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满身的补丁,梳着两条□□花辫的少女弯腰放下怀里的小弟弟,让小弟弟自己坐在小凳子上玩,跑了过来看了看她。
“阿妈”另一个瓜子脸女孩,放下怀里的小妹妹给她身旁的兄弟,跑里过来喊她。
先前十二个孩子济济一堂的时候,李梦雨是拒绝认真去看的,她终于有了一些对于过去父母偏心的原因的理解了,因为孩子实在是太多了,看的眼疼。
之前没仔细看,乍然看到两个小姑娘从一堆人群里跑出,就俩单薄的小身板站在她的面前,这才模样清晰印入李梦雨的眼帘。
啊啊啊啊啊!好瘦的竹竿人啊!
大姥是圆脸少女,遗传了她奶奶的脸型和容貌,她奶是村里出了名的大美女,可她在那女孩脸上看见的不是美貌而是瘦到脱相的脸!
那胳膊细到跟扫把杆子,那脖子细的仿佛随时都会断,补丁累着补丁的衣裳在单薄的身上空空荡荡。
二姥是瓜子脸小女孩,遗传她爷爷的脸型和五官,李梦雨爷爷死的早,她从未见过,但她大姑长的像爷爷,十分的漂亮,哪怕是瘦到脱相,李梦雨也认得出和她大姑八分相貌的瓜子脸女孩!
之前被一声又一声的“阿妈……”支配的恐惧又上来了,她不过是他们的侄女,猛然间回到过去,看见伴随着高高矮矮的身影冲了过来的年幼叔叔伯伯们一马当先的跑过来团团的围着她叫她阿妈,她的内心是懵逼的。
失去的父亲的孩子们下意识的跟依恋母亲,尤其是母亲在父亲亡故之后病倒,更是吓坏了一群孩子们,没有父母,身为老大的大哥带领一群弟弟妹妹们下地干活,繁重的农活再累都无法让孩子们忘记母亲病倒在家的恐惧。
从地头下了工回来之后,跑的快的男孩子们一马当先争先恐后的往家跑,生怕回家迟了回发生让他们害怕的一幕,破烂的门口犹如一阵龙卷风刮过,一眨眼的工夫呼呼啦啦跑来一群孩子。
李梦雨还没反应过来,身旁就围了一群高高矮矮的男孩一脸紧张的围在母亲身边,齐齐的喊李梦雨“阿妈……”
“阿妈你头疼不疼?”
“阿妈你怎么起来了,不多躺一会?”
“阿妈你饿不饿,我喊大姐赶紧烧饭。”
“阿妈你还难受不难受?”
被吵到耳朵都要炸了,穿成了自家亲奶奶的李梦雨被一群叔伯围着不说,几个姥姥姑姑也怯怯的站在不远处满眼担心的瞅着她,绕是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现实刺激的整个人都快晕了。
这是从哪来的一群非洲孩子,又黑又脏又破!
李梦雨把眼从大姥和二姥身上移开,指挥着两个姥姥把炒麦粉弄到后堂去,所谓到后堂就是正屋后面拉了一道大大的围墙,这围墙有多大呢,大到整个院子有几百多平米这么大,院子里的后墙搭着点砖盖了三间小屋,院子的东墙搭建了一个东屋,院子的西墙搭建西屋。
后墙三间小屋是男孩子们睡觉的地方,东屋是女孩子们睡觉的地方,西屋是厨房。
院子里有一口压水井,吃水从压水井里压出,洗衣到屋外两百米外的清清的小河边去洗衣服。
种下一颗枣子树,一颗柿子树,还有一颗梨子树,每年的果树结果就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候。
被烟熏得黑乎乎的灶台上有俩个大灶,二姥姥自觉的去灶台后面蹲着引火烧火,大姥姥按照她阿妈的吩咐把大铁锅清洗的干干净净,都弄妥了之后,李梦雨把袖子一撸,放了一点油在锅里,把小麦粉放到锅里翻炒。
她到是想出门卖点好东西,可她家里吃的除了小麦粉就是红薯山芋干,她特么的翻箱倒柜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翻出什么好东西来,只能就着小麦粉和红薯干动脑筋了。
翻炒小麦粉的时候,李梦雨把家里所有的白糖都倒在了锅里,顿时围在她周围伸着脖子看的孩子们抽气声一片,此起彼伏。
加了油炒的小麦粉特别的香,当香气都钻到了鼻孔里,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变成了大规模的吞咽口水声,堵在门口的几个孩子嘴里的口水哗啦啦的流,帮着李梦雨炒小麦粉的大丫,蹲在灶台后面烧火的二丫,眼睛都直了,有一种眼珠子掉到了锅里捞都捞不出来的即视感。
