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九霄”据死老道士说是震古烁今惊世骇俗的绝顶功法,越往上越难练,练到第九层可谓独步天下,孟扶摇对此嗤之以鼻,认为八成死老道士是在吹牛,只是这功法难练却是真的,她练了十年,才到第三层,就这速度,死老道士已经大赞奇才,如今生生倒退一层,孟扶摇真真大恨。
夜色更沉,一丝隐约的水声,渐渐响在安静的山洞内。
挣扎着爬起身,孟扶摇一点点蹭着地面挪过去,精铁的镣铐撞击着嶙峋的地面发出呛啷的声响,好半天才挪到山壁边。
重重的对壁上一靠,用尽力气的孟扶摇不顾山壁脏湿,将脸颊紧紧的贴上正在缓慢渗水的山壁,一滴滴的等那救命的水源。
这七天,她就靠这每天半夜会准时出现的水源,活了下来。
喝了几口水,喘了口气,孟扶摇摸了摸脸,发现自己脸上的假伤疤都已经被水冲去,不过也没关系,反正这洞中一时也没人来。
喝了水,精神好了些,孟扶摇倚在山壁上,无意中向洞外一看,突然眼神一凝。
前方,一座突出的孤崖,如一刃被天神劈裂的剑锋,斜斜曳出在山体之外,那轮淡银色的月,正正挂在那绝崖之上,圆而光亮,看上去像是被陡峭的绝崖之尖勾住一般。
月色森凉而柔润,山巅明月里有人正在作飞天剑舞。
那人衣袍宽大,被山风吹得猎猎飞舞,于峰巅之高飘荡的薄云淡雾间若隐若现若在九天,举手投足飘然欲举潇洒灵动;长剑撩点裁云镂月风华迤逦;明明只是一个遥远的影子,起伏转折之间,却生出林下之士的散逸风度,和灵肌玉骨的神仙之姿。
瑶台之上坠落明珠,蓬莱之境荡舟欸乃,那诸般种种景致,都是极美好的,却不及此刻那月中舞剑之影,迅捷与优雅同在,刚劲与曼妙共存。
星河浩淼无极,皓月烟笼寒沙,浅黑的剑舞之影镀上玉白的月色,鲜明如画,而斯人一剑在手,不谢风流。
不知不觉间,孟扶摇已经看痴了去。
以至于洞口突然覆上一层斜长的黑影,暗处传来有人悄然走近的细微声响,一时竟也没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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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亲爱滴们……男主出来鸟……
风起太渊 第六章 真是可惜
裴瑗站在洞口已有许久,看见隐在黑暗里,一身憔悴的孟扶摇呆望着远处某个方向,始终没有动静,忍不住轻咳一声。
听得这一声,孟扶摇霍然转首,不由怔了怔。
裴瑗?这大半夜的,她过来做什么?
心里疑问方起,又有点舍不得刚才那美妙的一幕,孟扶摇眼波又忍不住向方才那个方向掠去。
只是这么一转首的刹那,那使剑作舞的影子已经不见。
孟扶摇心中一阵怅然,随即自我宽慰——也许那真的是仙人舞剑,凡人哪有那么好的风姿?
裴瑗没有发觉她的魂不守舍,发觉了也只以为她奄奄一息神智不清,她就着手中的火折子打量着孟扶摇,神色间突然浮出几分惊讶。
这个从来没有正眼看过的师妹,火光一照,才发现她竟生得十分好姿色,容颜竟比自己还要精致几分。
她怔怔看着孟扶摇,一时竟忘记自己来意。
月光浅淡,密林里被勾勒出一片深深浅浅的黯绿,四下里寂静无声,连虫鸣声都不闻,只有偶尔掠过草尖的风,在林中割出细碎的声响,那声音若有若无,反衬得整座山林更幽深了几分。
如此安静,无人经过。
裴瑗注视着一丈之外的少女,看着她窈窕的身姿被月光透露的光影勾勒出动人的曲线,一笔一笔,俱是造物所钟,风姿美好,小巧晶莹的下巴在一片深黯里看来越发如玉般光润玲珑,突然觉得心底升起强烈的不安。
她喜欢燕师兄已经很久,别人不知道他和孟扶摇的私情,她却多少看出点端倪,一直没想明白燕师兄为什么会喜欢那个无用的丑女,但也从没放在心上过,她有美貌,有天份,有地位,有智慧,普天之下,谁能胜过她?
