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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声》
作者:缚心术
内容简介:
是武侠,又不是武侠,惊天动地没有,英雄侠客鲜见,写情写景写人心,悲欢离合在笔下,不过一个平凡人,说下一段真心话。还是武侠,为了那,心底深处丝丝的共鸣,为了那,唇边一抹会心的微笑,为了那,你我共同做过的一个梦,无他。 余妄自菲薄,不敢自夸,若好喝一声彩,不好笑笑便罢。然实乃心血凝结之,戏如人生总有精彩,既来之,则安之,坐坐坐,燃起一支烟,或泡半壶茶;请请请,敢请笑看痴人梦语,还望思那话中的话。
一 狼狗
夜『色』苍茫,寒风凛凛如刀。万木萧瑟,虫语声声凄凉。天与地之间,一座古城默然矗立,庇护苍生,千载无言。阵阵孩童笑骂暄闹声,从城东一间荒废小庙里隐隐传来。一只寒鸦茫然睁眼,转颈左右望了望,抖抖羽『毛』,又阖目睡了过去。
这庙也破败的狠了,门板残缺,墙石参差,阶上茅草从生。房顶更是破了几个大洞,泻下一地清冷月辉。正中一堆干枝噼噼叭叭燃得正欢,熊熊火光照映之下,几十小童面『色』激动,连连挥舞着手臂呼喝『乱』叫,声势颇为浩大,场面煞是惊人!
“上,上,黑熊怪冲!冲!”
“咬死它!”
“哎呀,快退灰『毛』儿!”
“抓它眼!灰『毛』儿!抓它眼!”
众小童左右对恃,壁垒分明,一时俱是满面通红,声嘶力竭。场中一大一小两犬翻翻滚滚奋力厮杀,狂咬『乱』吠。大犬一身黑『毛』儿,肥胖狰狞,神情傲慢——犬如其名,黑熊怪。小犬矮小瘦弱,却也奋力死斗,全不畏惧——灰『毛』,灰『毛』儿。
两犬斗了几合,黑熊怪身大力足,自是大占上风;灰『毛』儿身上见血,只仗着身子灵活连连闪躲跳跃,颓势已现。黑熊怪追身猛咬,几口落空,登时不耐烦了,喉里呜呜作响,口角犬齿突现,收势缓缓『逼』了过去。灰『毛』儿缩后几步已至墙角,退无可退,黑熊怪大吼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如泰山压顶一般扑上!惊叫声中灰『毛』儿猛地冲向左侧……
“扑”一声响,黑熊怪右爪挥出,正中对手脊背!嗷嗷凄叫声随之而起,灰『毛』儿飞出丈半,滚倒在地。这一爪纵不及熊掌之力,也有三分神韵,灰『毛』蜷缩在地,一动不动,竟似瘫了……黑熊怪摇头摆尾,汪汪狂叫,神态得意非凡。[]希声1
胜负刹那已分,众小童各自一呆。旋即南面一伙儿呵呵怪笑,手舞足蹈,北面一方垂头丧气,面『色』灰败,更有一童哇哇大哭起来。
两伙儿小童大的不过十四五,小的只有**岁,聚在南首的人数居多,且衣衫远比对方齐整干净。一胖大少年越众而出,鼻孔向天连连冷笑道:“臭要饭的,老子早叫你们滚蛋,怎样?哼,服了么?这就给老子滚罢!”
北边一众小童身上破烂肮脏,面黄肌瘦,正是一群小乞丐。自家小犬战败了,打赌儿便输了,输了就……小叫花儿个个哭丧着脸,低头叹气。一个年纪大些的扭头道:“小六子,甭哭,别让这帮孙子看笑话!”那小六子才**岁,瘦的象个猴儿一般,黑黑的袖子抹了把鼻涕眼泪,低头哽咽道:“完了,完了……”忽又跳将起来,指向对面胖大少年大叫道:“胖头鱼!你姥姥的!还给人活路么?地方让你们占了,教小爷去喝西北风么!”
那胖大少年头大肚圆,双目鼓鼓,看来这名号倒也不是白叫的。只听他冷笑一声说道:“小屁孩儿!哼,愿赌服输,说好这庙谁胜了归谁,想赖账……”话未说完,蓦地圆眼怒睁,大吼一声:“谁要反悔,谁是王八!”
“谁要反悔,谁是王八!”
“谁要反悔,谁是王八!”
