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至少还有家人。贺方侧头看着iǎ心翼翼搀扶着自己的iǎ丫头。在这个时代,还有应该陌生,心中却怀着一份情谊的家人。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贺方心中说不清到底是无奈,还是认命。一越千年。天意如此,纵使不甘,又有何能为?
“既来之,则安之!”站在潺潺的藉水边,扶着少nv的肩膀,远眺着对岸的城池,贺方再次重复着。深秋的熏风沿着河面拂来,不知从何处带了一丝甜甜的桂uā香气。宽大的青布襕衫随风飘动,削瘦的身子却稳稳地站着,没有一丝动摇。
尽管贺方很想重生在一个富贵家庭,但能再活一次已是天大的机缘,凭空多出来的一条命更值得珍惜。何况还有关心自己的家人,贪求太多恐怕要天打雷劈了。贺方很看得开,可以说是豁达,既然莫名来到这个时代,也无从得知该如何回到二十一世纪,他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是让自己和这里的家人过上更好一点的生活。而第一步,便是抛弃旧日的自己,接受新的身份:
“……我是韩冈……我是韩yù昆……”
(从本章之后,主角的名字变为韩冈)
:好了,主角终于认清了现实,贺方消失,而即将改变历史的韩冈诞生了——虽然他现在还在调戏iǎ萝莉。
又:和谐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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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心念亲恩思全孝(上)
在河岸边徘徊了一阵,下定决心的韩冈要回到家中继续读书,韩云娘也要跟着回去收拾家务,她便扶着韩冈向村中走去。
两人刚刚走到村口,这时从下游的渡口处过来一人,看到他,韩冈的脚步不由得停住,iǎ丫头则不知为何忽然胆怯的躲到了他的身后。
那人脸皮上尽是疙瘩,双眼外鼓,大嘴前凸,褐è隐uā的绸布直裰盖不住高高ǐng起的肚腩。乍一看去,活脱脱一只秋后将要冬眠的胖蛤蟆。人能长出这幅模样也是难得。韩冈通过前身的记忆认得他,正是不断撺掇着韩家卖田的李癞子。
李癞子是村里排第一的大户,脸上疙疙瘩瘩如同翻转过来的石榴皮,像个癞蛤蟆一般,所以有了这个雅号,多少年叫下来,连本名都没几人知道了。其人在村里名声并不好,却跟县衙里的班头——外号黄大瘤的黄德用结了亲家,又通过黄德用结识了在成纪县衙中、祖孙相继传承了三代的押司陈举!
这陈举可是关西江湖上有名的奢遮人物,有着仗义疏财的美名——尽管他疏的财全是从成纪县百姓身上盘剥得来。
陈举继承父祖之业,把持成纪县衙政事三十年,曾经让两任知县、七八个主簿、县尉灰头土脸的从成纪县因罪罢任,其中一个背时的知县,还被夺了官身,‘追毁出身以来文字’——也就是说,这位倒霉知县身上的官皮给剥了,从官诰院和审官院被除了名,这比夺官去职还让官员们畏惧,毕竟夺官还有起复的机会。另一个更倒运的主簿,则参加了琼州【今海南海口】终生游,再也没能渡海而回。
自此之后,后任的知县、主簿等成纪县官员再没一个敢招惹陈举的。而陈举也识作,只要头上的官人老老实实,他便不会太过欺凌上官,如此两下相安。
李癞子攀上了陈举这尊大神,从四年前开始便当上了下龙湾村里的里正。他依仗了陈举和亲家,将许多差役赋税都转嫁到别人的头上,祸害了村中不少人家。不过若不是因为韩家老三重病急需钱,以韩家的家底,本也不会被李癞子欺。
也许是受到身体原主的影响,也许还有这几天来了解到内情的原因,韩冈对李癞子全无半点好感。为了一块土地,恨不得杀人放火,不论前生后世的哪一个时代,总是有这样的人。如果不是落到自己头上,韩冈对此本不会在意。可李癞子通过近乎于诈欺的手段,将韩家的田宅一点点的搜刮到自己手中。韩冈已经在心底立誓,日后肯定是要一报还一报的。
在仇人面前,韩冈却更加斯文有礼,他冲李癞子拱了拱手,行礼问好:“李里正,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韩……韩家三哥啊!好,好,都好。”李癞子有些狼狈的应答道。他的声音如公鸭一般沙哑难听,投过来的眼神不知为何却甚是怨毒。
李癞子的表情,韩冈看在眼底。他有些纳闷,李癞子已经如愿以偿将家里的田宅都刮了去,自家恨他理所当然,但他恨自己,却是从何说起?……难道真的是因为担心他家将田地赎回?
