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啊,多有礼貌。”李瓦匠说道。
“你是吃得好,说得好!”胖胖的胡婶指着李瓦匠夹着白塔山的手。
“胖×,我说一铭是大学生,关你屁事。你有本事,叫你家耗子也读个大学,给大家瞧瞧!”
“你个狗日的瓦匠,大学生是好,干脆把你家荷花嫁给一铭吧!”胡婶双手插着腰,不甘示弱。
“呵呵,我倒是想,就怕人家一铭看不上啊!”李瓦匠讪讪地说。周围大家一阵哄笑,朱一铭听了,真是哭笑不得,不知如何作答。
这时,合作社的老纪示意朱一铭坐下来,悄悄地问:“一铭,毕业了吧?工作安排得怎么样了?”
“叔,我毕业了,被安排在恒阳县委办。”
大家一听这话,纷纷向朱一铭投来各色复杂的目光,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几个家里有闺女的,眼睛直在朱一铭身上打转。
“村长来了。”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大家连忙都站起身来打起招呼。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粗壮汉子背着手直着腰踱了进来,满脸的胡子,脚上一双皮鞋铮亮。朱一铭知道大家口中的村长,就是自家的邻居,邗沟村的村支书袁天培,连忙站起来,掏出白塔山敬上,然后问候道:“袁叔好!”
“一铭啊,你怎么在这?放假了?”袁天培接过香烟问道。
朱一铭连忙说:“是的,袁叔,我毕业了,回家休息几天,准备参加工作了!”
“哦,要工作了,单位分在哪儿?”
“在恒阳县委办。”
“恒阳啊?要是在周西就好了,叔还能认识两个人,到时候还能给你打打招呼。”袁天培满脸遗憾地说。
“谢谢叔!”朱一铭嘴上说道,心里却想:就是分到周西,我也不会请你帮忙的。朱家和袁家是隔壁邻居,袁天成仗着自己是村支书,可没少欺负朱家。在朱家砌房的时候,他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不过朱国良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最后,他也没沾到什么太多的便宜。在大哥朱一飞分到陈行国土所以后,袁天成有日子没踏进朱家的门了。
袁天成背着手,在合作社里转了一圈,然后指着正在打牌的几个人说:“你们可别玩得太大啊,到时候被抓进派出所,我可不去领你们。”说完,转过身来,又昂起头,踱出门去了。
“德行,我看派出所就该先把他这个贪官给抓起来。”胡婶恨恨地说。
“是啊,这家伙整天一副人模狗样,背地里不知道贪了我们多少钱。”这次,李瓦匠倒是和胡婶站在了同一个战壕里,“不过好像贪官该归纪委管。”李瓦匠又得意地加了一句,以显示自己懂得很多。
朱一铭也听父母说过,关于袁天培贪钱的事情。邗沟村边有条河,河边开了沙石场、预制板厂,还有一家小型的化工厂,都各自占了好大的一块地,每年却只上缴村里三百块。据说,协议是袁天培负责签的,大家都说,三个老板肯定都给了他不少的好处,他才把租赁费降到这么低。
“你俩说的也不全对,这次东庄要拆迁,听说他在里面出了不少力呢!”何胖子一副很了解内情的样子。
“哦?是吗?胖子究竟怎么回事,给我们说说。”大家都被激起了兴趣。
“我丈母娘家不是就在东庄吗?我也是昨天去的时候,听别人说的。”胖子故意压低了声音,“东庄那不是要修路了吗?从我们泯州到徐城的,这段时间,正在谈拆迁的事情。市里每户答应给同等面积的房基,每平方再贴一千块钱,可是,拆迁户们嫌少,不同意拆。听说就是他在里面鼓动的。”胖子说着向外面歪了歪嘴。
“你说的真的假的,他可是干部啊,敢和上面对着干?”李瓦匠摇了摇头,一副我不信的样子。
“当然是真的,他们还搞了个什么请愿书,让各家各户签名,我舅子说,那请愿书就是袁天培起草的。我舅子和他初中同学三年呢,认得出他的笔迹。”何胖子信誓旦旦地说。
“我还以为你能认得他的笔迹呢?”瓦匠笑着说。
“呵呵,我要有那本事,倒去做村长了。”何胖子腆着脸说。
“就你?全村谁不知道你,一年级上三个,到四年级就自行毕业了。”胡婶半开玩笑地说。
“那时不是家里穷吗?你们不也和我差不多。”胖子连忙岔开了话题。
“不过,你们说,袁天培为什么这么做呢?”胡婶牢有兴趣地追问。
胖子答道:“你傻啊,不知道袁天培的老丈人和三个舅子都在东庄啊?你以为他吃饱了撑的啊!”
