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玉雕师 宝瞳_校对版by：东人

  　　“哎，你找谁啊？”看着他走过来，原本正在打扫卫生的少年，连忙拿着手中的笤帚，语气中带着浓重的方言，把正准备进门的刘东拦了下来。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年，刘东笑着问道：“你来这里多长时间了？”

  　　不过，还没等少年回答，便见一个身穿白色衬衫，黑色短裤，脚上踏着一双凉鞋，穿着有些随意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哦，是小东来了啊！快进来吧！”

  　　听到他的话，原本拦在刘东身前的少年，连忙面带紧张之色的退到了一边。

  　　“王老板，他是你刚招的？”说着，刘东朝着站在一边的少年指了指。

  　　“哦，对！他叫王盛，是我老家的一个侄儿，没考上大学，所以才出来，想跟着我长长见识，学些手艺。前两天才刚过来，所以不认识你！”

  　　闻言，刘东笑着点了点头，看着旁边面色紧张，脸上仍然透漏这青涩的少年，伸出自己的右手说道：“你好！今天我们就认识了，下次可不要拦着我了！”

  第6章 玉雕师

  　　听完他的话，少年神色一喜，连忙握住了刘东伸过来的手，语气有些紧张地说道：“你，你好！我下次肯定不在拦你了！”

  　　“王盛，以后你可要多跟着小东多学学，当初他也是跟你一样，没上大学就出来闯荡，现在可是学了一身琢玉的本事，很了不起啊！”这时候，站在一边的中年人语带激励地说道。

  　　“我知道了，叔！我一定会努力的！”少年连忙答道。

  　　闻言，刘东淡淡的笑了笑，看着眼前这个神色有些窘迫的少年，他仿佛看到了三年前初次踏进泉城的自己，面对未知的命运，一样诚惶诚恐。现在想起来，一切都像是昨天一样。

  　　“看来是应该找个时间回家里一趟了！”刘东心中想到，前几年，他在外面混的不如意，手中也没什么钱，根本没脸回家。他害怕面对父母失望的眼神。自从来到泉城之后的三个新年，几乎都是他自己一个人过的。

  　　“小东，小东，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王坤看着怔怔出神的年轻人笑着问道。

  　　“哦，抱歉！王老板，刚才我走神了！”顿了一下，“上次从你这里的拿的那些南洋玉料我都雕出来了，今天正好给您送过来。”刘东轻拍了一下自己背在身边的黑色木箱说道。

  　　“呵呵，我想你也是为了这个来的。走，进来吧，咱们去里面说！”说着王坤便当先一步走进了店里。而刘东也快步跟了进去。

  　　金玉阁刘东已经来了多次了，不过每次进来，看着周围琳琅满目的各种艺术品，他都忍不住投以羡慕的眼光，在古玩城内开上这样一个店，一直是他的梦想。

  　　和古玩城内所有经营古董生意的店铺一样，金玉阁一层上百平米的货架虽然摆满了造型多样的瓷器、书画、竹木雕刻等各类艺术品，但其中几乎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是现代工艺品，是卖给那些根本不懂收藏的游客的。

  　　二楼被店家收藏起来的东西才是准备卖给那些行家的，所以二楼也准备了许多休息用的桌椅，相对装饰的也比较奢华。当然这里一般也是店主招待客人的地方。所以，王坤便带着刘东径直上到二楼，虽后找了一个靠近窗户的桌子，双方坐了下来！

  　　因为时间太早，店员都还没有上班，所以虽然桌子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具，但却没有一点热水。好在两人相互之间已经合作了很长时间，倒是不需要客套，刘东更是一上来便进入了主题。

  　　双手用力把自己背在身后的樟木木箱子轻轻的放在桌子上后，刘东打开箱子上的五星锁具，翻开盒盖，把里面盛放玉雕的盒子一个个的全都拿了出来，并打开了盒盖，放到了王坤的面前。

  　　“小东，你这琢玉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要不是看着你一步步走到今天，我还真不相信你是个野路子出身。这手艺都已经超过三级雕工的水准了。”捧着弥勒佛玉雕摆件，王坤脸上带着佩服，言语中满是推崇之意地说道。

  　　其实，雕工虽然分等级，但是真正能够得到整个玉雕界承认的却只有国家级玉雕大师和省级玉雕大师两个级别，然后就是各地协会颁发的玉雕大师证书，不过这个却只在本地行业内有些影响力。

  　　至于刚才王坤所说的三级雕工，就是泉城市玉雕协会，自己制定的一个雕工分级体制，一共五级！其实，这个几级雕工的证书，就跟现在的大学毕业证一样，国家级玉雕大师就是北大清华等名校，而省级玉雕大师则是重点本科，而剩下的各地玉石协会颁发的雕工证书只能算是二本三本，但就算如此，在刚刚进入玉雕行业的时候，有这个雕工证书，还是比那些像刘东一样野路子出来的人要吃香，最起码在工资上要多出那么几千块钱。

