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鸿虽然是地道的首都人,但在楚南省上了四年大学,此后又一直在楚南省工作,早已经习惯了楚南省的饮食风味。
无辣不成菜!
“嘻嘻,你当是在乡下呢!还辣椒酱!”
刘华英瞥了他一眼,调侃道。
刘伟鸿一惊,忙即端起碗,夹起面条就吃,也不找辣椒酱了。
第2章 叛逆的世家子
第2章
刘伟鸿一直在叛逆。
前几年上高中时,就和首都城里一帮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吃吃喝喝,算是“恶少”中的一员。为此,已经很让家里人看不顺眼。高考之时,又赌气填了个“楚南农业大学”的志愿。几乎让家中长辈气晕过去。皇城根下的普通百姓都有优越感,认为所有外省均是“乡下”。更不要说是老刘家这样显赫的世家大族了,谁家的孩子不是读的名校?
原本这事不是没有挽回的希望,老刘家的赫赫声威不是说着玩的,刘伟鸿的分数上了线,要分配到首都那几座著名的大学,也就是打个招呼,举手之劳的事情。奈何刘伟鸿自己坚决不干。倒也不是他觉得楚南农大就比首都大学和北方大学好,他只是叛逆。凡是家里安排的事情,一律反对。自己跑到大宁市上学去了。
为此,刘伟鸿差点断了经济来源。
刘成家对这个儿子的叛逆,几乎恨得咬牙切齿。他是刘老爷子的次子,一贯比较听话,又在军队工作了二十几年,养成了一切行动听指挥的习惯。却偏偏生下了这个一个十足叛逆的儿子,让他在老爷子面前大丢面子,其他兄弟姐妹也在心里讪笑不已。
刘成家一怒之下,不再给刘伟鸿生活费。
后来还是林美茹心疼儿子,偷偷给刘伟鸿寄了钱,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刘成家知道之后,又和老婆吵了一架,最终还是默认了。
无论如何,刘伟鸿是他的儿子,还是唯一的儿子。总不能让他饿死在外边吧?老刘家的嫡孙在大学里没钱吃饭,传扬出去也是个大笑话。
刘伟鸿的第三个叛逆动作,就是大学毕业之后,拒绝回首都工作,服从学校分配,去了青峰地区农业学校,做一名普通的教师。
这个动作,基本上让老刘家对他彻底失望。
如果说,以前胡闹,还是年纪小,情有可原。如今都大学毕业,正式参加工作了,那就是成年人,该当有成年人的思维。却依旧这样我行我素,继续与家族背道而驰。既然如此,老刘家也就不在意他。老刘家的三代子弟,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男男女女加起来,十几个是有的。其中男孩子就有好几个,个个都比刘伟鸿争气,尤其是刘伟东,更是家族的宠儿。大家对他寄予厚望,认为只有他最有希望继承老刘家的衣钵,在政治上有大出息。
至于刘伟鸿,随他去吧。
不过这一回,老爷子八十大寿,刘伟鸿能够赶回首都,让刘成家心里略略好过了一点。再叛逆,依旧血浓于水,基本的亲情观念,刘伟鸿还是有的。
虽然没有辣椒酱,刘伟鸿吃得仍然很香甜的样子,边吃边对林美茹说道:“妈,这面条做得真好吃。”
三个人都有点惊奇地望了他一眼。
刘伟鸿真的变了么?他曾几何时说过这样的“马屁话”?记得以前有几次和林美茹怄气,为的就是嫌家里的饭菜不好吃。
难道在乡下吃了几个月的苦头,总算明白事理了!
刘伟鸿微微一笑,继续吃面,还夹了许多火腿肠放进自己的碗里。
他也确实是有点饿了。
这具年轻的躯体,充满着生命的活力。
刘伟鸿这个动作,令得林美茹大为高兴,索性端起碟子,扒拉了一大半火腿片到儿子的碗里。儿子夸自己的手艺好,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不但嘴里夸,还有动作配合。
刘成家又“哼”了一声。
刘伟鸿笑了笑,端起碟子,扒拉了一些火腿片到父亲的碗里,说道:“爸,您也多吃点!”
