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我又打电话到离我们最近的村找木匠,让他们来给我建个小木房,这里已经没大路了,建砖瓦房不太现实,车子进不来。棺材还是人家用牛板车拉来的,再说三万块钱,买棺材做墓碑已经花了五千,不够建房子了,木头房子反而好说,材料可以上山砍,这里不缺树,或许还能留点钱买些日用品。
忙完这些,我便带着香纸鞭炮,上山看了看,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坟边不远处的大樟树最下面的树枝有个新鲜的折口。
我跪在他们坟前,“小兄弟,谢谢你救我一命,墓碑明天就可以到了。你们两位对我都是大恩,有什么心愿记得告诉我,我一定办好。那个……现身就不必了,托梦就好!我从小到大噩梦缠身,实在是有点怕。”
木匠来后,说刚砍的树不行,得去村里买木材。看来这笔钱还是省不了,我担心村里人不卖给我,便把钱给了四个木匠,让他们去买,然后用牛板车拖来。我自己则上山砍了些小树搭了个木架,然后去村里偷了几捆干稻草铺在木架上,先这样住下来。
半个月之后,木房便建好了,里面也有五十个平方,五脏俱全,江边风大,夏日太阳炽烈,四五天油漆就干了,虽然味道很重,什么家具都没有,但我还是住进去了,毕竟这里面要比小木棚舒服,至少不会下雨时全身湿透。上山找了些去异味的草药,晚上睡觉时熏着,还算可以忍受。
那棵救命的樟树我自然留在那里了,虽然奇形怪状,看上去有点怪异,却是别样的风景。临时木棚我没拆,准备养条狗。
我想找点事做,便去找熊老六,他说打捞队的村民不让我进,我只好说如果有难活儿可以找我,因为我发现自己水性特别好,在水里像是能呼吸,至于到底能憋多久,我不知道。
“你还敢进断头峡?”熊老六问。
“不敢,不进了,我是说江里有人不敢捞的女尸,或是……小尸,我可以去。”我回道,反正我烂命一条,只求苟活,不怕诅咒。
“好!”熊老六刚说完,就被老婆拉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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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一单生意
回到家里的时候,我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女人正趴在窗户上朝里看,我认出是那小孩的母亲,四十来岁的样子,比起上次,好像更憔悴了,身体应该不怎么好,灰色T恤耷拉在她瘦弱的身体上,双手干枯,若不是有印象,我还以为是乱坟岗的哪座坟诈尸了。
“王小峰的妈妈吗?”我问。
女人惊讶地转过头看着我,面黄肌瘦,“你怎么知道我儿子的名字?”说着眼泪就夺眶而出。
“他给我托梦了,说想你。”
女人听完一屁股坐在门口台阶上,哇的一声哭起来,干枯的双手抹着眼泪,“我也想儿子。”那哭声撕心裂肺,我也为之动容。
“怎么现在才来?”我问。
“我生病了,老公家里人逼我离婚,所以现在才来。”女人哭得很凄惨,眼泪跟决堤的洪水一样根本止不住,鼻涕口水混在一起。
我看得不禁眼眶一红,想起了自己的妈妈,我连她什么样都不知道,那时候农村倒是偶尔有来拍照的,但是很贵,爹妈都没舍得拍。我爹的样子虽然模糊了,但好歹有点印象,妈妈就只能凭想象了,奶奶说我的眼睛和鼻子像她,所以我经常照镜子。想必她在另外一个世界,也像这女人一样,念子心切吧。
我给女人倒了一杯开水,但她不喝,说要马上去看儿子,便只好带着她去了。
山路不好走,女人摔了好几跤,我只好背着她上山,她一直问我到了没,到后来我都懒得回了。很快就到了,她趴在儿子坟头,抓着新鲜的泥土,哭得没了力气,一直喊着小峰的名字,我则站在一边抽烟。
