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万山听到韩立诚的这番话后,很是受用,不过同时也有几分诧异。他和韩立诚接触的时间不短,对对方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小伙子虽有几分灵气,但魄力不足,更别说圆滑世故什么的,这才半个月左右不见,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
韩立诚和于万山边喷云吐雾,边聊些无关痛痒的闲话,半个小时以后,一名武警战士便将徐培达和陈新军两人的口供送了过来。
根据两人的交代,这事是恒绿农化集团老总郭玉泉,然后再交由他们两人实施。两人在口供中说的很清楚,郭玉泉分别召集了他们两次,一次是在他的办公室里,另一次则是在他的家里,分别对人员分工与行动方案作了布置和安排。
韩立诚看完两人的口供后,长出了一口气,有了这东西,郭玉泉想不承认都不行。他向于万山那看了一眼,沉声说道:“万山政委,我这就给老板打电话,将这边的情况向他汇报一下。”
“行,你打吧!”于万山说到这,像猛的想起什么似的,接着说道,“立诚老弟,别一口一个政委的,我要是看得起于某人的话,就叫声老哥。”
韩立诚听到这话后,连忙说道:“不瞒老哥说,我早有此意,就怕你不乐意!”
“打住,你这么说可是打我的脸呀!”于万山摇手说道,“不说这个,你先给书记打电话,完了我们哥俩再叙。”
“行!”韩立诚说完这话后,便掏出手机拨通了宁致远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韩立诚将抓捕、审讯徐培达和陈新军的情况向宁书记做了详细的汇报,最后,将徐、陈两人的口供几乎一字不落的做了转述。
宁致远听完后,开心地说道:“立诚干的不错,郭玉泉的事情我来安排,他跑不掉的。”
“老板,这事主要是于政委指挥得当,武警同志的配合得力,我只不过做了点力所能及的工作而已。”韩立诚不失时机地说道。
于万山听到这话后,嘴角闪现出一抹笑意,虽很快被其掩饰过去了,但眉宇间的得意之情却难以自抑。
“行,你转告万山,等这事完了以后,我请你们喝酒!”宁致远开心地说道。
作为安湖县的一把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事而过闹起来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他头上的这顶乌纱帽极有可能因此落地。现在韩立诚和于万山帮他解决了这一难题,心中的喜悦之情可想而知。
“老板放心,我一定转告于政委。”韩立诚沉声答道。
“好,好,那就这样吧,你们俩尽快让那两位副总通知工人,取消明天的集会,这个一定要当心,千万不能出纰漏。”宁致远一脸严肃地说道。
韩立诚听后,干净利落的答应了下来。
两世为人的韩立诚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官员们最怕的就是群体性事件,无一例外,宁致远对这事格外重视,正是这个原因。
挂断电话后,韩立诚便把宁致远的邀请和要求一并告诉了于万山。
于万山听后,连忙说道:“立诚,你我二人分头行动,分别让徐培达和陈新军给下面的人打电话,通知取消明天的机会,这样速度快一点。”
韩立诚轻点了一下头,两人便开始分头行动了。
撇开韩立诚和于万山的忙碌不说,安湖县委书记宁致远在短暂的得意和兴奋之后,冷静了下来。
韩立诚的两次汇报让他想想都觉得后怕,若不是对方提前预知的话,明天将会出现近千名恒绿农化的职工围堵县委、县政府的局面,到那时候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呀!
宁致远心里很清楚,这事远不像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仅凭恒绿农化集团老总郭玉泉,绝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策划如此之大的事件。至于谁在别后捣鬼,只要稍稍动一动脑子,便能看出来。
宁致远是在三年前出任安湖县委书记,在这之前,县长周广顺任书记的呼声很高,但最终却未能如愿。如此一来,安湖党政一把手之间的关系可想而知。
三年之间,两人之间的磕碰不断,宁致远虽拥有一把手的权威,但周广顺在安湖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彼此间虽互有胜负,但却都未能伤到对方的筋骨,直到不久前,恒绿农化污染白湖事件被媒体曝光出来。
为了对上对下都有个交代,宁致远当即便责令恒绿农化停产,随后停了环保局长常华才的职。
这两项举措似乎戳到了周广顺的痛处,在市委常委扩大会上撂挑子说,鉴于环保局长常华才被停职一事,恒绿农化的水污染事件和县政府没有任何关系,他本人也不会再过问此事。
宁致远将这前前后后的事情联系起来想了一遍,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个疑问,周广顺如此表现,难道仅仅只因为环保局长常华才是他的小舅子吗?
