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 山沟里的制造帝国

  大家一边夸赞，一边在心里纳闷：这孩子不是个傻子吗？怎么忽然就变聪明了呢？奇怪，当真是奇怪啊。

  牛大壮听了夸赞后这才一扫刚才的郁闷，觉得脸上倍有光彩，他看向牛小强的目光变得不那么凶恶了，笑呵呵的冲着众人摆摆手：“大家伙先消停消停，咱们合计一下，该怎么把这头野猪弄回村子去，然后嘛，自然是人人都有份嘛。”

  众人一听要平分这么大的一头野猪，立马情绪高涨，纷纷挤到跟前建言献策。

  牛小强差点没被挤进深坑里去跟野猪作伴，他赶忙退开几步，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老爹，心说：这可是我费劲千辛万苦才抓住的野猪，你这个败家的爹，居然要分了它？！

  不满归不满，牛小强可不敢发表反对意见，否则他得罪的人可就多了，相当于跟整个村子里的人为敌。

  众人七嘴八舌的商议了好几分钟，终于有了结果。大家决定直接用石头把野猪砸死，然后抬回村子里屠宰。至于牛小强家的母猪，顺路牵回去就行了。

  由于都有分润，因此大家伙的工作热情那是相当的高，众人分头去找石头，合力抬到陷阱边，没多大功夫就抬来了二十几块巨石。

  牛大壮身为村里的一把手，站在坑边负责指挥。他一看石头足够用了，立马一挥手，“开砸！”

  “砰砰砰”

  重达几十上百斤的石头被大家纷纷朝着野猪扔了过去，野猪再怎么皮糙肉厚，也经不起这顿石头雨，挨了七八下就倒地抽搐起来。

  牛小强转过脸去，心里颇觉遗憾：大黑啊，强哥对不住你了，本来只是想让你帮忙配个种，现在倒好，不仅没有配种成功，还害得你搭上一条性命，你真是命苦啊。

  村里的壮劳力一看野猪倒下，纷纷跳进坑里，合力把野猪拖了出来。本来高度是不够的，但由于刚才扔了很多大石头，把坑底给垫高了，算是帮大家解决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半个钟头后，男人们抬着野猪走进了村子，整个村子就像过年一样，彻底起来：

  “大丫，快点去烧开水！等会儿刨猪皮要用！”

  “娃他娘，快去把咱们家祖传的那把杀猪刀拿来，我要亲自动手宰猪！”

  “二姥爷，把您家那个大铁钩借来用用，等会儿要把野猪吊起来剖内脏。”

  “胖虎，去把家里的长条板凳搬和门板搬过来搭个台子！不然不好开工！”

  乡亲们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切应用之物，在等待烧开水的时间里，男女老少围着这头壮硕的野猪指指点点，部分人还不停的吞咽口水。

  看到这一幕的牛小强气得不行，走进屋里生闷气。

  大姐牛春香走进屋里，伸手摸了摸牛小强被打肿的脸颊：“唉，爹也真是的，下手那么重，看把你给打的，怎么样，还疼不疼啊？”

  “疼不疼的无所谓，我生气可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啥？”

  牛小强撅着嘴巴道：“姐，等会儿你一定要多抢点肉，这头野猪可是我抓住的，就算要分，咱们家也应该分到最大的那一份。”

  牛春香娇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你放心好了，猪肉我肯定会拿最大份的，猪血、猪肝、猪肠子也要拿最大份的。”

  牛春香说到这里神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犹豫了一下才问道：“小弟，我听说你学会给母猪配种了，是不是真的啊？”

  牛小强脸上有点挂不住，把大姐往外面推：“好啦好啦，你就别叨叨了，快去外面帮忙吧。”

  牛春香一边往外退一边娇笑：“好好好，姐不说就是，你身上挺脏的，姐给你打洗澡水去。”

  大姐离开后，牛小强小声嘀咕道：“现在回想起来，配种这种事确实挺丢人的，好在老爹先入为主的认为我是个傻子，没有揪住不放，不然我今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刚刚挨打的时候牛小强还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做了对的事情，却被老爹教训。后来他仔细一想，终于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有些时候，对的事情并不就一定就能得到众人的一致肯定，因为还有某些约定俗成的思想观念在起着制约作用，至于该如何平衡两者之间的关系，牛小强目前还未想清楚。