手下众小弟齐声狂叫,声势浩大。小丐唉们声叹气,一时无话可说。小六子兀自愤愤不平:“胖头鱼,你们黑狗帮在城内有吃有住,又来抢我们一个破庙干啥?呸!疯狗『乱』咬人!”胖头鱼怒道:“老子是黑虎帮!妈的!再胡说八道,小心老子打折你狗腿!”恨恨骂了两句,转眼神情又得意起来,俨然道:“胖爷吃肉喝酒住大房,却了少个香堂,哼哼,这庙早有用处,便当作咱的——议事厅!”
“议事厅!”
“议事厅!”
一众小弟又随声大吼,又跳又叫。小叫花们输了也是不甘心,只呸呸『乱』吐唾沫,场中『乱』成一团。胖头大是不耐,嚷道:“少废话!滚一边儿去!方老大,你怎么说?”众小童闻言俱是一静,目光齐齐向破庙一角望去——墙角一堆枯枝破衣脏棉絮,一人衣着肮脏破旧,身子懒懒靠在上面。火光难及,看不清模样,只是听他口中咂咂有声,似是吮着什么……
一脸半死不活的模样,显然是相当的目中无人了!胖头霎时心头火起,指鼻骂道:“方小狗,你死了么?这就带着你的人,滚!”那人叹了口气,将手往身上胡『乱』抹了两把,缓缓直起身。火光映处,只见他约莫十三四年纪,面上炭黑处处,神情惫懒,油腻腻的嘴角儿,斜叨了根吃净的鸡腿骨。
“胖头,你的鱼头变猪头了么?凭你也能赢过老子?傻子!可笑之极!”胖头皱紧眉头,怒道:“小方子,你眼瞎了么?自己看清楚,别不认账!”
“灰『毛』儿不会输的。”小方子摇了摇头,似乎话也懒得讲了,只用手指了指,又躺了回去。众小童不由随之看过去,霎时惊叫声起——小犬灰『毛』儿已颤颤巍巍,奋力立了起来!胖头又惊又怒,大声呼喝:“活了!活了!黑熊怪,上啊,咬死它!”黑熊怪也是又惊又怒,正对着死而复生的对手嗷嗷狂叫,听他号令,呜呜低吼着缓缓靠近,吡牙作势……
灰『毛』儿视若无睹,抖抖皮『毛』立定身形,蓦地仰天长呜:“嗷—嗷—欧——”
其声凄厉悠长,余音绵绵不绝。黑熊怪大吃一惊,猛退几步。灰『毛』止住嚎叫,缓缓弓起脊背,三角眼凶恶竖起,唇吻上呲,利齿上『露』出血红牙龈,狠狠瞪住黑熊怪。黑熊怪模样似是十分惊恐,又退几步,双腿战栗不止。灰『毛』儿沉沉低呜一声,弓身收腹足钉立,冷冷直视,瘦小身板儿此时竟大有威势。黑熊怪缩着脖颈,偌大身子连连后退,似是胆子也给吓破了……[]希声1
“黑熊怪,上!咬它!”胖头大怒,连连跳脚大叫。不料话一出口,黑熊怪身子猛一个激灵,哀哀惨叫声中,一返身夹着尾巴箭般蹿出庙门……
灰『毛』却也不追,昂首四顾,意态不屑。
胜负瞬间逆转,两犬余一犬,众童面面相觑,个个都傻眼。小六子率先回过神来,拍手大声欢呼:“哈哈,赢了,赢了!”众小丐喜上眉梢,纷纷欢蹦『乱』跳,鬼叫连连。对面众童垂头丧气,有几个犹自呆呆发愣。
胖头一脸茫然,喃喃道:“这……这是狗么?不对,不对,狗不是这样叫的啊!”猛然魂灵归窍,暴叫道:“你使诈,你使诈,你这不是狗!狗不是这样叫的!”小方子将双手放在脑后,讶道:“怎么不对?狗不就是这样叫的么?”
“不对,不对,狗不是这样叫的!”胖头双眉紧皱,认真道:“狗,是这样叫的—汪!汪汪!这样!”
