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铠一边啃着烧饼,一边拿出那份报纸,说这是份报纸,其实有些牵强,因为这报纸根本没有名字,书铺的伙计说这叫“京报”,其实只是一张大开面的白纸,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字,版面是旧式样的从右到左的竖排版,第一行印着:“光绪五年一月二十日京报全录!”
内容都是某地某官员奏请某某事,这看来是这时代国家消息传递的一个特殊方式,京师商人把抄录到的各种官方消息印制成页,成为了这时代报纸的雏形,在京报的最末端,印着重新印制的日期,二月初七。
这下终于找到的重要的信息,光脑立刻给出了结果,现在是公元1879年,清光绪五年,有些意外的信息是,这一年有两个重要人物出现了,爱因斯坦和斯大林刚刚出生。前者开创了一个科学的时代,后者无论西方怎么否定他,不论其处于何种目的,斯大林在共和国建国之初还是给予了很大的帮助的。
潜意识中,秦铠看了下这时代的日本是明治十二年,前世贼性难改的邻居已经开始大变革十二年了,而就在这一年,他们开始了罪恶的扩张,千年来都是中国藩属的琉球国,被强行纳入了日本版图,改名为冲绳。
自己这个历史洪流中的小小人物,他现在可丝毫没有考虑这国家大事的动力,秦铠非常郁闷的琢磨着自己今后生计问题,虽然口袋里那500多文铜钱,省吃俭用还能用上十天,但是向来习惯早做打算的他,可不准备到揭不开锅才去考虑吃饭问题。
艰苦的啃了一天烧饼后,第二日一早,他向伙计打听了附近当铺的地址,又给了10文的小费,了解了一下这典当的规矩,伙计看到十文小费的面子上,非常诚恳的告诉秦铠,“当铺的规矩,自然是十不当一,收当的先生开的价码也就能抬上一两成最多了。”
转过两条街面,秦铠终于找到了那家伙计介绍的当铺,店面不大,也就四米来宽,进去后,地方更是局促,整个柜面外的地方没超过五六个平方,他也来的早,这会儿倒是没人,四尺多高的柜台后面,高高的坐着一个收当先生。
秦铠穿着那身何兴给弄的长袍马褂,因为不怎么合身,自然让人看起来十分的别扭,这家收当的先生叫林山,此时正斜眼观察着他,做这个行当,都是些个铁嘴钢牙、眼光毒辣的人物,而这林山的眼光在福州也算得上号的。
他立刻注意到罗东穿的那双军用皮靴,虽然因为没有仔细擦拭,颇有些灰尘,不过这式样,可比衙门里官老爷的靴子都要好上几分,抬头看看秦铠的模样,竟然没辫子……现在是什么年代,没辫子那可是少有的几种牛人才敢干的事情!
秦铠看这收当先生盯着自己看,也不知道对方想什么,抬腿就到了柜台前,这才发现者柜台还真TM的高,想起后世看的影视剧里的情形,这才想明白,这当铺柜台就是故意弄的这么高的。
来当铺的那个不是急等用钱的,这么高柜台,递东西就要举起来,让人有一种求人的感觉,而柜台后面高高在上的收当先生自然会好好利用这个心理暗示,把典当的东西说的一文不值,好让当铺赚更多的钱。
啪,秦铠把一个小布包放在柜面上,粗声粗气的说道:“掌柜的,看看我这西洋带回来的玩意能当多少银子!”
林山一听,果然自己没料错,看来今天这是一档大买卖,看在买卖的份上,他倒是可以放低了身段,拿起那个布包小心的打了开来,里面是一个式样精致的钟,不过这体积可实在是太小了,就算见多识广的他也不识得,“客官,这是一个小钟?!”
秦铠听得一脸黑线,光脑马上找到的原因所在,虽然计时的钟已经产生了近千年,西洋钟也有数百年历史,不过最古老的、能戴在手腕上的手表,是数年前匈牙利皇家珠宝厂为匈牙利皇后所制造的手镯表,而手表开始普及,那要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之时,这封闭的福建当铺自然不了解这些。
秦铠点点头,说道,“这是一个能戴在手腕上的钟表!能当多少?”其实,这手表除了计时外,还有加密呼叫通讯等功能,特殊情况下,还能成为一件杀人武器,不过身处异时空,这些神奇的功能倒是变成了纯摆设,他可没指望还能用上这些辅助功能,先解决吃饭问题再说。
林山今个儿走眼了,因为这东西的具体价值他确实无法估计,光是看钛合金外壳和做工以及这手表的精巧,价值已经非常惊人了,他想了想,问道:“客官,你是要死当?还是要活当?”
