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和王静辉彼此推辞了好一阵,才由李管事出了个主意:八颗夜明珠一人一半。徐老和王静辉想想也是,最后各拿四颗夜明珠皆大欢喜。
处理完拍卖玻璃杯的所得后,王静辉想起了那个在拍卖会上安排的脱儿,就问道:“徐老,拍卖会上咱们安排的那个托儿在哪里?我想见见他,这个人到是很有意思,能够当机立断果真是胆大心细的很!”
徐老笑着回答道:“此人是我店中一个老匠人的儿子,自幼非常聪明好学,处事机敏果断,所以才把他拉上来当托儿,他差点儿坏了公子的大事,不过如果没有他在最后那几次擅自报价,恐怕那个萧远封还不会把这八颗夜明珠吐出来,这么说来他还是立了大功的!”说完便让李管事把那个托儿叫进书房来。
那个年轻人虽然是徐老店中一个匠人的儿子,但站在书房中却没有一丝一毫害怕拘束的样子,这让王静辉更是对他另眼相看。王静辉对这个托儿说道:“在下王静辉字改之,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卢绪字子明,不过一匠人之子身无功名,又岂敢称公子?”
“在下见卢兄气度不凡,应该是读过几年书吧?”
卢绪仍旧用他那不温不火的声音回答道:“在下只是在私塾中扫地为家中添些家用而已,没有读过书,不过整天看那些童生读书,自己也就会读了。”
王静辉对他用这样的声音对自己说话一点儿也不感到生气,毕竟他是未来社会,人人平等的观念深入人心,况且自己是个医生更不能把人分为三六九等,所以非常心平气和的问道:“不知卢兄读过那些书?可打算参加科举吗?”
卢绪回答道:“若想要功名对我来说是易如反掌,自我束发起遍阅诸子百家和各种儒家经典,虽然是靠借来的书断断续续的读完,但也是字字在心中!当今朝廷已经失去了太祖太宗开疆拓地的雄风,当今科举考试不过是几个文人举子在那里吟诗作对而已,已不复先帝主考策论民生之举,这样科举不考也罢!”
王静辉越听越有意思,这个卢绪在他的眼中现在不过是个满嘴牢骚的评论家而已,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多少可以把他划为这个时代中少数清醒的人,这也算是非常难得了。他又问道:“那敢问卢兄的抱负是怎样的?”
卢绪仍然不温不火的说道:“内革弊政,外逐强敌,有机会一展心中之所学!”
王静辉也学着他那不温不火的语调问道:“却不知我大宋有何弊政,又如何外逐强敌?还请卢兄教我!”
卢绪说道:“今日我大宋内部忧患重重,主要有三害:冗兵、冗官、财富尽汇集于京师……”当下就对着王静辉侃侃而谈,纵论中外古今局势。这些都是王静辉知道的所以并不惊奇,但他很欣赏卢绪这个人才,毕竟能够在这歌舞升平的时代中看到王朝腐朽没落的人不多。当然,早年的范仲淹是一个,再过两三年的王安石也是一个。
想到王安石,王静辉对这个著名的历史人物到是没有什么好感,因为爷爷让他读的古书里面对他的变法评价简直是毁誉参半,所以他并没有像同龄人那样对王安石抱有十分正面的看法:毕竟对王安石变法大声叫好是文革以后的需要,就像文革时期对义和团开展的大张旗鼓的正面宣传一样不可信。义和团抵抗侵略固然是值得称颂,即使是失败也是证明中国人有血性,不肯屈服,但遗憾的是:死在他们手上的中国平民百姓比死在他们手里的八国联军还要多上好几倍,这就很难让王静辉对历史书上评价无条件的认同了。
王静辉痛恨日本人写的历史,但对国人写的历史同样抱有怀疑的态度,现在他来到这个时代后,除了知道一些如英宗神宗什么时候完蛋和王安石变法的内容和结果这些重大事件外,还有就是这几十年间重大的自然灾害,其他重大历史事件的具体情况也很难从那些读过的史书上得到非常有用的信息。相比之下他更关心自然灾害的发生,毕竟这些自然灾害少则夺去几万人的生命,多则带走数十万人的生命!他关心更多的是人命,可无论中国处在哪个时代,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古代的时候人命就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在现代虽然文明开化了许多,也会出现山西小煤矿不断事故频发的事件,也亏中国自称礼仪之国,连自己百姓的人命都不去珍惜,还能有什么礼仪?!
