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听着动静走了过来。“安平媳妇一天到晚的想啥呢?可真会掐时间,不会是一直盯着咱们这边吧?她就是见你老实,又不爱说话,你甭搭理她。”对老六媳妇是真有些头疼,上跳下窜的,她图个啥啊她?没个清净日子。
“奶奶,她肯定就是一直盯着咱们这边,看你离开,就凶巴巴的跑了过来,幸好我在呢。”施小小摸了把额头,露出个甚是辛苦的表情来,满脸的庆幸,假得一眼就能看出来,阴沉沉的气氛瞬间拨云见日。
吕氏抓着她往怀里揉了两下,话里都带着笑。“这孩子,真不晓得随了谁。”
“专捡大伙儿的好呗,东凑西凑的,把好的全拢自个身上。”施小小娇声娇气的应,那是相当的得意。
喻氏笑着接话。“说不准还真是这么回事呢。”
“小小这丫头记性可真好,把大人们说的话,记了个七八成,果然是小孩子家家,容易记事,怪道都说读书就要从小娃娃抓起,大了,心思杂,不容易听进心里头。”吕氏想到小儿子善哥儿,就说了这么通话。
喻氏这会儿倒是没扮木讷,轻声问着。“娘是不是想送善哥儿去学堂里?”
“是有这么个想法,只是不知,你奶奶会不会同意。”家里的钱财都握在婆婆手里,吕氏琢磨着,依着婆婆待善哥儿的欢喜劲,或许真能成事。
如今的施家可不比以前,施家算不得地主,在村里却是头一份儿,人多田多吃穿不愁,都是这些年一点点攒出来的。
“应当会同意的。”喻氏想了想,很郑重的应着。“娘可以先教善哥儿识几个字,念几句三字经,回头在奶奶耳边读着,过段时日,自不用娘开口提,兴许奶奶就自个动了想法。”
吕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乐呵呵的接话。“我也是这般想的。”要说儿媳木讷少言,她却偏爱三分,其中还是有些道理的,就这儿媳啊,说话都说到她的心坎里去。
婆媳俩说得热络,施小小眼睛骨碌碌的打着转,也不晓得在打什么鬼主意。
喻氏瞅见了,没说什么,伸手捏了捏她的肉呼呼的小手。“想去玩就去玩吧。”不把小闺女支开,谁晓得她会起什么念头。都说知子莫若母,喻氏猜测着,这丫头八成打着进学堂的主意,这事可不能乱来,晚间得跟她细细说叨说叨。
“那我就不打忧你们了。”施琪人小鬼大,双手负在后背,腆着个胖肚子,一晃一晃的出了屋。
待出了大人的视线,她就收起作态,跟脱缰的野马似的,一溜烟便没了身影。
第3章
往自个身上喂了两回气运,虽然不多。待她出去逛两圈,看看有啥变化没。
村里没啥意思,施琪把目光瞄准山里。
说不定真能逮着只自动撞到跟前的笨兔子呢,今个晚上加餐,打打牙祭。
施琪想得挺美,迈着小胳膊小腿儿,哼哧哼哧的往山里跑。便是用跑,她这速度也很慢,谁让她还是个小不点呢。
坐在屋檐下编草席的老王头,远远地就瞅见有抹小身影往这边跑来,他年岁大,眼神有些模糊,距离稍远,只能看个大概,却也知道,这是施四郎家的小闺女施小小,人还没过来呢,他脸上先扬起了笑容,暖暖的很慈祥。
村里人对他们俩口子有些避讳,道他们命硬,不仅克死了自个的儿子儿媳,还克死了唯一的小孙孙。若非王家在村里扎根已久,村里的王姓,都是一个祖宗出来的。便是这般,才没被赶出村子。
也就施四郎家的小闺女,小小的人儿,很是机灵,隔三差五的就喜欢往这边跑,时日久了些,他老伴总算见精神了些,脸上也有了笑颜。
“小小莫跑,慢些走,摔着了可咋办。”待小人儿近了些,老王头就坐不住,起身走了几步,他的背有些驼,身板儿瘦条条的,又喜爱弯着腰与施小小讲话,就更显矮小。
施琪仰着小脸儿,露出个甜甜的笑。“王太爷,我不往屋里坐哩,我要去山里玩。”
“个小机灵。”老王头笑着起了满脸褶子,眼神却非常柔和,堆满了对这个小辈的喜爱之情。“你不能去山里哩。”
屋里的老太婆听到动静,扶着墙,一步步的走到门口,眯着眼睛巴巴儿的往外望。“小小,你可不能往山里去,山里有大猫,会把你吃掉的。”
“太奶你甭骗我,大猫在深山里呢,才不会靠近村子,我就到山脚下玩玩,没事儿的。”她挥着小肉爪子,还反过来安慰老人,口气老道的很。
老王头瞅着她这小大人样,就忍不住想笑,笑得有些停不住,说话就更慢了些。“小小想去山里玩啥?”这小丫头机灵又聪明,却是不能当个寻常孩子看待的。
“守株待兔啊。”施琪早就想好借口,咧嘴笑啊笑。“我去瞅瞅,能不能碰着只笨兔子,也好打打牙祭。”