刘成家明显愣怔了一下。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刘伟鸿放下碟子,若无其事地继续吃了起来,似乎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从明白自己已经重生之后,刘伟鸿就做了决定,要重新来过,改变一切。第一步,就是要重新回到这个家,重新让家里人接受他。当然,给父亲夹点火腿片,不仅仅是为了讨好,也是发自刘伟鸿的内心。
他重生之前,刘成家已经年近七旬,早退了休。因为家族衰落,刘成家也被调任闲职,挂了起来,一直郁郁寡欢。
刘伟鸿每次回首都看望父亲,见不到七十岁便老态龙钟的刘成家,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确实是挺失败的,一点孝心都没尽到,让父母郁闷了几十年。
老天爷给了这个机会,刘伟鸿焉能不好好把握?
见了刘伟鸿这个动作,林美茹眼里忽然涌出了泪水。
儿子真的懂事了吗?
林美茹心里也还很怀疑,或许这只是刘伟鸿心血来潮。这个儿子,着实不令人省心。
刘成家惊愕过后,没有说什么,将刘伟鸿扒拉给他的火腿片,吃了个干净,便即站起身来,说道:“走吧!”
大家跟着起身,林美茹简单收拾了一下餐桌,一家四口下了楼,登上一台绿色的吉普车。
改革开放进行了好几年,但国家如此之大,计划经济的影响不是三五年能消除得了的。首都城里,变化也不是那么明显。如同刘成家这样的军队正师级干部,开的也是这种普通的军用吉普车,还亲自充当司机。
到了后世,刘伟鸿熟悉的那个年代,不要说刘成家,就算是部队里一个普通的营连级干部,开的车也比这个好多了,奢华多了。
刘成家坐在驾驶位置上,没有急着开车,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刘伟鸿,待会见了爷爷,要懂事,明白吗?”
多年以前,刘成家就是这样连名带姓的称呼儿子了。这不是老刘家的特色,是刘伟鸿个人的“特别待遇”。刘成家确实很不待见这个儿子,对他的叛逆性格,深感头痛。今天老爷子八十大寿,刘成家还真担心刘伟鸿犯浑。
虽然领导干部不做寿,是我党的传统。今天老爷子八十整寿,也只是家里人聚一聚,没有通知其他任何人。但党和国家的领导人,是肯定要前来表示心意的。
老爷子的威望实在太高了,就眼下,也还担任着一线的职务。
正国级领导!
能够出现在老爷子这个寿诞之上的,除了刘家子弟,就不会有一个寻常人物。若是刘伟鸿在这样的场合不知轻重,那可就糟糕了。
“爸,我知道,您放心吧!”
刘伟鸿恭谨地说道,神情很是诚挚。
刘成家再次愣怔了一下。今儿个,这儿子还真是转性了,这么听话?
刘伟鸿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年轻时节,实在是太叛逆了,让大家都彻底灰了心。甚至连自己的亲生老子,都不相信自己。
上辈子,刘伟鸿虽然和家族基本上断绝了往来,但在首都还是有几个朋友的,发小。他的发小,毫无疑问,都是共和国最上层圈子里的人。就是所谓的“**”。在二十一世纪,**、官二代、富二代无疑是最热门的词语,最少是之一。
那几个发小,对刘伟鸿还不错,并没有因为他“自绝家门”便和他过分疏远,偶尔刘伟鸿也和他们在一起聚会,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权力,什么叫潇洒,什么叫一呼百诺,什么叫纸醉金迷!
要说刘伟鸿一点不羡慕,那是假的。
人生在世,又有几人能真的不受世俗的影响,淡泊宁静,一生清高?
但是等刘伟鸿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想要改变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了。老爷子早已过世,老刘家的二代子弟,尤其是他的大伯刘成胜和大哥刘伟东站错了队,在官场上彻底失势,曾经威风显赫的共和国顶级豪门一蹶不振。那位一度被誉为红三代最杰出代表人物之一的刘伟东,甚至还身陷囹圄,遭了牢狱之灾。
曾经兴盛一时的世家豪门,宛如明日黄花,从此被彻底扫出了共和国的政治版图。
树倒猢狲散!