不,绝不可能!宁致远心里坚定而果断的回答道。
第6章 连环计逐一击破
宁致远坐在书房的单人沙发上,足足思考了一小时,仍未想清其中的关节。
其间,妻子卢青梅曾进过来一次,帮他把空调温度降低了两度,同时把窗户打开,风一下子吹散屋内的氤氲之气。
宁致远看着烟灰缸里的七、八个烟蒂,满怀歉意的看着妻子笑了笑。
宁致远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往外看去,天空中一片漆黑,不光没有月亮,连星星也踪迹全无,阴沉沉的,让人心生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低下头来,不远处的街道上却是另一番景象,悬挂在半空的路灯和写着各色招牌的霓虹交相辉映,使得安湖古城隐约有了几分现代都市的气息。
宁致远在窗前驻足观望了许久,一声重重的叹息以后,他伸手用力一拉,只听见哗的一声,不锈钢窗关上了。
就在宁致远向沙发前踱步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宁致远见状,连忙快步向前走去,拿起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是韩立诚号码后,他连忙摁下了接听键。
电话接通后,韩立诚问的第一个问题就让宁致远觉得很是怪异,对方竟然问姚丹现在在不在家里。
姚丹是他家的小保姆,照顾他和妻子的生活起居。
宁致远当即答道:“在家啊,怎么了?”
“在家就好,老板,我现在就过来,在这之前,你务必不能让姚丹离开您家!”韩立诚对电话那头心急火燎地说道。
宁致远虽不明白韩立诚的用意,但见他说的煞有介事的,料想这当中一定有问题,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韩立诚听后,疾声说道:“行,老板,我先挂了,一会见!”
宁致远刚说了声再见,耳边便传来了嘟嘟忙音。
从下午到这会,也就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秘书韩立诚给了他太多的惊喜,宁致远相信这一次也不例外,不过他搞不明白的是对方怎么会如此关注一个小保姆呢?这不合情理呀!
姚丹本是县招待所安湖宾馆的服务员,宁致远初到县里时便住在那,姚丹负责他的生活起居,后来搬到红光小区后,对方也就跟了过来。
姚丹长相俊俏,手脚麻利,将家里料理的井井有条,妻子对她很是欣赏,还说改天帮她介绍个男朋友呢!宁致远实在想不出来,这个乖巧能干的女孩身上会有什么问题?
尽管如此,宁致远还是将妻子叫进书房里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两句。
面对妻子质疑的目光,宁致远没有作过多解释,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就在宁致远一头雾水的时候,韩立诚已在司桥赶往县城的半路上了。
晚上路上没人,再加上路况不错,直接飙到了一百码,于万山的座驾是一辆进口SUV,减震效果很不错,坐在里面一点感觉也没有。
前世今生,韩立诚已有多年没开这样的好车了。
在这之前,徐培达和陈新军电话打完后,恒绿农化工人集会的事化解的差不多了,韩立诚在松口气的同时,猛的想起前世导致宁致远落马的另一关键人物——小保姆姚丹,整个人猛的打了一个激灵。
前世,恒绿农化工人闹事导致一死两重伤的事故出了以后,宁致远作为县委书记,承受了非常大的压力。
在这异常关键之时,恒绿农化的老总郭玉泉站出来指证宁致远在这之前以责令恒绿农化停产为由向其索要贿赂,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让妻子给书记夫人送了一张十万块钱的银行卡。
宁致远虽然矢口否认这事,但市纪委的工作人员却在他家里搜出了那张卡,卡是以他妻子卢青梅的名义办的。
前世,宁致远从监狱里待了三年出来以后,韩立诚曾去看望过他。两人谈起当日的林林总总时,宁致远认定这是一出连环计。
宁致远认为,在他责令恒绿农化停产后,周广顺先是撇清和这事的联系,然后便爆发了工人闹事,使其陷于舆论的漩涡中,最后,再由郭玉泉出面指证他索贿,给其致命一击。
至于周广顺拼着鱼死网破的危险也要将他搞垮的原因,宁致远认为根子还是在恒绿农化,周广顺和恒绿农化的老总郭玉泉之间的存在利益纠葛,两人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宁致远拿出了证据,在责令恒绿农化停产的同时,他停了常华才的职,并指示纪委对其秘密进行了双规。就在常华才撑不住的时候,发生了恒绿农化的工人围堵县委、县政府的事件。
韩立诚对宁致远的分析深表赞同,他唯一想不通的是宁致远家里的那张银行卡的来历。韩立诚坚信,宁致远在这节骨眼上绝不会干出向郭玉泉索贿的事,那不是等于将头往对方做好的绞索里伸吗?
