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从头到尾她一直盯着呢,哪只贼老鼠也逃不过她老猫的眼儿。
俩儿媳李氏和周氏对视一眼,低头忙活,不吭声。
这时候谁也不是傻子,谁吱声谁倒霉,只希望自己不存在。
姚家阿婆眼睛一扫,落到周氏身上。
老二媳妇,你是不是馅放少了?
姚家阿婆之所以这么问,主要是因为这时候白面比肉还精贵,这炊饼各个皮薄馅大,就是为了减少用面,而馅料主要是羊下水做的,比面便宜多了,虽然有膻味,但多费些心思料理,加些调料也能做得美味。要是馅放少了,面就得多一些,这成本就高了。
本来这买炊饼的生意就挣得不多,手上再宽一点,家就败了。
她掌家,管着橱柜的钥匙,每次取面取肉都要经过她同意。她对家里的米面肉都是瞎子吃饺子,心里都有数。每次用多少料都要精打细算,而且她估算得相当精准,做过一次炊饼之后,每次分量都刚刚好,一百个就是一百个,多一个炊饼都没有。
平白少一个,不怪她多问。
不知,就按着平时的量做的。
周氏也郁闷,她性子和善温顺,不善言辞,比李氏少一分精明泼辣,这时候也是不知道说什么替自己辩解。
正巧,姚晨走了进来:奶,我刚才听到你多念了一遍十二这个数。
是吗?听到长孙的话,姚家阿婆立刻有点信了,老婆子精明智慧,但对读书人有种天生的敬畏感,而且长孙向来聪明实诚,不是会骗她的。
我再数数。
数完正好二十。
呀,这还真是 姚家阿婆笑了。
周氏松了口气,默默把新蒸出来的炊饼放好,帮儿子背上。
姚晨颠了颠背上的箱笼,仔细检查了系着的绳子。就怕万一松了,摔了吃食。
准备妥当,他道:奶,我走了。
好。姚家阿婆觉得刚才误会了周氏,又道:老二媳妇,去送送。平时那是绝对不会有的,离村口就几步,送什么送?毕竟接下来还要给一大家子做饭,当然不是吃炊饼,而是黍米粥。
周氏帮忙扶着箱笼,就希望能让儿子轻松点,边走边念叨。
这炊饼卖不完就不卖,你瞧着差不多了就去学堂,千万别误了时辰。
娘,我省得。去城里上学也快一个月了,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同窗可还好?会不会因为你卖炊饼看不起你?
没有不好的。大家没空理我,我也懒得理他们。农家小子,不会引起太多关注,也不会有人故意为难,安心学习便是。姚晨不想让娘亲担心,只说:大家的心思都在读书上,没有别的。
想了想,他又说:这一大早的,我又在城门附近卖,谁会瞧见?
这倒也是。周氏露出一个安心的笑来。
姚晨见周围没人,偷偷拿了个炊饼塞给娘。
周氏笑容更大,两口吃了,比第一次姚晨这么干的时候愣了数息反应不过来的模样强上不少。
她大口嚼着嘴里香气四溢的羊肉,烫烫的汤汁在唇齿间流淌,面皮松软,羊肉肉味味道十足,没有一丝膻气,又带着萝卜缨的清香。从胃部蔓延开的暖意,让周氏觉得整个人都活起来了。
还记得儿子当时的理由:阿奶允我拿四个当干粮,我吃不了那么多,三个够了。
这时候讲究父母在无私财,不管干多少活挣多少钱,得到的都要上交,吃什么用什么都由父母分配。家里好吃的好用的,优先供给壮劳力,吃饱了才能干活,其次是老人,再然后是媳妇们,最后是孩子。
姚晨因为读书,地位特殊,才能吃上炊饼,待遇还在媳妇们前面,仅次于壮劳力。加上他懂事体贴,深得二老喜爱,在家中偶有好吃的,也会偷偷分给姐姐弟弟,二老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媳妇们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往往家里干活最多,还吃力不讨好,常常挨婆婆的数落,比如煮粥太稠菜里盐放多了浪费针线之类,最后吃的也是混个半饱,好吃的是绝对轮不上他们的,多吃一口还被嫌弃。
周氏吃了炊饼,想到什么,又愁上了。
唉,这炊饼生意现在看着好,村里看咱家挣钱,也想跟着做,也不知以后会不会不成了
娘你听谁说的?姚晨问道。
大多数时候周氏念叨他就应着,不怎么追问。听她语气与发牢骚不同,就多问了一句。
村长媳妇娘舅家,周氏说起来挺不忿的,昨儿洗衣服的时候拐弯抹角地跟我打听咱家的羊下水哪里拿的。哼!不敢去找你奶和婶,只来问我。当我好脾气呀!
姚晨:你可不是好脾气嘛也就和我说道说道。
姚晨回想了一下,什么鬼娘舅?村子不大,村里都是沾亲带故的,半天没头绪就不想了。
娘你不用担心,咱家炊饼有方子,别家做不出那个味道。
这也是。周氏心思简单,听儿子这么说也就把这件事放下了,又转头絮絮叨叨地念起来:村长是个好的,那日晓得你要去城中上学,他还送了一篮子红鸡蛋,平时哪家有事都会帮一把,就是不大会选媳妇他那媳妇娘舅家真不是个好相与的,什么便宜都占我刚嫁过来那会儿去年上个月
姚晨:
一路送到村口,想着儿子明明是个读书郎,还要背着这几十斤走几里路拿去城里卖,周氏有些心疼,这孩子又聪慧又懂事,要是生在富裕点的人家,不知道能享多少福。
哪怕有俩驴车代步也好啊!
到城里还有一个时辰的路,天还黑着,一定要小心。
哎!娘你回吧!
看着儿子的背影没入黑暗中,周氏赶紧转身回去,路过水井先漱了口,就怕被婆婆闻到羊肉炊饼的味儿发现端倪,然后加快步伐回去。
虽然每日活多,她却不觉得辛苦。
儿子懂事上进,日子有奔头,什么苦什么累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