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老师跟学生家长打架 山沟里的制造帝国

  “全都被爹娘拿走了，一丁点也没剩下小弟，你怎么了？”

  牛春香的话还没说完，牛小强就咣的一声摔倒在竹床上，眼泪哗哗的在竹床上滚来滚去，两条腿不停地扑腾：“我的猪肉啊我珍贵的猪肉啊我连一丁点油星子都没尝到，你就离我而去了呜呜我不管，我要吃肉，我就要吃肉呜呜”

  牛春香刚开始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听了小弟的哭嚎后，她忍不住掩嘴大笑起来：“小弟，你都多大的人了，居然还撒泼打滚，不就是一顿肉吗，下次你二姐回来肯定会给你买的，乖，别闹了啊。”

  牛小强不依不饶的继续撒泼：“二姐买的都是边角料，能有野猪肉好吃？我不管！我就要吃野猪肉！”

  牛春香耐着性子解释道：“除了猪肉之外，家里还分到了一盘猪血、一盘猪大肠和半块猪肝，此外还有两斤多重的排骨，这些足够你吃了吧？快，赶紧停下，被人听到了多丢人啊。”

  牛小强这才停止闹腾，他伸手擦着眼泪，“姐，你把这些东西都放在哪里了？天气这么热，该不会放坏了吧？”

  牛春香用手指头在牛小强的脑门上戳了一下：“真是个好吃佬，放心吧，这些东西都被我吊在井里头了，不会坏的。”

  这年头，大城市里配备了电冰箱的家庭都很少见，更别提牛家村这个地处偏远的贫困山区了。为了保存比较容易变质的食物，村民们一般都会把食物装在脸盆里，然后放在家里的水缸里面漂着。如果是比较金贵的食物，会保护得更加周密，一般都是吊在深井里面。井下的温度相对较低，食物更加不容易腐败变质。

  牛小强哦了一声，随即问道：“万一被人偷走了咋办？”

  牛春香给了他一记脑瓜崩：“瞎说啥啊？村里人有你想得那么坏吗？这要是被别人听见，指不定会在背后说啥闲话呢，赶紧睡觉，再啰嗦姐就不帮你扇扇子了。”

  被大姐教育后，牛小强彻底老实了，他嘿嘿傻笑两声，平躺着闭上了双眼，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这天晚上牛小强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大快朵颐的吃着红烧野猪肉，家里的大黄狗在一旁欠得口水直流

  第二天一大清早，牛小强就被一股迷人的肉香唤醒。他睁开双眼扭头一看，只见自家厨房的烟囱正在往外冒烟，迷人的香气就是从厨房的窗户飘来的。

  牛小强立马瞌睡全无，一骨碌爬了起来，他连凉鞋都没穿，直接光着脚跑进了厨房。

  大姐牛春香正在灶台前忙活，看到小弟进来，她拿起脸盆舀了两瓢水递过去：“小弟你醒啦，先去洗脸刷牙，姐正在给你下猪肝面，等会儿就能出锅了。”

  牛小强一脸惊喜的端着脸盆冲了出去，没到两分钟他就端着空脸盆跑回到厨房，把鼻子凑在灶台前使劲的吸气，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好香啊”

  牛春香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瞧你这熊样，快去把你的碗拿来吧。”

  牛小强喜笑颜开的拿过自己的大瓷碗递给大姐，等到牛春香把瓷碗装满，他立马迫不及待的伸出舌头去尝味道。刚出锅的面汤非常烫，牛小强被烫得哎哟了一声，随后张大嘴巴，不停地吸着凉气。

  牛春香把剩下的面汤分成三份盛好，然后笑呵呵的去把在后屋劈柴的爸妈叫了过来，一家人坐在厨房里吃喝起来。

  牛小强的舌头被烫出了一个大水泡，他把面汤端在手里摊凉。看到父母和大姐吃猪肝面的幸福模样，他不由心说：我今后一定要好好努力，让家里人顿顿都有肉吃。

  早上七点一刻，牛小强背着花书包走进了教室。往日总比他早到学校的同桌王小霜居然没来，牛小强稍稍诧异了一下，随后掏出初三上半学期的英语书，开始背单词。

  经过这几天的学习，牛小强发现了一个很奇特的地方：自己的脑袋瓜变得越来越灵活了。刚开始补习初中一年级功课的时候，他还觉得有些吃力，一些比较复杂的问题需要进行反复的思考才能弄明白，但是现在他学习初三的课程却觉得容易了很多。