韩冈冲着李癞子又正正经经的一拱手,摆出一副真心诚意的模样:“iǎ侄一病半年,其间家中多里正照拂。等他日有闲,必摆酒致谢。还望届时里正不要推辞。”
“好说,好说!”李癞子眉头一皱,韩家的老三原本就是个能文能武的英才,只是有些傲气,不太爱搭理人。没想到在外游学两载,现在却变得伶牙俐齿起来。
在他眼中,韩家老三有着久病后的消瘦,一袭青è素布、圆领大袖的襕衫下空空弱不胜衣。但其宽大的骨架子仍在,六尺高的个头仍给李癞子很大的压抑感。肤è是久未见光的苍白,脸颊几乎都被病痛消磨尽了,凸出的颧骨在脸颊上投下极深的yīn影,唯独一双凹陷下去的眼睛被浓黑如墨、修长如刀的双眉衬着,愈发显得幽深难测,让李癞子浑身都不自在。
李癞子不耐烦的样子韩冈看得分明,能让仇家不痛快的事他一向很乐意去做,而且还有件事他也想要清楚。
“里正,河湾上的那块菜田……”韩冈开见山的刚提了个头,就看到李癞子眼中的凶光顿时狠了三分,他心里有了数,分明是戳到了症结上。
“这个过几日再说!”下龙湾的里正爆发般的吼了一句,扭过头,转身就往村中走去。他心中暗恨,这措大病好得这么快作甚?再病个半月,让韩家把典地的钱uā光,他哪还会需要担心什么。
盯着李癞子远去的背影,韩冈冷哼一声,李癞子眼中的凶光他也看见了,但自己已经病好,不论李癞子能玩出什么uā样,他都有能力去应对。
到了傍晚,韩冈的父母韩千六和韩阿李【注1】也挑着空箩筐一身疲惫的回来了。韩千六手上提着个坛子,闻着有酒味,但里面装的却是酒糟;韩阿李的箩筐里则放着半截羊uǐ,用荷叶包着,进后就递给了迎上来的iǎ丫头下厨料理。听着从儿子房内穿出来的琅琅书声,夫妻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韩云娘晚饭准备得很快,很麻利的处理好羊切下来熬粥,骨头剔出来熬汤。把碗筷一摆,进去叫了韩冈出来,一家人便围坐到桌边。
韩千六和韩阿李都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可能是常年劳作的缘故,两人看着都有些苍老,比实际年龄要大上一些。韩千六跟韩冈身高差不多,都是有着六尺上下,在关西也算是高个,相貌轮廓也很是相似,浓眉大眼,方脸刚劲,称得上相貌堂堂。
相对于韩千六的高大,韩冈的母亲就矮了些,相貌并不出众,不过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也是韩家的主心骨。因为韩冈的外公曾经做到都头,他的舅舅如今在百多里外的凤翔府也做着都头,斩过几十个贼人的大斧常年在家中墙上挂着,武家出身的韩阿李的脾气,远比总是笑呵呵的韩千六要硬上许多。她将手中的擀面杖一举,下龙湾村没人敢大喘气。
韩千六东头坐着,韩阿李坐对面,韩冈位子在下首,而iǎ丫头就只能站在一边服等到大家都吃完后再去厨房填饱肚子。韩家虽是寒但一样守世间的规矩,若是有外人来做客,连韩阿李都得躲到厨房去吃饭。
三人围坐在大桌旁,显得空空落落,冷冷清清。本来连着韩冈的大嫂,这是一个是七口之家。在韩冈没有出外游学,而他二哥也还在家里的时候。韩家三子连同父母总共五人挤在一张桌边,大嫂和韩云娘则在旁服着,一顿饭吃得倒也热热闹闹。
但自韩冈的大哥、二哥同时战殁之后,仅仅过了三个月,他的大嫂就被娘家叫了回去,还一起带走了二十亩的嫁妆田【注2】。依礼制,夫死后当有三年孝期,可在西北边陲也没那么多臭规矩。韩冈只从云娘那里听说,原任大嫂过了年就要再嫁人了。
如果没有融入原主的记忆,韩冈也许会对此很惊讶,但既然已经把记忆融会贯通,他便只觉得理所当然。理学如今还是提不上台面的学派,世间更没有饿死事iǎ、失节事大的说法。丈夫死后,还在生育年龄的寡fù再嫁极为常见,就算本人不愿,娘家也会bī着走。
若是哪位寡fù能带着大笔家财出嫁,那追求者甚至能踏破槛。真宗朝曾有张贤齐和向敏中两位宰相,为了争娶一个有十万贯嫁资的寡将官司打到了天子面前,闹得朝堂jī飞狗跳。世风如此,矢志守节那是没影的事。
