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丹跟在韩立诚和郝青梅的身后走进书房,她每天都要进来打扫卫生,对这儿的陈设再熟悉不过,但此刻却感到有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向他挤压过来,让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也许是同为女人的缘故,郝青梅看到姚丹的表现后,很是同情,轻声对韩立诚说道:“立诚,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小姚还有不少琐事要去做呢!”
姚丹听到这话后,冲着郝青梅投去了充满感激的一瞥,不过韩立诚抬眼扫过来的时候,她立即心虚的低下了头。
韩立诚将姚丹的表现看在眼里,沉声问道:“姚丹,你在帮宁书记打扫书房的时候,有没有放下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姚丹听到韩立诚的话后,吓得面如土色,急声说道:“韩……韩哥,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在这儿放什么东西呢,没有,绝对没有!”
听到韩立诚的话后,宁致远、郝青梅夫妻也是一脸的惊诧之色,两人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均是一头雾水,不知这话的用意何在!
韩立诚之所以这么说,并非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从司桥镇过来的一路上,他将每一个步骤都想清楚了。
前世,宁致远出事后,坊间传言市纪委工作人员当着他的面,从书房里搜出来那张银行卡。
由于这事太过敏感,在宁致远出狱后的那次交流中,韩立诚便未提及此事。也就是说,现在他只知道那张银行卡在这书房里,至于具体藏在哪儿,却不得而知。韩立诚这会突然发问,便是想通过姚丹下意识的动作找出那张卡的藏身之处。
韩立诚的计划得逞了,姚丹在听到他的问话后,虽矢口否认,但眼睛却有意无意的往宁致远那张暗红色的办公桌连瞟了三次,这都落在了他的眼中。
“姚丹,事已至此,你还想抵赖吗?”韩立诚冷声喝问道,“既然你还不死心,那我不妨提醒一下。”
韩立诚说到这,停下了话头,面沉似水,两眼如锥子一般紧盯着女孩,一字一句道:“银行卡,办公桌,够了没有?”
姚丹听到这话后,先是一愣,俏脸随即便苦了下来,紧接着便低声啜泣了起来。卢青梅见状,心里很是不忍,伸手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两张面纸,刚想递给姚丹,宁致远却冲其摇了摇头。
作为一县之书记,宁致远的政治敏感性要远强于妻子,韩立诚说的这两个词使他心里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不出意外的话,这小保姆身上的事小不了。
“姚丹,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还执迷不悟的话,那我就给公安局打电话了。”韩立诚冷声警告道。
姚丹听到这话后,身体一震,扑通一声,往地板上一跪,近乎绝望地说道:“韩……韩秘书,求求你别报警,我……我也是被逼的,呜,呜呜!”
不明就里的卢青梅看到这一幕后,也有点明白了,姚丹一定干了什么,被韩立诚抓了个正着,否则眼前的这一景象便没法解释了。
韩立诚听到这话后,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不过他并没有就此松劲。
“其他事等会再说,先把那卡拿出来!”韩立诚用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
姚丹听到这话后,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吃力的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办公桌前,低头弯腰,伸手打开中间的抽屉,然后用手在底板里摸索了两下,拿出一张蓝白相间的银行卡来。
宁致远和郝青梅看到这一幕后,傻眼了,这是一张华夏银行的借记卡,他们夫妻俩都没办过,这是从哪儿来的呢?
“立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宁致远面罩寒霜,冷声问道。
事情都到这地步了,宁致远若是还看不出其中的猫腻来,那他这个县委书记也算是白做了。
韩立诚听到老板的问话后,伸手一指姚丹,沉声说道:“老板,据我所知,有人让姚丹将这张银行卡放在您家里,至于是谁,那便要问她了。”
宁致远听到这话后,愤怒到了极点,握手成拳,用力在茶几上擂了一拳,同时怒声喝问道:“说,谁让你这么做的?”