“咦?是不大对……”小方子皱紧双眉,面『色』迟疑。胖头见状忙道:“错不了,错不了,这才是狗叫,汪汪!汪汪汪!”急切间又扭头吼道:“你们说,你们说!俺这才是狗叫,没错儿罢?”没错儿。众小弟连连点头认同,只是看去个个神情古怪,欲语还休。一众小丐乐不可支,笑得直打跌,小六子尖声笑道:“哈哈哈,好狗,好狗,再叫几声儿!”中招儿了!胖头呆了呆,旋即恼羞成怒,狂吼道:“死小方,你敢阴老子!”小方子打个哈欠:“哪个老子阴你了?”胖头冷笑道:“还有哪个?不就是你个……”
庙中霎时一静,众童屏住呼吸纷纷瞧过去——胖头愣住,随即额上汗出,一张圆脸慢慢由红转紫。
“方小狗,这可是你自找的。”胖头深吸一口气,慢慢撸起袖子。小方子嘿嘿笑道:“胖头,又教你一手儿,不用谢了。”胖头怒不可遏,扬起拳头狂叫着猛扑过去:“大力神拳!死罢!”刹那间神拳击至,猛见对方不闪不避,鼻尖儿前忽地送来一物:“给。”胖头微微一惊,忙收势凝神,错目观望——胖骨一块儿,不大不小。小方子长叹道:“本来这是灰『毛』儿的晚饭,看你挺可怜,便给了你罢!”
胖头呆呆看着眼前早已啃得雪白的骨头,脑里一阵晕眩,神智渐失:“你,你死定了……”小方子皱起眉头:“不识好歹!你不吃,那好,灰『毛』儿——”小犬颠颠跑过来,连连摆尾讨好儿。
“你瞧,你想吃,灰『毛』儿还不乐意呢!这可怎生是好?”小方子皱着眉头两边看看,左右为难。
“这人要死了,不必和他废话。”胖头暗道一句,握紧拳头暗暗蓄力,准备一击致命。小方子看他一眼,扬起骨头叫道:“灰『毛』儿,他也想要这个,你俩自个儿看着办罢。”说罢手轻轻一甩。
骨头犹在半空,灰『毛』儿嗖地跃起,一口……没叨住——胖头手里呆呆拿着一物,已忘了是如何接下来的。既失了晚饭,又丢了面子,灰『毛』儿很生气。吃了一身肉,还要抢骨头?不想这胖子手脚儿还挺麻利,大意了!灰『毛』儿怒目而视,耸肩连连低呜,试图故伎重施,纯以气势压倒对手。
胖头回过神儿来,慌忙扔掉骨头,恼道:“一边儿去!当我和你抢么?”灰『毛』儿欢叫一声,叨了骨头走到小方子身边,连连摇头摆尾,神情得意。小方子『摸』『摸』它的小脑袋,笑道:“归你了,吃罢。”
“少废话,你这不是狗!这一场不算!”胖头满脸通红,激动大叫。小方子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笑道:“叫的不对便不是狗拉?你叫的倒挺对,你是狗么?你说灰『毛』不是狗,那是啥?”胖头冷笑道:“哼,这畜生疯起来和你个臭花子一个模样,莫非是你儿子?哈哈哈……”说完忽觉此话甚妙,大是阴损解气,又不由得意起来,挤眉弄眼,向着一人一犬连连猛瞅,两厢作比。
眼见这胖子像是疯了一样,小方子摇了摇头,拍拍灰『毛』儿,指道:“灰『毛』儿,等会儿再吃。天黑拉,送你胖哥回家罢。”听得主人招呼,灰『毛』儿丢下骨头,歪着头瞅了过去。
胖头见状气急败坏,握了拳头正待杀过去,忽见那小犬三角眼绿光隐现……一股凉意直直窜上后心,浑身寒『毛』霎时竖起!惊慌间猛然想起一物,不由猛退几步,连连惊叫道:“啊哟!这,这是……狼!”
“狼!”
“狼!”
众童惊声尖叫,『乱』作一团。小方子哈哈大笑,手一指:“去!”
本就惊骇万分,转眼又见他向自己指来,偏头再看那物赫然立起身形!胖头登时魂飞天外,大叫一声转头便逃!眼见胖哥飞快逃出庙门,众小弟又急又怕,个个哭爹喊娘,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清静了。火舌卷过干枝,噼叭作响。小方子打了个哈欠,又躺了回去。没一会儿儿,小丐们壮起胆子,从墙角慢慢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问道:
“老大,咱家灰『毛』儿是狼啊?吓死人了!”
“老大,你早就知道拉?是不是?”
“老大,快说说……”
小方子坐起来笑道:“哈,知道个屁!我也拿不准,别怕,灰『毛』不咬人的。”说着从身下又『摸』出一根鸡腿骨,抬手一丢。灰『毛』一跃叨起,摇了摇尾巴,趴在地上便啃,模样甚是乖巧。
“灰『毛』真历害!怪不得老大和死胖子赌呢,我还怕输了呢!嘻嘻……”
“老大哪回输过?老大是诸葛亮!”