韩冈拿起筷子,低头吃着自己的病号餐,一如往日的羊粥和iǎ菜。每天早中晚三餐,uā样都是不变,韩冈也没有怨言。他知道父母的辛苦,更知道这些来得有多么不容易。
韩千六、韩阿李吃得比儿子简单得多。与这个时代的普通农民们一样,韩家平日里的菜谱很是朴素单调,满满一碗看不到几滴油腥的素汤饼——其实就是面条,只不过宋时凡是跟面食有关的食物都要缀个‘饼’字——再加上几个炊饼。
注1:中国古代的习俗,正经人家的fù人闺名向不公开,外人相称多是用娘家姓。前面加个阿,或是后面跟个氏,出嫁后再冠上夫姓。一般来说民家用前一种称呼,而官户人家则是用后一种。如文中韩冈之母,娘家姓李,夫家姓韩,便唤作韩阿李,等韩冈有了官职,可以封赠父母的时候,就成了韩李氏。再如八仙传说中的何仙姑,正是北宋时人。当时有一道奏章曾提到她,其中便称她为‘永州民nv阿何’。
注2:在宋代的财产权受到法律保护,出嫁的嫁妆在离开夫家的时候也能随身带走。
:注释中出现的何仙姑恐怕没人不知道,上八仙中的曹国舅和何仙姑,正是出现在这个时代。而吕宾,铁拐李也同样在此时流名远布。有没有兄弟想看到他们出现在本书里的?想看的话,投红票支持一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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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心念亲恩思全孝(下)
这炊饼便是武大郎卖的那种,原来唤作蒸饼,几十年前为了避仁宗赵祯的讳,改为炊饼。其实呢,也就是后世的馒头。至于此时的馒头,其中夹有馅,乃是后世的包子;菜包则唤作素馒头。
作为下饭的配菜,是几碟各è腌菜——韩家自家种出来的新鲜蔬菜自己都舍不得吃,皆是卖到城里的大户中去换钱。
做汤饼和炊饼的面粉都是一斗麦子磨出九升半的粗面,连壳子都磨在里面,而不是那种把麦子磨得只剩一半的白细面。这样的一餐能填饱肚子,却也没什么滋味可言,何况还是一日两餐,每日总有半天时间肚子咕咕在叫。
此时的普通人家,也都是跟韩家一般无二。原本韩家还算殷实,至少每隔十天半月,入城卖了菜之后,都能买些酒犒劳下自己。但如今家里骤穷就算买来也是给韩冈补身子的,韩千六想打个一角酒来过过干瘾,也是舍不得费那份钱。
而是在惯熟的酒坊那里讨了些不要钱的酒糟回来,用开水灌进只老酒壶中,咂吧咂吧味道,解解酒馋。不过自己吃得虽都是粗食,可看着韩冈很有jīng神的大口大口的吃饭,夫妻两个却都是眉uā眼笑。
韩千六、韩阿李也许有些不清楚,但拥有在外游学两年记忆的韩冈却是知道,他的两个哥哥战死,肯定是有抚恤的,钱和绢都该有个五六贯、七八匹。可这抚恤在衙里就像流水过沙漠,转了几道手,也就无影无踪了。如果这些抚恤都能足数发下,韩家的家用肯定能再宽裕一些,赎回一亩半亩的菜田也是没有任何问题。
韩阿李吃得很快,韩千六却是举着碗,一iǎ口一iǎ口的慢慢抿着兑过水的酒糟。韩冈的眼睛没有因为常年苦读而变得近视,能看清刺在韩千六左手手背上的两行iǎ字。iǎ字因皱纹多了给模糊掉了许多,韩冈勉强能分辨出‘弓……手……四’这几个零零碎碎的几个字。
韩冈对此有所了解。这是韩千六所属的秦州乡兵组织的番号,弓箭手第四指挥。由于身属军额最下等、在陕西是三丁ōu一的沿边弓箭手,所以只刺了手背。如若是禁军厢军那肯定是要刺面的——韩冈那位战死的二哥便是在脸上刺了字——而乡兵中的保毅、强人弓手等上位军额,也是要在面颊上刺字。
一日两餐,勉强饱肚,时时还得从军上阵,死后连个抚恤都到不了手,这便是宋代陕西的普通人家。
韩千六啜着酒糟水,不知想到了什么,放下碗唉声叹气起来:“唉,人若是贪起来,连脸皮都不要了。三哥儿病都好了,正打算把田赎回来呢。李癞子倒好,竟然还想着要把典卖改成断卖!”