宁致远听后,咬牙切齿的说出了一个人名——姚丹。
作为宁家的保姆,别说在家里放张银行卡,就算放个大活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除此以外,姚丹在宁致远出事以后,便不知所踪了,此后的若干年里,再也没有在安湖县出现过,如人间蒸发了一般,这更说明了她与这事相关。
进入城区以后,韩立诚将车速放慢了下来,头脑中琢磨着该如何让姚丹就范,这可一点也不比应对恒绿农化的工人闹事轻松,搞不好的话,不光拿不下对方,还有可能使自己陷于被动。
韩立诚心里很清楚,此刻,宁致远夫妻对姚丹的信任度一点也不比对他低,稍有不慎,便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当闪烁着霓虹的“红光小区”四个大字出现在眼前时,他已想定了计策。
进入小区后,他径直往8号楼驶去。停下车以后,韩立诚径直上了一单元的三楼,宁致远的家就在306室。
叮咚,叮咚,韩立诚左手摁门铃,右手则从前往后轻抹了一把头上的短碎,使自己看上去更精神一点。
咔嚓,门锁开了。小保姆姚丹探出头来,看见门外的韩立诚后,她一脸好奇地问道:“韩……韩哥,怎么是你,你不是……”
姚丹显然已经知道韩立诚出车祸住院的消息,几个小时前还听说在医院昏迷不醒的人呢,这会却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了眼前,无论是谁,都会大吃一惊的。
韩立诚看到穿着一身杏色修身长袖连衣裙的姚丹轻点了一下头,示意对方打开门,他要进去。
姚丹见状,冲其做了个鬼脸,轻甩了一下如丝般柔滑的秀发,柳腰一摆,莲步轻移,转身屋里走去。
前世,宁致远出事后,坊间谣传他生活作风不检点,女方便是眼前这俏丽的小保姆,韩立诚对此是将信将疑。
姚丹本是安阳宾馆的服务员,转眼便成了县委书记家的保姆,要说两人之间什么事没有的话,还真让人不太相信。若说两人之间有关系的话,似乎也不对。韩立诚在任宁书记的秘书以后,帮其办的第一件私事,便是将他的妻子由市物价局调到了县物价局。
韩立诚清楚的记得,宁致远的妻子卢青梅本不愿到县里来工作,连他都从中做了不少工作,对方这才答应过来的。
宁致远如果真和姚丹有关系的话,他还会把妻子接到安湖县来吗?
这从逻辑上讲,根本解释不通。
韩立诚在沙发上坐定以后,下意识的往姚丹那瞥了一眼,女孩说不上漂亮,娃娃脸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给人一种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想到这看似纯真的女孩竟然干出毁人前程的事情来,韩立诚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一颤,头脑中没来由的蹦出一个词来——蛇蝎美女!
姚丹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韩立诚,尽管她竭力掩饰,但那游离不定的眼神还是毫无保留的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姚丹,给我倒杯水吧,赶路赶得急,口有点渴了。”韩立诚说道。
姚丹听到这话后,身体一震,连忙站起身来说道:“好的,你稍等!”
姚丹说完,站起身来便准备去倒水,谁知鬼使神差的玉腿竟撞在了玻璃茶几的角上。韩立诚注意到对方柳眉一紧,随即脸上的表情便恢复如常了,继续往放在墙角的饮水机处走去。
看到这一幕后,韩立诚更加坚定了之前的判断。姚丹虽竭力掩饰,故作镇定,但在他的眼里,只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罢了。
姚丹将茶杯放在桌上后,轻声说道:“韩哥,书记和夫人在书房呢,我去帮你请他们!”
“不用,姚丹,你和我一起去书房吧,老板有事和你说!”韩立诚轻描淡写地说道。
“老板有事和我说?我只是个小保姆,什么都不懂,说……说什么呀?”姚丹身体一震,嗫嚅的问道。
“姚丹,你是个保姆不错,但绝非什么都不懂,在此之前,我和老板以及卢姐都有几分小看你了!”韩立诚一语双关道。
姚丹听到这话后,脸上更加慌乱了,疾声说道:“韩哥,你说什么,我怎么听……听不明白呀?”
若不是两世为人,韩立诚极有可能被姚丹这楚楚可怜的样子欺骗过去,但此刻,在气象局坐了十多年冷板凳的林秘书,绝对不会被其蒙蔽的。
“跟我去见书记,你马上就明白了。”韩立诚冷声说道。
第7章 一诈即出全交代
韩立诚的话音刚落,书房门便打开了,郝青梅微笑着说道:“立诚来了,进来吧,小姚,你也过来一下!”
宁致远和郝青梅一直在书房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韩立诚的话后,立即很是配合的打开了门。
进入了书房后,韩立诚扫视了一圈,书房里的陈设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暗红色办公桌的后面是古色古香的书橱,上面排列着不少政治经济类的书籍,对面是两张真皮单人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放着一盆仙人掌,墙角的花凳上摆放着一盆绿的逼人常青藤,很是养眼。
宁致远正坐在靠右侧的那张沙发上,韩立诚注意到宁书记比前世出狱之时年轻了许多,不过脸上的气色似乎并不太好,两道剑眉微微蹙着,右手除拇指以外的四根手指毫无规律的敲击着桌面,由此可见,他的心绪很是不宁。
姚丹跟在韩立诚和郝青梅的身后走进书房,她每天都要进来打扫卫生,对这儿的陈设再熟悉不过,但此刻却感到有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向他挤压过来,让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