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卫转身跑去照着躺在地上的小胡子踢了一脚,恨恨地说到:“起来吧,别装了,这次闯下祸事了,遇到难缠鬼了!”
小胡子不是装,刚才挨了一电警棍,那滋味不好受,浑身软绵绵的不想起来。李保卫这一踢,不得不爬起来小声问到:“李科长,那咋办啊?”
李保卫食指、中指、拇指撮在一起,做了个要钱的手势,然后低声说到:“我去找人说说,你想法和他们磨叽,争取打发点医药费算了。这小伙真的是刚分回来的大学生,一报到就是干部,你们惹不起。别装孙子,最后让人家把你们连窝端了。”
小胡子看了一眼两个警察,有点畏惧,低声说到:“我跑了算球了!”
李保卫恨得上去就又是一脚:“你个怂包,球大个事,值得跑么?你要是跑了,公安会通缉你,回头抓住你判刑!去吧,多说困难多检讨,没啥大不了的。”
小胡子这才垂头丧气地走过去上了警车。
到派出所后,两个警察先是例行公事,问了姓名、职业、家庭住址,记录了身份证号码,询问了事情经过,做了笔录,让陈观在上面按了手印。然后就开始询问小胡子,时不时地厉声让他老实点。
刚刚给小胡子做完笔录,那几个打人的那男女女一个个悄悄的溜了进来。
女警察一个个询问过姓名、住址和身份证号后,就让小胡子先拿1000元出来,让陈观到县医院检查伤情。他们几个在派出所写检查,等陈观去医院检查的结果出来后再决定如何处理。
一个警察上班正常的月工资还不到四百块钱,女警察张口就要小胡子先拿1000元,小胡子自然不干,哭鼻子抹泪、赌咒发誓,还要脱下大裤衩让警察验看陈观踢他的脚印子。最后,女警察不耐烦了,拿起笔在一张拘留申请表上刷刷写了一阵儿,对张警察说:“张海鹏,你看着他们,我去找所长签字,再去找主管局长批准,刑拘他们!把人都打成这样了,连医药费都不愿意出,还有天理没有?”
说完,不等张海鹏回答,女警察抬腿就要走。
小胡子软了,大姐、妹子乱叫一起,然后几个人扣扣索索在兜里掏钱,凑够1000块,交给了女警察。那女警察才又重新坐了下来,喊陈观过来打了领条,让他到距离派出所不远的县医院做检查、处理伤口。
陈观没有想到派出所这样主持正义,感动的连说了几声谢谢,然后就提出行李携带不方便,能不能先寄存在派出所,等他从医院回来再取。
张海鹏说不行,女警察说行。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回答的,回答后才发现顶牛了。
张海鹏皱皱眉,抬手扶了下眼镜,低声对女警察说到:“你今天表现的有点反常。平时出现场你基本上都是只看不说,今天是又说又动,还自作主张。能告诉我原因么?”
女警察脸一下就板起来了:“什么原因?我只是秉公办事。难道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明水车站吃哑巴亏、离开明水就破口大骂么?”
张海鹏不再多说,继续询问开了。
陈观其实只是一点皮外伤,但是一看就是打架引起的,这种情况县医院的医生见的多了,也知道有人买单,就让做了全面检查,看是否伤及内脏和骨头。
医院也都是赚钱的,检查完,医生就问陈观是住院治疗还是简单处理伤口。
陈观想想今天是没法去报到了,也回不到家了,离开医院还得住宾馆,干脆不如在医院躺两天,等脸上的肿块消除了,再去报到,就回答说先住院吧。
办理住院手续时,陈观请医生给城管派出所打了个电话,说是伤者陈观需要住院观察治疗。
这下,城关派出所的两个警察处理问题的速度更快了。
小胡子等人心里明白这一住院治疗,那1000元铁定不够,他们还得再摊钱,说不定就是个无底洞。因此,他们央求警察去医院调取陈观的检查报告,或者打个电话问一问,要是有大事就不说了,该赔多少赔多少。要是没有大事,调解一下,处理处理伤口就出院吧,不用给医院送冤枉钱。
警察是很负责任的,女警察当着小胡子等人的面给医院打了电话,然后告诉他们,检查结果出来了,没有伤及内脏和骨头,但是皮外伤很严重,必须住院,这么热的天,万一伤口感染了就麻烦了。
一听是这情况,小胡子等人就催着调解,愿意再拿500元出来,一次摆平。
女警察说可以调解,必须得等陈观出院后来谈调解。现在的问题是该说怎么处罚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群殴出站乘客,性质非常恶劣,必须得按治安条例予以处罚。
女警察的态度非常坚决,非把这群人全部拘留了不行。
张海鹏到现在已经彻底看明白了,自己的这个搭档一定和挨打的陈观有关系,只是陈观不知道而已。
看看差不多了,张海鹏就对女警察说到:“田秀,既然他们认识到了错误,愿意调解就调解吧。这样,我打个电话问下医院,看看住院费估计得花多少钱,让他们把住院费拿出来,再适当赔偿一点就行了。”
这个女警察原来叫田秀!
