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全是废物!”麻四大骂几句,愤愤间转过眼,又见小丐们立在那里指指点点,一脸的幸灾乐祸……顿时一腔怒气有了发作处,冲上去抡拳便打:“臭叫花子,害老子丢丑!都给我上,往死里打!”众恶棍一拥而上,团团围住,拳打脚踢。小方子和几个叫花拼命还击,奈何寡不敌众,一时给打得满地打滚,鼻青脸肿。
“住手!”
一声暴喝炸雷般响起:“『奶』『奶』的!恁多人欺负几个孩子,不害躁么?”众小弟一惊,循声望去,肉摊儿后头忽地立起一壮汉!这人膀大腰圆,一脸横肉,大冷的天儿,上身只套一件夹袄,『露』出黑密胸『毛』。
麻四冷冷道:“郑屠子,你少管闲事!想当英雄么?小心老子砸了你摊子!”那壮汉圆眼怒睁,喝道:“麻老四,俺郑屠可不怕你!要动俺摊子,须问问俺这把宰骨刀!”说话间手起刀落,只听“夺”一声响,一把硕大菜刀钉在案板上。
这菜刀厚背尖头,刃口雪亮,郑屠子使的甚是顺手,剔肉断骨如砍瓜切菜一般,想来砍上个把活人也是不在话下了。麻四心里一怯,口中兀自强硬道:“郑屠子,你有种!小心了,别犯老子手里!”郑屠子哈哈大笑:“老子等着你!熊包货,滚蛋罢!”
“哼!你等着……”麻四麻脸无光,甩下句场面话,带着一众悻悻而去。
小方子勉强爬起身子,一瘸一拐扶起几个小丐:“老郑,谢拉!”郑屠子摇头一笑,转身忙去了。小方子擦了把鼻血,又瞅了瞅灰头土脸的几个小弟,心中气苦,恨恨道:“儿子打老子,儿子打老子!『奶』『奶』的麻四,等我学了绝世武功,杀你个七进七出,血流成河!”
方老大最爱听说书的,听的多了便胡『乱』用词。几个小丐攥紧拳头,也纷纷跟着武功!报仇!杀啊……”
秋日夜长昼短,酉时方至,天『色』已暗。一群小乞丐踏着落日余辉,蹦跳行来。回来喽,脏也好,破也罢,总是个窝,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这是咱的——家!有火取暖,有人陪伴,吃的香甜,睡的安心。管他天大地大,这间破庙,实在是小乞儿们最宝贝的物事。
行至庙门,忽见一道灰影一闪,口中呜呜,奔了出来。
“灰『毛』儿!”
“灰『毛』儿真乖,来迎咱了!”
“咦?怎么拉,灰『毛』儿?”
灰『毛』儿看着不大对劲儿,模样焦急,神情慌张。双爪连连挠地,忽地咬住小方子裤角,向门内拽去。众小丐大奇,纷纷随着奔进庙。屋里光线昏暗,一时看不清有什么异样。灰『毛』弓背耸身,朝着北墙角嗷嗷叫了两下。角落赫然有一物,长条形状,微微起伏——甚么东西?小丐们身上发冷,相顾失『色』。
“别怕,点上柴火!”小方子不动声『色』,大声吩咐道。众童七手八脚忙活,没一会儿,火焰升腾起来。熊熊火光中那物现出模样——身形长大,『乱』发遮面,有手有脚……
赫赫然正是一条,凶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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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缘,妙不可言
“啊哟!”
“是人!吓死我了……”
“哪儿来的?”
众小丐大奇,壮起胆子,慢慢凑过去看。那大汉仰面躺着,面上『乱』髯丛生,双目深陷紧闭,胸襟上血红一片。
“死的!”
“不对,你看,还喘气儿哪……”
“嗯……快死了吧?”
众小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议论纷纷。小六子从地上捡根枯枝,蹑手蹑脚蹭过去,轻轻捅了捅那人:“喂,死了么?”那大汉一动不动,真似死了一般。小六子胆气一壮,拿起小棍向那人腿上用力一捅——
“咳,咳咳……”[]希声3
大汉身子一动,茫然睁眼,脑袋一歪瞅了过来。小六子吓一大跳,噔噔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小方子大声喝道:“你哪儿来的?躺在这儿做什么?”那大汉看他一眼,见是个蓬头垢面,脸上青肿小叫花儿,也懒得理他,丢个白眼儿又咳两声,闭目喘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人闯到自家地盘,还是个半死不活的,仍自傲慢不屑,目中无人!叫花头儿怒气上涌,叫道:“哑巴了么!给我滚起来,这不是你睡觉的地方!”
