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味儿,你觉得对吗?感情这姓杜的酒鬼住的是化学工厂,喝醉了就拿自己搞化学实验?还有刚才那女孩,你留意到没……”
刘春连忙搭碴儿:“留意到了,人都吓傻了。”
徐海震拧起眉头,嘴上却没声了。
——不,不是吓傻了。
那个女孩的确身体发抖,好像很害怕,可是那抖动也可以解释成为兴奋,尤其是她的眼睛里哪有半分害怕、畏惧,被现场吓得腿软的情绪?
她甚至没有哭——当然,人处于受惊过度时也会哭不出来,可徐海震并不认为这个女孩是受惊过度。
还有她那句“我爸,救出来了吗”,与其说是担心她爸的安危,倒不如说更像是在确认她爸的死期。
然而这些想法,徐海震没有和任何人说,起码不能现在就先入为主。
火势还没扑灭,起火原因和起火点需要进一步确认,那具烧焦的尸体哪怕已经碳化成末,也要把末捡回去化验。
最重要的是,那个女孩只有十六岁啊。
只有十六岁的心智,十六岁的定力和判断力。
一双骨瘦如柴的手,纸片一样的小身板,会和眼前这场爆炸挂钩吗?
这可能吗……
……
再看已经坍塌成堆的杜家老宅,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味,原本还在围观的街坊四邻早已遁走,火声渐消,浓烟被风卷走。
那味道一路滚向百米外的树坡。
夜空下,坡上的树密密实实的挨着,枝叶随风摆动,黑压压的一片。
最陡峭的外围竖着生锈的铁栅栏,以免路过的人不慎踩空。
栅栏里站着两道人影,一高一矮,身形却同样的瘦。
两人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衫,细软的发在风中浮动,衣服上沾着淡淡的化学药剂味儿。
见杜瞳上了救护车,立在栅栏前的女孩轻轻呼出一口气,原本紧紧握着铁栅栏的手松开了,虎口和掌心因为用力过猛而又酸又麻,还被金属物膈出清晰的印子。
女孩活动了下手指,下意识将搭向旁边男孩的手臂,却听男孩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
女孩一怔,拿出手机一照,这才发现男孩的手肘已经被化学药剂腐蚀烫伤,但因为刚才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男孩并不觉得疼。
女孩拿出包里的矿泉水,给男孩冲洗伤口。
男孩眉头微蹙,嗓音沙哑:“我没事。”
女孩的声音同样疲倦,声音却无比冷静:“会留疤的。”
一瓶矿泉水倒干净了,女孩将瓶子扔在地上,用手绢将男孩的手肘包上,眼皮抬起,对上男孩深邃的眼窝。
“留了这种‘证据’,大家都跑不掉。”
男孩的眸光在女孩脸上转了一圈,开口时声音平静:“那就把这块‘证据’挖掉。”
话落,男孩站直身子,一手拉过女孩,他走在前,让女孩走在后,脚下不紧不慢的下了树坡。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朦胧的月色洒在地上、脚下,耳边嗡嗡响着消防车、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还有那些断壁残垣在烈火中燃烧的声音,嘶嘶啦啦。
两次爆炸的瞬间,连大地都在颤抖,树影沙沙而栗,烈焰吞吐出火舌汹涌冲上天,那一刻,他们的心里都无比的畅快,却也为之震动。
而他们的灵魂,仿佛也在不知不觉间,被那团火一起卷向了地狱深渊。
……
…………
十年后,历城。
华灯初上,名为“紫晶宫”的夜总会大门口,倏地响起一阵急促的刹车声,眨眼的瞬间,一辆路虎甩着屁股横在当间儿。
车门开了,正主儿跳下来,是个男人,一双大长腿嚣张的戳在那儿,霓虹灯照光影交错,勾勒出那一身挺拔结实的线条。
门童上前打量,却一眼窥不透此人来历,但这么明目张胆的把座驾杵在大门口的,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不是不知道紫晶宫背景的二愣子,就是纯傻逼。
门童迎上这位身材很够看的“纯傻逼”,刚要开口,男人就把车钥匙甩到他手上。
门童眼疾手快立刻攥好,还来不及眨眼,手心里又多了一张烫金名片,差点闪瞎狗眼。
待门童定睛看清上面的字,立刻汗毛竖起,低头哈腰把人迎进门。
男人抬起修长的手指,把墨镜扒拉下来,镜腿戳在屁兜里,薄唇微翘,蹦出四个字:“我找老金。”
老金是谁,正是紫晶宫幕后大老板,人称金爷。
寄生谎言 第2节
外头的人只知道紫晶宫是金爷开的,至于全名,这位金爷从那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敢在这个地界开这么一家招眼的营生,这些就不得而知了,就连紫晶宫里的伙计也都在暗暗揣测其背景来历,必然黑白两道都很罩得住。
金爷平日里不怎么出现,就算来视察业务一年也最多两、三趟,好像这座宫殿扔在这里是死是活也不在意,他一直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有人慕名来拜会也只能扑空。
刚好,今天金爷还真在。
门童心里一跳,看不透男人来历,也不敢怠慢,很快领着男人进了门,就把名片塞给里面的保安,并小声嘀咕几句。
保安面色严肃,扫了立在光影中的陌生男人,见那男人明明唇角笑着,眼窝却透着冰冷,立体深邃的五官在昏暗中若隐若现,人虽高瘦,却精悍,丝质衬衫绷出两臂的腱子肉,凭白透出一股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