张海鹏说完就给医院打电话,询问陈观的伤势大约得住多长时间院,预计花费多少。
打完电话,张海鹏去给田秀倒了杯水,
时间不长,医院的电话打回来了,陈观需要住院观察三到五天时间,包括检查费、住院费,总共需要1500到2000元。
明水是山区县,城镇职工工资水平比较低。但是这里是矿区,开矿的老板也不少,虽然没有邻近的黄金大县那样有亿万富翁、千万富翁,百万富翁却是屡见不鲜,街上经常能够看见欧美和日本产的名车。就是不是老板,只要有力气,愿意出力,去矿区打工或者偷矿也都能发家致富。因为这些原因,明水的消费水平并不低,医院报的费用也就在小胡子等人的想象之中了。
有了医院提供的依据,调解就好进行了。张海刚、田秀和小胡子等人磨破嘴皮,最后达成了协议,小胡子等人一次性给陈观3000元,案结事了。
田秀给医院打电话,让医院的主治医生转告陈观,要陈观回电话表明态度。
陈观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钱,当即回电话表示同意。
放下电话,陈观嘟囔道:“原来打架也可以拿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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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奇葩大分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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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观在县医院只躺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查完房就办出院手续了。
派出所已经调解完了,3000元钱也说定了,再在医院泡下去就是花自己的钱了。陈观不舍得。
出院前陈观好好洗了洗脸,看看脸上的肿块基本上消失了,无碍大观。
走出县医院大门的时候,陈观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需要上课、做家教的大学生了,这就算真正踏入社会了!
陈观的脸有点发烧,觉得从昨天到今天,自己踏入社会的第一步走得歪歪扭扭的,有点丢中原大学的人。
身份证和介绍信昨天从行李箱里取出来让警察看后就没有再放回去,装在裤兜里。陈观想想应该先去人事局报到,这中间有个等候分配的时间,报到后就可以回家休息一段时间。这样子就不必要先到派出所去领钱和拿行李,自己在县城举目无亲,行李无地方存放,带着是累赘,不如先放在派出所,报完到再去拿行李,可以直接回家。
明水城坐落在明水北岸,四周被群山簇拥,中间是一块面积不大的盆地,明水犹如一条洁白的玉带,飘落在盆地中间。
青山隐隐,绿水迢迢,美丽的明水城犹如婉约处子,藏在深闺人未识。
明水城并不大,是以原来的老城为中心扩建起来的。如果不是从民国到现在的不注意保护古建筑的建设,明水老城应该是一个非常有竞争力的旅游景点。现在不行了,城墙早就被拆除了,只剩下一座城隍庙和那些破烂不堪、依旧住满了人的砖瓦房,中间夹杂着新式楼房,走在县城中,有一种非常荒诞的感觉,似乎是进入了斑驳陆离的油画意境中一样。
城小,又不通火车、飞机,没有大规模的工商企业,剩下的就是县直各单位了。陈观虽然对县城不是很熟,但县委、县政府的位置还是知道的。
昨天的衣服不能穿了,小胡子们给的1000元在医院只花了300多,陈观兜里有钱,就先到衣服摊子上买了件白体恤,又买了条牛仔裤,买了双黑色的皮凉鞋,就地穿上,在镜子跟前看了看,感觉比原来的衣服好看多了,感叹了一声“钱花哪哪美”,这才出门向县政府大院走去。
