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敢骂我?反了!”贾少爷勃然大怒,抬头看去!卖糖葫芦的老头儿身边立着个小姑娘,十一二年纪,梳两条羊角辫,清秀瘦弱,脸蛋冻儿得通红。老人脸『色』一变,忙去捂那小姑娘嘴巴:“小红,别『乱』讲!”
“咦?挺好看啊……漂亮姐姐!”贾少爷呆了呆,脸竟红了,扔了糖葫芦,冲过去张手就抱。那小红吓得连连尖叫,直往老人身后缩去。贾少爷肚大手短,抱了几下没抱着,累得气儿也喘不匀了,一时又急又恼,转头大喊:“喂,你们两个,抓住她!”
两个恶仆窜上来,一把推倒老人,左右挟住小红。
“爷爷!爷爷……”小红急得大哭。贾少爷眉开眼笑间正欲去抱,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歪头想了想,挥手道:“带走了!刚好少个丫环,回去慢慢抱。”
这么小年纪就学会强抢民女了?众人惊得呆住。正是老子英雄儿好汉,贾少爷大有乃父之风。但若是小孩子一时胡闹也罢,那贾知州好『色』如命,喜怒无常,这小红给抓回去,只怕真是落入火坑了!众人面『露』不忍,却又不敢出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小红大声哭叫,老人也是老泪纵横,只从那连连磕头。贾少爷看也不看,哈哈大笑数声,转头便走。忽听身后有人叫道:“喂,小孩儿,给你糖吃!”
“糖?”贾少爷好奇回头,见一蓬头垢面的,笑嘻嘻托着一粒糖果走过来。
“哼,我不是小孩儿,叫我大少爷!”小胖子皱眉连连道:“离我远点儿,你这么脏……什么糖?”说着说着,手已不由自主伸了过去,拿起糖果塞入口里。
“恩,挺甜。”[]希声6
“好吃吧!我这儿还有,给——”那少年又拿出一粒。贾少爷又吃了,点了点头:“你这人不错,回去叫我爹赏你银子!你叫什么?”少年点头哈腰道:“在下小方子,刚刚看到少爷长得神气不说,本事还大,心里佩服得紧,特地送糖过来。”
适才小方子在一边冷眼旁观,越看越气。他从来当这些小贩自家人一般,怎由得外人欺负?咬着牙看了半晌,待看到小红就要被拉走,再也忍不住走上前去。但他也知道自个儿惹不起,小恶霸又有家仆随着,这状况只能连哄带骗,应付一时是一时了。
贾少爷听他说得好,欢喜道:“我历害吧?你挺有眼光啊!”小方子却摇头道:“你历害是历害,但没什么见识。”小孩子最烦别人说自己没见识,贾少爷一听就生气了:“放屁!谁说的?我哪里没见识了?”小方子神『色』俨然,指了指周围不屑道:“这些个有甚么好玩儿的!我知道个去处,比这好玩儿一百倍!”贾少爷瞪大眼睛:“哪里?”小方子眨眨眼,神『色』忽作诡秘,凑过去悄声道:“怡红楼。”
“甚么!”贾少爷惊叫:“我知道!我知道!听我爹喝多了说过……”说着脸『色』一黯,重重叹了口气:“后来我问是什么地方,他又不说了!哎,还真没见识过。”小方子胡『乱』吹道:“我告诉你吧,里面什么好玩的都有,大鱼大肉随便吃,可以听唱歌听小曲儿,看跳舞看杂耍儿,更有好多漂亮姐姐,她们最喜欢胖小孩儿了,随便你左抱右抱来回抱,有……好几百个!”