  洗完澡后，牛小强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到临时搭建的杀猪台跟前，想看看杀猪的全过程，顺便还想在分猪肉的时候帮着大姐抢几块大的。

  牛小东等人早就观看多时，似乎少年人对这个都挺感兴趣的。

  第28章 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

  开水已经烧好，牛大壮正在用葫芦瓢舀着开水往猪身上淋，牛大平则拿着刮猪毛用的铁刨子，在淋过开水的猪皮上使劲的刮着。黑色的猪毛连同最外面的角质层被他刮了下来，露出了光滑的下皮层，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一百年没有洗澡的人正在搓泥一样。

  牛小强看得正带劲的时候，小偷三人组靠了过来，牛小东压低声音道：“强哥，可真有你的，原来你让咱们帮的那个忙，是为了抓捕野猪啊。”

  这是牛小强今天晚上听到的最好听的一句话，他挺了挺胸：“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牛小东以前对牛小强有些看不上眼，总觉得对方是个傻子，要比自己低一等，即便牛小强已经发生了变化，他形成的惯性思维还是没能跟着扭转过来。听说了牛小强抓捕野猪的情况后，他这才确定以前的那个傻子是真的变聪明了，自己要是还以傻子的眼光看待他，那是要不得的。

  山里的孩子性格比较质朴爽直，该是怎样就是怎样，牛小东现在已经把牛小强当成对等的存在看待，他竖起大拇指道：“那是当然，你比我厉害多了，换成是我，可想不出这么好的法子。”

  牛小强担心他扯到配种的问题上去，赶忙干咳两声，谦虚的笑道：“一般一般，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牛小勇舔了舔嘴唇：“已经很厉害了，要不是你，咱们只怕要等到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猪肉呢。”

  牛鲜花没有说话，她看向牛小强的眼神有些异样。牛小强对此颇为纳闷：小花这是咋了？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啊？

  牛鲜花此刻的想法是这样子的：小强好像转性子了，我爹该不会真的让我嫁给他吧？

  杀猪越往后越血腥恐怖，当猪头被剁下来的时候，牛小强还并不是太害怕，当野猪被开膛破肚，露出里面的内脏和肠子的时候，他顿时觉得恶心畏惧，不敢再看，转身走进了里屋。进屋之前牛小强还悄悄的叮嘱大姐，一定要多抢点肉。

  “现在还不到十点半，我看会儿书再睡吧。”

  牛小强从蛇皮袋里拿出一张报纸，坐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翻看起来。

  牛家村借了兵工厂的光，这才通上电的。但一般情况下，村民们还是比较喜欢使用煤油灯来照明。这并不是说村民不接受电灯，而是想要节约电费。

  这是一份工人日报，牛小强把报纸铺平后，上面一个加粗加大的黑色标题立即映入眼帘：“从小渔村到经济桥头堡的蜕变”，标题的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深圳的经济发展带给我们的启示”。

  这篇文章主要讲的是深圳特区成立将近两年以来取得的惊人成就，特别是在招商引资方面，无论是规模还是实际外资利用率，都是十分惊人的。

  深圳距离牛小强太过遥远，他对这座城市没有一丁点的直观印象，因此只是粗略的浏览了一遍，牛小强就翻到了第二页。

  第二页瞬间就吸引了他的浓厚兴趣，上面有一副照片，拍的是整个SZ市区的全景图，牛小强盯着照片上那为数不多的高楼，呆了好一会儿才感叹道：“好气派啊”

  年轻人都比较喜欢幻想，牛小强很快就幻想着自己要是能住在这么气派的高楼里，那该多拉风啊。

  “深圳特区的快速蜕变告诉我们抱残守旧是不行的，只有坚持走改革开放的道路，中国人民才有未来，我们既然可以把一个小渔村变成繁华的大都市，那就能让全国的其他地区发生同样的改变！”