“死当?活当?这是什么意思?”可怜生在新中国的秦铠第一次玩典当东西,就算是信息爆炸的时代,他也从来没准备去了解下这些专用语言。
“死当,就是一次性卖给店里,不再赎回,价格可以高5成,活当的话,一周内赎回,加一成本金,一个月加3成,两个月加5成,两个月后,就不可以再赎回了。”林先生这下子看出来这客人是个菜鸟,自然毫不犹豫的开始磨刀子了。
“活当吧,我最多个把月就回来赎回!”秦铠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那可当现银100两,7天内赎回,赎金110两,一个月为130两,两个月为150两,客官可以嘛?”
秦铠并没有心思去讨价还价,100两银子,光脑早就按照清末物价计算了购买力,那可是不小的一笔钱,足够应付很长时间的吃饭问题了,马上他签字画押后,拿着银子出门了,他还有重要事情要去办……
第2章 马尾船政学堂
出了门,秦铠直奔附近一家成衣店,自己这身衣服看起来实在是糟糕的很,他个子不矮,而这身衣服的原主人何兴确是个小个子,所以穿在身上,怎么看都别扭。
裁缝店里的服务态度倒是十分的好,秦铠询问了价格后试穿后,花了白银二两五钱买下了一套成衣长袍马褂,又花了三两银子购置了一套旧式样的洋服,面相和善的王裁缝显然也注意到罗东的后脑门,非常客气的拿来一顶瓜皮帽,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帽子后面还缀着跟长辫子。
“客官,这只需要500文,你可需要?”王裁缝笑眯眯的问道。
秦铠本来也琢磨过这事,洋务运动已经在这片饱受摧残的大地上轰轰烈烈的开始了,不过现在洋务运动的本质,只是朝廷中的大臣们为拯救这个没落王朝的最后努力,斗升小民自然无法从中获得任何好处,辫子确实是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成!掌柜的,我是刚从海外回来,也不知道现在这情况,像我这样不留辫子的,外面走动,是不是有些个妨碍?”他多摆上100文铜钱,算是咨询费。
王裁缝倒是没有客气的意思,笑眯眯手下铜钱,“客官,若是不见官的话,也就是路上惹人看……麻烦点,毕竟现在不留辫子的,那些个王公贵人家的子弟多些,还有就是想先生这样西洋回来的,还有就是马尾学堂的洋鬼子们。”
提到马尾学堂,罗东自然上了心,这正是他下一个目的地,“掌柜,马尾学堂你还熟吧?给我说说!”
“客官,那倒是不熟,只是我这裁缝铺子就靠近东门,马尾学堂的学员和西洋人都喜欢来我这里做衣服,也就略知一二,倒是听说他们最近在招收西洋学的教师,莫非客官你对这个有兴趣?”
听到这个消息,秦铠微微一笑,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这马尾船政学堂那可是在近代史上赫赫有名的学府,始创于近代牛人左宗棠,后由林则徐的外甥沈葆桢主管,这里走出了一大批近代工业的奠基人,在这时代,目前来说是最适合的自己落脚的地方了。
“多谢掌柜!”王裁缝提供的这个消息,可比刚买的两套衣服有价值多了,秦铠笑嘻嘻出了门,先回客栈把衣服换了,然后出门雇了辆小车,问明方向,出了东门向东南方向而去。
这马尾船政学堂就在福州府的船码头附近,离开福州府也不远,不过这马车不紧不慢的也赶了半个时辰,远远就看到远处出现了一大片林立的工厂和房屋。
“赶车的兄弟,这前面可是马尾学堂?怎么有怎么多的房子啊?”秦铠有些意外。
“客官,这个你就不知道啦!”车把式难得有人这么客气的请教他,立刻来了劲,神气活现的说道:“这马尾学堂可是左大帅建的,离码头也就一里来地,自从这里有学堂后,这边洋人和本地人都来这边买地造房子,这十几年下来,这里虽然赶不上城里,那也是福州府的一处热闹地方!”
