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继续跟着,小丫头总有露马腿的时侯。”墨容澉挥挥手,“出去吧。”
贾桐却欲言又止,墨容澉见他没动,抬起头来,“还有事?”
“属下觉得揽月阁的丫环嬷嬷好象对王妃不够用心。”
“那几个下人是跟着她陪嫁过来的,用不用心横竖是他们家务事,你别操心。”
贾桐不好再说什么,打了个千儿转身出去。
第二日是休沐,墨容澉不用上朝,但习惯了寅时起来,在院里耍了一套剑,出了一身汗,他到角房里冲了澡,换了身裳信步去了后院。
贾桐说白千帆每日在后花园练功夫,他想去瞧瞧,可到那里一看,脸立马沉下来。
花红柳绿的池塘边,他的好侍卫贾桐正堆着满脸笑纠正着白千帆的动作。让他盯梢,他到当起师傅来了,原来所谓的练功夫,是他在教!
再看边上,树杈子上吊着一个小沙袋,不用说,一定是贾桐做的。
墨容澉气不打一处来,却没有惊动他们,耐着性子躲在暗处静静的看着。
白千帆练完一趟拳,贾桐还抽自己的汗巾子替她擦汗,白千帆扬着脸笑,头上的发髻歪到一边,说不出的怪诞。
墨容澉拳头都捏了起来,脑子里突出蹦出四个字:奸夫淫妇!
他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贾桐会对白千帆起歹心,难怪昨晚上他说那样的话,怕恶奴欺凌她,心疼了吧。
看了一会,他转身离开,回到怀临阁就吩咐宁九,“去后花园里叫贾桐回来。”
宁九领命而去,墨容澉黑着脸坐在桌边沉思,绮红奉上热茶,见他面色有异,轻声道:“爷,喝口热茶吧。”
墨容澉掀了掀眼皮,看她一眼,心里纳闷,明明是他的人,怎么一个两个都跟白千帆好上了?绮红纯粹是菩萨心肠,但贾桐跟在他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一个小丫头片子,要相貌没相貌,要身材没身材,贾桐看上她哪一点?
心中愤慨,接过茶往桌上一墩,茶汤溅出来,吓了绮红一跳,忙拿了帕子擦试干净。
少倾,宁九把人带来了。贾桐大概心里有数,进了屋就往地上一跪,却是一声不吭。
墨容澉心火腾腾直冒,也不避人,直着嗓门道,“成亲那天,我说你若是瞧上了王妃,我立马休了她赏与你,你不要,现在她进了府,你倒暗度陈仓了,我虽与王妃没有夫妻之实,却也容不得你来送绿帽子。”
贾桐抬起头,满脸惊骇,他知道墨容澉打发宁九去叫他,一定没好事,说不定东窗事发,他教王妃功夫的事情暴露了,但怎么也没想到,墨容澉竟误会到这个程度。
他哭丧着脸叫屈,“王爷,我冤枉啊,属下对王爷的忠心日明可鉴,王妃是王爷的王妃,属下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起歹心,何况王妃还是个孩子。”
墨容澉怒喝,“若不是孩子,你就能起歹心了?”
“天地良心,属下绝无此意。属下老实说了吧,王爷要属下盯着王妃,可从第一天开始,属下的任务就失败了,王妃很机警,不管属下如何小心,都能被她发现,属下为了掩饰盯梢的事,才违心答应教她功夫的。”
“教功夫就教功夫,为何动手动脚?”
贾桐吓得忙摆手,“王爷明鉴,属下绝对没有。”
“本王亲眼所见,难道还能冤枉你?”
贾桐满头大汗,想来想去,应该是他替王妃擦拭汗的时侯被王爷看到了,他心一跳,嗫嗫的:“王妃,还是个孩子,她叫属下师傅,属下只是出于关心,才,才……”
墨容澉哼了一声,“我还是那句话,你若真喜欢,我便休了她赏与你。”
贾桐重重的磕头:“王爷,属下真没有那个心思,王妃是王爷的王妃,属下对她只有敬意,没有别的!”
墨容澉仍是气难消,冷冷道,“本王最讨厌被人背叛,自己去领三十鞭子,宁九执刑,不要循私。你若挨得过,养好了伤再当差。”
宁九冷眉冷眼,干脆利落的打了个千儿,“是,王爷,属下绝不会徇私枉法。”
贾桐垂头丧气跟着宁九出去,绮红杵在那里心惊胆颤,墨容澉余光瞟见,本想点醒她两句,却又懒得开口,挥挥手,“都出去吧。”
绮红和绿荷悄然退出去,出了屋子,绿荷拍着胸脯直喘气,“妈呀,可吓死我了。三十鞭子,还是宁九执刑,贾桐会不会被打死啊。”
绮红很惶然,喃喃道,“不知道爷会怎么对付王妃。”
绿荷翻了个白眼,“我看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刚才爷看你的眼神都不对了,跟王妃走得近都没有好下场,看看贾桐的下场,他是侍卫,或许挨得住,换了你,别说三十鞭子,就是三鞭子也是要命的事。”
绮红心里很乱,她觉得白千帆跟自己有缘,见了她就笑得眼睛没缝,小嘴甜甜叫一声姐姐,她真拿白千帆当妹子看了,王爷今儿发了这么大的火,她能不着急吗?