“天快黑了,下山路不好走,咱们还是回去吧?”我说,肚子又饿,主要是害怕天黑,万一小峰要出来见妈妈,还是很吓人的。但是让他们母子相见不是好事吗?我又不知道该咋办了,一包烟也抽完了。
女人居然趴在坟上睡着了,我很想问问她老公为啥不来看孩子。正在犹豫要不要带她回去的时候,她突然嗖地从坟上爬起来,着急地看了看四周,我顿时汗毛都竖起来了,虽然太阳刚下山,但还是白天呢。
我站起来看了看四周,除了风吹草动,树叶沙沙响,啥都没有啊。
“我梦见小峰了,让我不要担心他。”女人跟我说。
“那就好,我爸爸很善良,也很喜欢小孩,他会在那里照顾小峰的。”我没说刘叔,因为墓碑上我的名字上面的身份就是子,养子也是子。可惜活着的时候他没让我叫,他说男子汉不改名不改姓,而且我也听村里人说,跟他姓了,折他的寿,便一直以叔称呼。
我将女人送到镇上,她上车回去的时候递给我一个信封,说里面有王小峰的生辰八字,家族谱上的辈分名字,算命的还说让她把家里资料都刻上去,算命的说孩子太小,又死于非命,担心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还说等她身体好些了,找到工作,再来看小峰。我自个儿走路回来的,到家差不多晚上十一点了,累得不行,就着开水咸菜,吃了个四个馒头,拆开信封,除了王小峰的信息,还有三千块钱。这钱我没想要,但那女人说了一大堆信息,我又搞不懂,以为里面全是资料呢,没想到资料虽然详细,但就一张薄黄纸。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小男孩蹲在樟树下,他依然穿着红裤衩,依然湿漉漉地,天并没有下雨,我对他说:“谢谢你救了我。”
“谢谢你带妈妈来看我。”他回头笑道。
“你不想爸爸?”我好奇地问。
“他在外面还有个家。”
“你怎么知道?”
“妈妈说的。”
“为什么不去见你妈妈?”
“她想我,就像我想她,如果我见她,她就永远不会舍得我离开了。”他的话就像个大人。
“你咋懂这么多?”
“你爸爸告诉我的,他就从来不见你,说他已经死了,不要再打扰你,所以他不会给你托梦。”
刘叔和我爹都是硬汉,他们不善言谈,但从不矫情。
“你这么乖,为什么要到江里游泳?”我埋怨道。
“有个女孩的小狗掉进去了,爬不上来,我去救它,掉下去的。”
“你喜欢她?”我笑着问。
他点点头。第二天我就找人把相关信息刻上去了,花了三百块,主要是村里人多嘴,搞得那老头子都怕我,不然最多八十块就搞定。
之后我便住在木屋里,从没过村头的小卖部一步,后来店家被村民们说闲话,他便让我要什么东西,他就放到村口石磨那,我去拿,大家都默认了,东西和钱放在那,哪怕是过夜,小偷都不敢要。
社会变化得很快,人们变得很奇怪,以前穷的时候,大家只要饿不死,就不太愿意捞尸,但现在我发现大家日子好过多了,钱瘾却更大了。捞尸价水涨船高,碰到有钱的主儿还能宰一刀,媒体就报道过挟尸要价事件,社会再怎么批评,这也是自由交易,况且在打捞队看来,这是损阳寿的,有钱不赚是王八。
以至于现在生意都要抢,各村的打捞队划分地盘,为争夺尸体打捞权,打过好几架。
一年多的时间我只接过一单,就是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挂在断头峡口的石头上,尖锐的岩石插入腹部。虽然还没进入断头峡,但是那里水流踹急,他们担心万一过线了会受诅咒,所以没人敢捞。因为涉及到刑事案件,经村长熊老六推荐,警察带着家属找上门,我开价十万,家属不能接受。
“小伙儿,我们要办案,尸体泡久了影响取证,你就通融通融。”一个中年警察说。
“就是,前两天你们打捞队在网上被人骂出翔了,还敢挟尸要价,信不信我把你拍下来传到网上?”跟着来的男人气急败坏地说,还将手机掏出来准备拍照。
“你老婆你杀的吧?”我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