“我说吗,这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这次怎么会强出头的,不过,可别到时候,打不着狐狸反惹一身骚。”李瓦匠小声说。
“好了,少说两句,打牌,打牌。”瘦麻杆正抓着一副好牌,他可不想就这么散了。朱一铭在边上看了一会,没什么意思,就回家了。
回到家以后,朱一铭看见朱一飞已经回来了,倒了杯水,兄弟俩坐了下来。“哥,你和嫂子准备什么时候办事啊?”
“哎!玉花她爸的意思让我们到周西去买房子,可家里……你也知道,我都没办法和爸妈开口。”朱一飞面露难色。
朱一飞递给朱一铭一支阿四玛,朱一铭掏出打火机,先帮哥哥点着,再给自己点上,兄弟俩渐渐淹没在烟雾里,久久没有开口。
“要不和嫂子他爸商量商量,先结婚,然后,我们全家再一起努力买房子。”哥哥毕竟已经二十六了,朱一铭知道哥哥的婚事,一直是父母的一块心病。
“哎,再说吧!”朱一飞用力地把烟头甩了出去。
朱一铭抬起头看见母亲和小妹一起回来了,便站起来,接过妈妈手上的铁锹。母亲忙着去厨房做饭了,小妹也去帮着淘米摘菜了,朱一铭要进去帮忙,硬是被妈妈给撵了出来。
不大工夫,妈妈便做好了饭,朱国良恰巧也回来了。朱一铭看看桌上有青菜狮子头,油焖茄子,芹菜肉丝,咸菜蛋汤,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便狼吞虎咽地吃起饭来,吃着妈妈做的家常菜,格外的香甜。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十来天的时间转眼即逝,其间,朱一铭除外出拜访了几位同学外,都呆在家里休息。回家后的第三天,朱一铭特意去乡里给秦海丽打了个传呼,准备约她和郑璐瑶一起吃个饭,毕竟那天是自己的不对,先踩了对方的脚,又称呼对方为“小姐”。秦海丽回电话来说,他们俩已经去了黄驿的同学家了,然后还要去恒阳,准备把泯州的一区四县都跑个遍。朱一铭客气地道了再见,也算了了自己的一桩心事。
7月12日一早,朱一飞把朱一铭送到周西。七点整,朱一铭准时踏上了开往恒阳的汽车,开始了他崭新的人生旅程。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颠簸,朱一铭到了恒阳汽车站,由于不知道恒阳市委具体的地址,只得咬咬牙打了一辆面的。黄黄的色,怎么看让人怎么不舒服,不过司机倒是不错,很健谈,当得知朱一铭是到恒阳县委报到的,更是一口一个领导叫个不停,自然也就没敢绕道走了。
第三章 初来乍到
过一个半小时的颠簸,朱一铭到了恒阳汽车站,由于不知道恒阳市委具体的地址,只得咬咬牙打了一辆面的,黄黄的色,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不过司机倒是不错,很健谈。当得知朱一铭是到恒阳县委报到的,更是一口一个领导叫个不停,自然也就没敢绕道走了。
到了恒阳县委门口,司机还客气地递给朱一铭一张名片,说以后要用车直接呼他,朱一铭也客气地把那写着司机姓名和呼机号码的纸片装进了衬衫口袋里,此时,那司机才放心的开车离去。
朱一铭此时才有功夫仔细地打量今后要在此生活和工作的地方,一个好大的院落,里面呈南北走向排列着多座小楼,不是三层就是四层,外表看上去不甚光鲜。朱一铭走进传达室,给那架着老花镜正在认真读报的门卫递了根白塔山,矮下身子问道:“大爷,请问一下,县委办在哪儿?”
老头的眼睛透过老花镜扫了朱一铭一眼,淡淡地问:“你找县委办干什么?”