  这很像是一个大脑逐步开发的过程，越往后脑袋瓜就被锻炼得越聪明。比如说现在，他背诵英语单词一点也不吃力，一个单词朗诵七八遍后，基本就能记住了。

  不到一刻钟，牛小强就记住了三十多个单词。他把英语书放下，闭上眼睛仔细地回忆自己刚刚背诵的单词，发现除了几个太长的单词没记清楚，其他的都能默背出来。

  “以前的我实在是太愚蠢了，蠢得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让我出现了智力方面的反弹，以前有多蠢，以后就能反弹得多么聪明，照这么下去，我可能会变成一个天才吧？”

  牛小强刚嘀咕到这里，身边的空位上出现了一个身穿补丁衣裳的熟悉身影。

  今天的王小霜跟往日相比变化非常大，最大的变化就是她那张脸。她本来很好看的瓜子脸上居然出现了几道淤痕，左眼的眼眶也是一片淤青。长期挨打的牛小强经验丰富，一看就知道王小霜肯定挨揍了。

  牛小强跟同桌的关系一向都不太友好，看到王小霜挨了揍，他不仅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反而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王小霜性格泼辣，她见牛小强眼角带着笑意，立马就猜到对方是在乐啥，忍不住出言呵斥：“也不去照照镜子，你还不是跟我一样挨了打！”

  牛小强这才想起自己昨天夜里被老爹打肿了脸，他赶忙伸手捂住脸，悻悻的转过头，不再搭理这个暴脾气的同桌。

  没成想他刚刚转过脑袋，王小霜就一下子趴在课桌上，埋头痛哭起来。

  第31章 老师跟学生家长打架

  牛小强跟王小霜当了快一个学期的同桌，还从未见她哭过，甚至都没见她红过烟圈。在牛小强的印象中，这位女同桌的性格比男孩子还要刚强。当然了，这里的刚强也能理解为泼辣。

  此刻看到王小霜埋头痛哭，牛小强不由彻底傻眼，他暗自揣测道：难道她是因为以前从没挨过这么狠的胖揍，有些难以接受吗？唉，女生就是女生，再怎么泼辣刚强，跟我们男孩子相比，性格还是很脆弱的嘛。

  王小霜的举动很快就被同学们察觉到了，她在女生当中很有威望，人缘也挺不错，因此没多大功夫，就有一大帮女生围了过来，一个劲的嘘寒问暖。

  牛小强被女生们挤出了自己的位置，他有些尴尬的站在一旁，想要提醒大家不要占自己的地盘，但又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说这样的话很不合适，万一引起众怒，那就要被千夫所指了。

  许多男生对于长得既漂亮学习成绩又好的王小霜很有好感，但是碍于脸面和男女之间的堤防，没有谁敢过来慰问。他们用同情和关切的目光看向这边，一个个都显得有些着急。

  没过多久，班主任李老师走进了教室。她见到这幅场景后先是一愣，随即快步走到跟前，用轻柔的声音询问道：“王小霜同学，你这是怎么了？”

  “老老师我我不能继续念书了”

  在广大的农村地区，辍学是一件非常普遍的事情，越是贫困的地方，辍学的现象就越严重。但是在牛小强就读的红旗中学，这种现象却相对少很多。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因为有兵工厂的存在。

  山民们并不傻，他们知道这是一个改变孩子一生的大好机会，因此，即便家里再穷再苦，家长们也都咬牙让自己的孩子念完初中。如此一来自家孩子就有机会去镇上的技校念书，然后被招入兵工厂当工人了。

  王小霜今年读初二，再念一年初三，就算是熬出来了。凭借她在班上数一数二的学习成绩，想要被技校录取一点问题都没有。如果她现在辍学，那就相当于在最后关头前功尽弃，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也难怪一向都很刚强的她，会哭得这么伤心。

  李老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瞪大双眼：“你说什么不读书了？”

  听了李老师的追问，王小霜抬起头道：“我爸妈要分家没人供我读书了”