“啊——”贾少爷张大嘴巴,眼都直了,一道口水缓缓流下。
“快带我去!快带我去!”贾少爷回过神儿来,急忙上去拉小方子衣角,也不嫌他脏了。
“好嘞,小少爷,咱这就去!”小方子面上堆笑,抬手着擦了把鼻涕偷偷抹在衣角。贾少爷毫无防备,一把抓个正着!惊愕之中看着手上黄白之物,只觉得肚里一阵翻腾,恶心得弯着腰干呕起来。
成了!小方子暗道一句,忙回头冲着小红连使眼『色』。小红也甚机灵,心知他有意帮忙,早留意着这边了,见状猛地一挣,撒腿就跑。冷不防给她挣脱,两恶仆吃了一惊,连忙大叫着追了过去。
一个小姑娘能跑多快?没多远就追到背后,一仆正待伸手去抓,不想地上忽冒出一腿,旋即砰地摔了个饿狗抢屎;另一个未及惊呼,『臀』上便挨了一脚,身子往前踉跄两步,也跌了个满地找牙!二仆吡牙咧嘴爬起来,茫然四顾——
前后左右全是人,个个表情无辜,又哪里找的到使坏之人?眼见小姑娘跑远了,一仆急忙叫道:“少爷,那小娘跑拉!”贾少爷呼呼喘了几口气,直起腰连忙去追。小方子伸臂拦住:“小少爷,怡红楼不去了么?”
“你闪开!等我会儿,我先弄她回来!”小胖子『色』『迷』心窍了,大小通吃,准备一个也不放过。小方子怕他过去赶上小红,只是左拦右挡。眼见漂亮姐姐跑没影了,贾少爷真急了,张手猛向小方子推去:“滚开了!”小方子忽地心里一动,侧身间将右足微微探出。贾少爷力道使猛了,给他一闪,圆圆身子是冲了出去,脚下一绊便没跟上,霎时离地而起,呼地飞上半空!
“啊——”
腾着云驾着雾堪堪就要降落地面,不巧前面停一板儿车,砰一声响,脑门儿撞在车辕子上。小胖子头重脚轻,飞得又远,这一下撞得尤其重,趴在地上不动了。事发突然,小方子也大出意料,呆住了。半晌,贾少年身子一动,紧接着慢慢翻了过来,已是血流满面!
小恶少运气不好,这下正磕在左眉上,眉骨表皮最是薄脆,自是难免破裂血涌。众人见状齐声惊叫,一时场面大『乱』。贾少爷头昏脑涨,脸上湿漉漉的很不舒服,伸手一抹,红通通一片:“啊!流血了……死了,我要死了!”贾少爷长这般大哪里经过这场面,只道自已要死了,一时又疼又怕,连哭都忘了。
两个家仆骇得心胆俱裂,只坐在那哆嗦身子。上月府里一婢女伺候不周,小少爷半夜从床上掉下来,额上碰一青包,贾老爷便疯了也似,将她打得半死,至今还柴房躺着!今日这祸事如此之大,回去还不得抽筋剥皮,直接喂狗?只是一家老小都在城里,想逃也不敢,跑又能跑到哪去?这下惨了,惨了!
说来话长,也只是眨眼功夫儿,一人猛地回过神儿来,爬起来慌里慌张冲过去抱起少爷便跑,另一个哭丧着脸,跟他后面一起跑开了。小方子呆呆立在街上,脑中混『乱』,一时没了主意。四周商贩们惊慌失措,心眼儿活的赶紧手忙脚『乱』收拾摊子,各自回家避祸了。
“小方子,还不快逃!等着假老虎来拿你么?快跑!”
“出城往远处跑,莫再回来拉……”
“哎!祸事,祸事啊!”
小方子吁口长气,蓦地大叫一声,转身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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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你,跟我来
几道阳光穿过庙顶斜『射』而下,晕黄光柱中点点细小灰尘旋转飞舞,浮浮沉沉。薛万里立起身来,伸个懒腰,呼呼打出两拳,又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还是不成,这一剑终究伤了肺叶……
嘿,蛇剑,蛇剑!那个百日来与自己浴血纠缠不休的消瘦汉子,只要还剩一口气,便不会罢休!薛万里微微一笑,心中想到那人黑衣黑剑,狂傲狠厉的模样,不由有些怀念,低声自语:“来吧,我等你。”
拢回心思,去意忽生:“伤也好了几分,这便走罢!留在这里作甚?真的跟着那小子当叫花么?哈哈!天大地大,处处是我家!”