“大爷,我是淮江大学毕业的,去县委办报到的。”
“哦,小伙子是大学生啊。来报到的呀,呵呵,不错、不错,县委办和组织部在一起,就在前面的二号楼上,靠河边的第二幢。”老头热情地指着不远处的一幢小楼说。
看着老头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朱一铭还真有点不适应,也不知道他嘴里的不错是什么意思,是指朱一铭人长得不错,还是能来县委办工作不错。朱一铭掏出防风打火机,啪的一声,给老头打着火,又接着问道:“大爷,您知道县委办主任贵姓?”
“县委办主任姓柴,和我一个姓。”老头得意地说,仿佛他自己就是县委办主任似的。
朱一铭把随身携带的行李,也就是那只蓝绿条的大包,随手就放在了传达室的墙角,整理好自己的白衬衫,挺直了腰板,向县委办走去。
朱一铭在写着“主任室”的门前停了下来,只觉得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自己稳了稳情绪,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不就见个县委办主任,至于这么紧张吗?自己在淮大怎么说也算是个人物,学生会的副会长,那可是全国闻名的重点大学。平时,时常有机会和校长、书记接触,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紧张过,那些可都是副部级的高官啊!朱一铭暗暗给自己鼓劲,实际他自己也很清楚,大学里的行政级别和地方政府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就算你是正部级的校长、书记最多也不过管个几千人,而一个正处级的县委书记的麾下动则几十万、上百万的人。
连续三次深呼吸之后,朱一铭敲响了主任室的门,连连敲几下都没有反应,朱一铭加大了力气,连敲了三下。
“敲什么敲,你找谁?”一声大喝,把朱一铭吓了一跳,转过头来,发现对门探出一个架着黑边框眼镜的小脑袋,外表俊朗,但却满脸的戾气,好像谁欠了他三百块钱似的。
“对不起,我找柴主任。”朱一铭心里一阵庆幸,多亏刚才向传达室老头询问了县委办主任的姓氏,要不然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位眼镜哥的问话。
“你找柴主任干吗?”眼镜哥一副质问的语气。
“我是今年刚分配来的,找柴主任报到。”朱一铭不卑不亢地回答。
“柴主任今天不在,去泯州开会了。你明天再来吧!”眼镜哥不耐烦地说。
“可……”朱一铭刚想发问,发现那戴着眼镜的小脑袋,已经缩了回去。
眼镜哥叫林之泉,县委办副主任,县委副书记潘亚东的秘书。一大早来,就被潘亚东狠狠地训了一顿,到现在还弄明白是因为什么,正愁没处撒气呢,遇到朱一铭,正好发泄一通。
恒阳县的情况有点复杂,由于老书记陈大成快到点了,基本上不怎么问事,县长苏运杰和党群副书记潘亚东对书记这个宝座都很有窥探之意。目前的趋势,对苏运杰比较有利,于是潘亚东的心情便经常性郁闷,他的心情郁闷,最倒霉当然就是他的秘书林之泉了。
朱一铭一时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走吧,介绍信上明明注明报到时间是7月12日;可是不走,自己又不知道该去找谁。
笃、笃、笃……,正当朱一铭一筹莫展之际,从楼梯处传来高跟鞋敲打水磨石地面的声音。不一会,一个身着白色无袖衬衫,黑色套裙,大约一米六五左右的靓丽女孩走了过来,朱一铭只见她衬衫领处一片雪白,一股淡淡的香水味直往鼻孔里钻,让人充满了遐想。鼓足勇气准备上去请教一番的朱一铭,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你找谁?有什么事吗?”女孩先开口了。
“小……大姐,你好!我是来报到的,想找柴主任。”朱一铭硬是把那小姐给逼了回去。
“大姐?我有那么老吗?”女孩顽皮地问道。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很年轻!”朱一铭一着急,连尊称都用上了,但心里却是一阵YY,这年头还让不让人活了?叫小姐不对,叫大姐也不对,怎么出了校门,遇见的女人一个比一个难缠。
“呵呵,和你开个玩笑。”女孩笑着说,“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刚从淮大分来的大学生,叫朱……朱什么来着?”
“朱一铭。”朱一铭连忙答道。
“柴主任临走的时候关照陈主任的,说今天下午有个淮大的高材生要来报到,你怎么早上就来了?”
“大……小……”
女孩捂嘴一笑,说:“别,大啊,小啊的了,我叫李倩,比你大几岁,你就叫李姐吧。说不定以后,我们还会在同一战壕里战斗呢!”
