色。究竟是谁如此大胆,敢在玉屏山上擅动干戈?
十四郎“啊”的一声,想起山下自己布兵把守,倘若有人已经到了山腰,自然是一路杀将上来的。自己手下在玉屏山下动手倒也罢了,但到了山腰还在叮叮当当斗个不休,打搅了青帝的清梦,那不是死路一条么?脸色顿时变得说不出的难看。但是眼下自己已经恭立门外,倘若再跑开去看个究竟,只怕青帝更为不喜,心中进退两难。
拓拔野望着白衣女子,无声的张嘴问道:“来人是谁?可是青帝吗?”白衣女子微微摇头。
那刀兵之声越来越响,突然有人喊道:“操他奶奶的,木族圣地,什么成了水妖的地盘了。”声音粗豪洪亮。
在青帝御苑,竟然有人语言如此不敬,山上众人无不吃惊。
十四郎再也按捺不住,几个翻身如闪电般朝那里奔去,口中厉声道:“大胆狂徒,青帝御苑,竟敢口不择言,还不丢下兵器,听从青帝处置!”
那人哈哈大笑:“小水妖,什么时候轮到你给灵感仰拎臭鞋?老子还偏要骂!灵感仰,你这个老匹夫!”
白衣女子俏脸薄嗔,似乎想要出去,却终究忍了下来。拓拔野心中想到:想来这灵感仰便是青帝了。不知他和仙女姐姐是什么关系?这胆大包天的人又是谁?敢在这里这般说话,倒也是个英雄好汉。
那人哈哈大笑,叫道:“灵感仰老匹夫,我来了!”瞬息间,远处一连传出几声闷响,接连有人倒地,一个青衣大汉高高跃上天湖边的竹楼。
第三章 傀儡英雄
那青衣大汉身高九尺,浑身鲜血,站在竹楼之上,神威凛凛,宛若天神。他乜斜着眼,瞧着青帝庭院哈哈狂笑:“灵感仰,一别三十年,你还是这般薄情寡义,故人拜访,却躲在屋里不敢见人。是怕见了我,羞臊脸皮么?”
十四郎喝道:“狂徒敢尔!跪下受死!”身形闪动,已然攻到青衣大汉身侧,一条丈余长的长鞭朝他当头劈下。他自打私登玉屏山,这几个时辰以来忐忑不安,手下阻挡外人不住,竟在半山腰刀兵相向,更是犯了青帝御苑大忌。此刻青衣大汉硬闯玉屏峰,正给了他转嫁责任的良机。是以博尽全力,务求将青衣汉子一举拿下,交由青帝处罚。
青衣大汉瞧也不瞧他一眼,听得他长鞭甩到,只是斜斜挥出一掌,口中犹自笑道:“灵感仰,多年不见,竟然堕落如此,和朝阳谷水妖沆瀣一气,可笑可笑!”
十四郎见他轻飘飘挥出一掌,一股强劲已极的力道突然狂风般卷来,自己蓄劲发出的长鞭突然倒卷,竟朝自己脸上打来。惊怒之下,身子向后倒翻,借着袭来的力道,卸去攻击之力,但仓促应变,双脚着地不稳,被那力道逼得一连退了七八步,颇为狼狈。
十四郎自小傲慢霸道,器量狭小,得其父荫蔽,未尝吃亏,更是骄横日盛。此次自动请缨,出使玉屏山,乃是为了一建功勋。殊不料出师未捷,险些在这青衣大汉上栽了个大跟头,恼羞之状,莫可言表。
那黑衣老者瞧见公子吃亏,知晓他的脾气,朝着青衣汉子冷冷道:“阁下这一掌竹节刀气大力小,中看不中用。想来你就是蜃楼城的段聿铠了?”他此言一则为十四郎遮羞;二则打击青衣大汉的士气。
青衣大汉哈哈大笑:“不错。老子坐不更名,行不改姓,蜃楼城狂人段聿铠便是我!”
