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万里哪知这小孩儿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说教了番,见他虚心听讲的样子,满意挥挥手:“恩,不说了,上路罢。”
二人骑马又行。
小方子话也不讲,闷闷不乐。
“小子,这个给你。”
大刀!小方子心头一喜,连忙接了过来。刀长二尺有余,乌鞘长柄,入手沉甸甸甚有份量,刷地拔出一截儿,背厚刃利,刀身白亮晃眼。小方子越看越欢喜,翻来覆去地『摸』索,终究是小孩儿心『性』,早把方才一点儿不快扔到了脑后了。
“这刀真好,谢拉!”小方子将刀『插』入腰间,一时昂首挺胸,骑着高头大马,自觉大是威风,一时心花怒放,连连得意吆喝,得胜大将军一般。薛万里见状大笑道:“嘿,这才像个样子!好男儿志在四方,这就随薛某闯天下去罢!”小方子胸中豪情涌动,拔刀大叫道:“天下无敌!七进七出!冲!杀啊……”[]希声8
叫闹着又行一忽儿,小方子问道:“好汉,我有个事儿可整不明白,那两个官差见了你,咋会怕成那样?哈!屁也不敢放一个,平常他们可神气得紧呢!”薛万里神秘一笑:“你不懂,那叫作杀气!嘿嘿,杀人杀得多了,狗鼻子自然闻得出来。”
小方子眨了眨眼:“什么?傻气?很历害么?”薛万里哭笑不得,啐道:“蠢材!甚么也不懂,杀人的杀,凶杀之气!嘿,对牛弹琴!”小方子点了点头,笑道:“哈哈,你中计了!真当我不懂?哈哈,对着牛弹琴,你可真是大冒傻气!”薛万里老脸一红,杀气大盛,抬手便打!小方子见势不妙,狂叫一声,打马便逃……
笑骂呼喝声中,二骑走走停停,一路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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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十年
江州地处中原东北,与北胡接壤。两国百年来战事纷『乱』,打了也不知多少回。隆景三年秋,十万北胡军突然大举南下入侵中原,战火起处便是边陲重地江州城。兵临城下,江州都指挥使潘宗德措手不及,仅仅有八千隆景军可用,敌我实力悬殊,江州城岌岌可危。
十万北胡军四面围城,昼夜攻打,急欲破城南下。但这潘将军乃是隆景名将,前朝便在此镇守江州,为人刚勇激烈,又擅谋略,岂肯坐以待毙!潘宗德率八千部下于城墙四面杀敌,又从城中百姓急募万余民勇协助,誓死苦守。
北胡军初时远处『乱』『射』,箭如雨下,江州守军以木板棉席挡住;远攻不成,重骑冲至城下强攻城门,守军以敌箭『射』之,北胡骑兵损兵折将;又置云梯举盾冒死攀爬城墙,守军以石块沸油伺候,北胡兵跌死无数……
八千对十万,守了十几日,江州城巍然不动,北胡军阵亡过万,伤兵满营,已是进退两难。消息传到朝中,隆景帝震怒,命大将军郭延起兵十二万,北上援江破胡。眼见局势好转,江州可保,谁知这时又生变故。左丞相于深进言,一力主和。满朝文武反对之下,隆景帝不知为何,竟依其所言,命郭延原地待命,遣使入北胡议和。
这时江州已被围二十余日,北胡国主一边遣人假意谈判,一边命前方大军加紧猛攻。攻到第三十余日,江州守军已是疲惫不堪,战力几无,终于给北胡军攻上城头!旋即城破,北胡大军涌入,潘宗德虽率江州守军死战不退,奈何敌众我寡,杀了半日,八千隆景军、万余民勇无一幸免,潘宗德遍体鳞伤,杀到最后血也流尽了,长叹一声自刎而死。
江州城失陷,北胡军死伤惨重,狂怒中屠城三日,杀得血流成河,十不余一。待到朝庭得了消息,遣军再行收复,江州已若死城。这便是十年前的——
江州大战,三日屠城。
此后两国又打了几仗,隆景五年北胡国内政变,无力再战,派遣使者进京议和。前日之耻犹在眼前,满朝文武纷纷反对,又是左丞相于深,怂恿隆景帝和谈,两国定了和约,战事方止。边境战事不断,一片荒凉破败景象。虽这十来年恢复了些生机,仍是人烟稀少,屋舍凋零。年来北胡又蠢蠢欲动,不时派散兵『骚』扰劫掠,边境百姓苦不堪言。
生逢『乱』世命如蝼蚁,朝不保夕。浮浮沉沉不得解脱,十丈红尘,。[]希声90
这一日天空阴霾,寒风刺骨,大路上行人寥寥。过了午时,天『色』亮了些,天气却愈加湿冷,不多时天上点点白絮飘然而下,落地无声。
路边有间小茶棚,倚着半截土墙,几根粗木条胡『乱』一搭,顶上铺了些茅草,两侧垂了毡布。棚里置两张小方桌,几个板凳,很是简陋。这时没有客人,卖茶老倌闲来无事,坐在炉边着赏雪,意态悠闲。
雪意渐盛,不多时四野间白茫茫浑若一体,衬得天地间愈发苍凉空旷,寂静深远。茶老倌似有所感,闭目喃喃道:“好雪,好雪,多下些罢!哎,连年大旱,民不聊生……”又片刻,茶老倌睁开双目,微笑自语:“来客人拉!”说着起身拿了壶,收了些棚上积雪,放在火炉上烧。
官道蹄声骤起,遥有两骑驰来。
及近茶棚,马上一人道:“雪天路滑,在这歇会罢!喝口热茶。”另一人道:“好极,好极,老薛,你请客!”那老薛收缰下马,走进茶棚坐下骂道:“臭小子,没大没小!嘿,哪回不是我请了?”