  　　当初，泉城玉雕协会原本是想通过这样的分级，规范整个玉雕行业的薪资结构，让更多的玉雕师能够努力提升自己的雕刻技艺，从而保证整个玉雕行业的健康发展。但是，在施行了几年之后却全然变了味道。

  　　现在泉城每年九月份的玉雕师大赛，已经成了玉雕协会那帮人敛财的工具。如果没有关系，或者没钱的话，普通的玉雕师想要通过考级提升自己的薪资，根本就是奢望。所以，刘东的玉雕水平虽然不断提高，但是在不熟悉的人眼中他现在仍然是一个没几个人认识的小玉雕师。

  　　“王老板过奖了！”刘东神色淡然地说道，现在他早就对泉城的玉雕比赛没有了兴趣，就算能够参加，他也不愿意去拿那些只要有钱就能够买来的几张纸！

  　　“呵呵，我可一点也没多说。要不是那些人坏了规矩，恐怕你现在早就拿到三级雕工的证书了。”话声一顿，看了刘东一眼后，王坤笑着继续说道：“当然，到时候我再想让你帮我雕东西也就不是现在这个价格了！”

  　　玉雕师的等级证书，就像大学生的毕业证一样，有和没有就是两个不同的级别，要是刘东真的有三级玉雕师的资格证书的话，那他一月最少也能拿五六千块钱。

  　　2000年，在泉城五六千已经是非常高的工资了，一般的白领都没有这么高。如果在揽上一些私活的话，那赚的还会更多，月入上万或许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刘东心理清楚，除非他在泉城玉雕协会内有关系，或者准备10万块钱，否则三级玉雕师的证书他还是不要想了。很显然，他现在是既没关系，也更不想出钱。

  　　“王老板，咱们还是先看看这些玉雕吧！”刘东神色淡然地说道。

  　　“嗯，也好！咱们都是老关系了！钱我也不少给你，这件弥勒佛玉雕代工费我给你1500，这四个南阳玉挂件每个200块，你看怎么样？”

  　　听完他的话，刘东心里算计了一下后，便点了点头，这个价格也是他心里的价位，“好，就按照这个价格成交吧！”

  　　“嗯，今天还在我这里拿料子吗？”王坤问道。

  　　“还是先不要了！”想了一下后，刘东摇了摇头。

  　　这几天市场上木雕的行情很好，他想利用这段时间多做些木雕来卖，而且比起玉雕，木雕的制作要省时一些。

  　　“那好，等待会小秋来上班的时候，我让他把你这次的薪水和押金全都打到你的卡里！”小秋就是金玉阁的财务，不过现在距离九点的上班时间还早，所以还没有过来。

  　　听完他的话，刘东点了点头，当初他雕琢这件弥勒佛玉雕之前，曾经在金玉阁交了5000块钱的押金。现在，东西送过来，而他又不准备再接活，这个钱自然也就还给他。

  　　“小东，我以前说的还算数，只要你愿意做我金玉阁的琢玉师傅，每个月我给你开六千块钱的工资，而且还会根据你手艺的提升，每年给你定期给你涨工资，你看怎么样？”作为一路看着刘东成长起来的人，王坤对于眼前青年身上玉雕才华和勤奋的学习态度，可谓非常了解。

  　　三年的时间，他亲眼看着刘东从一个对琢玉一知半解的人，蜕变成现在比三级雕工还要好的琢玉师傅，刘东的进步比那些有师傅带的人还要大，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王坤早就想把刘东网罗到自己的麾下。

  　　看着王坤殷切的眼神，刘东虽然有片刻的心动，但还是很快摇了摇头。他知道在王坤的店里工作，可能会更轻松也会更加稳定，但是天性自由的刘东，并不喜欢受人管束，要不然当初他从村里出来的时候，就不会选择前途未卜的雕刻，而是跟着那些同乡去建筑工地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眼前的王坤在泉城古玩圈子里，风评并不太好，曾经许多人被他坑过，不过古玩行里考校的就是一个眼力，被人埋雷打眼那是活该，再加上王坤也是一个知道深浅的人，下手的人也多是那些没什么关系和后台的暴发户之类，所以多年以来倒也没出过大问题。而他的金玉阁倒也越发的兴旺了。

  　　“多谢王老板看得起，不过我自由惯了，实在受不得管束，所以王老板的好意我只好心领了！”

