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姑娘,三个车夫,还有李大,王福二人。”那顾嬷嬷年约四旬,是沈默云母亲秦岚的陪房,打小跟着沈母秦氏,对沈默云也是情逾骨肉。
“顾妈妈,您去跟顾叔知会一声,今晚的行动取消!再去警告那风流寡妇锁好了门!”这谢寡妇在庄子上不守本分多时,沈默云原想借此次好好一齐收拾她一顿,眼下也只能先作罢了。
一旁守着的顾嬷嬷和两个丫鬟惊诧不已,明明事情进行地很顺利,怎么这姑娘便想要收手了呢?
原本,沈默云是故意叫人这几天都没有好好招待赵四,叫那过惯锦衣玉食的赵四吃不好,睡不好,也玩不好,郁闷万分之时,再由刘麻子出面投赵四所好,灌点酒,尽量打听出赵四此行将她看在金陵的原因。
其次,那赵四既然如此好色,沈默云本打算故意引了赵四半夜去找谢寡妇,她早已经安排了顾叔等几个汉子准备半夜“抓贼打贼”,要将那赵四打个半瘸好给蕙心报个仇。
不过,刚刚听刘麻子所言,这赵四竟是极有可能听命于夏姨娘。那赵四话里有话,竟说沈家众人都不愿她回去,定是有什么牵扯到各人利益的事将要在春日前发生,而这事不管是什么,既然不能让她知道,让她回去,便肯定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这种时候,沈默云预感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回京阻止那事,打瘸赵四报个小仇倒是容易,可她还是很难在赵四这六人眼皮底下悄悄回京去。
难不成还要她将这几人都杀了灭口或者绑了不成?
何况既然那赵四说将她拖得越晚进京,那夏姨娘便越高兴,这会要真打伤了赵四,到时候难保他不会犯奸耍赖,故意拖着时间不肯进京?
所以,今晚的计划还是先搁置了稳妥。
可是,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躲过这帮人悄悄回京?关键是日后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叫沈家人追究她?
沈默云斟酌了一会,便叫来个婆子去通知赵四明日早起跟她去金陵舅舅家秦府拜见,又让蕙心再去叫来了刘麻子,开始细细地吩咐了起来……
第二日雨雪倒是停了,久违的太阳也终于露了面。卯正时分,沈默云便命人装了一大车赵四京城带来的特产,一行人便准备出发去金陵城。
临上车,沈默云特意透过帷帽暗暗看了赵四一眼,只见他今日穿了一件全新的宝蓝色紫檀花袍子配金线刻丝腰带,虽其貌不扬,倒也通身气派。那赵四双目下虽显赤青,但却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一双小眼更是兴奋万分,正和那王福,刘麻子等人说笑。
这次出门,一向低调简朴行事的沈默云居然用了三辆马车,除了一辆车装了特产土仪,一辆车沈默云和兰心蕙心三人乘坐,居然还带了赵四三人和庄子的刘麻子等三人,连带着车夫,竟有十多人之众,在农庄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行人浩浩荡荡便出发了。
临行前,那赵四去拉住了刘麻子,道:“难得这大太阳都出来了,老坐马车有个什么劲!咱哥俩便骑马行进,那才叫一个快活呢!”
刘麻子一听便知赵四定是有话要说,便应了下来。
赵四和那刘麻子便一人骑一马慢慢跟在了马车后边。
“赵老弟,昨日……,可找着谢寡妇?”那刘麻子故意轻声坏笑道。
“哎!别提了!也不知道是兄弟你诓我呢还是那谢寡妇矫情!那寡妇听声音倒是个娇媚风流的,可我拍了半天门,她却坚持说不认得我,死活也不肯开门!我记得昨日老兄你不是说那谢寡妇……,风骚得很吗?”
“哈哈,居然有这等事?大概老弟你昨日运气不好吧,那娘子平日里这十里八村顶顶豪放得呢!不过……”刘麻子故意四下望了望,轻声道:“老弟也用不着失望,一会到了金陵城,咱叫前面车夫走南边的路,到时候咱们快马加鞭往秦淮河边走,我带老弟见识一下金陵繁华地,今日虽不得空,但饱饱眼福也是好的,老弟在这时日不短,以后等得了空,赵老弟便能来潇洒纵横了。”刘麻子边说,边向那赵四挤着眼。
“嘿嘿,老兄和我所想可不差!兄弟我正有此意,想跟老兄开口呢!知我者,真真刘兄弟啊!哈哈!晚些时日,便由我做东,请兄弟好好喝一盅!”
“那便先谢过老弟了!”刘麻子边说,边注意到那赵四悄悄往胸口抓了抓,又塞了塞,看这架势,那赵四倒真是有备而来,还揣了不少银子呢!