行到庙门口,薛万里停下脚步,挠了挠头上『乱』发:“不成,不成,那小子还没回来,受了他好处,怎地也得道个别,还是等等罢。”又一转念:“等小叫花回来,天『色』也黑了,怎走的成?嘿,真是麻烦……”心下正犹豫间,蓦然面『色』一动。过片刻门口人影儿一闪,小方子慌里慌张,一头撞了进来。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薛万里大喜,扶住他道:“嘿!你小子正好回来,我这正要……”小方子脸『色』发白,气喘吁吁,也不待他讲完,急道:“闪开闪开,没空儿和你废话,我闯祸了!这里不能久留……”薛万里挠头笑道:“瞧你吓得那熊样儿,慌甚么!慢慢说。”
小方子喘口气道:“我把‘假大虫’的儿子打坏了,估『摸』着这会儿他也知道信儿了,这就得派官差来拿我……哎!我得赶紧跑路,一会儿可就晚了!”薛万里哈哈大笑:“就这点儿屁事儿,哈哈!假大虫又是哪个?”小方子心急如焚:“屁事儿?他是江州知州,官儿很大的!”薛万里不屑道:“嘿,知州算个『毛』!比他官儿更大的见了我,还不是吓得『尿』裤子?”
“嗬,这家伙狂得很哪,牛都吹天上去了。”小方子心说一句,又见他镇定自若,自命不凡的模样,不由动了心思:“好汉,知道你本事大,这就出手罢!”薛万里嘿嘿一乐:“怎么个出法儿?”小方子想了想,恨声道:“这假大虫不是好东西,贪财好『色』,欺压良民,江州百姓人人恨他!你这就去……哼!取了他项上人头!”
算盘打得挺好,说动了这高手,为民除害,顺便去了自个的麻烦,一举两得,好计策!薛万里点点头:“果然是个狗官,呃……不去。”小方子皱眉道:“怎么?你怕了?”薛万里纵声大笑:“嘿!猪狗一般的东西,也值得我出手么!”[]希声7
“哎,果然是吹牛装好汉的!指望不上了……”小方子叹口气,不再废话,收拾东西准备跑路。薛万里注视着他小小瘦弱的身子,忽然心生怜意,问道:“小子,你往哪儿去?”小方子头也不抬:“不晓得,天大地大,走哪儿算哪儿。”薛万里默然片刻,忽然一笑:“天大地大,你,跟我走罢。”
小方子心里一跳,抬起头:“跟你走?去哪?”薛万里转过身,目视西南轻声道:“京城。”京城?京城!小方子心里一阵激动。说书的讲过,做生意的提过,那是繁华所聚,帝王之家。商贾云集,车水马龙,琼楼玉殿林立,歌舞日夜不休。
梦中的地方,这就能见到了?望着大汉的宽厚的背影,小方子想了想,点头道:“好,这就走吧。”薛万里哈哈一笑:“你小子脾气倒挺痛快,好,这就走!”
说话间几个小丐慌张张跑进来,喊道:“老大,不好了!两个官差在东市儿寻你不着,出城来抓你了!你快跑!”小方子点点头:“我这就走,去京城!放心,他们抓不到我!”顿了下又道:“我走了,你们几个好好的,凡事小心些。”
几个小丐哭出声来:“老大,老大……呜呜,你还回来么?”小方子笑道:“哭甚么!没出息,我出去躲躲就回来拉,没几天!”说完拍了拍几人肩膀,扭头就走。身后哭声大作,却不敢回头,眼泪悄悄落下。将将走到门口,后面连哭带叫,声声入耳……
“别哭了!”小方子怒吼一句,转过身来。庙里霎时一静,只余低低哽咽声。泪眼对望片刻,终于忍不住各自上前,抱头痛哭。
大汉摇头叹一口气,抬脚缓缓踱出庙门。
枯草间,小径上,小方子红肿着眼睛,默不作声。薛万里嘿嘿笑道:“哭甚么?没出息!嘿,这话挺耳熟啊!”小方子心里着实舍不得一帮小弟,此时心里难受得紧,也不愿搭理他,只低头快步前行。
二人上了官道,薛万里停下道:“走累了,歇一会儿。”小方子忍不住道:“甚么?才走这会儿就累了?呃,你伤还没好罢!不如躲一躲,官道上也太危险了。”薛万里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叹道:“你当行路容易么?幕天席地,风餐『露』宿。有道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嘿!这盘缠也没有!”小方子怔了怔,忽又得意道:“谁说的?我这儿有!”
瞧!