“老大英明!老大神武!”
“少怕马屁!”小方子笑骂一句,手抚灰『毛』儿头皮,叹道:“狼斗狗,赢不了才怪!只是灰『毛』儿当作狗养惯了,不『逼』急了,这狠『性』子还真发作不出!”众小丐齐齐点头,小六子尖声道:“老大,你不早讲,方才灰『毛』儿险些叫黑熊怪咬坏拉!”
小方子似是有些倦了,打了个哈欠,挥挥手道:“不早了,大伙儿都去睡觉罢。”众小丐虽是意犹未尽,但瞧见老大已经侧身躺下,便三三两两走开,各寻角落躺倒睡下。
夜『色』深沉,寒意渐浓。小方子『摸』出一块儿破布胡『乱』盖在身上,目光穿过庙顶破洞,望向沉沉夜空。点点天上繁星,闪闪映入眼帘。几缕光影摇曳,投于斑驳四壁。昏暗中小方子瞪着眼睛直直望着夜空,脑海中并无半分睡意,只是心里犹自砰砰『乱』跳,一时连连暗道侥幸。
“说来赌斗本是无奈,可怜灰『毛』儿又小又瘦的,若那大黑狗胆子大一点儿……好在是赢了,自个儿悬着的心总算放回肚里……哎,还不是给人家咬得血都出来了!看来它不吃点儿亏,还真长不了本事!”小方子心有余悸,伸出手『摸』着软软皮『毛』,很是心疼。
灰『毛』儿静静伏在一旁,喉里沉沉低呜一声,似是回应。小方子叹息良久,又暗自奇怪——大的咬不过小的,强的斗不过弱的,岂不怪事?狼又怎样?狗又怎样?听卖木柴的老张头儿说,狼和狗本是一家,狗是狼变的!可瞧着模样儿也差不多,却不知是哪里变了……莫非狼变了狗,胆子就小了?不对,想想那大黑狗平常大是历害,咬人可凶了,这又怎么说?
狼,狗,狗,狼……小方子越琢磨越糊涂,冥思苦想间浑不知上下眼皮已悄悄打架,『迷』『迷』糊糊间也不知何时已入梦乡。
连番思之不解,答案早在心中。形似神亦似,焉何狼犬分?无他,止一心耳。狼是狼心,狗是狗心,心高小敌大,心大弱胜强。便当狗养,狼就是狼,便凶似狼,狗还是狗。平常历害不算甚,只是没遇上更狠的罢了。
大上一点不过犬,狠多一点才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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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凶汉
天方破晓,红日欲出。悠远的晨钟,将古城唤醒。
街巷中小贩吆喝声四起,开始了一天的生计。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贫苦人家,偷半天懒便少了一天的进项,如何能填饱全家老小的肚皮?小贩们顶着寒风,肩挑背扛手推小车儿,陆陆续续向城东行去。
城东早市,只在眨眼之间,街上便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街边一应粮店油店小吃店、书店布店杂品店纷纷开张;路旁更是五花八门:卖青菜的、割猪羊肉的、贩盐的、宰鱼的,又有卖香的、磨刀的、煮粥的、磨剪刀的,三百六十行,各显神通。人生最要紧之事,便是吃饭睡觉两件,混口饭吃啊……可吃饱了还要盖房子成家,娶媳『妇』暖床,生孩子传宗接代,又似件件不能少呢!
挣罢……拼罢……
时是隆景十三年间,天灾不少,旱啊涝的,好在世道还算太平。只要兵祸不起,日子便能安稳过下去。十年前那场大战,千疮百孔,血流成河,江州实在是大伤了元气。天道轮回,万物生灭,烈火焚过,野草又生。
“二歪、小六子,你俩守南头儿!”
“秃子、老八,你俩去北头儿!”
“余下的,都去拉皮条!”
循声望去,只见人丛纷纷闪避处,一众肮脏小丐涌到街头。中间一人大声发号施令,正是那叫花头儿小方子。众小丐每日里便是做这套功课,熟门熟路,眨眼间分散开来,各自忙活去了。小方子自顾『乱』逛,与众小贩大声招呼,大叔大娘,二哥三嫂的『乱』叫。[]希声2
路边一人正挑捡挑鲜鱼,抬头惊讶问道:“什么?拉皮条……小孩儿也能干这么?”旁边一人迟疑道:“这……说不好!许是哪个窑子生意不红火?这时辰也不对啊?”