  她所说的分家，其实就是离婚，这是山民们比较委婉的说法。

  李老师在山里教了半学期的书，对此还是能听明白的，她的眼睛不由瞪得更大，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问道：“分、分家？这”

  离婚这件事在如今的中国还是很稀罕的，因为这涉及到很复杂的思想观念和伦理道德问题。特别是女方，如果说要跟自己的丈夫离婚，整个家族都会觉得这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会进行百般的劝说和威胁，再怎么也要保住整个家族的面子不能丢。

  只有那些实在过不下去的人，才会执意选择离婚，只要日子还能凑合，基本没有谁会这样做。

  就这还是大城市的市民才有的专利，农村或者山区，离婚属于一个禁忌话题，有的人宁愿喝农药自杀，也不会想到要去离婚。正因为如此，李老师才会显得这么震惊。

  跟李老师一样，班上的同学们也都惊呆了，整个教室先是陷入了短暂的沉寂，随即响起嗡嗡声，同学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此事。

  李老师很喜欢王小霜，不想让这个聪明漂亮的尖子生就此辍学，很快的，她就继续追问道：“你能告诉老师这是因为什么吗？”

  王小霜在老师面前自然不会隐瞒，她带着哭腔道：“他们是因为配种的问题吵起来的。”

  “配种？配什么种啊？”

  “给家里的耕牛配种昨天下午，我爸和我妈牵着家里的耕牛去了一趟张家沟”

  在王小霜的讲述下，李老师总算是弄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原委。她正在思考对策的时候，一旁的牛小强却心中暗想：原来昨天我遇到的那对夫妻是王小霜的父母啊，我就说那个女人的脾气跟王小霜怎么那么像呢，感情人家是母女啊！

  据王小霜所说，她昨天放学回到家后，父母正在家里进行武斗，把家里的锅碗瓢盆全都给砸了。两人越闹越凶，闹到最后吵着要分家。王小霜上前劝了几句，结果被她妈胖揍了一顿。

  “老师，我想念书我不想回家种地呜呜”

  王小霜的哀求声触动了李老师的心窝，她毕竟很年轻，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当下拉住王小霜的胳膊就往外走：“走，老师亲自去跟你父母把话说清楚。”

  两人离开教室后，牛小强这才坐回到原位，他心中暗想：凭借王小霜他妈那蛮不讲理的性格，你要是能说得通，那才叫怪了。

  牛小强的猜测是对的，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李老师回到了教室。她是一个人回来的，至于被她拉回家去讲道理的王小霜，犹如肉包子打狗一样，去了就没再回来。

  不仅如此，李老师的脸上还有几道抓痕，头发也有些散乱，看起来似乎跟人打了一架。

  牛小强不住的摇头暗叹：王小霜她妈真是一个泼妇，居然跟孩子的老师动手，由此可见，她已经铁了心不想让王小霜继续念书了，否则也不可能这么狠的得罪孩子的老师啊。

  “同学们，这节课大家自习吧。”

  李老师把备课本放在讲台上，意兴阑珊的交代了一句，随后走到王小霜的位置上坐下，开始整理王小霜遗留在课桌上的书本和文具。

  牛小强转动眼珠偷偷看了一眼，他发现李老师眼眶泛红，似乎正在强忍着伤心。侧着脸观察，牛小强这才发现李老师不仅脸上有抓痕，头上也鼓起来一块，似乎脑袋被打出了一个大包。

  牛小强对李老师是很尊敬的，一看李老师这幅凄惨的模样，他就觉得难受，但碍于师生之间的身份差距，他又不好说什么。

  第32章 师父，啥叫贝塞尔函数啊？

  王小霜就这么退学了，据跟王小霜住在同一个村子的同学所说，王小霜辍学后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沉默寡言，见到村民连个招呼都不打，只会傻乎乎的在家干农活。

  这件事对李老师的打击有点大，一直到周末放假，她的脸上都没露出过笑容。

  星期六的中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后，牛小强背起书包回家。

  对于同桌退学这件事，牛小强并不是多么的惋惜，因为这种事情他早就见过不止一次了。许多家庭在山穷水尽的时候，都会做出这种迫不得已的决定，见得多了，自然也就习以为常了。