“李姐,你就叫我小朱,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朱一铭立即就顺着杆往上爬了。
“好啊,你随我来,我带你去见陈主任。”李倩说完,转过身往前走去,朱一铭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只觉得眼前那丰满的臀部不停地左右晃动,弄得朱一铭直觉一阵热气涌向小腹,连忙抬头数起了天花板。
在通往办公室很短的路程里,朱一铭已经打探清楚了李倩嘴里的陈主任叫陈强,是县委办副主任,负责县委办的日常工作。到了副主任室的门前,李倩轻轻地敲了两下,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朱一铭跟在李倩的身后进了门,看见端坐在大办公桌后面的是一位三十岁出头的男人,国字脸,穿着白色衬衫,胸口别着一支钢笔。
“陈主任,这是朱一铭同志,来报到的。”李倩指着朱一铭说。
朱一铭连忙上前一步,微微地弯下身子,恭敬地说:“陈主任好!”
“你就是朱一铭同志啊,你好,你好。”说着,伸出了并不宽大的右手,朱一铭连忙伸出手去,从陈强的手上传来一股力道,朱一铭心中一热,看来陈强应该是一个比较容易相处的人。当过学生会副主席的朱一铭当然知道,和领导见面的时候,如果领导不伸出手,下属是不能主动伸手的,谁知道领导是不是想和你握手。现在,陈强不光主动伸出了手,而且握得很用力,说明对朱一铭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
“坐,坐,你们俩坐啊!”陈强指了指他办公桌前的两张椅子说,“今天,柴主任到泯州开会去了。他走前,让我转告你,你的工作安排在秘书科。对了,这位就是秘书科的科长李倩同志,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向她请教。当然,生活中,工作中,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直接来找我。”
“谢谢陈主任,我服从组织的分工,一定努力干好本职工作。”朱一铭认真地说。
陈强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好,年轻人就要有这种勇于承担的魄力。这样吧,李科长,你先带朱一铭同志去熟悉一下你们科里的情况,然后再带他去找一下后勤科的老李,让他帮小朱安排一间宿舍。”
“好的,陈主任,那我们就先走了。”李倩说道。
“陈主任,再见!”朱一铭也连忙说。
出了办公室的门,李倩指着朱一铭的胸前的口袋说:“你怎么没给陈主任敬烟啊!”
“哦,该死,我有点紧张,忘记了。”朱一铭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你啊,在官场上混,你可得多学着点。”李倩笑着说,“不过,陈主任应该不会在意。他和你一样,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很有才华,对待下属也没什么架子。不过,他好像是淮江理工的,没你厉害。”
“啊,李姐,可不能这么说。对了,以后我就在李姐的手下做事了,还请领导多多关照!”朱一铭连忙转换话题。
“我算哪门子领导,不过能关照的地方,你放心,一句话,没问题。”李倩爽快地说。
“这就是我们秘书科了。”李倩指了指秘书科的门牌说。走进秘书科的门,李倩对正在埋头工作的两男一女说:“大家停一下,我来介绍一个新同事。朱一铭,毕业于淮江大学的高材生,今天开始正式加盟我们的秘书科。大家欢迎。”
朱一铭还没等大家拍手,连忙说道:“我叫朱一铭,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我们哪敢关照你啊,你可是大学生。”墙角边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不阴不阳地说。
朱一铭心想:“我好像没有得罪他,怎么张口就带刺。一点城府都没有,怎么在机关里混啊?难怪一把年纪了,还是个小秘书,看来他要把秘书科的椅子坐穿了。”
“我叫陈新民,欢迎。”一个看上去比朱一铭大不了几岁的男青年自我介绍道。
坐在他后面的女孩站起身来,笑盈盈地说:“我叫单美琴,欢迎加入秘书科。”
朱一铭都一一打了招呼,随后,李倩让陈新民带着朱一铭去了后勤科,曹科长给了朱一铭一堆饭菜票,并告诉他,下午带他去宿舍。
朱一铭回到秘书科以后,已经十一点半了,李倩说:“今天中午,大家都别走了,我们一起聚聚,就到红梅酒家吧,为朱一铭同志接风。”
听李倩说完后,陈新民、单美琴和墙角那说风凉话的男人,都一一打电话回家告假,只有李倩拎起小坤包就准备出发,并没有拨打任何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