薛万里瞧了一眼:“哟,发财拉!不过这点儿可不够,收起来罢,一儿会有人来送。”小方子讶道:“什么?你这里有朋友么?”薛万里嘿嘿一乐,不再说话。
约莫半柱香时间,官道东方蹄声阵阵,尘烟腾起,二骑疾驰而来。薛万里抚掌大笑:“哈哈!瞧,好朋友来拉!”小方子心里奇怪,伸长脖子望去——眨眼间二骑行到十丈外,马上二人灰衣皂靴,束带横刀,头顶硬翅黑幞。小方子心里一颤,惊叫道:“哎哟,是衙门官差!快逃!”说完扭头儿便跑。
马背上两官差瞧见路边情形,缰绳一紧,放缓马速,正待上前查问,薛万里大喝一声:“起!”这一声喝,好似闷雷平地起,两名官差只觉得耳中轰然一阵嗡鸣,险些晕厥过去!两匹马陡然一惊,“唏律律”前蹄腾空人立而起,登时将两人颠落马下。
这下跌得不轻,两官差哎哟哎哟半天才爬将起来,连连打量着那大汉,心里又惊又怒。身形壮实的一个愤愤骂了句娘,见那恶人笑嘻嘻坐在那里,不由怒气更甚,拔刀便欲冲上……另一个矮小的年纪长些,却甚机灵,连忙拉住他,道:“莫急,先看看情形!”
小个子官差是个晓事儿的,官府上『摸』爬滚打了十余年,见得多了。这大汉粗豪猛恶,衣上带血,看模样多半是个悍匪巨寇,听那一声断喝如此声势,定是个身怀武功的,若贸然冲上,只怕都不晓得自家是怎么死的……思量片刻已有计较,上前一步抱拳道:“这位,壮士!在下江州府府兵,奉贾大人之命抓拿要犯,公务在身不便打扰,告辞。”[]希声7
薛万里嘿嘿笑道:“要犯?哈哈!”说着抬手一指:“是这个要饭的要犯么?”循指望去,几十步开外,一脏瘦少年茫然回头,瞪着眼看过来——两官差眼睛一亮,壮实官差喜道:“三哥,我瞅着差不多!这小孩子衣服破旧,脸上污脏,岁数儿也对,就是他!”薛万里面『色』一变,呼地立了起来,双目盯住二人,缓缓道:“是么?嘿,我瞧着也是,二位官爷,这就将他抓了去罢!”
两官差给他目光盯住,不知怎地,竟恍似面对一只凶残饿虎一般,只觉遍体生寒,气儿也呼不出了,战兢兢不能自已。眼见这大虫蠢蠢欲动,一个念头没打好,怕是二人今天就得交待这儿了!小个子官差心思灵巧,自知他话里有话,暗自定了定神,摇头道:“不对,我瞧着不是,咱要寻的那犯人明明年纪二十来许,是个白净胖子,这小孩儿样貌,呃,差得远了!”
壮实官差挠了挠头,惊诧道:“甚么?白净胖子?贾大人明明说哎哟!”没说完『臀』上一阵刺痛,不由跳了起来。愕然扭头儿,却见一旁自家三哥神情严肃,正冲他连霎眼皮,似是大有深意——原是小个子官差见这同伴过于愚笨,肌肉都长到脑子里去了,一味不知死活,便暗中出手掐了一记,以作提醒。
凶恶大虫看过一眼,似是满意了,挠挠脑袋又坐了回去。小个子官差见状松了口气,上前一步抱拳道:“这位壮士,我二人公务在身,就此别过,告辞。”
别人公务繁忙,急着要走,薛万里却不识趣,笑道:“且慢,某有一事相求!”小个子官差心中一叹,已知今日之事无法善罢,只得硬着头皮道:“莫客气,但讲无妨。”薛万里双眉紧皱,苦恼道:“说来话长,兄弟本去京城做生意,出门在外,行路艰辛,又不慎遇上劫匪,遭打受伤不说,盘缠行李也没了!哎,现下饿了个半死,饿得……”说着从地上抓了一块拳大石头,连连叹息道:“一点儿气力也没了!”