听卢绪讲解国内弊政和国外的忧患,让王静辉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他面前的就是那个著名的王安石,不过他的政治主张明显和后期苏轼的主张差不多,都是属于温和变法派的,与王安石动不动就采取“征诛”的强硬手腕大为不同,这让王静辉感到十分欣慰。
这让王静辉突然有了一种想法:资助卢绪去步入仕途,让他参与几年后那场宋朝的政治社会大变革,凭着自己对历史大方向的把握和近乎无尽的财力与人望来支持他走上统治阶级的高端,这也许是一条改变历史进程的好办法。即使卢绪不能成功,在这个时代除非他造反,否则也不会有被砍头的危险,至多是流放到某个偏僻的地方去做官,大不了致仕由自己花钱把他养起来。
“卢兄,你的看法很有独到之处,但我想问问你:你在开封住了有多少年了?中间有没有到各地去走走呢?”王静辉问道。
“王兄,我在开封从小长大,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所以我也没有什么机会到处去走走。”
王静辉站起来走到他身旁说道:“卢兄,所谓:读万卷书,走万里路。书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读死书是成就不了什么大事的,正是:只有实地的调查研究,才能有发言权!大宋这么大,一个地方的好在另外一个地方就变成了坏,所以真正能够成就大事业的人应该到各地去走走看看!”
“只有实地调查研究,才能有发言权?!”卢绪听到王静辉说的话后就不停的琢磨这句话的含义,“王兄,正是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小弟错了,多谢王兄赐教!”
王静辉对他继续说道:“卢兄,我大宋真值风云变幻的前夜,正如你所说:太祖太宗皇帝重视的科举是实事策论而变成了今天的诗词歌赋,但我相信很快朝廷中就会有人也认识到这是不正确的,这种科举内容也将会在不远的将来变换回来!我相信卢兄是个经天纬地之才,但真正的人才不是独善其身的,是应该站出来如同仁宗时代的包拯那样为民请命!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兄高论,请说。”
“卢兄,古之良相多出于贫困之家,前人咱们就不用说了,仅是本朝的范相公,在没有出仕前也不是以喝粥度日吗?他们之所以能够成为良相,那不仅是因为他们博学多才,更因为他们出身贫寒,更了解平民百姓的生活,为了改善百姓的生活才会放弃独善其身,转而在朝堂之上据理力争的为百姓说话。国家的富强不在于它有多少强兵利器,国库多么充盈,而是在于百姓是否能够安居乐业,是否能够吃饱饭!前者只能保证不受外辱,后者才是立国之本,这些良相之所以能够成为良相就是因为他们把握住了立国之本!卢兄,如果有机会你是打算独善其身呢,还是达济天下呢?!”
卢绪显然被王静辉一通对良相的全新注释给蒙住了,好半天都没有蹦出一个字来,就连旁边的李管事和徐老也跟着有些着急了。
书房内只有王静辉并不着急,因为到目前为止他对卢绪了解的实在是太少了,这个卢绪在拍卖会上所表现出来的胆识实在是让他很折服,如果卢绪和他调个个的话,他相信卢绪会比他更勇敢的去选择改变历史的进程,但卢绪到底有没有这份才华可就是另外一码事了。把卢绪推上历史的舞台,在王静辉看来问题是不大的,只要卢绪在经史典籍上本事有足够好就可以了,毕竟神宗即位王安石上台后的科举制度又回到了考策论罢诗词的套路上来,只要卢绪自己过硬能够迈出第一步,剩下来对于王静辉来说就非常容易了。
王静辉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也不用着急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愿意,你就来找我,我会提供一个你想象不到的平台来让你实现自己的理想;如果你不愿意,那就不用来见我了!”