  牛小强看了看照片下方的这一段小字，心说：牛家村完全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像深圳这样大力发展经济建设？

  接着往后看，另一篇通讯引起了牛小强的关注。这篇通讯的标题是这样的：“该如何化解国内企业遇到的困境？”

  由于前段时间兵工厂遇到了经营困境，因此牛小强对这篇报道很是上心，他仔细的研读起来。

  1981年的中国虽然已经搞了两年多的改革开放，但实际上仍旧处于很落后的阶段，改革开放的成果并未对众多国内企业形成多么大的正面引导作用，许多大型国有企业仍然抱着旧思想经营，他们对于市场经济根本就没有一个全新的认知。

  由于历史原因，中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实行定额配给制，也就是所谓的计划经济。每位公民每个月的各类消耗品都有着明确的规定，比如说粮食、猪肉、做衣服的布匹、食用油等等，都是凭票供应，没有供给票就算手里有钱，你也很难买到这些东西。

  那个时候的国有企业完全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由于原材料的短缺，他们生产的各类商品可谓供不应求，根本就不愁没有销路，基本是生产多少就能卖出去多少。在这种情况下，产品的质量和服务态度很自然的形成了滞后。

  随着经济体制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逐步转变，国内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改变。一些有闯劲、有干劲、有眼光的人，通过自己的打拼，一步一步的从家庭作坊干到小型工厂，悄悄的蚕食着国有企业的阵地。

  还有一些人则另辟蹊径，他们不参与具体的生产事物，而是通过商品批发的方式，从国外进口民众急需的紧俏物资到国内倒卖，牛小刚拿回家的那台三洋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进入国内的。商贩们只是转一道手，就能赚到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利润！

  这些正在发生的变化不可避免的对国内企业造成了影响，可惜的是这种负面影响却被绝大多数的企业给忽视掉了。长期抱着铁饭碗的他们还活在计划经济的美梦中，并未意识到自己的铁饭碗已经生锈，很快就不能拿来吃饭了。

  生产民用产品的企业遇到的问题目前还并不是太严重，因为国内民众对于日用商品的需求量仍然很大，暂时还看不出太大的颓势。真正受影响比较严重的是那些重工业企业，比如说距离牛家村不太远的那家兵工厂，它就是一个缩影。

  第29章 一扇通往外面世界的门

  国家为了节省更多的资金搞活经济，对于军事领域的投入大幅度缩减，许多原本旱涝保收的军工企业立马就陷入了困境。他们的订单本来就是国家下发的，失去了国家这颗大树的庇护后，日子能好过才怪。

  军工企业遇到的困境还能说跟他们自身无关，其他不属于军工领域的重工业企业遇到的困境就比较复杂了。

  牛小强在这篇通讯中看到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首先是产品缺乏竞争力。

  国内的工业体系相对完善，这是跟苏联人学来的经验，但由于缺乏高科技技术作为支撑，国内企业生产制造的工业产品都很落后，也就只能跟国内的同行比一比，拿到国际市场上完全就成为了西方国家高大形象的陪衬。

  其次是同类产品的产能过剩。这年头只要是有能力的省或者市，基本都把自己能创办的工业企业都创办出来了。小到生产农具的锻造厂，大到冶炼钢铁的炼钢厂，再到化肥厂，各省基本都有着自己的一整套工业体系。

  这样做的好处是在战争时期各个省份可以实现自给自足，坏处是由于重复性建设太多，大大的浪费了社会资源，并且由此产生的地方保护主义现象十分严重。

  再然后就是国外同类企业的冲击。这年头，说到工业产品，民众的普遍印象都是国外的比国内的好。这也是事实，不怪民众崇洋媚外。不管是电视机还是电冰箱，国外的产品确实要好于国内。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国内目前的大环境。国家需要大笔资金搞改革，自然不会对这些落后的产业再进行扶持，跟兵工厂的遭遇相类似，这些工业企业接不到订单，日子当然不好过了。