姚丹被宁致远的表现吓坏了,在她的印象中,宁书记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很少有大声说话的时候,更别说如眼前这般火冒三丈了。
姚丹轻擦了一把眼泪,慌乱地说道:“书……书记,是李……李大奎,李经理让我这么干的。他说我要是不这么做的话,她就把我给开了……呜呜!”
姚丹说到这,再也说不下去了,捂着嘴呜呜的哭了起来。
韩立诚听到这话后,头脑中立即浮现出一个中分头,吊眉眼,很有几分汉奸风采的中年男人来。李大奎,安湖县政府接待办主任兼安阳宾馆经理,想不到竟是这不起眼的小人物从中搞的鬼。
“你说这卡是李大奎给你的,有什么证据吗?”韩立诚两眼直视着姚丹,冷声问道。
“有……有证据,在这之前,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有事让我去办,我想到可能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便将他的话录了下来。”姚丹说道。
“哦?”韩立诚一脸疑惑的哦了一声,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孩,竟会有如此心眼。
姚丹看到韩立诚一脸不信的表情后,连忙说道:“自从他让我给宁书记做服务员以后,我就多留了一个心眼,每次他交代我任务的时候,我都有录音,生怕他到时候不认账。”
看着这眼角挂着泪痕,一脸可怜之态的女孩,韩立诚不禁动了几分恻隐之心。他心里很清楚,姚丹只是个受人操纵的傀儡,否则,就是借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干的。即使到了这会,她也绝不会清楚,他这么做会给安湖老大宁致远和这个家庭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想到这的时候,韩立诚猛的记起,前世,宁致远倒台以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姚丹,有人说她出国享福了,有人说她去南方做鸡了,说什么的都有,总之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最终的下场极有可能和她偷录和李大奎的通话有关,这事被对方知道后,焉能轻易饶了她?
姚丹处心积虑的想要保护自己,到头来只怕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清楚其中的关节后,韩立诚意识到他今日的举动,不光是在挽救宁致远和他自己,同时也在帮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孩。
就在韩立诚愣神之际,宁致远已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暗红色的电话听筒,熟练的拨了一组号码出去。
“喂,庆荣书记嘛,有这么个情况,我向你通报一下。”宁致远说完这话后,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的向对方说了一遍。
介绍完情况后,宁致远沉声说道:“庆荣书记,我建议纪委立即对李大奎采取措施,一定要将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句什么,宁致远轻嗯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韩立诚知道宁致远口中的庆荣书记是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曹庆荣,看来李主任要很快去纪委喝茶了。
“青梅,你带姚丹去收拾一下,一会纪委会有人过来。”说完这话后,宁致远又对姚丹说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得有任何隐瞒!”
姚丹听到这话后,很是用力的点了点头,随即抬脚走到宁致远跟前向他深深的鞠了一躬,并轻声说了句对不起,便跟在郝青梅后面走出了书房的门。
郝青梅和姚丹出去以后,宁致远指着办公桌上的那张银行卡道:“立诚,你说他们仅凭这一张卡,就想搞垮我宁某人吗?”
韩立诚假意思索了片刻,开口答道:“老板,姚丹刚才可是说了,这卡是她偷用梅姐的身份证办的。如果在您不知情的情况下,这张卡突然出现上级纪检部门领导的手中,那这事可说不清道不明了。”
韩立诚这话一出,宁致远的脸色阴沉的能挤得下水来。
作为体制内的一员,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如果真出现对方说的这种情况,那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呀,到时候,撤职双开都是轻的,极有可能就此沦为阶下囚。
想到这以后,宁致远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里暗想道,你们这帮蛇鼠一窝的东西,真是太阴险了,那边组织恒绿农化的工人闹事,这边指使小保姆诬陷我贪污受贿,看样子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呀,真是卑鄙无耻到了极点!
第8章 初现端倪巧应对
一番思索后,宁致远将目光投射到了韩立诚的身上,对方跟在他后面已有两年多的时间了,平时虽也算得力,但却不如今日这般给力。他有点看不明白,小伙子转眼间怎么会变得如此精明的?
