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妤今年十三岁,个头生的高挑,和许瑾瑜相若。
纪妤没有完全承袭小邹氏的美貌,容貌更肖似威宁侯纪弘。生的浓眉大眼十分俏丽,有几分女儿家少见的英气和高傲。
纪妤对给远道而来的姨母一家接风兴致缺缺,眼底浮着些微的不耐和不情愿,裣衽行礼的动作都显得敷衍:“妤儿见过姨母。”
她表现的这么明显,让人想装着看不出来都不行。
邹氏心中暗暗尴尬难堪,面上却不便流露出来,笑着夸赞了纪妤几句:“妤儿生的一副好相貌,英姿勃勃。”
殊不知纪妤生平最不喜别人夸她英气。正值妙龄的姑娘家,更乐意听别人赞自己美貌多才。英气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侧面说她不够温柔美丽么?
纪妤冷了脸,将头扭到了一边去。
邹氏笑容僵住了。
许徵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暗暗握了握拳头。
许瑾瑜倒是半点不意外。纪妤自幼被小邹氏惯着,眼高于顶性情骄纵,心中的轻视和不喜都放在脸上。却也没什么城府,最好应付。
“妤儿,你姨母和你说话,瞧瞧你什么样子。”小邹氏故作不快的数落纪妤:“还不快些给你姨母陪个不是。”
邹氏打起精神笑道:“是我刚才说话不妥,怪不得妤儿不高兴。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我不知道挑着优点夸,只说什么英气,是我该向妤儿陪个不是才对。”
邹氏的话说到这份上,纪妤若是再撂脸子可就说不过去了。
纪妤不怎么情愿地转过头:“姨母可别这么说,是妤儿不懂事。”
一直静默不语的许瑾瑜忽的笑着走上前来,亲热的拉起纪妤的手:“妤表妹性情直率,快人快语,我心中一见就十分欢喜呢!说起来,我们两个也是有缘分。我闺名的最后一个字,和妤表妹的闺名是谐音,叫起来倒像是一个人。”
瑜和妤,确实同音。
看着娉婷玉立美丽温婉笑颜如花的许瑾瑜,纪妤心中腾腾升起一股嫉火,皮笑肉不笑的应道:“谐音倒也无妨。下人们叫我三小姐,叫你表小姐,绝不会混淆的。”
此言一出,连小邹氏也忍不住皱了皱眉,警告的瞪了纪妤一眼。
远来是客,这样说话显得气量狭窄,半点闺阁千金的风度都没有。
许瑾瑜半点都没恼,甚至对小邹氏笑了笑:“妤表妹还小,说话难免有些疏漏的地方,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姨母也别怪妤表妹了。”又转头对纪妤笑道:“你以后就叫我一声瑾表姐好了。我自幼就盼着有个妹妹,如今可算是如愿了。”
许瑾瑜的宽容大度,愈发衬托出纪妤的骄纵无礼。
这一次,就连小邹氏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了。
谁要当你的妹妹!
纪妤正要脱口而出,被小邹氏瞪了回来,悻悻的叫了声瑾表姐。心中憋闷不已。
许瑾瑜瞄着纪妤懊恼不快的表情,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前世寄住在威宁侯府,她可没少受纪妤的闲气。现在的她可不是当年那个软弱无用的许瑾瑜了。
经历过惨痛的家破人亡,为了报仇狠心亲手毁掉自己的容颜躲藏在暗处八年,她的心性早已如磐石般坚韧,心思缜密灵活。区区一个纪妤,连对手也算不上。
一直憋着一口气的许徵,此时才稍稍平了心气。
寄人篱下有求于人的滋味果然不是好受的。刚才邹氏受辱的时候,他几乎憋不住想发作。幸好妹妹聪慧机灵,不动声色的羞辱了纪妤,挣回了颜面。
很快,纪二小姐纪妧也来了。
纪妧芳龄十七,一张鹅蛋脸,唇红齿白,雪肤花容,是个美人。态度淡然中带着几分矜持,却并不失礼。和邹氏许瑾瑜许徵一一见了礼后,才坐下了。
这才是真正的名门闺秀风范。哪怕对投奔继母的许家人心存鄙夷不屑,面上也不肯失半点礼数。
许瑾瑜坐在邹氏身边,正对着纪妧。
纪妧出生不久,陈氏就因病去世。小邹氏过门的时候,纪妧只有两岁。比起年长懂事的纪嬛纪泽,纪妧对生母的印象并不深刻。不过,这绝不代表纪妧就会将小邹氏当成亲娘。最多维持面子上的礼数,私底下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从来没消停过。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过,纪妧和小邹氏关系不睦,连带着看许家人都不顺眼。想要暗中拉拢利用纪妧这颗棋子,可得好好谋算一番才行。
许瑾瑜不动声色的想着,面上一派温婉可人的微笑。
纪妧偶尔抬头,正迎上许瑾瑜宁静的笑颜。
这个许瑾瑜,倒是生的好相貌。
见惯了美丽矜傲的京城贵女的纪妧,也禁不住有些惊艳之感。还有俊秀温文不卑不亢的许徵,这一双兄妹俱是人中龙凤,实在令人难以生出恶感。
安静地用完饭之后,纪妧率先起身告退:“大嫂这些日子身子愈发虚弱,连饭也吃不下,大哥又不在府里,我去浅云居陪一陪大嫂。”
话语听似平常,细细品味,却能咂摸出些异样的意思来。
儿媳重病不起,当婆婆每天只打发身边的丫鬟去看看,未免太过轻忽不上心了。
小邹氏被刺了一下,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冷意,口中却叹道:“顾氏这一病就是一年多,宫里的太医也请来看过了,顾家也帮着请了名医来诊脉。开了这么多方子,喝了多少名贵的补药,却总不见好转。我心中每每想起此事,便如刀绞一般。”
假惺惺!
许瑾瑜和纪妧同时在心中嗤笑一声。
小邹氏巴不得顾氏长病不起才是真的。
顾氏出身名门,是顾家嫡出的长女,嫁到威宁侯府后是正经的世子妃。为人宽厚,处事公允,在府中极得人心。只可惜嫁来七八年了,未曾生过一子半女。
前年顾氏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府中上下人人为之雀跃欢喜。却在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受惊重重摔了一跤,当时便肚痛不止血流如注。孩子没保住,是一个已经成了形的男婴。顾氏的身子彻底伤了元气,又伤心过度,之后一直缠绵病榻。
翻过这个年头之后,顾氏身子愈发不好了。每日进食愈来愈少。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顾氏即将油尽灯枯,说不准哪一天就闭眼走了。
小邹氏平日里不闻不问,极少到浅云居探望。
纪妧早就心中不满,软中带刺的讥讽一两句是常有的事。听了小邹氏的话,纪妧故作关切的说道:“大嫂生病也不是一两日了。母亲就算再心疼大嫂,也万万不能伤了自己的身子。这府里的事情全靠母亲撑着,若是母亲一急之下病倒了,府中上下一百多口人可怎么办才好?”
看似关切,实则暗藏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