老薛人高马大,『乱』发虬须,乃是人称“血踪万里”的薛好汉。另一人笑嘻嘻跟了进来,瘦小邋遢,正是乞丐老大小方子。
自打从江州城出来,薛万里已经后悔了不下七八十次了,连骂自己吃错了『药』,不该一时心软,带了这小孩儿出来,害得自家大是头疼。一路上,这可恶小鬼一会儿说累了,要歇脚;歇会儿又饿了,要吃饭;吃完就困了,要睡觉;睡醒又无聊,要学功夫……如此走走停停**日,只行了不到千里路。
臭小子还甚为无礼,自作主张,没口子老薛老薛『乱』叫一气!
薛万里心里后悔不迭,若不是怕落个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的名声,早就用了碎石神功,一把将他抓成粉末了。小方子尚不知他心中有这等恶毒想法,一屁股坐下嘻皮笑脸问道:“不叫老薛,那叫什么?小薛?”薛万里怒道:“呸,讨打么!我好歹也教了你几招拳法罢,叫师父!”小方子讶道:“咦?那天是谁说自已不收徒弟了?说话不算,只当——”
“打住!不用你叫师父了,总该叫薛大叔吧!尊敬长者,你不懂么?哼,没家教!”薛万里吼完,心道这番理直气壮,那小子应该无话可说了,便招了招手:“喂,老头儿,上茶上点心!”小方子看他一眼,重重叹了口气,心道此人向来没大没小,跟着他已经够丢人了,这大叔是万万叫不出口的。
“叫你大叔,我不是比你小了一辈儿?你我朋友一场,生死之交,可不能『乱』了辈份儿!”
薛万里也懒得再争了,手一挥烦道:“不叫拉倒,随你罢。”茶老倌脾气挺好,听他二人吵吵嚷嚷,也不说话,只微笑着端上两碗热茶。小方子口渴得很,抄碗便喝,噗地又吐出来,皱眉道:“甚么玩意儿?苦死了!”薛万里端起茶碗骂道:“挑三捡四,『毛』病可真不少!”
茶一入口,果然苦如黄莲,旋即涩味又起,舌根也麻掉了!霎时时眉头皱到一处,正欲一口吐出,舌底苦涩化作微甘,更有一股淡淡清香随之涌上……心里惊奇间,不觉已咽入腹中,暖暖的煞是舒服。
“老丈,这是什么茶?好生古怪!”薛万里连连称奇。茶老倌道:“三文钱。”薛万里哑然失笑:“老丈,莫急收茶钱,先说这茶来历。”
“此茶生于北方干旱盐碱之地,茂密丛生,所产甚丰,但其味苦涩,少人理睬,三文便能买得一斤,故名——三文钱。”[]希声90
薛万里连连点头,继而放声大笑:“苦尽甘来,涩后品香,有趣,大是有趣!”茶老倌笑道:“说来是二位有口福,这茶生于旱处,久慕甘霖,长成后便生孤傲之『性』,只喜无根之水,雨水亦可,雪水尤佳,寻常水冲泡,却解不出茶中意味。”薛万里啧啧称奇,端了又品,良久叹道:“好一个命贱『性』傲的三文钱!”