  “妈，你先歇着，我来做饭吧。”牛小强回到家后扔下书包，跑进厨房帮妈妈承担家务。

  孙梅很是欣慰的笑了笑：“幺娃，你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还是去复习功课吧，做饭的事情不用你帮忙。”

  牛小强从妈妈手中抢过锅铲：“复习功课也不急在这一时嘛。”

  孙梅拗不过，只得点头答应。

  做好午饭后，牛小强顶着烈日跑到地头，把正在地里干活的爸爸和大姐叫了回来。四口人在桌子前坐下，呼呼啦啦的吃了起来。

  桌子上只有三道菜，一个清炒豆角，一个清炒空心菜和一碟酸萝卜。牛小强第一个吃完饭，他把碗筷放好，起身向自己的爸爸征求意见道：“爸，下午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去方爷爷家里上课。”

  根据方东平和牛大壮之间的约定，牛小强每隔半个月就要去他那里上一次课。今天距离上次去上课刚好过去半个月的时间，因此牛小强才会主动提出这个要求。

  对于上课这件事，牛大壮是支持的，他点点头，叮嘱道：“去吧，记得好好学，别瞎胡闹，不然老子打断你的腿。”

  “我晓得，一定会好好学的。”

  牛小强说完话收拾了一下上课所需的东西，背着书包出门了。

  下午两点，他来到了方东平家的院门口。

  方东平正坐在院子里的大树底下喝着小酒。他本来是不喝酒的，酒瘾还是在牛家村下放的时候染上的。那个时候他过得很苦闷，虽然牛大壮并没真的批斗他，但他仍然忘不掉自己那些学生的疯狂面孔，整天郁郁寡欢。恰好牛家村家家都会酿制包谷烧，方东平在牛大壮的撺掇下借酒消愁，逐渐的就有了酒瘾。

  “师父，我来了。”

  牛小强走进院门后笑着跟方东平打了声招呼。方东平不由一愣，上下打量了牛小强几眼：“前天夜里你爹妈给我送猪肉，说野猪是你抓住的，我当时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现在看来，你果然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不仅眼神变得有灵气了许多，说话也不打结了呢。”

  牛小强不想去费劲的解释自己是如何变聪明的，他打着哈哈道：“其实也没啥，师父，咱们今天讲些什么内容啊？”

  方东平用筷子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几根轴承：“今天还是老样子，首先是学会寻找和发现轴承上面的缺陷，这是手工课程，然后才是文化理论课。”

  牛小强哦了一声，把书包挂在树杈上，走到水盆跟前把手洗干净，这才转身去查找这几根轴承存在的问题。

  这年头，国内的钳工都很厉害，仅仅凭借着手感，就能检查出轴承是否有问题，比如说是不是有极细微的裂缝，或者光滑度不达标等等。

  轴承属于精密零部件，每台机床都有这玩意，想要操控好机床，不学会检查是不行的。

  牛小强把手擦干净，然后竖起一根轴承，指尖在轴承上来回抚摸，一边摸他还一边用眼睛进行仔细观察。

  以前的牛小强虽然是个傻子，但在手工操作方面还是积累了一些经验的，只是在文化课方面很差强人意。他凭借着细微的观察和手感，很快就发现这根轴承的光滑度不够高，有两个地方略显粗糙。

  别看这么一丁点的小问题，如果不加以修正的话，会加快轴承的磨损，或者出现金属疲劳，情况严重的时候甚至还会出现断轴的严重生产事故。

  牛小强指出了自己发现的缺点后，方东平笑着点点头：“恩，检查下一根吧。”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牛小强把剩下的几根轴承全部检查完毕，一共发现了十三处问题。

  方东平对此十分满意，他把杯子中的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起身走到了桌子跟前，一老一少就在这个简陋的院子里开始了文化理论课程的授课。

  以前方东平上文化课总是自顾自的讲述，虽然明知道牛小强不可能听懂，但他仍然讲得十分带劲。因为这让他有种回到过去、在大学的讲堂上给学生们上课的感觉。

  今天就不一样了，方东平刚刚在简易的木板上写出一个方程式，牛小强就主动开口问道：“师父，你写的是啥啊？”

  方东平愣了一下，这才想起眼前的这个学生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傻子了，他开心的笑着解释：“这是一个贝塞尔函数方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