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的钱,你想要我就帮你捞上来。”我问,见他还不回答,支支吾吾,我没时间跟他废话,越靠近积水潭,越越难捞,,便将绳子绑在手腕上,一跃跳进断头峡。
落入水中后,我便游向木船,这时候上游的暗流突然变得汹涌起来,将木船冲走,我追上去抓着木船,潜入到下面,船上绑着一根绳子直通水下,我拉了拉绳子,感觉有什么东西吊在上面,我想绳子的另一头就是刘叔的尸体了,这应该是刘叔当时能想的唯一办法。
我顺绳而下,绳子只有十来米,我看见刘叔的手被绑在绳子上,身体却被黑色水草缠得跟个粽子一样,这才十几米,离水底远着呢,哪来这么长的水草噬人。我突然想起儿时那个长发女人,不禁吓得打了个冷颤,似乎能看见她在水底下,但揉了揉眼睛,又没有,这季节又是大上午,江水可没那么冷。
虽然很怕,但我不能把刘叔放在水下,我六岁时能活下来全因为他,命还了也无所谓,况且这里不是积水潭,应该没那么危险。我从腰间掏出从船上顺的小菜刀,使劲儿割着水草,但怎么也割不断,下半身却被水草慢慢缠上,无法动弹。
当水草缠到我腰间的时候,我看到不远处一条呲着牙的怪鱼朝我游来,它的头比卡车头还大,眼睛直径估计得有一米,我吓得连忙扭动,想挣脱水草的束缚,大鱼腥红的眼珠一转,跟我对上眼了,麻痹的,它现在才看到我,早知道就该等它过去,真是找死。这种鱼我没见过,应该是外来物种,江鱼一般没有牙齿,更没见过这么大的。
它张开血喷大口,冲向我,这嘴巴可以把我整个人装进去了,獠牙估计有二三十公分长。我脑子里闪现那个晚上的情景,左手捏住刀子一拉,掌心血迹冒出来,大鱼似乎有所畏惧,但并没有逃走,而是慢慢游过来,我抓着身上黑色水草猛地一拉,蓝色火焰在水底漫开,大鱼这才吓得屁滚尿流,转身逃走。
刘叔身上的水草也被烧了,水底水花翻涌,我看到他怀里还死死抱着那个小孩,我将他们拖出水面,解开船上的绳子,将双尸背在身上。
村里人都说鬼怕血,看来这是真的,但令我不解的是,我爹那年全身衣服都用公鸡血泡过,却依然死在积水潭,这其中的缘由我始终不知道,难道鬼只怕人血?这也好像说不过去,死的那些人哪个身上没血,难道刘叔这个年纪了,不知道鬼怕血这个说法?
小孩的脸早就被崖壁撞得血肉模糊了,也没见水鬼怕过啊!
()
第4章 小男孩
刘叔和小孩喝了不少水,非常重,上面没人帮忙,若不是我足够强壮,根本爬不上几十米的高崖。中途抓着绳子,踩着崖壁,休息了三次,一个小时后,村民们在路边看到我真的爬上来了,纷纷逃到百米开外,我背着两具尸体,花了半小时才回到水泥路。
我是硬撑着的,其实很累,但刘叔的死让我痛恨自己,这种硬撑带来的痛苦,以及膝盖肘部脚踝等部位在攀岩时磨破流血的痛感,能让我心里稍微舒服点。
小孩已经面目全非,他的父母站在远处哭得稀里哗啦,瘫倒在地上都起不来,不敢前来认领。
“孩子我帮你葬了,以后你可以来上香!”我喊道。
小孩妈妈跪在地上,哭声惊天地泣鬼神,她在朝我磕头,村民们可就不干了。
“孩子和刘贵都不能葬在当归村,你要么江葬,要么葬在断头山上。”一个村妇喊道,不知道她叫啥名字。
我背着尸体朝村民们走去,他们吓得节节败退,小孩父亲拖着小孩妈妈也跟着后退。
“小江,你不要害大家了。”熊老六站出来说道,“你把你叔葬在白氏祠堂后面的荒山,那里没人管。”
“村长,他从水龙王还有水鬼手里抢尸,以后肯定会连累大家,你得让他去白氏祠堂住。”堂叔喊道。
“他可是你侄子,白氏祠堂都快垮了。”熊老六说道。
“让这对夫妻出点钱修修。”堂叔对孩子父母说。
村民们纷纷附和,熊老六便低声跟孩子父母说着什么,小孩爸爸连忙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放在地上。
“小江,你把这钱拿去,把祠堂修修。”熊老六说完带着大家后退。
我便走过去,拿起三万块钱,背着双尸朝白氏祠堂走去,后面的山叫乱坟岗,都是一些没人知道的孤坟,连个墓碑都没有。
我打电话让人送来两口棺材,他们只肯送到白氏祠堂门口,我花了三个小时,用绳子绑着,一口口拉上山的。挖了两个坑,一直到天黑,才将他们埋好,烧完香纸,放了一些鞭炮,便躺在坟头睡觉,实在太累了,守坟不是我们的习俗,但除了这些我还能做什么。