“呼……呼……”
大汉喘息不止,胸腔中似乎生了一只破风箱,蓦地口一张,喀拉吐出一大口血痰,样子轻松了些,又翻了个白眼:“你家的么?”小方子怒道:“废话!自己瞧瞧,都躺老子床上了!”
“甚么床?”大汉左右看看,尽是些枯枝破布,胡『乱』堆着,狗窝一般:“这床不错,借来使使。”大汉满意点头,挥了挥手疲倦道:“都歇了吧!”说完眼一闭,又睡了过去。有这样借东西的么?小方子只觉这人混账至极,心里愈加恼火:“谁要借给你?快给我滚起来!”
大汉聋了一般,片刻呼呼声大作,竟打起了呼噜。
恶人啊!死可忍,输不可忍!每当坏人嚣张,英雄忍辱之际,说书的都这么来上一句,无须再忍!是时候给这恶人一点教训了,叫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小方子冷笑喝道:“灰『毛』儿,上,咬他!”一旁灰『毛』凶恶低吼数声,暗暗蓄力,再一时便要扑上去,将这恶汉撕烂了!众童神『色』兴奋,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生怕错过好戏……
半晌过去,那大汉仍自安稳大睡,血腥的大场面迟迟未现。咦?咋回事儿?众童相顾愕然——灰『毛』仍在低吼发狠,只是四足好似钉子般钉在原地,半分不动。胆小鬼!小方子哭笑不得,心里微觉奇怪。昨儿晚上灰『毛』大战黑熊怪尚且不惧,越斗越勇,现在只不过一个半死的人,为何怕成这样?
他却不知,野兽感觉最是灵敏,狼『性』固然凶狠,但也狡诈谨慎。那大汉静静躺在那里,灰『毛』儿只觉得心中惊悚,如遇虎豹猛兽,不敢上前。
“邪了!都上,把他抬出去!”小方子自是不肯善罢,大吼一声。众小丐发一声喊,齐齐围上去抬那大汉。
“妈啊,好重……”
“使劲儿,使劲!”
“不行了,不行了,老大,忒沉了……”
大汉犹自呼呼大睡,手足都被小丐们扯起,身子却如大石生根,牢牢坠在地上。
“哼,笨死了,闪开,看我的!”小方子挤进去,抓起一条大腿死命拖拽。大汉张开大嘴打个哈欠,似乎是睡醒了,伸了个懒腰。小方子几人正猛力后扯,冷不妨给他一带,手间一松不及收势,扑通通尽数滚倒在地。[]希声3
“嘿嘿!咳咳……”大汉睁眼一瞥,得意洋洋,笑得咳了。反了,反了,敢摔老子?小方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爬起来从地上捡了块碗大瓦片,猛地掷了过去!
砰一声响,正中额头。
中了?这大汉神秘兮兮,威风赫赫,却不料原来外强中干,一片破瓦打去,现出原形了!双方均是大出意料,各自一愣。小方子拍拍身上灰土,啐道:“哼,纸老虎!知道历害了罢?”大汉额头鼓起一个大包,红肿光亮,想必十分疼痛。
“嘿,臭小子!”大汉怒了,撑起身子便欲爬起来报仇雪恨。小丐们一惊,纷纷后退。这凶汉足有八尺,『乱』髯怒目,张飞也似,挨他一拳头,还有的活么?虽然看模样只剩下半条命了,但常听猎户王二说得好,山上野猪受伤发了狂,反而更加凶残,老虎也不敢招惹的。惊慌间正要逃跑,耳听那大汉大声咳喘,抚胸皱眉,身子一软又躺倒了。
只听他哼哼道:“嘿!这回要老命了,死了死了……”众小丐大出一口长气,想到方才险些叫这人吓得『尿』了裤子,又不由又羞又恼,一时纷纷破口大骂,拾了石子『乱』丢过去。大汉已是无力反抗,又挨几下,摇头气恼道:“倒霉,倒霉!他姥姥的,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咳咳……”
这句小方子也听说书的讲过,大概是小人得志,英雄气短的意思。别看说的神气,其实十分阴损,自家全了脸面当龙作虎,却把别人比作虾狗。
“呸!胡说八道!老子这叫——痛打落水狗!”小方子拾起一块瓦片正要丢过去,忽地一怔——火光忽明忽暗,映上那大汉半边面庞,鬓角已生丝丝白发,颊上几道皱纹深如刀刻,眼窝深陷,很是憔悴。
“这人,年纪不小了啊……”小方子心里一软,手中瓦片举了半天,终究没丢过去。
“别扔了!不理他,咱们吃饭去。”小丐们肚子早饿了,听老大说话,纷纷停手,吵吵闹闹跑到火堆旁,拿出日间讨来的残羹冷饭,热了热大嚼起来。小方子坐下,掏出两个冷馒头,拿树枝串在火上烤热,吃了一个,又忍不住去瞧那人。大汉咳声稍缓,躺在那呼呼喘个不停。小方子看了一会儿,站起来走过去,手一伸:“喂,饿了吧?这个给你吃。”
大汉扭头瞧了眼,见是个焦黑馒头,嘴角一撇:“嘿,这也能吃的么?”明明都半死的人了,还在这儿挑三捡四,不知好歹!小方子扭头儿就走:“爱吃不吃!等死吧你!”