十四郎听了心下微微一凛,想起月前父亲在朝阳谷曾说,蜃楼城除城主乔羽之外,有两大高手,武功魔法俱臻一流之境,是东海顶儿尖儿的人物。这段聿铠便是其中之一。当时他听来毫不服气,眼下来看,果有过人之处。
十四郎少年得志,一身武功由父亲在内的朝阳谷十大高手倾囊相授,魔法亦得父亲指点,颇有造诣。而且天资不错,所以年方十八,但一身功夫颇为傲人,乃大荒少年一代中的高手。他自视甚高,偏狭狂妄,今日虽一击遭挫,但恼羞惊怒迅速转变为雪耻的强烈愿望。当下扬鞭冷笑道:“无知狂徒,少爷适才念在青帝御苑,未发全力,你当少爷怕了你么?”
青衣大汉置若罔闻,从身上撕下一幅衣襟包扎肋间伤口,大声笑道:“灵感仰老匹夫,你怎地越活越是胆小,龟缩在屋里不敢见人么?”声音洪亮清晰,一字不漏的传入庭院中白衣女子和拓拔野的耳朵里。
拓拔野偷偷瞄了白衣女子一眼,见她玉靥飞红,眉目之间怒意隐隐,知她恼怒青衣汉子狂言辱及青帝。他性子开朗仗义,素来景仰侠义狂放的英雄,今夜见青衣汉子单枪匹马径闯青帝禁地,威风凛凛,谈笑伏敌,早已大为心折。见着仙女姐姐不喜,心中颇为矛盾,暗暗担心仙女姐姐一怒之下,出手对他。虽然那青衣汉子功夫了得,只是要与仙女姐姐动手,只怕……不知为何,他心中竟笃定白衣女子武功惊人。
但那白衣女子虽然心中恼怒,但她素来不喜现身人前,更厌恶与人动手,是以怒则怒矣,却按捺不发。
十四郎见段聿铠置若罔闻,心中震怒,转身朝着庭院恭恭敬敬抱揖道:“青帝明鉴,非十四郎想在玉屏禁地妄动刀兵,只是这狂徒目中无人,一再辱及青帝。十四郎忍无可忍,这才恳请青帝准许十四郎将这狂徒拿下。”
山上所有黑衣人尽皆朝庭院作揖行礼。
拓拔野心道:“免礼免礼。这么多人朝着我作揖,我可消受不起。”
黑衣老者朝十四郎作揖道:“公子,杀鸡焉用牛刀。这等货色,只需属下出马便可,何必劳动公子大驾?”
十四郎旨在亲手雪恨,冷冷道:“不必。”转身朝段聿铠走去。
段聿铠浑当没有看见,只是大声呼喝青帝名讳,见庭院中始终毫无反应,已经颇感不耐。十四郎身形一变,仿佛突然折了三折,刹那间如闪电般冲天飞起,手中长鞭在空中一抖,朝段聿铠脑门劈下。
这一式闪电鞭与先前那一记看起来毫无区别。段聿铠依旧瞧也不瞧一眼,斜斜挥手一掌击出,也依旧是先前那式竹节刀。
但是长鞭到段聿铠头上丈余处时,突然发出凌厉的破空呼啸之声,那乌黑的长鞭瞬息弯曲,盘旋,猛地膨胀了四倍有余,鞭梢突然亮起两道幽碧的光芒,既而一道艳红色舌信急弹而出!
那条鞭子竟然在刹那间变成了一条长两丈余长,宽半尺的黑色巨蛇!
拓拔野大吃一惊,眼前景象见所未见,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待要掩口,已然不及。白龙鹿也不禁发出一声怪异的嘶鸣。
巨蛇仿佛破皮出茧,全身涨裂,头部陡然间又涨大一倍,碧眼森寒,突然眯起,张开血盆大口,白牙森森,红信吞吐,向段聿铠“嘶嘶”咬下!