听得这茶如此神奇,小方子忍不住拿过茶杯再喝,一入口扑地又吐了出去,怒道:“哪里好了!骗人!”茶老倌长叹一声,低头走开。薛万里自顾喝茶,不作理会。
小方子见状也自觉无趣,忙转了话题:“老薛,你说为啥咱们走了这**日,一家像样儿的客栈也没找见?哎,天寒地冻的,吃不好睡不好。”薛万里笑道:“臭小子,有得吃有得睡就很好拉,你不晓得多少人吃不饱,又睡不着……”说着叹了口气:“若说为何如此,当是十年前江州之战所致。”
“江州之战……”小方子心神一阵恍惚。薛万里叹道:“那说起来可话长了!可惜我当时身在大牢,没能亲眼见到!”小方子吸口凉气:“哟,你还坐过牢啊!”看了看他,又点了点头,心道瞧他这凶样儿,坐过牢也没啥稀奇。薛万里苦笑道:“莫提了!后来我听人说,当年北胡大军犯境,围了江州十几日也没攻破,嘿!只因当初江州有个大将镇守,姓潘,叫潘什么德的……”
“潘宗德。”身后茶老倌缓缓道。
“正是!”薛万里转头瞧他一眼,又道:“这潘宗德将军守住了江州,朝庭也要派兵援助了,眼看江州城就要解围,哪知『奸』臣误国,有个大『奸』臣叫做于,于深!”
茶老倌长长叹了口气。
薛万里又扭头瞧他一眼,续道:“这于深贪生怕死,一意求和,误了大事,害得江州城给北胡攻破了,潘将军也战死于江州城头!”
哎——
三人同时叹了口气,小方子怒道:“他娘的!这厮真是可恶得紧!”薛万里苦笑道:“据说当年江州失陷,北胡兵在城里直屠杀了三天三夜,有十几万百姓死于胡人刀口之下!后来撤走时又沿途中烧杀抢掠,边境百姓多死于战火之中……”说着看了眼小方子,摇头叹道:“沿途是没有大客栈,但终归是有了歇脚的小店,哎!当年这里可是赤地千里,不见人烟!”
茶老倌面『露』悲『色』,低声『吟』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薛万里猛回头,目注茶老倌讶声道:“老丈,你见识真是不少啊?有学问!”茶老倌冲他笑笑,又曼声『吟』道:“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其声苍老凄凉,却尽是一股愤懑不平,抑郁难纾之意。
薛万里侧身而坐,凝神望去。
茶老倌面『色』憔悴,花白长须,穿了件破旧青袍,头上顶一方巾。说不好是个落魄的老秀才……薛万里摇了摇头,转身喝茶。茶棚里静了一会儿,薛万里半晌没听到小方子说话,心里微微一奇:“这小子平日聒噪得紧,怎这会儿老实了?”
小方子坐那里以手支颌,呆呆发愣。薛万里忽然心里一动:“小子,江州大战时,你又在哪儿?”小方子闻言身子一震,喃喃道:“我,我就在江州城里头……”薛万里喟然叹道:“果然如此!嘿,当时你才多大?家人呢?都没了么?”
小方子脸『色』发苦,眼神『迷』茫:“我只隐约记得,那时候自己住在大房子里面,吃的好,睡的香……家里人可多拉,老的少的都有,天天热热闹闹的……有个爱穿白衣服的女人可疼我拉,我都满院子跑了,她还喜欢天天抱着我。我嘴巴馋,家里做的饭不爱吃,她就每到吃饭的时候,抱我到院子里,院子里有几只小羊,她端着小碗,细声细气地说,咩咩一口,方儿一口……她一勺勺地喂我,我边吃边说,娘,娘你也给小羊吃……”
说到此处,心里一阵酸楚,仿佛又见到那个常常在梦中见到的,温婉可亲的女人,正对自己温柔笑着叫道方儿,方儿……心里再叫一声娘亲,泪水忍不住滑落面颊。
薛万里默然无语,只是叹息。
小方子擦擦眼泪,接着说道:“记得有一天我睡醒了,发现眼前灰蒙蒙什么也看不清,一动身子,脸上又扎得生疼。我好怕,大叫娘,娘!也没人应声儿……拼命爬了出来,才知道自己是在柴堆里面,哎!柴房我倒也认得,有时藏猫猫去过的。我赶紧朝外跑,不想一出门,便见到院子里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血流得满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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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来路去路
“嘿!想必是那江州屠城之日了!”
“我大哭大叫也没人理,哆嗦着瞧了几个死人,吓得大叫一声便往外跑……”
“哎哟,我估『摸』着胡人还没走,你跑出去不是送死么!”