“喂……”大汉喘道:“有水么?”
小方子怔了怔,叹一口气,从角落寻了个破碗,舀了冷水端过去。大汉侧过身子接过,从怀里掏出一粒黝黑『药』丸,就水服下。喝进半碗,又一声大咳吐了出来,碗里一片血红。
“啊哟!不要紧吧?”小方子骇道。
大汉抬头看他一眼,直挺挺躺下,不动了。
“哎,真快死了……”小方子摇头叹息,走开了。
呼——呼——呼——
一大早起来,赶忙爬起来去看那大汉——还有气儿,没死!小方子松了口气,大声吆喝片刻,领着小丐们进城去了。
一天忙『乱』且不提,转眼日头已偏西。
这一天不知怎地,小方子总是记挂着那粗野又虚弱的大汉。临到回去时,径自跑到西市包子铺,从身上『摸』出三五铜钱,买了几个大肉包子。买完想了想,又一咬牙『摸』出十几个,去熟食摊上割了半片猪脸子,拿油纸包了提在手里。
一路上香气飘散,小六子几个口水都流出来了。
“老大,这是什么?”
“好吃的。”
“老大,今儿什么日子啊,过节吗?”
“不是,给庙里那人吃的。”
“给他干啥!这么好的东西……”小丐们闻言纷纷表示不满:“哼,看他那死样儿我就来气,给他吃?还不如喂了灰『毛』!”眼见众怒难犯,小方子胡『乱』应付道:“嗯,你们不懂!他要是饿死了,身子准得烂掉发臭,那可是大大的麻烦,庙里路咱也住不得了!”睡在漆黑的夜里,身边躺了个死尸,发出阵阵恶臭……众小丐头皮一麻,小六子脸『色』发青,喃喃道:“不成,不成,还是老大想的远,给他吃吧!”
破庙角落,那大汉仍躺在那里,双目紧闭,死了一般。小方子走过去,手一扬:“喂,这个给你!”大汉鼻孔一张,鼻子抽了两下,猛地睁眼坐了起来,一把抓过油纸包,撕开大嚼。这人好似八辈子没吃过一顿饱饭,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片刻吃了个干干净净。
“呃……”大汉打了抹了把嘴,打了个饱隔,冲小方子咧嘴一笑:“小子,还有么?”小方子哭笑不得:“你这人!倒是不客气,这么能吃?你是猪么!”大汉抓了抓头,嘿嘿一笑,又躺下闭眼睡了。
“吃了便睡,真是猪!”小方子摇摇头,叹了口气。
呼……呼……呼……
夜半风乍起,吹得四野呜咽有声,天地间愈显空旷寂寞。枯枝将燃尽,几条火舌有气无力『舔』过焦炭,破庙里寒意渐浓。少年蓦然惊醒,急促喘息着『摸』『摸』头上的冷汗,才发觉自己方才做了一个噩梦。
梦境依稀,睡意全无。墙角暗影中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火光微闪处一张小脸有些呆傻。看四下鼾声忽高忽低,听八方草木此起彼伏。还是那个梦,那个教人无奈又忧伤的梦,还是给吓醒,这一回却是再也难入睡……只因为,此时少年忍不住的在好奇,只因为,此地多了一个睡梦中的,他。
小方子轻轻爬起身,蹑手蹑脚『摸』过去,静静蹲在大汉身边。打量,打量,趁着屋顶漏下的星月,借着身后尚未熄灭的火光——大胡子,大胡子,你是谁?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为啥整了一身的伤?想是和人打架了罢?哈哈!瞧你这幅狼狈模样,挺像一个要饭的么!不若跟着方老大,有吃有喝有商量……
方老大蹲在地上连连点头,心中甚是赏识此人,已经有意将他收作小弟了。呃,这幅潦倒样子,再加上这身儿伤,不当叫花子可惜了……不错,不错,哪怕他要不来饭,给自个儿当个打手也不赖!你看这大个儿头,你看那凶恶大胡子,说不定麻四也打不过他!哈哈,就这么办,你瞧他,你瞧他!越看越像,也没准儿原本就是一个……
大叫花!