年纪小的全是一副口水直流三千尺的馋样,年纪大的几个男孩倒是难得的没那么嘴馋,而是极为肉疼的看着李梦雨霍霍掉的油和白糖,那些都是他们家一年的油和白糖,给他们阿妈一次给霍霍光蛋了。
“阿妈……”小女孩怯怯的跑来。
“阿妈……”突然窜出一个高瘦的男孩一脸紧张的叫她。
“阿妈……”被大姐抱着,在大姐怀里挣扎不止的小家伙都伸长着小细胳膊朝着李梦雨直伸手,想要阿妈抱。
她三叔好小,大约二头身的小身子从他哥哥身上用力的往下滑,带着鼻涕的小脸黑乎乎的,抱着他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大男孩,瘦的一阵风刮过就能吹跑那种。
这小麦粉太香了,太香了,香气扑鼻,年纪小的孩子们都被香的受不了了,一个一个的往阿妈那里挤,想吃一口那么香的好吃的东西。
刚刚吃到肚子里的食物顿时没滋没味起来,哪有阿妈炒的食物那么香啊。
“阿妈……”李国冬心痛的轻喊。
李梦雨顺着声音回头去看,只见她大伯一脸心痛要死的面目神情,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虚弱的浑身直颤抖,眼前阵阵发黑。
那是他们家一年的粮食,被阿妈一次给霍霍了好几个月的口粮,照阿妈这样霍霍下去,全家人都没东西吃。
大伯是如此,19岁的二伯也是如此,年轻脸庞凝滞成一个惊愕的表情,缓缓的缓缓的伸出手,朝着她伸出手在空中形成一个定格。
三伯一脸呆滞神情。
老四是她大姥,等反应过来她阿妈干了些什么之后,脸上的表情是崩溃的。
“阿妈……,你把家里的焦粉都炒完了,以后家里都没吃的下锅了。”说话的女孩是圆脸,面容五官和她爸极像,声音也是软软的,此时圆圆的脸盘儿五官都心疼的皱成了一团。
李梦雨瞟了一眼她大姥瘦跟芦柴棒似的细胳膊细腿,心尖尖颤了颤解释道:“香不香,很香吧,阿妈是准备拿这些东西出去卖,等卖了钱,再多买些食物回来,你们阿爸已经没有了,阿妈一个人种不了多少地,得想些办法多弄点食物回来吃。”
大姥儿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机械呆滞的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炒麦粉最重要的就是火候的问题,火候小了,麦粉没炒好,不够焦香,吃起来味道不够;火候大了,一下子烧焦了,过于焦黑味道不好。
这可是极为讲究的手艺活儿,炒好的小麦粉因为放了白糖的缘故,又香又甜,李梦雨让她大伯带着二伯三伯一起,用磨子磨上一遍又一遍一直磨到细细的粉末为止。
这样成为粉末的炒麦粉格外的好吃,可干吃,直接一勺一勺放嘴里慢慢抿着吃;可也用开水冲成糊状吃,还可以拌着稀饭吃。
不管怎么吃,做的好的炒麦粉就一个字,香!
大伯二伯磨炒麦粉的时候,李梦雨弄起了炸薯片,炸薯条,等到大伯二伯把炒麦粉磨成了她要的细细的跟能冲出芝麻糊的芝麻粉一样细的时候,李梦雨点名带上了大伯、二伯、大姥和她亲爸带着东西上路了。
三伯17岁,在乡下也是结婚的年龄了,与大伯二伯一样,家里兄弟多,穷的裤子都穿不上,一直娶不上媳妇,李梦雨让她三伯带着弟弟妹妹一起下地干活。
村里穷到大锅饭只吃了一年就解散了,幸好吃大锅饭的时候一开始是敞开肚皮吃的,她奶奶那个时候怀了她小姑小叔就靠着这大锅饭顺顺利利的生了下来,还吃上了奶。
现在大锅饭虽然解散了,但村里面干活还是得一起下地干,李梦雨能够不下地,是因为她爷爷白天刚刚过,她病倒在家里,大伯二伯一个管家,一个照顾弟妹,村里的干部都是带着血缘关系的堂兄弟自然照顾。
喊了一声让三伯找村长请假,就是阿妈不舒服,大哥二哥带着阿妈一起去医院看病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