王静辉越来越喜欢拍人肩膀了,这还是在他读大学的时候受了一个专门研究心理行为的师兄的启发:当一个人正处于思维混乱的时候,通过拍打对方的肩膀可以让他对你产生信任和依赖,从而奠定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他不知道这个师兄说的是否正确,但他对此是深信不疑的,因为那个师兄就是通过这种方法无形的在他心中扎下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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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让利
王静辉见卢绪久而未决也不强迫他这么快做出决定,这家伙在他的眼中颇有点宁折不弯的意思,强迫他做决定肯定是最臭的着数,所以只是吩咐他这几天不要轻易出门,毕竟他在拍卖会上得罪了萧远封,必须以防对方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徐老和李管事也提醒他多多注意,并且让他去账房领出两百两银子已作开销。
书房中只剩下王静辉、徐老和李管事三个人,在王静辉的计划中,明年的水灾是不能不救的,毕竟那是几万条人命,这就需要大量的资金、药品和粮食。本来这些事情应该是朝廷出面会更容易一些,但他现在就把水灾的事情说出去,不仅不会得到朝廷当权者的支持,恐怕还会因此落得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所以王静辉决定自己先做准备,然后找机会通知朝廷早作准备。
干什么事情都是需要钱的,何况是面对大水灾,这里面需要的银子恐怕就是宋朝政府也会大皱眉头,尽管王静辉在这次拍卖会上得到了大量的资金,但在他计划中这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他决定一边开始自己的神医生涯,一边准备变财神了。在这段日子里面通过和徐老接触,王静辉认为他是个安全可靠重义轻利的商人,所以在创业初期能够选择这样的合作伙伴是最好的。
王静辉朝徐老和李管事抱拳作了个揖说道:“如果没有徐老和李管事你们,在下也筹集不到这么多的资本来开设医馆,在这里谢谢你们了!但是晚生还要请徐老帮个忙,徐老你也知道,晚生出来汴都人生地不熟,所以还要请徐老替我物色个开医馆的地方,最好是在开封贫民的聚集地区,这样也有省去了这些贫民求医问药的麻烦。”
徐老也到是爽快人,二话不说就立刻答应了。王静辉见徐老答应后又说道:“徐老,开医馆固然是容易,但这些贫民本身就为生活而忙碌奔波,家中是没有什么太多的余钱来看病吃药的,我的宗旨是要医病救人,这医馆开起来多数是要赔钱的,时间短些是没有什么问题,我这里还有那位萧大爷赠送的银两可以支持一段时间,但时间一长恐医馆入不敷出,到头来还是要关门大吉的,所以我想与徐老合作来做些生意以资助医馆的生存!我前一段时间曾和徐老与李管事谈起能够大量生产玻璃器物的事情,二位还没有忘记吧?”
徐老和李管事点点头,说道:“这玻璃器物如果真能如公子所说可以大量生产,我想不仅利润大不说,恐怕是会要天天卖到断货的!怎么,公子有意想生产这些玻璃器物以资助医馆的开设?!”
王静辉说道:“正是如此!我在开封没有什么熟人,二位又为我开医馆的事情不仅耽误了店中的生意还浪费了这么多精力为我筹集资金,王某无以回报内心实在感到过意不去,所以打算把这门生意让与徐老和李管事,不知道你们愿意吗?”
徐老和李管事听到王静辉这么一说后,背后都不禁出了一层冷汗:这可是个天大的发财机会啊!虽然刚刚拍卖的玻璃杯价值十万两银子绝大部分是因为那个萧远封财大气粗自己炒起来的,但实际价格也是相当高昂。如果能够大量生产贩卖,虽然到是价格会降低很多,但恐怕真的和李管事刚才所说的一样,光是数钱都会数得手抽筋不可!这么大的好处落到自己身上,就像天上掉下来个金山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徐老用微颤的声音问道:“王公子,这么好的生意你自己做也能做的很好,全部用来资助医馆的话,不要说是一家医馆,照老夫的想法,恐怕是一百家医馆也一样能开的起!老夫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商贾,但这么大的好处老夫是不会平白无故的接受的!”对于徐老的拒绝,这到是出乎王静辉的意料之外,但他内心中更多的是高兴与兴奋:这个徐老真是可爱,居然有这样操行品德,值得合作!
王静辉继续说道:“徐老此言差矣!我不过是个医生,只想看病救人而已,如果我要想当个腰缠万贯的富家翁,这对于我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对于我来说,这次拍卖玻璃杯所得的金钱已经足够让我富足的渡此一生,但我只想凭借着自己一身的医术多为我大宋的百姓做点好事,让那些因为贫穷而看不起病、吃不起药的百姓能多条活路!但凭我一人能救活几人?所以我要和你一起合作去做生意,挣更多的银子来接济这些百姓!这制作玻璃器物本小利大,正是我们赚取金银的好行当,如果徐老你同意的话,你只需要雇佣一些忠诚可靠的帮工,我来负责教会他们如何烧制玻璃器物,由他们来烧制成品,这些玻璃成品再由你销售出去。这样徐老你只要能够保证烧制玻璃的配方不被泄露出去就可以了,至于利润分成方面,我们可以五五分成,怎么样?!”