大汉忽然挠了挠头,吧嗒吧嗒嘴,侧过身又睡死了。
这人!冷不丁吓人一跳——小方子张着嘴巴坐在地上,心里还在扑通扑通地跳。大汉静静地卧在眼前,宽厚的肩背,高耸的肩胛,蜷着的身子,蓬『乱』的头发……他冷么?瞧着怪可怜的,想来也是没家没业,没爹没娘,天当被来地当床,哎!方老大鼻子一酸,险些掉泪。默然半晌,悄悄『摸』回去拖来半张又破又脏的棉袍,轻轻盖在大汉身上,左右看看点了点头,回去躺下了。
柴火蓦然熄灭,只余冷冷的风。黑暗中,小方子缓缓闭上眼睛,终于再度沉沉入睡。暗影中,大汉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只一滴眼泪悄悄滑落,落到鬓角,落到心里,落到半生的沧桑尘世,今夜再也不能入眠。
呜呼,哀哉!一滴眼泪流下来。
谁念我的寒?谁与我这暖?是谁?是谁?是谁给我如此沉重的忧伤,又给了我这般轻松的喜悦,是那个啃着冷馒头,给我吃肉包,半夜过来披棉袄的小叫花么?是那个蹲在旁边看我半晌,口中念念有词的方老大么?是他,是他!是缘份,让人又悲又喜又哭又笑的缘份……嘿,嘿嘿!有点儿意思!
缘,妙不可言。
我的一生,将为你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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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血踪万里
傍晚,小方子又鬼使神差一般,给那大汉买了馒头熟肉,花去十余铜板。辛苦存了好几年,可怜的一点积蓄已用去大半,方老大一路上连连暗骂自个儿:“疯了么!养汉养汉,穿衣吃饭,自己养个大汉又来做什么?当老子孝敬么?”
晚间,大汉仍是毫不客气,馒头大肉一扫而空,吃完也不说话,倒头呼呼大睡。小方子骂了两句,见他精神终归好了些,咳的也少了,心中倒也甚是欢喜。
次日午后,小方子闲来无事,跑到城西万福茶楼去听书。茶楼生意不错,二楼上坐得满满当当,一众闲汉沏茶喝水,瓜子皮花生壳磕了一地。瞧见客人多,那说书先生愈加兴奋,一时讲得格外卖力,口吐妙莲,唾沫星子四溅。
讲的是三国,正说到“赵子龙单骑救主”一回。这一段听过无数遍了,却百听不厌,每回都听得心『潮』澎湃,满脸通红。小方子急忙找个角落坐下,凝神细听。
“……正当此时,只听西北角上一声战马嘶鸣,紧接着一匹白马闪电般冲杀进来。马上跨着一员白袍小将,头上一顶亮银盔,身着通体亮银甲,掌中一杆亮银枪!座下宝马良驹日行千里,夜走八百,有个名堂叫做——雪夜狮子照!这小将一路杀来,势不可挡,正是单枪匹马,各位看官,这枪也有个名号——”
“龙胆亮银枪!”众闲人轰然叫道。
“正是!”说书先生拈须微笑:“龙胆亮银枪那个快呀,突突突突,见一个捅一个,见两个扎一双,亚似那刷拉拉秋风扫落叶,又如那颤突突凤凰『乱』点头,曹军将士一窝蜂地拥上,转眼之间又哗啦啦败下一片,再看这位小将已是血染征袍!阳光之下,这小将银甲腥红,威风凛凛,浑身的煞气,就好象天神下界的一般……”
“嗬!真他『奶』『奶』的历害,神气!”众闲汉击节赞叹,如醉如痴。
“……曹军阵中一将纵马而出,大喝一声:“咄!来将通名!”那小将毫不含糊,举银枪高声大喝:吾乃……”[]希声40000
“常山赵云赵子龙是也!”方老大小脸通红,紧握双拳,随着众人大叫。
大英雄啊,千伙万代过,英雄有几人!小方子闭上双眼,只将自己想作了赵子龙,挺枪纵马,所向披靡……哎,何时自己得遇高人,练成绝世神功,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将麻四胖头一干打得哭爹喊娘,才不枉活了一世!
高人,上哪儿去遇上啊?见都没见过一个!高人如九天神龙,向来不见首尾的,若是砖头瓦块一般遍地都是,那还叫高人么?情知自己在做白日梦,小方子一时苦笑叹气。蓦地,心里一动,想起自家养着的大汉!咦?那人不会是高人罢?莫不是英雄落难?想到此处,眼前已现出那大汉半死不活,丑恶粗俗的模样……这做个强盗土匪倒是绰绰有余,当英雄高人?小方子重重摇头,下了结论: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