燕师兄是聪明人,他会不明白娶到她,对他将有多大的帮助?而除了她,还有谁能配得上他的优秀?
果然,燕家提了亲,果然,燕师兄还是选择了她。
当男人可以有更多选择时,他为什么不选择那个更好的?
只是,那个女人,竟然不是蠢材,竟然这般美丽,她直觉她是个威胁,对以后幸福完满路途的一个威胁,她怎么能允许自己铺设好的灿烂路途,被一个潜在的威胁摧毁?
但有一分可能,也不允许!
裴瑗眼神森然,面上却微微浮出笑意。
“孟扶摇,你走吧,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
孟扶摇怔了怔,抬头看她,裴瑗居高临下的睨视她,语气高傲。
“你想必已经知道惊尘和我的婚约,如果不是碍于礼教之防,我本来那夜就应该和他一起回燕京,孟扶摇,惊尘将是我的丈夫,我不希望你以后再出现在他面前。”
孟扶摇仰首,一笑,“正好,我也一样。”
裴瑗嘴角扯起一个轻蔑的弧度,淡淡道,“希望你不是死要面子口不应心,既然你也不想见他,那就给我走远点,别再纠缠他。”
她蹲下身,去解孟扶摇的锁链,手指却悄悄暗扣了在了地面突起的一处山石。
“师妹!”
身后突然传来低唤,裴瑗手指一缩,回身看见在附近负责看守孟扶摇的四师兄大步过来。
怔了怔,裴瑗转身,扭身时腕上金刚镯的链扣不知怎的扯住了孟扶摇袖口,哧一声轻响,孟扶摇一截袖子被撕开,露出光洁的手臂。
裴瑗啊的一声,急忙道,“四师兄,别上前来,非礼勿视。”
四师兄斜眼瞟了一瞟,很听话的止住脚步,微笑道,“师妹,听说贵客将至,师父让你去见客呢。”
裴瑗惊喜的道,“是无极皇朝太傅大人到了么?太傅大人是无极太子殿下的授业之师,有幸拜见太傅,想必也可遥想绝世无双的太子殿下风采了。”
想了想又道,“师妹衣衫不整,这山地风大莫要着凉。”说着俯身蹲下,脱下红色披风,先去裹孟扶摇光裸的手臂。
红色披风在半空中旋出一片艳丽的彩幕,悠悠罩上孟扶摇的手臂。
裴瑗执住披风边缘的手,突然无声无息伸入了披风底。
那手指触上肌肤,孟扶摇只觉她指尖冰凉。
一抬头,看见俯首看她的裴瑗,刚才的满面微笑早已无影无踪,双眉间满是煞气。
她森然的看着孟扶摇,低声道,“我的人,你也敢抢?”
孟扶摇一怔,未及回答,忽觉抓住自己手臂的指尖一滑,转眼间连点右臂数处大穴,半边身子连同哑穴立即僵麻。
随即裴瑗一声惊呼,“哎呀,扶摇师妹你要做什么?你衣袖里怎么还藏着匕首?啊!”
她自导自演的在披风底弹动手指,披风抖动剧烈,看起来像是两人在迅速交手。
四师兄疑疑惑惑上前来,偏头看却什么也看不见。
裴瑗却觉得戏已做足。
眼神掠过一丝杀气,单指一扣,孟扶摇身后一方紧闭的山石突然移开,现出一处隐秘的悬崖,随即裴瑗双手狠狠一抖,一个毫不犹豫的抛掷!