像刘伟鸿这样早就游离于家族之外的“不屑子弟”,更是不会再有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他能做的,就是斜乜醉眼,看别人傲立巅峰,笑傲风云。
刘伟鸿,不过是一名匆匆过客罢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了他的舞台。
他要想改变,首先就要改变自己,让自己重新回到老刘家去。
老爷子脾气很倔,大家族的内部纠葛也很深,像他这样叛逆的子弟,让老刘家颜面大失,早已被列入了“黑名单”。他想回家不难,毕竟没人能改变他的血统,他的父母,也不会将他往外赶。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想真正回到家族的核心,难度就太大了。
他的父亲刘成家,本就不是家族的核心人物,又是在军队工作,眼下还只是首都军区作战部的部长,正师级干部。老刘家真正的二代核心,是他的大伯刘成胜,官居中组部副部长。
而最受家族看重的三代子弟,则是刘成胜的长子刘伟东,仅仅只比刘伟鸿大了几岁,就已经在国家某部担任副处长之职,雷厉风行,作风硬朗,颇得老爷子好评,逢年过节,在老爷子面前都有座次的。三代子弟之中,唯独刘伟东有此殊荣。
刘伟鸿性格张扬,行事浮躁,就算他不叛逆,不“离家出走”,在老爷子和父辈眼里,也没有什么地位,不堪造就。
在老刘家的长辈看来,刘伟鸿属于那种典型的“纨绔子弟”。
不听话,自以为是。
纵算是以往老爷子生日这样的大喜日子,老爷子看到他,也会皱皱眉头,和蔼的眼神变得十分严厉。老爷子为人正统,最不待见的就是不争气的子孙后辈。
要想改变,就必须从今天做起,从现在做起。
尽管难度很大!
第3章 祝寿
车行甚速。
八十年代末期那会,首都还没有变成“首堵”,堵车的现象不是很严重。毕竟那会子“私家车”的名词尚未在国内出现,单位的公车亦不是那么多。也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京城的街道上,见不到滚滚的自行车洪流。
吉普车很快开到了那处昔日著名的皇家园林。
共和国最高领袖们居住和办公的所在地,被戏称为“大内”的禁地。多年以前,刘老爷子便搬进大内居住了。
这不仅仅是保卫工作的需要,也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尽管是老刘家的嫡孙,刘伟鸿进出大内的次数也不多。没有去楚南省之前,刘伟鸿随着父母在外居住。除非逢年过节,刘伟鸿才能随着父母进大内拜见老爷子。平日里他可是没有这个资格,未曾获得老爷子的首肯,刘伟鸿也和普通的市民一样,只能远远站在红墙绿瓦之外向这处神圣所在望上几眼。
吉普车进入大内的手续并不简便,卫士们十分认真地检查了车上的每一个人,又与“青松园”取得了联系,确认无误,这才挥手放行。
刘伟鸿眼里,闪过一抹光彩。
上辈子,自从老爷子过世之后,刘伟鸿再也没有机会进入这里。他与“大内”也阔别近二十年了。以前进入大内,刘伟鸿总是怀着深深的畏惧之心,十二分的不乐意。
因为在这里,他就是一个边缘人士,没有人在意他,甚至包括那些比他年幼的堂弟堂妹、表弟表妹,也不把他当回事。除了挨训,剩下的就只有落寞与郁闷了。
但是现在故地重游,刘伟鸿的心情就完全变了。
他已经不再年轻。
在他二十二岁的躯体里,隐藏着的是一个饱经沧桑的灵魂。虽然不敢说看破了红尘,起码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完全不一样了。
吉普车径直开到了青松园。
居住在大内的领袖们,都是这样,办公地点和起居之所合为一体,只略加区分。
车刚一停稳,刘伟鸿便跳下来,很利索地为父亲拉开了车门,甚至在刘成家下车时,还伸手做了个搀扶的姿势。刚刚“回来”,刘伟鸿的脑海还比较混乱,眼前英姿勃勃,不过四十几岁的刘成家,在他眼里,和那个白发苍苍,郁郁不已的父亲,尚未截然分开。
刘成家严肃的脸上,终于浮现起一丝笑纹。不过一闪即逝。
从上车到现在,刘伟鸿的表现一直都中规中矩,除了和他之间有一句对答,此后便闭口不言,完全不是过去那个飞扬跳脱的小年轻。
看来乡下几年的磨练,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
“哟,这不是伟鸿吗?哎呀呀,竟然知道给爸爸开车门了?啧啧,真是令人不敢置信啊!”
不料刘伟鸿这个“献殷勤”的动作,就被人发现了,一个带着点阴阳怪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刘伟鸿抬头望去,就看到一张刻薄的嘴脸。
这是他小姑刘成爱。
刘成爱四十岁左右,穿着当时比较时髦的小翻领女士西装,长相谈不上漂亮,自然也谈不上难看,但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情,让人有些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