秦铠此时的注意力自然不在车把式说的事情上,路边一侧,不远处显然是一座大型炼钢厂,有几个奇怪的建筑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其中一处高炉,即便不借助光脑,他也认得出,那是第一次工业革命中西方炼钢常用的平炉炼钢,这让他十分的意外。
此时的西方,正走在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后期,工业能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而钢铁产量可谓是这时代工业的一个明显指标,不错此时,对于马尾这块土地上不寻常的景象,他也仅仅是好奇而已,目前,他更关心的是吃饭和找到一个切入这个社会的支点。
马尾船政学院的大门,是古典式的中国木门,门口站着两队清兵,不过让秦铠有些意外的是,这些清兵看上去确实训练有素,完全不像在福州城门口看到的士兵,其中一个身穿武官袍的军官已经上来盘问了。
“那汉子,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可弄清楚了没?”这军官四十来岁年纪,一口湖南口音的官话,听他语气,下面就该动手赶人了。
他的官袍上绣着一个一匹海马的图案,秦铠自然没看懂这是什么意思,他倒是知道清朝官服都是以禽兽来表示等级的,不过这海马算个什么级别,他确实不知道。一拱手,他客气的说道:“这位大人,在下在海外求学归国,听说船政学堂要招募教师,所以特地赶来询问此事。”
那军官听秦铠说是海外归来,来应聘教官,倒也不敢小觑,马尾船政学堂前任船政大臣是林则徐的女婿沈葆桢,可谓是洋务运动的领军人物,在数年之前,学堂已经开始陆续派出了多批学员赴法国留学,其中就有北洋水师的多位管带,包括邓世昌等人,还有影响近代的多位著名人物,比如严复等。
而这些学堂的军队,却是湘军中的老兵,此时,他们湘军的老大左宗棠还在新疆和俄国人过招,这些不适合继续征战的老兵,则被安排在福州府谋一份差事,与学堂的学员接触多了,自然知道这留学海外的分量。
这军官上下打量了一番秦铠,见他倒是肤色微黑,态度倒是不亢不卑,穿着也很得体,点点头说道:“噢……那你随我来,不过听大人说,这次招收的是西洋教师,你姑且去试试看吧!”
“多谢!”见敲门成功,秦铠马上跟着这军官进了大门,进门一转弯,就到了旁边一间屋子门口,那军官敲敲门,然后示意他进去。
进了屋子,里面倒是出乎意料的宽敞,摆着一个足足有七八米长、两米宽的长条桌子,除了一个肥头大耳的清朝官员,另外一边还坐着四个西洋人,五个人奇怪的目光此时都聚焦在进来的秦铠身上。
马尾船政学堂分为前堂和后堂两处学园,前学堂为制造学堂,又称“法语学堂”。是培育船舶制造和设计人才,优等生后被派往法国学习深造。后学堂为驾驶学堂,亦称“英语学堂”。旨在培养海上航行驾驶人员和海军船长,主要专业为驾驶专业,同样的,优等生就有机会派往英国留学深造。
胖胖的官员似乎是这里管事的,厚厚的眼皮似乎很努力的抬了抬,看了两眼后,又立刻恢复到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你是那里人氏,来此作甚?”
“大人,我叫秦铠,是从海外归来的学子,来应聘这里的教官职务的,我精通数学、物理、化学,对于机械也有涉猎。”秦铠躬身施礼,回答道,同时用非常流利的英语和法语向旁边四个西洋人打了个招呼,并简单的自我介绍。
四个洋人对于秦铠流利的英、法口语十分意外,这四个的英国、法国教官都是高薪聘请自法国和英国的研究机构和学院,学堂里还有部分是通过英法买办在两国招募的有一定官方背景的军事教官,当然也有不少精通技术的铁匠、木匠和机械工。
这些教官享受丰厚的福利,薪俸最高每月白银1000两,这相比福建船政大臣沈葆桢的俸禄都要高上近一倍,就是新聘的教官最低也有200两白银,而高薪签下的合同唯一的要求就是包教包会,可谓是下了血本。
要知道,这时代的物价那是非常低廉的,一两白银可以兑换1.4个银元,这时代腐败的朝廷甚至丧失了铸币权,流通的银元都来自外国银行,而这时代上等白米一旧石,越合现代177市斤,只要银元2.7-2.8银元,也就是一两白银可以买90斤大米,换算到现在,以现在的购买力算,可接近200元r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