“呸!想疯了他的心!”韩阿李啪的一下把筷子拍在桌上,虎着脸,“要钱救命时他还价,还尽介绍些庸医,害得家里钱用得像流水一样。现在俺们又不缺钱。让他做梦去!等三哥儿病大好了就上去,把典给李癞子的地都给赎回来。有一亩的钱就赎一亩,有两亩钱就赎两亩!”
“俺今天不也是跟李癞子这么说了吗?河湾菜田俺是肯定要赎回来的。”
“屁!今天李癞子还是老娘骂走的,你就会在旁边干看着!他就是看着你是个锯嘴葫芦,才敢欺上来!换作是老娘,早一扁担打息了他的心!他亲家黄大瘤也是一路货前次在渡口见到云娘,口水差点都流出来了。老娘当时擀面杖不在手,不然就在他脑上再敲个更大的瘤子出来!”
韩冈这时才知道,在碰见自己之前,李癞子已经跟父母打过照面,谈过菜田的事了。难怪他见到自己提起就立刻翻脸。想来因是午后父母在南面山中采到了足够的山货,准备北去州城的时候,在渡口跟李癞子碰上的。
韩冈停了筷子,低下头:“都是孩儿不好……害爹娘要受李癞子的欺。”
“胡说什么!”韩阿李回头又是一声断喝,“治病救命,再多钱都该uā的!”
“说得是啊,救命用再多钱也得uā。断了香火,下去了也没脸见韩家的祖宗。”韩千六举碗一饮而尽,用手背抹了一下挂在胡须上的残酒,“三哥你也别多想。当年你爷爷从京东密州老家到关西贩货,折了本钱,那是分文没有,连随身的衣物当得也只剩一件,家都回不了,只能在秦州定了居。可你爷爷从给人租佃,到他走的时候,就已经给你爹俺置办下了那块三亩二角一十五步【注1】的菜田。俺uā了二十年,又置办下了一百一十亩地。
现在就算都没了,不过是回到你爷爷刚来关西的时候。再过二十年,你爹照样能把田攒回来,也照样能喝酒吃这世上的人啊,不怕穷,只怕懒。只要勤快,做什么都能成事。三哥儿你是读书人,圣贤书装了满肚皮,爹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也只有送你勤快二字,读书要勤,做事要勤,日后做了官也是一样要勤。”
“爹爹说得是。”韩冈低头受教,韩千六虽大字识不得一箩筐,可见识却不差。他抬头又笑道:“圣人亦曾言‘敏于事而慎于言’,即是多做少说。爹爹的话已经有圣人的一半道理了。”
“不愧是圣人!”韩千六被儿子拍得开心得很,一仰脖子,一碗浑浊的酒糟水便灌了下去。咂了咂嘴,拿起酒壶摇了摇,又叹道:“跟官坊里的酒也没个两样嘛。官坊里的酒啊,一年淡似一年。卖得是酒价格,出的是水味道。一斗粮下去,出的几升酒那是三倍五倍的兑水。”
“那你过去还喝得那么欢?!”韩阿李又是一声断喝,韩千六自感没趣,自顾自的去咂那壶酒糟水。自家的婆娘泼辣厉害,韩菜园那是能让则让。
韩冈笑道:“要能自家酿就好了,给自己喝怎么也不会兑水的。”
韩千六摇摇头,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可这秦州哪个敢ī酿?!从秦州再往外三千里就不知刺配到哪里去了!”