段聿铠“咦”了一声,似乎颇为惊诧,双手飞舞,接连十记“竹节刀”,激起漫天狂风,将黑色巨蛇微微一阻。但是先前招式已老,太过轻敌,变招时劲道虽发,却不足以却敌。当下再不迟疑,双足一顿,猛地将竹楼踩塌,轰然一声,落到地上。
巨蛇如影随形,刹那间从破洞窜下,弓身弹旋,穷追不已。段聿铠一招受制,先机尽失,只得双掌盘旋,护住周身,疾风般奔走,觅机反击。
十四郎立在湖边松枝上,淡青色的月光照耀下,黑衣飞舞,面色惨白,说不出的诡异。他满脸冷森森的微笑,右手屈指弹舞不已。
拓拔野瞧得片刻,心中大惊,难道那巨蛇竟是依照他的手指姿势,变换身形,步步追逼么?
十四郎当真便是以指控蛇,借兽发力。
这幻电玄蛇乃是水族最为凶顽的十八灵兽之一,与拓拔野的白龙鹿齐名。当年在碧水山为十四郎之父、水族四大魔法师之一的朝阳谷水伯天吴收服,用北极玄冰蚕丝封印,成为朝阳谷七绝之一。水伯天吴对次子十四郎溺爱有加,将这幻电玄蛇鞭作为他的兵器,并独创“幻电玄蛇指”,只需读取封印诀,解开玄蛇封印,便可以施展“幻电玄蛇指”,隔空弹指,控制玄蛇的每一步进攻。而这玄蛇自封印中出来,凶性更盛,再得“幻电玄蛇指”的内力,更加狂性大发,威力远胜于初。
十四郎冷笑道:“狂徒,以你米粒之光,竟敢与日月争辉。你身上已有七处伤痕,流血不止。只要有血腥之气,便可以激起玄蛇的狂性。倘若你现在乖乖束手就擒,我还可以将你递交青帝发落。否则再过片刻,你就得葬身蛇腹,死无全尸!”
从山下赶将上来的朝阳谷众人围在天湖边,纷纷附和呵斥:“姓段的,你那一点本领,在我们公子面前便如蚂蚁一般,公子只需一个手指便轻轻捏死了你!”“我们公子气量恢弘,慈悲为怀,你还不快快叩头感谢大恩大德?”
段聿铠哈哈狂笑:“老子纵横天下,什么怪物没有见过?莫说区区这么一条小蛇,就是火龙凤凰,还不是照样给老子拔光了羽毛,烤成秃火鸡吃?”话虽如此说,但是手上却越觉吃紧。他千里单骑,不知闯过了多少险关,才来到玉屏山。片刻未休息,就自山下一路杀将上来,身上连受七处重伤,精疲力竭,已如强弩之末。此刻先机尽失,步步受制,要想反败为胜,谈何容易?
十四郎大怒,口中念诀,右手如狂风疾舞。幻电玄蛇狂性大发,如黑色霹雳,连连吐信舞尾,发起一连串的猛烈攻击。
段聿铠左脚后撤,突然一脚踩空,登时身子微微一晃。便是此时,那幻电玄蛇突然弹跃而起,钢杵般的尾部电扫而至,狠狠拍在段聿铠胸膛!段聿铠只觉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喷射出来,身子被震得朝后飞出,重重撞在一株松树上。
拓拔野又是“啊”的失声惊呼。
这声惊呼比先前那声还要响些,庭院外众人都转头瞧来,心中均想:“青帝院中还有别人么?不知这人是谁?竟然为段狂担忧?”