  　　虽然被刘东公然拒绝，让王坤颇有些下不来台，眼底更是闪过一丝温怒之色，不过到底也是在社会上打滚了几十年的老油子，城府自然极深，“呵呵，既然小东你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勉强了。不过我金玉阁的大门却永远为小东你开着，要是你想过来，我可是随时欢迎啊！”

  　　“呵呵，谢谢王老板太爱，如果我想安定下来的时候，一定来麻烦王老板！”场面话，刘东自然也会说。

  　　“那我们可就这么说定了！”

  　　“好，说定了！”

  第7章 木雕

  　　从金玉阁里走出来，刘东并没有回自己租住的小区，而是骑上自己的金鹿自行车继续向古玩城中心地段驰去。

  　　也幸亏现在时间还早，街上的人流不太多，而且旁边摆地摊的人也还没出家门。否则想在古玩城的大街上骑自行车那根本就是一个奢望。

  　　泉城古玩城，虽然叫“城”，但是它的面积却并不大，两条主大街，再加上几条巷道和这里经营的上千家店铺，整个古玩城的占地也不过百亩而已。

  　　以前，这里原本是民国时期泉城市的大资本家郑树生的宅邸，不过后来曾经一度被称为东山省第一大家族的张家，也跟那时候国内大部分民族资本家一样，在频繁的国内战争和政治动荡中，败落了下来。

  　　建国之后，这里曾经一度成为泉城市的政府驻地。后来因为太过破旧，而且在那段特殊的十年里，这里属于四旧之一，不符合市政府的形象。所以，才在七十年代中期的时候搬到了现在的市政府驻地玉函路，这里曾经也一度败落下来。

  　　等到改革开放之后，经济发展的东风吹起，曾经一度陷入低谷古玩交易又重新兴盛起来后，泉城市政府才把这座已经近乎于荒废的张宅，进行了进一步的整修扩建，并逐渐形成了整个泉城市，真是整个东山省内最为繁荣的古玩文物和艺术品交易市场。

  　　而刘东此刻的目的地就在古玩市场的中心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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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眼前这座高约十几米，上下分为三层，造型也是中国传统的榫卯结构，门口牌匾上书“太乙阁”三个鎏金大字的气派阁楼，刘东停下了车。

  　　走到这里，刘东的脸上完全没有了刚才在金玉阁时的拘束，走进摆满了各种造型木雕的一楼，刘东左右看了一下后，便高喊道：“龙叔，龙叔！”

  　　“别喊了，臭小子！我耳朵又没聋！”苍老中带着一丝高兴的声音，伴随着从二楼下来的脚步声，一个身穿灰色短褂，手中拿着一把百姓人家常用的芭蕉蒲扇，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出现在刘东的眼前。

  　　看到老人下来，刘东连忙放下自己手中的木箱，上前两步，伸出双手扶住了老人的胳膊。如果刚才和王坤仅仅是在商言商的话，那么对于眼前这个老人，刘东就是尊敬了。

  　　要是当初没有这个老人的指点和帮助，刘东的雕刻技艺也不可能进步的这么快，起玉雕水平更不可能达到现在三级雕工的水平。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雕琢技艺不凡的老人就是不同意收他为徒。也许是老人擅长的是木雕而非玉雕的原因吧，刘东心里总是如此猜测。

  　　“好了，小子！我还没老到走不动！”虽然这么说，但老人看向刘东的眼神当中却带着那种面对后辈子孙时的关爱。

  　　推开刘东的手后，老人在柜台后面的一个红木圈椅上做了下来。看了他一眼后，问道：“又去给金玉阁的王小子送玉了？”

  　　“嗯，是的，龙叔！”这件事老人早就知道，所以他也没打算隐瞒。说完后刘东从旁边搬了个圆凳在老人身边坐了下来。

  　　等他坐下后，老人点了点头，神色有些严肃的交代道：“王坤那小子，在这古玩城里混了十几年了。名声一直不太好，所以你跟他接触的时候一定要多长几个心眼知道吗？”

  　　“我记住了，龙叔！您老放心吧！”老人说给自己听的，往往都是他自己多年总结的经验之谈，所以刘东脸上除了认真之外，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神色。

  　　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老人毫不掩饰脸上流露出来的欣赏之色，刘东的稳重和勤奋，在现在这个时代，特别是他这个年纪的青年人身上已经不多见了。这也是他当初为什么会指点刘东雕刻技艺的原因。不过老人自知自己的实力有限，为了不误人子弟，虽然欣赏，却一直没有答应收刘东为徒。

  　　“来，让我看看这个月你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听完老人的话，刘东连忙从自己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米粒，放到了老人的手中。