韩冈一愣,一段未被触动的记忆一下跳了出来——对了,大宋的酒水可是官府专卖的。
自从大宋开国以来,为补国用不足,便沿袭了五代时的旧规,各路酒坊泰半是官营,要么直接是官酿,要么是承包出去,而且还是公开招标——这一招此时唤作‘买扑’。不仅仅是酒,盐和铁也皆是官营。而茶、矾、香官府都要过一手。
若有人想从官府手中抢食,如若是官户,看情况也许会轻轻放过;但若是民户,最轻的也是刺配,重的直接就是掉脑袋了。尤其是秦州,有多少人栽在了这上面。秦州是边境,大iǎ寨堡百十,临着蕃部的寨子都有开官造酒坊,专做蕃人的生意,那些寨子还一一派了监酒税的iǎ官,只为了让官府独吞酒利。
‘看来开个蒸馏酒坊来赚钱是不成了!可是要掉脑袋的。’韩冈暗自摇了摇头,ī开酒坊,铁定的斩首或流放,就算能承包到一个官酒坊,只要进行一点改进,生意好起来后,不是被官府收回就是给眼红的家伙给夺了去,这样的路不用想都知道肯定走不通。
韩千六不知韩冈心中所想,他始终盼着儿子能有个出息。他一边喝酒,一边叹着:“三哥儿你能做官就好了。有了官身,自家酿酒也没人管。今天去给城里惠徳楼送菜,正见着安抚相公家里奔走的老兵从楼后酒坊拿了酒回去,说是府中要自酿……”
“喝你的酒糟去,扯那么多作甚?!”韩阿李又冲了韩千六两句,回过头来对韩冈道,“当日三哥儿你病重的时候,俺和你爹到李将军庙里许了愿,捐了二十斤香油。自那天之后,你便一日好过一日。这是李将军的福佑。俺和你爹商量过,再过二十天是个吉日子。到时候,村里各家的麦都种了下去,左右也没什么事了。正好到李将军庙里办个几席,一是酬神,二是给你洗洗晦气……”
韩冈笑着点头。韩千六、韩阿李都是好父母,自家舍不得吃的给儿子吃,自家舍不得用的给儿子用。能遇到这样体贴的双亲,在韩冈的心中,莫名的将他们与留在另一个时空的父母的形象重叠起来。
树yù静而风不止,子yù养而亲不待。
韩冈为自己感到庆幸,重生后还能有为双亲尽孝的机会,弥补心中遗憾之万一。不过种菜却不是什么好营生,他并不愿像韩千六那样每天一股粪水味的从田头回来。
韩冈现在想得并不多,要让父母脱离劳作之苦,要让自己活的轻松自在,这些都必须自己去拼搏。不过钱财不足为凭,只有权力才是保证。不论从什么角度,韩冈都有理由为自己寻个官身。
注1:亩、角、步,中国旧式土地面积计算单位。一亩合四角,一角合六十步。
:北宋酒水官卖,如果没有个好后台,就别想把酒坊做大了。如果真的穿越,这点一定要iǎ心。顺便说一下,盐、茶、酒、矾,在宋代都是专卖的。有名的酒楼、酒坊也多是国营。只要赚钱,北宋朝廷都会ā上一脚,可没有什么不与民争利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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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气贯文武与世争(上)
旭日初升,红霞灿烂如锦。秋风萧瑟,黄叶漫山如席。
下龙湾的秋日清晨,由浓浓的红黄两织,天光山如同画里。村外藉水川流不息,水声中添了几许寒意。
在藉水边的一块空地上,只听得嗡得一声弦响。一支长箭离弦而出,正中二十步外稻草扎成的靶心。在一尺大iǎ的圆形箭靶上,还高高低低ā了六支长箭,都是围着靶心,没有偏离太多。
一轮罢,箭箭中的,韩冈专心致志地脸上,也便带出了一点微笑。垂下持弓的双手,连喘了几口大气。站在一旁的韩云娘连忙跑过来,拿着条葱绿è汗巾,踮起脚抬着手,擦去韩冈额头上的汗渍。
襦裙袖口宽松,iǎ丫头手一抬,便褪到了肘后,半截莹润如yù的皓腕就在韩冈眼前晃着,淡淡的暖香从袖中飘出。她身子只及韩冈的iōng口,整整矮了一个头还多,抬手擦着韩冈头上的汗,整个身子都不得不贴上来。隔着几层薄薄的衣裳,感受着贴入怀中的酥软温香,韩冈心底忍不住有些燥热,更有着一份促狭之心,双臂一合,韩云娘呀的一声可爱的惊叫,被他搂在怀里。
“三哥哥不要……”
韩云娘娇羞不胜,双臂无力推拒着。纤柔绵软的娇躯在怀中扭动,韩冈心火一时大盛,正想进一步动作,一阵人声却远远传来。iǎ丫头似迎还拒的挣扎突的变得剧烈起来,身在屋外,韩冈不敢用强,手一松,韩云娘忙跳到一边,嘟起嘴,扭头看向另一面,不肯再过来。
丫头气呼呼的,脸è殷红如旭日映照,耳朵热得发烫。韩冈轻笑了两声,又抬起掌中长弓,不敢再去撩她。
韩冈现在所用的长弓,并不是旧时自用、由嫡亲二哥所赠的一石三斗的硬弓,而是他老子韩千六旧年收藏的七斗猎弓。而且由于收藏日久,保养不当,这猎弓的力道大约只剩四五斗的样子。以他如今的气力,也能轻易拉开。
这段时间以来,每天清晨,韩冈便开始拉弓箭。不仅仅是因为要仿效前身的行事,以防自己的身份败更是为了要早日恢复健康的身体,而在加强锻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