意识到这点后,宁致远有意问道:“立诚,这事太突然了,我心里有点乱,你看,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才好?”
韩立诚听到这话后,知道老板是在考他呢,他心里丝毫也不紧张,一脸淡定地说道:“老板,我觉得这事,李大奎是一个关键,必须尽快将他拿下,等他们缓过神来的话,这事就不好办了。”
宁致远听后,轻点了一下头。李大奎虽然只是个小角色,但他如果咬死了什么都不说的话,那指使之人便不会暴露出来了,当务之急,便是想方设法的让他开口,挖出藏在他背后的人。
看到宁致远点头后,韩立诚接着说道:“除了李大奎以外,恒绿农化的董事长郭玉泉夫妇都要尽快控制起来。据姚丹说,李大奎曾暗示她,这卡里的钱是姓郭的妻子给梅姐的。我觉得她在这时候不敢撒谎,这话的可信度很高。”
宁致远听后,蹙着眉说道:“前两天,郭玉泉的妻子确实去物价局找过你梅姐,不过她只是稍稍坐了下便走了,并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老板,这便是他们的高明之处。”韩立诚冷静地说道。
“哦,怎么说?”宁致远真有点被韩立诚的这话说迷糊了。
韩立诚接着说道:“老板,如果您是市纪委的工作人员,郭玉泉的妻子和梅姐近期有过接触,这张卡不但出现在您家里,而且是用梅姐的身份信息开的户,若说它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您信吗?”
宁致远听到这话后,恍然大悟道:“立诚,你的意思是郭玉泉的妻子找梅姐是个幌子,她的目的便是想造成一种行贿的假象,让我们夫妻俩百口莫辩?”
如果不是从姚丹这打开缺口的话,到时候,人证、物证聚在,宁致远确实满身是嘴也解释不清楚这个问题。
韩立诚没有回答宁致远的问题,只是拿起他的茶杯里往里续了点水。
宁致远沉默了许久,沉声说道:“看来我是戳到了某些人的痛处了,他们便不择手段的想要置我于死地了,我倒要看看谁笑到最后。”
韩立诚听到这话后,心里暗想道,若不是我横插一脚的话,您还真笑不到最后,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的话,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致远略作停顿后,沉声说道:“立诚,李大奎的事情我就交给你办了,刚才我已给纪委的曹书记打过电话,一会,他会安排人和你联系的。”
韩立诚听到这话后,立即答道:“老板,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事办好!”
韩立诚抬眼悄悄打量了宁致远一眼,见其一脸疲惫的表情,看来这事对他的打击不小,需要缓一缓才能恢复过来。
“老板,那我就先去办事了,您要是还有什么指示的话,随时打电话,我今晚不关机。”韩立诚低声说道。
宁致远听后轻点了一下头,眯缝其眼睛,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敲了起来。
韩立诚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姚丹刚收拾好东西从她的房间里出来,看见韩立诚后,她轻轻的低下了头,满脸的羞愧之色。
韩立诚冲着郝青梅轻点了一下头,便走到沙发前坐下了身子。
二十分钟以后,只听见叮咚一声悦耳的门铃响起,韩立诚连忙起身往门口走去。这时候,除了宁致远安排的纪委的人,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了。
打开门后,韩立诚看见一个四十岁二、三岁,几近谢顶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他当即脱口而出道:“秦主任,你好!”
门外之人是安湖县纪委监察一室的主任秦长河,韩立诚重生时,他已经是县委常委、纪委书记了,十多年间,随着官职的晋升,秦长河的头发却是越来越少了,韩立诚对他的印象格外深刻。
秦长河对韩立诚这位市委一秘当然也不陌生,边低声寒暄,边伸出手来和对方热情握了握。尽管纪委书记曹庆荣在电话里说的很是简单,秦长河也能感觉到这事非常复杂,他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即驾车赶了过来。
秦长河进门后,和卢青梅打了个招呼,然后指着姚丹对韩立诚说道:“韩秘书,她就是那个小保姆吧?”
