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七日,白果已经从两位嬷嬷口中得知了何氏要安排他进宫参加选秀的事。但与白雨薇的哭闹不同,白果几乎算得上坦然地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
对于十几年都被困在侯府偏院的少年人来说,被大多数人视为华丽牢笼的皇城,还真称不上笼这个字。
左右再不会比侯府更差了,白果单纯地想。
品茗过后,就到了每日用饭的时辰。托两位嬷嬷的福,为了给白果进行全方位的礼仪教导,整七日,白果用膳时便没见过桌上有一样重复的菜式,同样,在不同菜式上,夹菜抑或斟汤,也各有要求。
虽然学起来有点累,但肉眼可见的,白果却被两个嬷嬷喂胖了整整一圈。
晌午小憩过后,白果在学习礼仪的屋子里慢慢睁开眼,看见桂嬷嬷正半睡半醒地靠在床头一侧,显然是在床边一直守着的。
心中微微闪过一丝暖意,白果小声在脑海中说:神仙神仙,我觉得虽然嬷嬷们嘴上总是严厉,可她们跟侯夫人不一样。跟现实中说话磕绊不同,习惯了脑中对话,白果与系统的交流几乎毫无障碍。
相处几日,系统早摸清了白果的性子,虽然对神仙这个称呼有点无奈,但前头它把逼给装过了,现在就还是得继续装下去,深沉道:她们二人,也算得良善之辈。
神仙说良善,那嬷嬷们肯定是好人。白果弯弯眼睛,露出一丝天真的笑,好人是会有福报的对吧?
系统不忍心跟他说出人与人之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这种话,只哄他说:当然。
下午,平嬷嬷安排给白果的是书写毛笔字,写小楷,誊抄的是《孝经》。
在宫里,太后娘娘最喜欢的就是以孝为先的小辈。桂嬷嬷研着磨,状似随意感叹道,当年淑贵妃娘娘在世时,曾为太后娘娘誊抄数本百孝经,太后娘娘感念其孝道,历来在宫妃中对淑贵妃娘娘最是抬举宠爱。
淑、淑贵妃、娘娘?白果停下笔,好奇抬眸。
皇宫大内对白果来说,是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这还是两位嬷嬷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宫里的贵人,虽然是位已逝的后妃。
桂嬷嬷说的是宫里的旧事了。平嬷嬷拿起白果誊抄过半的孝经,满意点头后接话道,当年,淑贵妃娘娘出阁前为当朝太傅嫡长女,也是名冠京华的第一才女。嫁与当今后,娘娘第二年便诞下一子,便被加封了贵妃,荣宠无限。说起来,大公子在侯府中,可曾听说静王其人?
第3章
白果摇头,心底略有羞窘。
他自幼从未出过侯府半步,府中也素来无人同自己交好,对外自然一无所知。
别人说他傻,又何尝不是因为他什么也不懂?
静王乃当今三子,淑贵妃娘娘便是其生母。虽说静王殿下不比太子,却也是风仪之姿,清贵非凡,非常人所能及,在一众皇子中也是出类拔萃。平嬷嬷语气中不觉带出几分不易查的赞叹,之后又浅笑道,待大公子日后进了宫中,便可亲眼一睹静王风姿了。
白果眨眨眼,虽不知这静王容貌到底有多好看,风姿又有多出众,但只凭平嬷嬷不遗余力的夸赞与吹捧,却足以让他在心底对静王烙下些许印象。
嗯,不错。前面说完静王其人,平嬷嬷又恢复往日刻板的模样,大公子字迹越发娴熟了,明日起习字可先放下,改成随桂嬷嬷练一练琴技。白果见状也收了心,继续跟着两位嬷嬷学习起来。
又过了两日,表面上平静的昌平侯府突然被刚从郊外游玩归来的二公子给打破了。
贱婢!是谁给你们狗胆来动本公子库里东西的?白意脸上泛起怒色,一脚踹翻身边跟着小厮,本公子几日不在,你这狗奴才就是这么给本公子看院的?!
小厮跪在地上猛地磕头说:二公子!二公子饶了奴才们吧!是、是夫人吩咐我们做的!不然就算给小的们天大的胆子,小的也不敢动您的东西呀!
是母亲?你若是骗我一句,本公子回来揭了你的皮!
白意自然不肯相信小厮的话。何氏素来疼他,且被拿走的那匹锦缎早说好了是要留给他下月出嫁做添妆的,母亲怎会出尔反尔?
可再追问到何氏身边,又见何氏亲自点头后,白意就更不敢置信了。
娘!你竟然拿儿子的添妆去给那个野种做新衣裳?白意忍不住大喊,却被何氏捂了嘴。
不过是匹绸缎,意儿你且忍耐一回,等娘送人进了宫,就再给你寻一匹更好的缎子来做添妆。何氏一面安抚他,一面转移了话题说,前几日与顾家少爷去郊外玩的可曾开心?
白意压下怒火,眼神四处乱窜,神色地敷衍说:还行吧。
何氏笑笑,拉着他的手同他慢慢讲:我儿可别小瞧了顾子修,他虽只是小小一位翰林院编修,身后却靠着豫王呢,且他性格温和宽厚,日后只要不行差踏错,少不了好日子在后头。
白意撇嘴:可我怎么看他就是个榆木脑袋,整日里之乎者也地挂在嘴边,真烦死人了。
何氏叹气,见白意浑身还是一股小子的娇蛮之气,不免又留他多说了些。
正院另一头的小屋里,白果刚换上绣娘赶制好的新衣。
平嬷嬷替他整理好前襟,再挂上玉佩,面露赞色:大公子如此穿着,俊秀清隽,可堪世家子弟仪容之典范。
白果头一回被夸,脸红成了苹果,本来自然垂放外侧的双手突然无措摆放起来。
桂嬷嬷笑他:大公子不必这般紧张,快快放松些。
哼!
一道冷哼声贸然从门外传来,白意原本便憋着一股气,而此时更盛。
他方才忍着脾气听何氏叨念完,走出后院却又看到方才的场景,怒火不禁飙升。
以为穿上件好衣裳,就真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了?这老嬷说你是世家子弟的仪容,你还真信,可别笑掉别人的大牙了!
他看着白果身上,那件本该是属于他的陪嫁之物,心头屈辱之意更重。
抓起旁边针线里的一把剪刀,白意毫无预兆将剪刀刺向白果衣服的下摆。
系统:小心!
大公子小心!平嬷嬷跟桂嬷嬷同时大惊失色,但扔来不及阻止,白果身上的新衣便被剪刀划出硕大的一个口子。
大公子有没有伤到哪里?桂嬷嬷推开白意,紧张地撩起白果的衣衫去看,见没有血迹,才大松一口气,紧接着转身对满目快意的白意沉声道,二公子可知自己犯了大错?!
不亏是宫里出来的嬷嬷,气势非同常人,桂嬷嬷一句话,白意便在冲动过后心虚地软了腿。
不就是一件衣服!府里布料那么多,我剪坏这一件又如何?白意色厉内荏,你一个奴婢,竟然也敢对本公子大吼大叫!
平嬷嬷眯眼,拦住略冲动了点的桂嬷嬷,平静说:奴婢二人乃是奉惠妃娘娘命令特来教导贵女贵子们入宫的礼仪,其中仪容一项更是重中之重。如今大公子衣衫尽毁,怕是一时难以再找到合适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