拓拔野自觉失态,转头瞧了白衣女子一眼,见她一双妙目正凝视着自己,脸上一红,心道:“仙女姐姐不喜欢这青衣大汉,我这般担心,不知她高不高兴?”但是心中确实为段聿铠暗暗担忧,要想讨好白衣女子,而将青衣大汉视为敌人,自己又万万不能办到。当下转过头,透过竹隙,屏息观看。
段聿铠撞在松树上时,左手顺势一拨,身形盘旋,如游蛇般蜿蜒绕行,刹那间窜到松树之梢。
十四郎听见庭院中惊呼之声,只道是青帝一方有人担忧段聿铠生死,当下稍感犹豫,没有立即乘势攻击。幻电玄蛇盘在树下,仰颈吐信,嘶嘶不已。
段聿铠想要大笑,一张口却又喷出一口鲜血,咳嗽几声,勉力笑道:“好好好,这条蛇肌肉强壮,烧汤一定好吃。”
十四郎不怒反笑:“狂徒,你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朝庭院望了一眼,见里面寂然无声,心想:“不知青帝是否顾念旧情,不忍置他于死地?倘若如此,我便废了他双手两足,然后交给青帝处置。”一念及此,便接连舞动“幻电玄蛇指”,拇指、食指、中指闪电般交错点舞,幻电玄蛇也随之舞动。
段聿铠坐在树顶松枝之上,眼见那玄蛇缓缓游动,环绕树干,游走上来,心中苦涩:“难道历尽千辛万苦,来到此地,连青帝的面都未见上一面,便当真要葬身于这幻电玄蛇的腹里么?嘿嘿,灵感仰,你果然是一点未变。”想到自己身负的重任,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大丈夫死则死矣,只是蜃楼城十几万性命都悬在我的手中,倘若在这里送命,九泉之下我有何面目见城中父老?”当下运气丹田,积聚力量。但他受伤颇重,且疲惫不堪,以目前残余之力要想施放魔法必将两败俱伤。若以武功周旋,要击败这幻电玄蛇也是难如登天。
玄蛇游走到距他丈余处,猛然高高弹起,在半空中突然又增大了尺许,张开大口,呼的一声喷出数十颗幽蓝的冰屑,朝段聿铠激射去。段聿铠双足一顿,身如弯弓朝下翻去。那玄蛇似是候着此举,闪电般蜿蜒卷尾,立时将段聿铠紧紧缠住!
段聿铠只觉胸间一闷,已然被那玄蛇团团缠住,动弹不得。那玄蛇弯下头来,碧目光芒闪动,大口嘶的张开,龙牙交错,红信在他脸上舐触,口涎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拓拔野看的掌心尽是汗水,眼见这豪勇的狂人受制于玄蛇,性命不保,心中极为焦急,想要央求白衣女子出手相救,但也知道她甚为讨厌段狂人,定然不肯相助。以他自己的身手,要挺身救人,那无异于以卵击石,非但于事无补,还要搭上一条性命。正焦急无计,听见十四郎冷笑道:“段狂人,你敢只身闯玉屏峰,对青帝口出不敬之语,我还当你有多大本事,原来也不过如此。”
段聿铠被那玄蛇越勒越紧,仿佛肋骨都要被绞碎一般。他想要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朝阳谷众黑衣大汉七嘴八舌道:“什么蜃楼狂人,被公子爷轻轻一勾手指就好比一条土狗。”“早劝你投降认输,还口出狂言,当真是贱骨头。”“我若是你早就羞得一头撞死了。”
段聿铠纵横天下数十年,何曾受过这等鸟气?功力大损之下,一时轻敌,为一毛头小子所乘,又遭这一干小人奚落,心中怒发如狂。他心道:罢了罢了,今日纵然经脉尽碎,也要将这群无耻水妖杀个干干净净!
十四郎心中得意洋洋,说不出的畅快,轻飘飘从松梢一跃而下,朝庭院走去。突然听见段聿铠一声雷鸣般的怒吼,众人失声惊呼。他转头望去,大吃一惊。只见那段聿铠也不知施了什么魔法,竟然将玄蛇震飞。玄蛇在半空中发出痛苦的嘶嘶声,全身突然长出嫩绿的青藤,以惊人的速度,裂肤破肚,蔓延生长。段聿铠全身鲜血,昂首站在血泊中,对着朗朗明月发出一声雄狮般的啸吼。众人大惊,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黑衣老者变色道:“万壑春藤绕!”
原来段聿铠盛怒之下,竟然震伤自己经脉,用这震荡之力,震开玄蛇,而后咬破舌尖,使出木族的两伤魔法“万壑春藤绕”。他口中喷出的血滴如利箭般射入玄蛇身体,在其体内异变为藤蔓,迅速生长。这魔法是木族魔法中七大两伤魔法之一,对对方的伤害有多大,对自己的反伤亦有多大。若非情不得已,决不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