“那时候我又哪知道这些个?没死是命大罢!哎,我跑出大门口,看见街上也趴着不少死人,街口有一群秃头大胡子,一身铁甲,正拿着刀枪,见人就杀,到处都是大哭惨叫的声音……哼!现在知道了,那是胡人!”小方子愤愤啐了一口,接着说道:“当时我怕得要死,知道若给他们瞧见就没命了,赶紧跑进门,藏到了柴房里……”
薛万里笑道:“嘿,你小时候倒是个机灵的!”
小方子没听出他话外之意,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在柴房呆了一会儿,想着我娘,又忍不住去溜出去找。院子里一地死人,我哆哆嗦嗦一个个找过去,又生怕看见她了……还好没有,后来我到屋里找,也没有……”薛万里喜道:“你娘没死?”小方子黯然道:“我也不知道,打那以后就没见着她,哎……我一个人在屋里呆了好几天,哭得嗓子也说不出话了,饿了就找口吃的,有时怕得狠了,也睡不着……”
三四岁的小童,对着一地尸体独自生活了几日,那情景真是令人难以想象……看他记得如此清楚,想必那几日的悲惨已深深印入脑海。薛万里心中怜意大起,扼腕长叹:“好苦,好苦!小小年纪,可真是难为了你!”小方子叹了口气:“哎,晚上有时做恶梦,梦见那时候场面,一下子就给吓醒拉!”
“后来呢?”
“后来有天院子进来一队兵,我吓得躲到床底下,他们进来看了看,没瞧见我,等他们走了,院子里的死人都没了,又过了两天我才敢出去。”[]希声10
“恩,想是隆景军至,北胡退兵了。后来呢?”
“我出门看见街上有人走,一个也不认识,就往前走,越走越远,后来就……找不着家了!”
“你那么小,没出过门,当然会『迷』路,再后来呢?”
“老薛,你可真罗嗦,没有再后来了!记不得拉……反正就是现在这样子了。”小方子说得口干舌燥,不耐烦地闭上嘴巴。薜万里长出一口气,终于无言。
雪势渐缓,北风呼啸,天地间一片萧瑟。
薛万里一口喝干杯中茶水,起身欲上路,又瞧了瞧小方子瘦弱的身子,坐了下来,道:“老丈,再来一壶。”茶老倌闻言走到桌前,取了空壶正要转身倒水,忽然身子一顿,扭头向东北方望去。见他神『色』凝重,薛万里微觉得奇怪,扭头远眺。
东北方向,一条小路延至天际,远近空空『荡』『荡』,却无丝毫动静。正犹疑间,蓦地脸『色』一变,立起身凝目望去。
过了片刻,天边蹄声隆隆,雪雾升腾,一行骁骑呼哨连连,远远向这边奔驰过来。薛万里收回目光,凝视着茶老倌缓缓道:“果然真人不『露』相,却是薛某走了眼!阁下好耳力!”自己内力雄浑,耳聪目敏,但一众骑兵远远奔来,老者比他足足早了四五息便已察觉,实是大有不及!惊觉此人功力之高,一时心中骇然。
茶老倌提着茶壶微微一笑,道:“瞧,说到江州大战,胡人这便来拉。”薛万里又扫一眼,点头道:“不错,正是北胡骑兵,有闻年来北胡屡屡犯我边境,纵兵掳掠,嘿!今日却教薛某遇上了!”转念间拱手道:“惭愧,还未请教,前辈是——”茶老倌笑了笑,抬手指了指薛万里,又指了指自己,便掉过头去炉边沏茶。
这是何意?薛万里茫然不解,挠头皱眉:“这茶老倌模样浑不似江湖人物,倒像个穷酸文人,又深藏不『露』,高深莫测……哎哟,文人!”蓦地心头大跳,想到一人:“嘿,莫非你是隐……”话没说完,茶老倌回身冲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薛万里喜形于『色』,笑道:“久闻前辈大名,只恨无缘得见,小子薛万里……”正待上前拜见,耳中呼喝之声大起,众骑已至百步开外。定睛望去,骑上兵士身着裘皮大衣,秃顶辫发,束刀持枪,二十几骑由小路转至官道,马蹄折向,轰隆隆奔东而去。
小方子脸『色』发白,惊叫道:“胡人兵!”薛万里叹道:“来时见东面村落不少,我去看看,您老稍待片刻。”茶老倌含笑颔首,意甚嘉许。薛万里不再多言,凌空一跃,纵身上马向东追去。