“喀”一声青石粉碎,石末于指缝间沙沙流下。
两官差目瞪口呆,喃喃道:“这,这可真是,饿得紧了啊!”呆了半晌,小个子官差首先会意,慌忙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放到薛万里身前,讪笑道:“好汉,在下这里还有些银子,您将就用。”说着回过头,连连眨眼示意。
壮实官差便脑袋是石头做的,给他这一捏也开窍儿了,忙掏出银子依样奉上。薛万里眉头一皱:“怎就这一点儿?哎,怕是不够使!”小个子官差连连陪笑道:“我二人薪俸微薄,出来得又急,就带了这些,实在抱歉。”薛万里叹了口气,神情大为不满。此地不可久留!小个子官差忙一抱拳:“小人还有公务在身,告辞。”说完转身拉了同伴便要走。
“且慢,某还有一事相求。”
两官差身子一颤,异口同声问道:“又有甚事?”薛万里愁眉苦脸说道:“兄弟此去京城,尚有几千里路要走,也没个代步的玩意儿,甚为不便,还望二位仗义相助。”
这回壮实官差反应不慢,抢先道:“三哥,他这是要咱的马!”小个子官差怔了怔,苦着脸道:“这位爷,这两匹是府中官马,给您骑了去,小人回去实在无法交差!这,这真是难办得紧!”薛万里皱眉道:“这样啊?这可真难为你了,只是兄弟千里奔波,现下没个马匹代步,也不知何日到得了京城!哎,不几日盘缠用尽,又得饿肚子,没了力气,可恼也……”摇头叹气间,又从地上寻了块儿石头,喀一声抓得粉碎,石屑纷飞。
二官差面面相觑,交换了下眼神,小个子官差苦笑道:“说的倒也是,这么远的路,没马可不成!这两匹……哎,您就牵了去罢!”薛万里喜道:“这可真得多谢二位啦!好人,好人哪!”
二人暗道倒霉,场面话儿也不讲了,只道了句:“告辞。”转身急慌慌便走——佛祖保佑,这凶汉万莫再生事了。但人若走了背字儿,只有怕啥来啥。正所谓屋漏偏逢连阴雨,船破又遇打头风,果然没走两步,身后又是一句:“且慢,某还有一事相求。”
那边盛意拳拳,再三挽留,这厢烦不胜烦,又不敢发作,只听他叹道:“时下正逢『乱』世,盗匪多如牛『毛』,一路行来甚是凶险,奈何手无寸铁,若再遇上劫匪,如何抵挡得住?到时盘缠丢尽,免不了又得饿肚子,没了力气……”叹息声起,那人又低头四处『摸』索。
两官差齐齐大叫:“不用找石头抓拉!刀,刀也给了你!”说罢解了佩刀扔在地上,撒腿就跑,只怕再有一句且慢,身上衣服也给他剥个干净。薛万里哈哈大笑:“二位慢走,不送!”两官差不敢回头,跑得远了,才放缓步子,边走边说。人是走远了,薛万里耳力强劲,却也不得不听了几句闲话。
“三哥,咱人没拿住,吃饭家伙也丢了,回去怎么交差啊!你主意多,快想想!”
“哎,免不了回去还得再使银子,跟管库的沟通一下了……也罢!总算是留了一条命,破财免灾罢!”
“三哥,你说那人是不是真的给土匪打劫了?穷疯了一样!”
“哎,他是不是让土匪劫过,我也不晓得,倒是咱二人,今日当真给土匪劫了!”
“三哥,咱这是去哪儿?”
“莫再说,跟我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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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去向何方
小方子早就溜了回来,眼见薛万里威风八面,惊破敌胆,连蒙带唬得了好处无数,不由又惊又羡,大拍马屁:“好汉!你可真是历害啊,单手碎石神功!啧啧,看把那俩官兵吓的那熊样儿!”薛万里谦虚道:“嘿嘿,不算啥,皮『毛』小事。”小方子激动道:“好汉,你这手儿能不能教了我?等我学会了,再看见麻四胖头一干,这么一使!哼哼,管教他们眼珠子都得吓得掉地上!”说着越想越得意,眼前仿佛已出现一幅景象——麻四胖头一帮人跪地大哭,连连磕头求饶……
正自面带微笑,浮想联翩,薛万里又不识趣了:“你?嘿,十年八年也练不成,再说罢!”小方子闻言大是不忿,正待反驳,薛万里立起身来,挥挥手道:“时辰不早了,上路上路。”说完拾了银子钢刀,又去牵马。
神功没学到,小方子心里不爽,飞个白眼儿偏过头,走过去牵另一匹马。那马『毛』『色』深黄,高大健壮,鞍具齐整,瞧来甚是威风神气。小方子左看右看,口中啧啧有声,又小心翼翼挨到侧面,拽了拽缰绳……
黄马纹丝不动。
“咦?欺负我年纪小么?给我走!”手上猛一使力,马儿吃痛不过,扬蹄摆尾,头颈探出——小方子冷不防给它一挤,一屁股坐在地上。薛万里哈哈大笑:“你小子不会骑马,麻烦,真是麻烦!”小方子爬起来怒道:“谁说我不会骑?我就是不会牵的!”薛万里知他吹牛,侧过身去:“瞧好了,这般上马!”说罢单脚一点马蹬,纵身跃上。
这人不肯教碎石神功,小方子本就怒意未平,见状大声说道:“少看不起人了!不用你教,当我没瞧过么?哼,瞧本大侠的!”说着悻悻上前,奋力抬脚踩上马蹬,拼命往上爬……方大侠人矮腿短,本是一时冲动,不想愤怒间生出一股急力,竟真给他爬了上去!