第三十七章王爷跟着我做什么?
绮红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墨容澉是想责罚白千帆来着,可想来想去,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他不想落人口舌,说他堂堂楚王爷欺负一个小丫头,于是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以贾桐的身手都盯不了白千帆的梢,可见白家五小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但贾桐的话,他不太相信,心有异,而言不确,那些话听过便罢。他需要自己来求证。
于是,第二日下了朝,他换了衣裳直奔后院,白千帆并不知道贾桐受罚的事,此刻应该还在后花园里练功夫。
他悄悄猫着身子,藏在一棵树后面,看到池塘边的空地上,果然有个小身影在“嗬嗬嘿嘿”的叫着,出拳化掌踢腿,练得挺带劲。
那天他生了一肚子气,光看着贾桐和白千帆怎么对视,怎么说话,一心想抓奸情。但今日,只有她一个人,凛着小脸认真的模样倒有几分可笑。
她确实是个可笑的人,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笑话,装狐仙,尿裤子,被他吓得吐了一屋子。傻是傻样,可也有深藏不露的时侯,不然白如廪怎么会把她派到他身边来。
练完招式,白千帆开始蹲马步,日头有些晒人,豆大的汗滴顺着额头流下来,一些碎发汗得浸湿,贴在脸上,她随意往手一拂,小撮头发直直往上,配着她那个歪斜斜的发髻,越发显得古怪可笑。
墨容澉摸出怀里的西洋表看时间,不到一刻钟,她就撑不住了,腿直晃悠,小脸憋得通红,嘴唇也咬上了。
墨容澉以为她会停下来,可是竟然没有,她就这么硬撑着,撑得脸都扭曲起来,一直到地上的香燃到尽头,她才吁了一口气,缓缓站起来,用力在地上跺了几脚。
墨容澉知道肯定是腿麻了,这样用力一跺,可以消除麻酥感,却是有些疼的。这让他有些意外,看得出小丫头不是个娇弱的姑娘。这更肯定了他心里的猜想,白千帆果然是个做大事的人。
蹲完马步,白千帆收工了,拿了手帕擦汗,在池塘边洗了手,对着水面把头发拢一拢,衣袖放下去,昂首阔步的往花园深处走去。
墨容澉赶紧跟上去,走了一小段路程,各色春花在路边招展,欣欣向荣,一派姹紫嫣红。墨容澉很少来这里,大老爷们不爱花,但身处如此美景,还是带了欣赏的目光浏览着,只是……余光里那个小身影怎么不见了?
墨容澉一惊,揉揉眼睛,他没看错,走在他前面的白千帆真的不见了!
他立刻拔足急走,前面没有花树遮挡,一片空旷,却仍是没有她的影子。真奇了怪了,小厮说跟丢了,贾桐说跟丢了,现在轮到他,也跟丢了吗?
真是笑话,他堂堂楚王爷,东越国的赫赫有名的战神,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居然让个小丫头片子在眼皮子底下溜了,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
他在花园里东奔西走,飞身上树,搭着凉篷四处张望,还是没有白千帆的影子。
好嘛,果真深藏不露。他冷笑着从树上下来,落地的瞬间,如同见了鬼一般,倒抽了一口气,脚步不稳,显些摔着。
白千帆不知打哪儿钻出来,好整以暇站在他面前,抬着乌沉沉的大眼睛,表情有些迷惑:“王爷跟着我做什么?”
墨容澉下不来台,有些怒气冲冲,“谁跟着你了?哪只眼睛瞧见本王跟着你了?”
白千帆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两只眼睛都瞧见了,王爷先是偷看我练武,然后又跟着我。”
敢情练武的时侯,她就知道他的存在,装模作样一丝不苟的样子,原来都是在迷惑他。
但楚王的脸面是要的,他不能承认,“你练你的,我为什么要偷看,你那点花拳绣腿有什么可看的,再说这是我的花园,我爱来就来,爱走就走,你有什么权力来过问本王。”
白千帆觉得他有些耍赖,明明就是鬼鬼祟祟跟着她。
她也不怕跟他明说,“这是王爷的家,王爷爱去哪都成,我当然无权过问,只是王爷为什么要派人盯我的梢,先是小厮,再是贾侍卫,现在王爷亲自上阵,您要问什么,想要什么,直说就是了,何必弄得这般鬼鬼祟祟?”
楚王爷怒了,他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什么时侯鬼鬼祟祟了?
“我看鬼鬼祟祟的人是你吧,说,为什么要躲在这里练武?”
“我没有躲,这里空气好,景色好,府里也没有规定说不能来这里练武。”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楚王爷磨了一下牙,稍稍冷静了一下,“你为什么要练武,有何用意?还有,你许了贾桐什么好处,诓得他愿意当你的师傅?”