“死老薛,等等我!”小方子大叫着跑出茶棚,手忙脚『乱』上了马,跟随远去。茶老倌缓缓沏了茶水,提壶坐下,自斟自饮。
打马追了片刻,前面北胡众骑却连影子也望不到了。薛万里心知胡人马匹脚力雄健,自已离得是越来越远了,只怕去得晚了,不知哪里村民又给北胡兵屠个干净。当下便一跃下马,提气狂奔。小方子远远瞧见了,大是奇怪,心道这老薛脑子坏掉了,有马不骑,偏用跑的,两条腿跑的过四条腿么?正想骑马赶上他嘲笑一番,却见薛万里愈奔愈疾,初时便不逊烈马,到后来一纵两三丈,如飞星掷丸,转眼间无影无踪。
“妖怪……”小方子目瞪口呆,打马追去。[]希声10
飞奔了半盏茶时间,但觉呼吸匀停,体内真气运转更无滞涩。伤势已然无碍,薛万里不由心头大喜,蓦然纵声长啸——其声豪迈悠远,震动四野,绵绵不绝。声未止,前方依稀已见胡骑踪影,薛万里神情一振,提气奔了过去。
是个小小村落,只几十户人家,处处破旧凌『乱』,柴草遍地。北胡众骑呼喝声中,老老少少『乱』成一团,四散逃避,哭喊连连。胡骑狂笑着四散分开,去各家搜粮食女人,遇上男丁抬手便是一刀!
中央宽阔处,三骑胡兵正大声喝骂指挥,想是众骑头目。猛听一声怒喝,几人只震得头昏耳鸣,身子一颤险些坠下马!眨眼间,一条大汉须髯戟张,双目圆睁飞扑过来!一人慌『乱』间手往腰中『摸』去,未及刀柄眼前已是一黑,脖颈“喀”一声响软软垂下;另一人举枪便刺,大汉凌空一脚踢在枪头,长枪脱手倒击而下正中面门,霎时脑浆迸裂;剩下一人眼见不妙,打马便逃,鞭子还没抽到马『臀』上,那大汉半空中身形一侧,忽起一脚窝在心口,那人鲜血狂喷倒飞出去,没落地便断了气。
一跃之间,足未落地便杀了三人。村中四散的北胡兵觉察到这边动静,顾不得再抢夺杀人,纷纷上马围了过来。薛万里挺身怒目,睥睨四方:“薛某在此!尔等速来纳命!”
滚滚声浪中,众胡骑缓缓『逼』近,将薛万里团团围住,呼喝着挺枪猛刺。薛万里哈哈大笑,腾身跃起,倏尔攫过一人,扭断脖颈掷出,空中身形忽凝,右足闪电般弹出,旋即纵身掠下右拳挥出,两人先后落马,无声而殁。
只一起一落之间,又杀三人。
众胡人见他猛恶迅捷,长枪刺之不中,齐齐发一声喊,纷纷抽出腰刀砍去。刀光霍霍间,薛万里跃纵腾挪,拳打足踢,口中犹有余暇:“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杀人如拾草芥,一字击死一人。
『吟』声止时胡人纷纷落马,已是所剩无几。余下几个胡人心胆俱碎,狂叫一声掉过马头便逃。薛万里足尖挑起几支长枪,双臂一振呜呜掷出——几声惨叫响起,四散奔逃的数人各中一矛,破胸落马。
一时场中死寂,战马咴咴低嘶。
薛万里望着一地胡人尸体,轻声叹道:“休怪薛某无情,须知天道往复,报应不爽,出来杀人,当想到被杀的时辰!”
“啊哟,死了这多人!”小方子拍马杀到,跳下马气喘吁吁跑过来,大声惊叹:“老薛,你可真历害,这才多会儿功夫……我也没瞧见你大展威风!”薛万里淡淡道:“杀人没甚么威风的,也没什么好瞧的。”小方子难抑兴奋之意,东看西瞧连连咂舌。
但见皑皑白雪之中猩红点点,尸身遍地死状惨恶。四下房舍中哭泣声隐隐传来,有村民远远张望,却也不敢过来。一阵北风掠过,吹起几道浮雪,小方子打了个寒战,越看心里越是害怕,不禁想起自个儿小时候,那几天……忙拉了薛万里衣角:“老薛,咱快走吧,这儿怪吓人的!”
薛万里笑道:“这就走,带你去见识一位高人!”
“甚么高人?刚才那卖茶老头儿么?”小方子见他对着那茶老倌奇奇怪怪的,心下早生疑『惑』。
“甚么老头儿!别『乱』叫!”
“糟老头儿!”
“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