怨不得二人大惊小怪,这“拉皮条”乃是小方子一伙儿用的行话,说白了就是挑着衣裳光鲜的,随着人家屁股后面讨要的招术。乞丐头儿每过大小青楼门口,总见一浓汝胖『妇』,或一猥琐瘦子在门口与人拉拉扯扯,时而眉开眼笑,时而神秘低语。被拉的汉子害羞脸红也好,矜持推却也罢,往往便进门去狂使银子去了,十有九中!小方子大是惊讶,打听半天,才知这叫作——拉皮条,想到自家有一门技术十分神似,便自行用上了。
岂不知于客人而言,此拉非彼拉,叫人家拉上那是心头火热,欲拒还迎,让自家找上只会恼火厌烦,避之不及。
这条街是一众小丐讨生活的地盘儿,世道虽是艰辛,方老大带着众小丐白日行乞,傍晚去城外荒野打鸟撵兔,『摸』鱼捉蛙,夜宿破庙,日子也一天天过来了。
日已三竿,闹市人流渐渐稀少,一些小贩也拾掇收摊了。正是好时候儿!南头儿小六子几人缩在地上,面前放个破碗,哆嗦身子着作可怜状;街中的几小丐犹自东奔西窜,拉人衣角,苦苦纠缠不休。小方子正给卖萝卜的王老爹收摊子,忽见人丛中一阵『乱』,大大小小一伙人挤了过来。
“四哥,就是这小子!昨天放狗咬我!哼哼,还好我跑的快!”带头儿的小胖子冷笑指来,正是昨夜庙里那胖头。后面一瘦高青年拨开众童,晃晃悠悠踱了过来。此人面皮发白,一脸麻子,外号儿麻四。麻四伸长脖子,将一张麻脸凑近了,左瞧右瞧:“啧啧,我道是哪个!小方子,平日里四爷揍的你还不够么?又惹俺家胖头?哼哼……”
此人大有来头儿,单枪匹马创立黑虎帮,更广收小弟,成日领着一众小混混偷鸡『摸』狗,打架斗殴。小方子平日没少受他欺负,自知惹他不起:“四哥,这回是胖头硬要和我斗狗的!我也没叫狗咬……”
话音未落,啪一声响,脸上火辣辣,已重重挨了麻四一记耳光!
“敢还嘴?”麻四冷笑道:“少他妈废话!赔钱!”
小方子强忍怒气:“甚么?赔啥钱?”麻四哼了一声:“你把我家黑熊怪吓病了,至今高烧不退!『药』钱共计,呃,一两银子!”
“一两……”小方子吸口凉气,双手伸进怀里上上下下『乱』『摸』。麻四见状双目一亮:“怎样?”小方子苦着脸拿出手来,慢慢张开——脏兮兮的手掌上,一物圆中带方,傲然泛出一抹黄晕。
隆景通宝,一枚。
“当老子要饭的么?敢消遣四爷!”麻四勃然大怒,反手儿砰地又是一记重重耳光。小方子跌倒在地,面上红肿,鼻血也流了出来,一时怒火攻心,爬起来狠狠瞪住麻四,准备拼命了。
“老大——”几个小丐哭叫着奔过来,护住小方子,攥紧小拳怒目而视。
“哎哟!哪儿来的小耗子?『毛』也没长齐,也想咬人么?哈哈哈……”麻四微微一笑,扭头喝道:“孩儿们,上,给我打!”众小弟应声上前,大声恐吓,拳脚相加。麻四俨然观望,正洋洋得意之际,忽觉脑后生风,一物“呼”地袭至![]希声2
有暗器!麻四大骇,惊慌间猛一缩头。波一声脆响,脑后一凉!完了……麻四刹那间心中一悲!英雄半世,怕是今日要命丧此处了!继而脑后一股『液』体缓缓流下——流血了!麻四心丧若死,一咬牙,伸手向脑后『摸』去。
粘粘地『摸』了一手,黄白亮臭,带着几片碎壳。
“这……臭鸡蛋?”麻四愕然,旋即大怒回头:“谁扔老子!”话音未落,啪地一声,脑门儿又中了一只烂柿子!麻四羞愤欲死,转着圈儿连连看去——
小贩们个个忙忙碌碌,表情木然。
小方子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人又乖巧,与众贩都混熟了,见他给麻四欺负,众人敢怒不敢言,只得暗里相助。麻四气急败坏,狂吼道:“胖头,青皮,谁丢的我?你们见了没?”一干小弟脸『色』茫然,齐齐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