守株待兔这词正是老王头教她的,她没事儿就缠着人家给她讲故事,听得津津有味,老王头见她高兴,有事没事就会寻摸出两三个小故事搁着,待她再过来时就讲与她听。
说来,老王头也算个读书人,有着童生的身份,后来一直没考上秀才,待分家后,他本不想再考,读书太烧钱了。妻子和儿子儿媳却都支持他继续考,道再考两回,不中,便算了。老王头琢磨着也在理,就又拿起了书本,不料,次年儿子儿媳双双遇难。
那阵天气不太好,雨水颇多,儿子儿媳想多挣些钱,只要出门时没下雨,都会挑着担子进镇里贩卖蔬菜。那日清早出门时,没雨,才刚出门没多久,淅淅沥沥的飘起了密密细雨,没多久细雨又大了些。到中午,老王头夫妻俩就接到村民来送信,他儿子儿媳被崩塌的山块给压死了。
儿子和儿媳的死是天灾,小孙孙却是意外夭折,年岁太小,到底没能扛住一场风寒。
村里人都说老王头俩口子命硬,他们心里也是赞同这话的,甚少和乡邻来往。尤其是王婆子,总觉得都是她的错,是她命不好,不仅没能旺家,反倒让夫家成了绝户。她身子骨还算硬朗,偏生郁结于心,好端端的身体一点点的被掏空,最后落了个只能躺床上的地步,没白天没黑夜的。
好在施琪经常过来玩耍,小孩子家家的,童言童语,又是个话痨,叽叽喳喳嘴就没个停的时候,慢慢地,王婆子有了点精神气,如今,倒也可以扶着墙走出屋子。
“小小想吃兔子,让你王太爷给你去山里捉,他年轻时,可会逮野味了。”便是只到山脚下遛遛,王婆子也不愿意她去,就怕出个万一,她是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了。“小小进屋来,太婆这里有甜甜的糕点吃呢。”伸出瘦如枯木的左手,轻轻的招了两下,浑浊的眼里透着期盼,还有一股子浓浓的慈祥。
要是换成平时,施琪也就应了这事儿,顺着王太婆的意,乖乖的往屋里去吃糕点,可今个儿不行,她去山里是要忙正事的,不能耽搁了。“王太婆,我就到山脚下玩会儿,很快会回来的。”
反正她是要往山里去趟的,生怕会被拦住,说完话,她就哒哒哒的往前跑,边跑边挥着肉乎乎的小爪子。“王太婆,给我留些糕点哟。”
“老伴你快去,可不能让小小一个人往山里去,她向来胆大的很。”王婆子很是着急,连连催着丈夫,甚至还走到了屋檐下,眯着眼睛往前望去,扬着嗓子喊。“小小慢些,莫跑哩,慢些。”就恨不得自己有个强壮的身体,追着那小丫头去。
王老头自也是不放心的,都不用老伴说,他已经抬脚追了上去,跑了两步,回头叮嘱着老妻。“屋檐
下有椅子,你坐着,别站着,我准会把小小带回来的,顺便给你逮只野味打打牙祭。”
自打儿子儿媳出事,小孙孙也没了,他便不再进山里逮野味,还是老妻要求的,认为定是杀生太多,造了杀孽,平素连荤腥都很少碰。
“别逮野味,小小想吃,咱们花钱去买。”王婆子急急的回着,不放心的又念叨了句。“千万莫逮山里的野味。”冷冷清清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有了个小小,可不能再出岔子了。
王老头也就是随口说说的,安安老妻的心而已。“知道了,不逮野味,都听你的。”见小丫头都快跑没影了,他也顾不得再说话,三步并两步的追了上去。心里则想,回头请村里的小伙儿到山里逮只野兔子也行,就算避讳他们,有钱可挣,自然还是钱更重要些。
施晚有些口渴,拿着汗巾边擦着脑门的汗边往树荫下走,瞥见前头不远处的小道上,正颠颠儿跑的小身影有些眼熟,他认真看了眼。“咦——”顿时也顾不上喝水,匆匆忙忙的就迎了过去。“小小,你这是要去哪里?”
大房家的小小,这丫头,可了不得,比男孩子还要调皮些,要说不懂事吧,偏又机灵的很,倒也不讨嫌,更多的只是无奈,拿着她没法子。
“三爷爷。”眼看就要到山脚下,施琪正欢喜着呢,不料,又被拦住了,她不就是想进山看看自个的气运涨了点没,怎么就这么困难了?差点儿就成了九九八十难跟西天取经似的。
施晚扛住了这小丫头甜甜的笑脸,很认真的问。“小小这是想去哪?你娘可知道?跟家里人说了没?”
“我就是随便耍耍而已。”施琪灿烂的笑着,带着软糯糯的腔说话。“三爷爷,您忙着,我呀,就不打忧你啦。”
“三爷爷没啥可忙的,倒是小小,好像忙得紧呢。”施晚逗着她。这丫头,果然滑溜的紧,也不知她在打什么鬼主意,小小的人儿,可真精怪,得看着她点,可别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