韩立诚轻点了一下头,然后冲着姚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跟秦长河。
姚丹见状,唯唯诺诺的站起身来,两行清泪顺着清秀的脸颊滚落下来,走到郝青梅跟前,欲言又止道:“梅姐,我……”
郝青梅没有理睬姚丹,悄悄将头转到了一边。
姚丹见状,轻轻的啜泣了起来,弯下腰伸手拎起地上的旅行箱,步履艰难的向秦长河走去。
韩立诚见秦长河带着姚丹出门后,轻声对郝青梅说道:“梅姐,我先走了,老板那边,您多费心,再见!”
郝青梅听后,轻点了一下头,然后像猛的想起什么是的,低声对韩立诚说道。“小韩,别为难姚丹,她不是个坏女孩!”
韩立诚轻点一下头,他的想法和书记夫人不谋而合,姚丹的确不是个坏女孩!
韩立诚到楼下的时候,秦长河正站在车边等他呢!他只和书记夫人匆匆见了一面,压根就没说上话,至于县委书记则更是连人影都没见着。顶头上司虽有交代,但他还是想在县委一秘这摸一摸底。
韩立诚明白秦长河的心思,冲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到他的车上去说。
秦长河也是个人精,一眼便看出了韩立诚驾的是公安局政委于万山的车,不过他并没有点破,默默的跟在对方身后上了车。
上车在副驾上坐定后,秦长河递了支烟给韩立诚,低声说道:“老弟,实不相瞒,老哥这心里有点没底呀,向你请教来了!”
秦长河说到这不等韩立诚开口,接着说道:“李大奎的职务虽不高,但能量不小,他是府办葛主任的小舅子,而后者又是县长跟前的红人,这事……”
葛主任是指县府办主任葛强,县长周广顺的绝对亲信,在安湖官场上有二县长之称,李大奎是葛强的小舅子,这些年仗着姐夫的势,一般人根本不在他眼里。
韩立诚听到秦长河的话后,稍稍挪了挪身子,将腰挺直,刻意扫了秦长河一眼,压低声音说道:“秦主任,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这样的小角色需要操心的,我们只需做好我们的分内事就足够了,你说对吧?”
秦长河是老纪检,心里很清楚,一旦动了李大奎,势必会引起连锁反应,他是在向韩立诚打听宁致远的态度呢!韩立诚的话虽说滴水不漏,但秦长河还是从中听出了一点门道,那就是你我只管办事,天塌下来自会有人撑着。
“行,老弟,我听你的,先走一步了,有什么状况提前打个招呼,算老哥欠你一份人情。”秦长河本真半假地说道。
韩立诚连说不敢,顺势帮姚丹求了个情。秦长河拍着胸脯保证,这事包在他身上,绝对没问题。
送走秦长河后,韩立诚驾驶着于万山的那辆进口SUV警车直奔司桥镇而去。
在这之前,徐培达、陈新军虽分别给恒绿农化各班组的组长都打了电话,取消明早去县里的行动,但为了防止万一,韩立诚在回县城之前便和于万山商量好了,他们今晚就住在司桥镇,明天一早便去恒绿农化厂门口坐镇,绝不让工人们有聚集起来闹事的机会。
韩立诚赶到司桥镇的时候,已将近十点半了,于万山已在所长办公室里的长沙发上躺下了,见韩立诚回来了以后,连忙坐起身来。
韩立诚问了一干武警和徐、陈二人的情况,得知都已安顿下来了,也就放心了。至于司桥派出所的民警,于万山已让所长打发他们回家了,不过在离开前,很是交代了一番保密纪律,强调谁把今晚的事说出去谁承担法律责任。
两人聊了一会以后,便各自躺下休息了,于万山睡在了长沙发上,秦纵则把身体躺在老板椅上,脚放在单人沙发上,就这么凑合着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