  　　没错，就是米粒，不过刘东的这颗米粒却不普通，这是他用来练习自己微雕的料子。也是他从龙叔手中继承的一个绝活。

  　　白色的米粒到手之后，老人并没有急于查看，而是先拿在手中，用手指细细的摸了一遍之后，才点了点头，转手从旁边的柜台上拿出了一个铜柄的放大镜，把米粒放在镜子下面仔细查看了起来。

  　　看着老人的动作，坐在一边的刘东脸上也有些紧张起来，后背也不自觉的挺的更直了几分。那样子就像是正面对老师检查作业的小学生一样认真。

  　　“还不错，练了两年多，能够在这上面刻上三十个字也算是难得了！”老人放下放大镜后，看着刘东笑着说道。

  　　“比起龙叔我还差的远呢！”心中松了口气后，刘东谦虚地说道。

  　　听完他的话，老人面带赫许之色的摆摆手，笑道：“不用妄自菲薄，当年我在你这个年可没有你现在的水平！”顿了一下，“好了，这次准备来我这里拿些什么料子？”

  　　“龙叔，这次可能要多一点！”说着，刘东从自己上衣的口袋当中掏出了一张写满了各种规格和种类木料的纸，交到了老人的手中。

  　　“呵，这次要的不少啊！怎么？生意不错？”老人把手上的单子看了一遍后，不禁笑着问道。

  　　“托您的福，我的木雕手艺长进很快，所以最近赚的不少！”

  　　看着刘东脸上嬉笑之色，老人忍不住笑骂道：“你这小子，猴精猴精的，全都捡好听的跟我说，老头子还没那么肤浅。”顿了一下，“说实话，当初要不是你自己努力，我再怎么帮你也没用！不过可惜啊，你小子喜欢的太杂了，而且尤其喜欢玉雕，如果你能把心收回来，并专注于木雕的话，以你的天赋和努力，恐怕木雕水平早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就算是省级木雕大师的证书都可以去考一考！”

  　　听完老人的话，刘东脸上笑了笑，虽然他知道老人话说的没错，同样也是为他好，不过相对于木雕而言，他更喜欢玉雕，而且现在还跟着老人一起练习微雕，学得多精力自然也就分散了。虽然远不如专精一项取得的成就大，但这是他自己的喜好，刘东并不想改变。

  　　看到他的样子，老人多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不说你了，说了也是白说。不过你小子虽然胃口不小，但是手上的活长进的也很快，说不定最后还真让你学成了。”

  　　“放心吧，龙叔！有您老在后面看着我，无论是木雕还是玉雕，最后我都能成功！”刘东连忙保证道。

  　　听完他的话，老人笑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手中刘东交给他的单子后，脸上流露出了思索之色，不过很快便眼神一定，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小东，现在你的木雕手艺也算是登堂入室了！所以那些街头巷尾的小东西就先不要雕了！呆会我给你一块料子，回去之后雕出来放到我这里来卖吧！”

  第8章 阴沉木

  　　听完老人的话，刘东心中一惊，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有些愕然。

  　　这三年泉城古玩市场他可不是白混的，自然知道龙叔这个占据古玩城内市中心的上好地段的太乙阁木雕店，在整个泉城甚至整个东山省内地位和名气。只要是能够摆放在这里出售的木雕作品几乎全都各地木雕工艺名家的大师之作，百分之百的手工制作，价格不菲，而且几乎没有小件！摆在一楼的这些木雕几乎没有一件是十万以下的。可见这里木雕的档次之高。

  　　如果他的木雕作品能够摆在这里，那么先不谈能够赚多少钱，单单是这种荣耀，就足以让人无法割舍了。

  　　“龙叔，这样行吗？我的木雕水平恐怕还达不到咱们店里的要求！”刘东神色迟疑地说道，虽然他知道如果能把自己的木雕作品摆在这里出售，那他很快就能够得到不菲的钱财，但是他自己有几斤几两刘东心里最清楚，现在做大件的木雕作品恐怕还差些火候。

  　　另外，他也不想因为自己而砸了龙叔长久以来经营的“太乙阁”精品木雕的招牌！

  　　看到刘东面对名声和财富没有忘本，而且首先想到了太乙阁，老人心里还是非常欣慰的，而且也感觉到自己确实没有看错人，原本心中还有些犹豫的念头现在变得更加坚定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你就听我的吧！”话声一落，老人也不给刘东反驳的机会，直接便朝里面大声喊道：“大刚，去库里把我昨天收到的那块木料搬过来！”

  　　“哎，龙叔你这也……！”看着拿着蒲扇，正扇的起劲的老人，刘东脸上忍不住流露出苦笑之色。这几年相处下来，他对老人的脾气也是深有了解，秉性豪爽而又带着执拗的老人，一旦心里决定的事情，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因此，刘东也没准备再劝。

  　　“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