睡到半夜的时候,我被雨水淋醒过来,江边多雨,更别提夏季了。我睁开眼睛好像看到一个全身湿漉漉的小男孩站在我头边,举着一片大树枝子,像是在给我挡雨。这时候一声巨雷,他吓得一抖,闪电划过天空,我看到他光着身子,就穿了个红裤衩,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表情。
麻痹的,吓得我起身就跑,就差尿裤子了,草地被雨水打湿很难走,脚底打滑,重重摔倒在地上,屁股都快开掰了。
“大哥哥,你别怕……”小男孩说话了,声音就好像在我耳边。
我龇牙咧嘴地摸着屁股准备起来继续逃,头顶突然又出现一片大树枝,他居然就站在我背后,给我挡雨,我可是跑了一百多米。
“你……是鬼……鬼?”我问,看样子肯定跑不过他,不如躺地装可怜。
小男孩站在那里,低头看着我,不说话,我发现他从不眨眼,任由树枝叶子上的雨水溅进眼睛里。
“我没害你。”我说。
“我知道,我就是给你挡雨,怕你感冒。”他说。
这小鬼搞得我还有点感动,除了刘叔,没人对我这么好过呢,他虽然面无表情,脸色寡白,但并无恶意。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王小峰。”
“几岁了?”
“八岁。”
“哦,你走吧,不要再出来了,够吓人的,小兄弟,人各有命,我也是烂命一条,帮不了你。”我说话的时候,屁股慢慢挪动,想蹭到山下平稳的地方起身逃跑,他却很不懂事,紧紧跟着我走,他明明站在斜坡处,脚下是滑溜溜的草地,但他却非常稳。
“大哥哥,你能帮我把我名字刻在坟头吗?不然我怕爸妈找不到,我想他们。”小孩说。
“好,好,没问题,明天我就办。”
“你回爸爸家睡吧,我怕打雷,也要回坟里了。”他将树枝子递给我,我连忙接着。“不要担心你爸爸,我会陪他聊天。”他说。
我举着树枝,坐在地上不敢轻举妄动,雨水打得树叶叭叭响,我鼓起勇气回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爬起来就跑,摔倒了便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树枝我还一直举着,真是他娘的绝了,这玩意儿能挡什么雨?但我的手已经吓得不听使唤,紧紧拽着松不开,可能压根没想过这事。
回到祠堂,我找了个角落避雨,之前住的那间已经垮了一大半,只有个角落稍微干点,太累了,靠着墙壁便睡。
雷声轰鸣,闪电如刀,我靠在墙壁上,好像头顶被瓦片砸中,睁开眼睛时已经晚了,夹角的两堵土墙轰然倒下,砖瓦瞬间就盖住了我的视线,将我砸晕过去。
太阳光线穿透砖瓦缝隙,照在我的眼睛上,我知道自己还活着,头被砸破了,身体虽然有痛感,但无大碍。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团绿色,起先吓我一跳,因为想到那水底女尸的绿眼睛了,后来才发现我在一棵樟树底下,樟树矮而粗壮,长得很怪异,粗壮密集的树枝帮我挡住了砖瓦,不然我就被砸死了,这房间里是有些杂草,但并没有樟树,当归村及附近的山上也没有这种怪异的樟树。
推开头顶的砖瓦,从里面爬起来,翻遍了砖瓦堆,也没看见昨晚捏回来的树枝,我背后汗毛直竖,难不成是昨晚小男孩送给我的大树枝救了我?我想起来他跟我说,你回爸爸家睡吧,那意思就是让我不要睡这祠堂里了。
六岁时看见的那个水鬼,就像一场噩梦,刘叔叔想方设法让我遗忘,最后实在不行,就混淆视听,大白天还扮作女鬼跟我玩躲猫猫,起初我怕,时间一长反而适应了,脑子里想起那女鬼就想起刘叔的搞笑样子,日子一长,便分不清真假了。后来就从没见过鬼,十七岁的年纪见鬼,还是穿着红裤衩的小男孩,真的很吓人。
但人家救我一命,恩得报了,我连忙联系做墓碑的人,为刘叔和小男孩做了墓碑,刘叔的生辰八字我大概知道,小男孩的只写了名字和出生年份,留白的部分等他父母来了再加上。
接着我又打电话到离我们最近的村找木匠,让他们来给我建个小木房,这里已经没大路了,建砖瓦房不太现实,车子进不来。棺材还是人家用牛板车拉来的,再说三万块钱,买棺材做墓碑已经花了五千,不够建房子了,木头房子反而好说,材料可以上山砍,这里不缺树,或许还能留点钱买些日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