小方子又惊又喜,当下双臂紧搂,俯首趴在马背上强笑道:“哼,瞧我这不是上来了么!你……”猛听薛万里一声暴笑,震得自已耳朵也快聋掉了。愕然抬头,面前空无一物!又一低头,一个硕大马『臀』映入眼帘。
“哎哟!怎么反了?我明明……”小方子大惊失『色』,耳听薛万里狂笑不止,不由又面皮一热,讪仙笑道:“嘿嘿,我会骑,就是不会上的。”
“马屁挺香罢!哈哈,咳咳……”薛万里笑得咳了,策马上前拎起小方子,将他前后调了个个儿。[]希声8
“抓住缰绳!这样,身子直起来……腰放松了!”错拍了马屁,吹破了牛皮,小方子也不便多说,乖乖听他指挥,耐心学习。黄马『性』子温驯,想是平日里调教得久了,倒也听话,少时扬蹄缓步,负着他向前行去。
行了一袋烟功夫,小方子见自家骑得平稳,怯心一去胆气渐壮,又得意起来:“哈哈,也没什么难的,瞧我骑得多稳当!看我来个赵子龙单骑救主!冲,杀啊……”双手猛地一抖缰——黄马得了号令,奋起四蹄,箭一般飞奔出去!
“哎哟!啊……”小方子向后猛地一仰,紧接着身子剧烈起伏,颠得肠子也似断了,慌『乱』间不知如何是好,连声惊叫。
“抓紧了——”薛万里大喝一声,纵马便追。小方子惊慌间只觉耳畔呼呼生风,面皮吹得生疼,眼睛也睁不开了,一时直颠了个七晕八素,哪里还听得见他喊话……不知过了多久,气力一泻,手上一松,身子一歪,大叫一声跌下马背!
死了……
小方子大头朝下,脑中空空,只余下这一个念头。薛万里离他尚有两三丈远,眼见情势危急,猛然收身力贯双足,弃马腾空一只大鸟般扑了过去!半空中猱身展臂单手一捞,堪堪赶在后脑触地前,抓住了左脚腕。
“嘿,他『奶』『奶』的,好险!”薛万里呼口长气,又将他上下调个个儿,放在马背上。小方子刚从鬼门关走了遭,一时惊魂未定,气喘吁吁话也说不出了。薛万里笑道:“嘿嘿,小子,知道历害了吧!这世间的本事,哪一样是容易学的?以后做人千万莫要好高骛远,得意忘形!记住了?”
小方子此时不敢逞强,口中应付着,心里却道:“人手失手,马有失蹄,书上讲的哪个英雄没个粗心大意,栽了脸面时候儿?关羽大意失荆州,项羽一大意,哎,连命也丢了……我跌个马又算啥?哼,少来胡『乱』教训老子!”
“恩,这就对了,你年纪尚小,现在明白这些道理也不晚,正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做人……”薛万里苦口婆心,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小方子大是不耐,正待反驳又一转念:“算了,终归让他救了一命,欠了个情,这次便让着他好了!哎,没办法,哪天还得救他一次,一命还一命罢,要不然老得矮他一头!”
薛万里哪知这小孩儿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说教了番,见他虚心听讲的样子,满意挥挥手:“恩,不说了,上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