明水财政比较穷,县委、县政府、县人大、县政协、纪检委都挤在一栋楼上办公。大楼后面修有两排平房,是两个独立的院落,作为县委常委和县长们的办公室兼住室。
拿着水泉市人事局的介绍信,政府大院的门卫没有留难陈观。
人事局在大楼四层,陈观上来后没有费多少事就找到了人事局的大分办,也就是大中专生毕业分配办公室。
大分办只有一间办公室,中间放着四张桌子,屋顶上吊着一台吊扇,哗啦啦吹着。
屋子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都是四、五十岁的样子。男的瘦瘦的,穿着一件黑色短袖、灰裤子,头发梳得油光发亮;女的穿着个白短袖、黑裙子,白胖白胖,看上去有点象俄罗斯电影中的中年妇女,只显得腰粗屁股大,可以和企鹅一比。
陈观是第一次到政府部门办事,刚才路上买了两包红塔山烟,还买了个打火机,进门就喊老师好,表现的中规中矩。
男的接过陈观递过来的烟,就着陈观的打火机点着,吸了两口,瞟了一眼陈观顺手放在桌上的拆封的红塔山香烟,这才看了陈观递过来的介绍信,看完后不发一言,递给了桌对面的女的。
胖女的看过后,又递给了桌对面的男的,接着就问陈观老家是哪里的,父母是干啥的,姊妹几个,找对象没有。
陈观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是龙湾镇五龙峪人,父母都是农民,他是独生子,还没有找对象。
一听说陈观还没有找对象,胖女人越发热情了,拉把椅子让陈观坐下,又给他倒了杯水,自我介绍说她姓杨,陈观可以叫她杨阿姨。对面那个男的姓朱,陈观叫他朱科长就行。
朱科长弹了一下烟灰,自嘲地笑到:“大分办是股级单位,头都不是科级干部,我们叫科长纯粹是自己给自己戴高帽子。老杨,别误导了小陈,喊我老朱就中。”
陈观喝水的时候,杨阿姨就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想往大城市跑,天可怜见的,还有小陈这样的优秀大学生愿意回明水工作。
陈观心里默想,哪个龟孙子才愿意回来,这不是没跑没送、不回来不行么?
杨阿姨坐的离陈观很近,身上的香水味直往陈观的鼻子里钻。陈观强忍住没有打喷嚏。
杨阿姨接着就又问陈观父母多大年龄,身体好不好,家里种了多少地,有林坡没有。
陈观一一回答后,杨阿姨就说现在社会上乱的很,年轻人走上工作岗位后得好好干,可不能被花花世界晃花了眼,进歌厅、泡酒吧,忘了正经工作。找对象也得好好打听打听,得找知根知底儿、门户清白、端庄大方的好姑娘,可不能让那些狐狸精给迷住了。找个条件好的好姑娘,在县城买个房,结婚后就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只管埋头工作就行。
陈观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头,感情这杨阿姨还有当老师、做媒婆的天赋,怎么听着象要给自己介绍对象的架势啊?不会吧,家乡人就这么好,自己难道昨天打了一架后转运了,开始交好运了,连媒婆都上门了?
杨阿姨说着说着就说:“小陈啊,我有个”
还没说出来有个什么呢,对面的朱科长就咳嗽了两声,咳嗽完就说到:“哎哟,昨天晚上好像伤风了,嗓子不舒服。对了,杨科长,我想起个事儿,局里昨天不是让写半年总结的么?你写了没?”
杨阿姨的谈兴正浓呢,忽然被打断,登时脸上就挂不住了,张嘴就说“老娘没那功夫!天天不是要总结就是要学习心得,写总结和学习心得就能把明水的经济搞上去?扯他娘那个蛋!”
说完,杨阿姨拉开抽屉,撕了点卫生纸,站起来扭着屁股上厕所去了。
朱科长听着杨阿姨的脚步声走远了,这才喷出一圈烟雾,一脸嘲笑,嘴一撇,低声嘟囔到:“见个小伙子就忙着推销你那又黑、又矮、又胖、一脸麻子、瘸着一条腿的侄女,仗着你男人是局长、你哥开矿有俩臭钱,就烧包的不是你了!成天就想着缼人了!大分办的脸都让你丢完了!”