白千帆愣了一下,露出惶然之色,卟通一声跪下,“王爷明鉴,是我百般耍赖,贾侍卫才肯指点我一两下,他并不愿意当我的师傅,求王爷不要怪罪于他。”
“本王的人,本王心里有数。”墨容澉慢条斯理的说,“他私下授业,犯了规矩,昨儿领了鞭子,这几日应该是不会来了,你这功夫学到头了。”
白千帆一听,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贾侍卫挨鞭子了,要不要紧?”
“你挺关心他。”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楚王大怒,“他若是王妃的父,本王岂不是也……”
他发脾气的时侯,样子很吓人,若是平时,白千帆肯定吓得跪下了,可她心里也有火,一气起来,害怕也忘了,就觉得楚王爷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贾桐教她功夫碍着他什么了,为什么要赏人鞭子?怪不得今儿没有来。
她心里惦记着贾桐,不想跟墨容澉这里磨菇下去,做出一副瞧不起他的样子,淡淡的眉一扬,唇角撇了撇,从袖筒里摸出颗糖珠子往嘴里一扔,一边嚼巴,一边背着手,幽幽踱步而去。
墨容澉站在原地,一脸错愕,嘿!哪来的规矩,他话还没有说完,她凭什么走?都反了不成!
第三十八章探伤
白千帆是这样的人,对她不好的人,她漠不关心,对她好的人,她涌泉相报。在楚王府,绮红和贾桐就是对她好的人,贾桐为她挨了鞭子,她心急如焚,说什么都要去看看他。
在她那些宝贝里翻了翻,找了一小瓶伤药揣在袖筒里,仅存的几个杏仁饼用手帕包好也揣起来,她急冲冲去了怀临阁,想趁墨容澉没下朝去看贾桐。
在走廊上遇到齐嬷嬷,老嬷嬷梳着油光的头,手里抓了一把瓜子,悠闲的嗑着,不阴不阳冲她一笑,“王妃这是上哪去啊?”
白千帆急着出门,没搭理她,听到老精怪在后头哼了一声,“给脸不要脸,赶着投胎去。”
白千帆有自己的打算,以往对齐嬷嬷她还算客气,可瞧这样,横竖是要撕破脸皮的,死了两个人,她做不到无动于衷,只是抓不到齐嬷嬷的把柄,齐嬷嬷有白夫人撑腰,随时可以全身而退。她暂时不能打草惊蛇,能做的就是不理不睬。
到了怀临阁,白千帆先去了绮红那里,楚王不在,绮红和绿荷都很得闲。绿荷翘着兰花指吃点心,绮红则低头做针线活。
见白千帆进来,绮红忙放下手里的活,给她蹲了个福,“王妃来了。”
白千帆嗔怪的笑道:“姐姐真是,总跟我这么见外,我是个假王妃,全府里就姐姐当了真。”
绿荷坐着没动,眉毛抬了抬,“王妃是说我没把你放在眼里?”
绿荷说话喜欢带刺,白千帆已经习惯了,讨好的对她笑,“哪能呢,绿荷姐姐是真性情,我本来就是个虚的,受了礼数反而心里不自在。绿荷姐姐这样待我,是最好的。”
绮红笑道,“你这小丫头,嘴真甜,横竖都不得罪人。”
绿荷用帕子擦了擦手,把碟子往她推了推:“吃么,王爷吃剩下的绿豆饼,你绮红姐姐做的。”
小小溜圆的绿豆饼摆在光洁的白瓷碟里,份外好看,白千帆咽了咽喉咙,也不客气,伸手捏了一个放进嘴里,松软,细腻,绿豆的清香在嘴里弥漫开来,她惬意的眯了眯眼睛,“真好吃!”
绮红听惯了她的高评价,只笑了笑,“喜欢带回去慢慢吃。”
“哎!”得了这句话,白千帆喜上眉梢,慌忙从袖筒里拿出结好的帕子,小心翼翼打开结,露出里边四个杏仁饼来。
绿荷嗬了一声,“上次的饼还在呢,你也不怕吃坏肚子。”
“现在天不算热,我藏在瓷罐里搁在床底下,地上阴凉,不会坏。”
绮红问,“不是说喜欢吃吗?怎么还剩这些?”
“我舍不得吃完。”白千帆把绿豆饼一个一个放进去摆好,想了想,又抽出另一张手帕摊开,把杏仁饼分开放,“放得太久,送人不好,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绮红听了有些心酸,真真是个傻丫头,虽然王爷允许她来怀临阁,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她来得并不多,那些杏仁饼都好几天了,还剩这么些。
绿荷听到她的话,问,“你要把饼送给谁?”
白千帆这才说明来意:“听说贾侍卫挨了鞭子,我想去看看他,因为我他才挨的鞭子,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也没什么东西送他,只好借花献佛了。”
贾桐挨鞭子的事,绮红绿荷都知道,也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