徐老常年经营着珠宝生意,对胡商从海外运来的玻璃器物的价格当然十分清楚,小小的一个玻璃器物在汴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卖到几百两银子,这还很难买到,如果真如王静辉所说制作成本低廉的话,一个玻璃器物可以卖到一贯钱便可以买上两三个的水平,这里面的利润就是傻子也知道有多大。
徐老说道:“王公子,就冲你着济世救人的胸怀我若再推辞就是做作了!虽然我们商人做事是追名逐利,但也知道什么是良心!我看这利润分成对你这样做大事的人是不公平的,二八分成对于我已是足以,就是这样的分成,我也占了莫大的便宜了!公子就不用再推辞了,我已经老了,要这么多金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还是留给你们年轻人做大事用!”
就这样,王静辉和徐氏珠宝店的徐老在你推我让的氛围下达成了商业联盟,对于这个时代生意人的操守,王静辉并不是很清楚,但从他和徐老合作的经历上来看,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走了狗屎运。在徐老的一再坚持下,王静辉和他一起到衙门立了文书,这使得双方的合作更是有了法律的保障。剩下来的事情就是看他王静辉如何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中大显身手了。
对于让李管事给他挑选建立医馆的地点,王静辉考虑到明年即将要发生水灾而特别让他选了一处地势很高的地点来做为医馆的地址。这里居住的大都是贫穷人家,汴都开封最为昂贵的东西莫过于土地了,但是这里的居民并没有产权而这里也并不是繁华之地,所以李管事非常容易的以很低的价格便取得了这块地皮的产权。对于这里原先的居民,王静辉则是另拨了一笔银子在别处购买了地皮给他们建了房屋,让他们在这里居住到也没有闹出什么乱事来。
在建造房屋的时候,王静辉更是自己亲自上阵,根据土地的面积设计了医馆的建筑布局,这是非常类似于二十世纪医院的典型布局,有门诊楼、药房、住院楼。但李管事看了王静辉的设计后,不禁大皱眉头:房子到好说,但是这楼房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建造好的。王静辉为了提高土地的使用面积,将医馆的主体建筑全部设计成两到四层的楼房,这造价就不用说了,可是时间上也赶不急啊!
李管事找到王静辉把自己的想法和他说了一下,王静辉笑了笑说道:“真泉(李管事的字)兄莫急,你们珠宝行是四层建筑,如果按照它的建造方法来建医院,不仅费财费力更是需要很长的时间。我这里已经想好了一个快速建屋的法子,用这种方法来建楼房非常便宜,而且坚固耐用费时更少,你拿去给那些负责建医馆的工匠看看,让他们用这种方法来试试。”
李管事对于王静辉的话将信将疑,但他还是拿着王静辉写好的几页纸去找那些工匠。那些工匠看了后更是大惑不解:建房子不用青砖,用黄土烧砖?用八成的石灰混合两成的粘土烧制?这是什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嘛!这就是王静辉写的烧制红砖和水泥,并且还把钢筋混凝土制作楼板和立柱的方法也写了进去,由于他原先部队的驻地身处乡村运输不便,所以部队驻地的房屋都是他们自己烧制水泥和红砖来建造的,虽然王静辉不是个泥瓦匠,但具体方法还是非常清楚的。
工匠们虽然很怀疑这些纸上写的东西能够建造出在他们眼中非常复杂的楼房,但还是认真的找李管事协商此事,在李管事不厌其烦的解说后,终于达成了一个妥协协议:先用这种方法建造药房看看效果,因为药房按设计是个二层楼房还比较简单些。李管事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把这件事告诉了徐老,希望他能够去劝劝王静辉放弃这种异想天开的方法,但徐老反过来到是把他给说服了。
“真泉,我看改之他对此必定十分有把握,你见过一个值十万两的玻璃杯吗?”徐老耐心的开解李管事。李管事听了徐老的这句话后,就什么想法也没有了:他还能有什么想法?等房子盖好后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