陈观听的清楚,目瞪口呆,不敢接朱科长的话,只能傻傻的坐着。
杨阿姨去厕所还没回来,进来了一个男的,四十多岁,胖乎乎的,红光满面,走到朱科长一侧并排放着的靠窗的桌子跟前坐了下来。
朱科长把陈观的介绍信递给了他,说到:“张主任,中原大学系的陈观来报到了。”
陈观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问了声张主任好,就赶紧又掏出另一包烟,拆开,抽出一支递上去,又掏出打火机给张主任点上,顺手把烟盒放到了张主任桌子上。
张主任抽着烟,看完陈观的介绍信后,满脸含笑:“不错,小伙子不错。你是来报到的第一个本科生,而且还是中原大学的。很好,很好,很好!”
张主任连续说了三声很好,然后就不再说话了,抽着烟,拿着陈观的介绍信翻来覆去的看。
陈观想不明白,一张简单的介绍信有什么看头,值得那么细致的看么?
张主任总算是放下了手里那张薄纸,接着又打开抽屉,拿出一个茶叶桶,拧开桌子上的茶杯,右手拇指、中指、食指伸到茶叶筒里,捏出一点茶叶,放进茶杯,起身去倒水泡茶。
陈观慌忙走过去接过张主任的茶杯,帮他泡茶。
靠墙角放着两个暖水瓶,陈观进来时杨阿姨给他倒水用的就是暖水瓶里的水,陈观眼一瞟就看见了。
倒上水,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着放到了张主任的桌前。
陈观是有眼色的。这小伙,除了没钱这一点不好,其它都好。
张主任点点头,开始问陈观为什么要分回明水来?
陈观不能说没钱活动才分回来的,而是站的端端正正的,调整了一下情绪,认真回答,说是想为家乡建设出力。
张主任就说,明水是个山区小县,象五龙峪这样的深山区,出一个大学生不容易。好不容易走出大山了,应该到更广阔的的舞台上去发挥作用,为家乡争光。既然想回来建设家乡,也不错,不过得有吃苦的思想准备。明水没有大的工商企业,就业困难,可供毕业生选择的岗位并不多。一般来说,象中原大学毕业的学生,县委、县政府都很重视,会尽量调整好的岗位。但是这些年年年分回来大学生,编制又没有增加,差不多的单位都人满为患。得有到偏远山区乡镇去工作的思想准备,不能嫌苦、嫌远、嫌累不想去,更不能前脚报到后脚就请假去活动着往县城调。要知道,其它一般院校毕业的,连偏远乡镇都不一定能去得了。
这个时候大学生仍然包分配,中原大学又是中原省最有名的综合大学,毕业生都是优先安排的。
陈观一听,就知道张主任是大分办当家人,说话负责。最起码他能在管分配的领导跟前说上话。
陈观郑重表态说,不怕苦不怕累,服从分配。
陈观本来还想说最好能照顾所学专业呢,话到嘴边缩了回去,在小小的明水县说自己的系汉语言文学专业,那是不成熟,会让人笑掉大牙的。真要是照顾专业,搞不好就分到哪个乡的乡中教语文去了。那才叫惨呢!
张主任对陈观的表现似乎很满意,一脸笑意。
陈观不知道,张主任之所以对陈观这么客气,是因为这些年中原大学分回来的学生干的都不错,有两个都成长为县级领导了,从明水交流到其它县去了。还有几个都在乡镇领导岗位上,眼见有机会也要提拔。没办法,这些大学生有学历,有知识,属于组织关心、领导爱护的重点培养对象。象陈观这样的,别看没有背景,不出意外的话,在明水干上一、二十年,历练历练,说不定也是个乡镇党委书记或县直单位的局长,比张主任他们有前途。因此,张主任没有对陈观耍官僚,说的很实在。
陈观觉得再等下去,杨阿姨回来后可能还会旧话重提,不好应对,只好硬着头皮问张主任什么时候能分配?
张主任想了想,说到:“是这样的,这个分配问题,得上局长办公会,看看哪里需要人,哪里有空编。局长办公会同意分配方案后,还要向主管人事的常务副县长和主管组织人事的副书记汇报。你是第一个来报到的,其它学生还没有报到呢!得等报到结束,我们才能汇总情况向主管局长汇报,然后再上局长办公会。得等等!”
张主任说的这么清楚,陈观也听的很明白,再待下去也没意思,只有回家静等通知了。
陈观就问张主任什么时候来问分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