“刘兄,咱们快些走前面,可别拖了后腿!”赵四边说,边向刘麻子挤了挤眼,夹着马冲到了队伍前面。
多日雨雪浸润后的官道也很是难走,一路都是泥泞不堪,一个时辰的路途足足走了将近两个时辰,一行人才进了金陵东城门。
半柱香后,沈默云掀起车帘果然发现那赵四和刘麻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她不由冷哼一声,放下车帘只当是不知,便吩咐车夫慢慢向秦府行进。
再说那赵四,到了秦淮河边,看着那一溜儿雕梁画栋,别具一格的秦楼楚馆,早已经惊得合不拢嘴。此刻虽都还未开门迎客,但昨夜的酒醉金迷,香云甜雾月似乎还弥漫在这空气中。时不时的,还能看见一两个意犹未尽的男子走出那些精致华丽的楼宇,依依不舍地和身边的美人告别。
那些体态婀娜的美人见到打马而过的两人,都不约而同抛了几个媚眼过来,直叫那赵四不由喉头发干,忍不住地咽着口水,只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搂了美人便上楼快活。
可那刘麻子在后面不断打马催促着赵四往前,“赵老弟别看了,这些都是一般货色,看见前面那栋最大最高最精巧细致的三层小楼了吗?这便是整个金陵最有名的“醉月楼”,四大花魁她家便占了两席,除了我之前说的魁首胭脂姑娘,还有一位花魁珍珠姑娘,都是金陵城里打着灯笼找都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啊!……”刘麻子边说边咂吧着嘴,目不转睛眯眼盯着那楼吞口水。
赵四打马走近了一看,只见那楼果然与众不同:雕廊画壁,气度不凡,便连门口正在洒扫的几个粉衣粗使丫头都是姿妍俏丽,体态婀娜。随着北风刮过,那些女子翻滚的粉色衣袍送来了一阵阵甜腻的香气,这醉月楼果然极大的阵仗,连扫落叶清泥泞的丫鬟都如此秀色可餐,殊不知那里头的姑娘,头牌,花魁该是怎样的绝色尤物呢?看着一个个前凸后翘的美人,那赵四张大了嘴不由胡思乱想,看呆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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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表哥
一炷香后,沈默云一行人便到了秦家府邸,赵四两人也一路快马赶到了秦府。
沈默云的外祖秦家是江南有名的书香世家,她外祖父秦琼在先帝做太子时便一直在京中太子府任幕僚,先帝登基后便一跃龙门被封了中级殿大学士,入了内阁。一年后,秦琼却不知何故突然向先帝辞了官,据说先帝爷再三挽留也没能留住秦琼。即便如此,金陵秦家在整个大周朝还是颇有盛名,直至七年前秦琼去世,秦家才渐渐有了颓势。
秦琼育有两子一女,分别是长子秦朗,次子秦明和沈母秦岚。秦家祖上家风严谨,讲究嫡系血统,除非到四十无所出,否则秦家男向来只娶妻不纳妾,因而秦家二子一女均为嫡出。
秦朗早年也在京城为官,秦琼死后却致仕回乡守孝,一心辅导起两个儿子的课业来。
秦朗长子秦子冉年十八,刚刚在十月的秋闱中脱颖而出,拿了江宁府解元,正在家备考二月京都的春闱。
秦朗次子秦子墨年十六,生于书香府地却全无科举之意,最是风流潇洒,崇尚魏晋风骨。秦朗看子墨无心入仕,便把家里所有产业交由他打理,却不曾想到子墨于商极有天赋,三四年下来,家里产业盈利竟涨了两成。
秦明两年前外放四川知州,暂且不提。
今日沈默云要去拜见的是大舅父秦朗,这几年,沈默云能在农庄安稳度人也全靠她这大舅,教她礼仪棋书的女先生观山也是秦朗去请来的。秦朗和沈默云的母亲秦岚打小一齐长大,后来两人跟着秦琼一起进的京,感情十分要好,秦岚死后,秦朗伤心万分,从此加倍照顾着这外甥女,隔三差五地往庄子上送东西,逢年过节,也总要邀了沈默云过府走动。
只是不巧,今日秦朗正好带了秦子冉去了扬州拜访一位老学究,要几日后才能回金陵,只能由舅母姜氏接见了远来的赵四几人。姜氏客套了一番收下了土仪,给几人封了厚厚的赏银,又在前院置了酒席给众仆。
打发走那群人后,姜氏便拉了沈默云进了内院,沈默云便把心中意图说了个大概给姜氏听。
姜氏深知沈默云的艰难处境,不禁抹了两把泪,便叫丫头拿来了三百两银票。
“好孩子,这银子算是舅母给你封的程仪。春日你大表哥要进京参加会试,等一过完年,咱们秦家便会回京。云儿,你回去后万事都且先忍忍,一切等我们入京安顿好,自会给你做主!”
“是!云儿多谢舅母多年栽培照拂!”沈默云含着泪给那姜氏磕了三个头。“云儿此行,只怕来不及向舅父拜别,烦劳舅母替云儿转达恩情!”说着,便又重重磕了三个头……
用完午膳,沈默云注意到她二表兄秦子墨的丫鬟初夏一直在向她挤眉弄眼。原本,沈默云也打算要找秦子墨帮个忙的,喝了几口茶后,她便向姜氏打了个招呼,跟着那初夏去逛园子了。这一切自然也没有逃过姜氏的眼睛,看着沈默云优雅仪静的背影,她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儿子多年来的心思她自然知道,只可惜……
姜氏只能摇着头唤人去置办晚膳,准备回礼。
沈默云一到园子里,便被初夏带去了湖边竹林。
远远的,她便一眼瞧见了那一身宽大晋风墨袍的翩翩少年。只见他一如往常的打着那雪色牙雕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胸口划着。他身边的石椅已经早置好了厚厚的锦垫,石桌上也已经备了瓜果点心,还正汩汩地烹着茶。墨衣白扇的秦子墨站在一片翠绿和金色的日光中显得格外耀眼夺目,在泥炉散发的氤氲热气中,那脸反倒叫人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