  这还是牛小强第一次看到如此深入的分析，他虽然不懂工业，但也能从这篇通讯当中感受到浓浓的危机感，特别是最后的一句话，让他感触颇深：“咱们国家有一句古话，叫做树挪死，人挪活，对于我们来说，首先需要解放的是思想观念，在变革当中要勇于思变，如果仍然抱着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的心态，那么等待这些企业的必将是死亡。”

  “好精辟啊，这个作者还是挺有眼光的，说得很在理呢。”

  牛小强不住的点头，对这位作者的论调很是认同，他心中暗想：上次听方爷爷说兵工厂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万一撑不下去了，他该咋办啊？

  还有我那个势利眼大哥，他要是失去了这份工作，还能娶得上媳妇吗？就算娶了，今后怎么过日子呢？

  最后还有我，我爸想把我送到技校去学习，将来好加入兵工厂吃公粮，万一我还没从技校毕业厂子就垮了，我岂不是太悲催了吗？

  有生以来第一次，牛小强对于社会的变革有了危机感，这让他产生了一丝不那么真切的感觉。他只不过是一个深山里的穷小子，却感受到了整个社会变革带来的触动，说起来确实有些不太真实。

  牛小强受到的触动不仅要得益于当年备战备荒时期整体搬迁到深山里的这家兵工厂，也要得益于李老师让他学习的这些课外读物。

  如果没有兵工厂的存在，即便牛小强看到了这篇通讯，他也不会有什么切身的感受；如果他没看到这篇通讯，即便他的大哥和师父下岗了，他也不会如此深刻的了解造成这一切的具体原因。真要说起来，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

  牛小强静坐片刻后摇了摇头：“就算知道了大形势又能如何？凭借我的力量，又能改变什么呢？”

  牛小强对于自己的人生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规划，他的见识还是太少，从小在山里长大的他，目前并不具备多么高的眼界和雄心。

  他说完话继续翻看报纸，后面的内容可谓喜忧参半，既有改革形势喜人的好消息，也有那些困难企业的哀鸿遍野。牛小强越看越入迷，他感觉自己好像打开了一扇门，这扇门连接着大山和外面的世界，许多对于他来说一无所知的事物，他正在逐步的深入了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弟，你怎么还没睡啊？”

  毫无防备的牛小强被吓了一大跳，他拍了拍心口：“姐，你进来之前怎么不打个招呼啊，一惊一乍的，差点没吓死我呢。”

  牛春香溺爱的拍了拍牛小强的脑袋：“是你太用功了，没听见大姐的脚步声，小弟，你明天还要上学，早点去睡吧。”

  牛小强摇摇头：“我精神头好着呢，等会儿再休息。”

  牛春香坚持道：“现在都转钟了，你再不休息明天起得来吗？”

  牛小强吃惊道：“啥？转钟了？”

  “是啊，竹床都给你铺好了，你去休息吧。”

  牛春香说完话吹灭了煤油灯，牛小强只得摸黑把还没看完的报纸装进蛇皮袋。

  外面的人群已经散去，牛小强走到竹床前躺下，睡觉之前向大姐询问道：“姐，咱们家分了多少猪肉啊？”

  牛春香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用芭蕉扇给牛小强扇着风：“分的时候都用称称重过，本来大家伙都说这头野猪是你抓住的，应该给咱们家多分点，可是爹不同意，他坚持要公平分配，所以咱家只分到了三斤猪肉，跟其他家一样多。”

  牛小强气得不行，埋怨道：“咱爸不仅败家，还很傻呢！别人都说了要给咱们多分一点，他倒好，非要推辞不要，真是气死我了！对了，怎么没看见爸妈啊？他们去哪儿了？”

  “他们骑着自行车去给方爷爷送猪肉了，方爷爷先是把刚子培养成才，现在又在培养你，他们说不表示一下过意不去。”

  牛小强听到这话一骨碌坐了起来，紧张的问道：“他们送给方爷爷的肉是从哪里弄的？

  牛春香苦笑着摇摇头：“咱们家只分到了一块肉，你说他们能从哪里弄？”

  第30章 我可能会变成一个天才

  牛小强闻听此言，说话结巴的毛病又犯了：“那块肉还、还剩下多、多少啊？”

  “全都被爹娘拿走了，一丁点也没剩下小弟，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