哗啦一声,人体滑落之声响起,孟扶摇连一声惊呼都没能出口,身子已经直直落下!
崖下传来碎石滚落之声,良久方休。
崖上,风声寂寂。
四师兄怔在一丈之外,瞪着裴瑗的背影,眼底神色变幻。
裴瑗却已姿态优美的转身,红色披风旋开烂漫霞彩,她以手掩口,瞪大美眸,一声迟来的惊呼冲口而出,语气却毫无惊讶之意。
“哎呀!我真该死,没能抓牢,扶摇师妹……掉下去了。”
随即又蹙眉哀叹,“唉,我好心给她披衣,她却趁机暗算我,这……这叫人怎么说!”
“是吗……”四师兄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那是她咎由自取。”他探头对崖下张了张,崖下深黑一片,不辨景物,四师兄摇摇头,喃喃道,“真是可惜,这崖这么高……”
裴瑗似笑非笑看着他,不语。
“不过我更担心师妹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裴瑗笑意于黯沉的夜色中如春花怒放,娇俏的转首看向山崖之下。
她语气轻快如唱歌,声音消散在黛色的夜风里。
“真是可惜。”
风起太渊 第七章 我很寒冷
夜色深浓。
这漫长的一夜,似乎永远不会过去。
刚才落下孟扶摇的山崖依旧寂寂无声,崖边缘偶有碎石滚落,很久很久才发出撞击到底的回声。
听得出,崖很深。
崖边的乱草,突然动了动。
随即,一道黛色身影,突然自崖下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缓缓升起。
身影完全无视地心引力,仿佛被什么隐形的物体神奇的牵引着,缓慢的在半空中划了个半圆,稳稳的定在崖边。
那纤细身影一抬头,月光洒上她寒气隐现的双眸。
孟扶摇。
嘴角浮出一抹没有笑意的笑容,孟扶摇手腕一招,一道肉眼难以分辨的黑光刷的掠过半空,缩进了她的衣袖里。
“想害我?没那么容易。”
孟扶摇轻轻抚摸着腕间的黑色细鞭,那是她用以作腰带的软鞭,裴瑗神色不对,她早已将这鞭子扣在掌心,扯她衣袖行为古怪,她更是早已留上了心,红色披风罩住裴瑗手下把戏的同时,也罩住了她将软鞭缠上洞边山石的动作。
裴瑗点穴,她提前调动残余的破九霄功法,护住了裴瑗手边那半边的身子穴道,裴瑗披风底点穴,认穴略有偏差,力度也不够,几乎她在落下的那刹,便借着冲力立即解开。
而她被推落时,软鞭扯住了她的身体,她一动不动直等到那两人走远,才从崖下爬上。
立定崖上,看着前方的黑暗,孟扶摇仿佛看见黑暗尽头那曾经庇护过她的巍峨雄伟的山庄,和那曾经给过她极为宝贵温暖的少年。
崖顶大风鼓荡,面色苍白的少女站得笔直,没有表情,当初想起那少年时会不自主浮现的笑意,此刻在她脸上荡然无存。
那些为情意所惑一时心动的日子,那不过是她生命里一段走了歧路的探险,她在那般葳蕤华盛的丛林里看见温情的美,以为那是自己的好不容易寻获的伊甸园,然而很快她就被驱逐出境。
不过没关系,这世道,有吃不完的亏,也有还不完的账。
孟扶摇弹了弹缠了金丝的软鞭,软鞭发出铮然之声,在山谷里隆隆的传开去,有如号角被清越吹响。
笑了笑,孟扶摇从怀里摸出几根墨绿色的草,草尖却是白色,看上去像积了晨间的霜。
满意的端详那草,孟扶摇觉得自己运气很好,坠个崖居然能发现这崖壁上生着的“一指霜”,这种药草治疗内外伤很有疗效,还有固本培元的效果,真真是因祸得福。
小心的扯了一根草,正要放入口中。
突然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