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老太太和老爷身体都康健,大小姐勿需担心,只管安心等到春日便可回京。”
“嗯,父亲可有书信捎来交于我?”
“呃……,并不曾,老爷只是捎了口信,让大小姐安心住到春日。届时,小人等自会护送姑娘入京。”那赵四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想是那茶并不合他心意,便皱眉摇着头又放了下去。
沈默云看着赵四反复强调春日进京,心里愈发判定要么是有人假借了他父亲的名义,要么便是府里有什么事发生,硬是要将她拖到春日。
“既如此,想必赵管事连日赶路也辛苦了,快请回去休息吧。只是乡间鄙陋,饮食粗简,定比不上京城富丽精致,还望赵管事莫要嫌弃!”
“自然,自然!奴才自当随遇而安,与姑娘同甘共苦!”那赵四起身行了一礼,慢慢退下。行至门前,他却又回头补充了一句:“对了,大小姐这段时日如若出门定要知会小的,小的奉老爷命,要时时护卫大小姐。告辞!”
赵四临转身下去,还不忘朝着屏风张望了一下。
看来,这赵四此行还有监视,软禁她的意思?
沈默云没有急着回内室,而是招来了蕙心,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蕙心带着一脸疑问退了下去。她又唤来了庄上刘麻子,赏了他十两银子,吩咐他下去办点事……
赵四这是第一次下江南,先前他一直听说江南之地山清水秀,吴侬软语,满地都是夭桃秾李,丰盈窈窕的美人儿,于是亏他还巴巴去求了上头指派他来了金陵。却不想,来了这鬼地方两日,除了凄风苦雨,不但没看见半个美人儿,连顿酒都没吃上一口。就连吃食,也都是连着好几顿的咸肉炖豆腐,既没有新鲜素菜也没有大鱼大肉。
想他赵四怎么说也是京里来的贵客,怎会被如此怠慢?
他便去主院找沈默云,却被顾嬷嬷挡了下来,说是天气不好,姑娘咳疾犯了正在休息;他又去了厨房,那些婆子居然说雪天菜都冻死了,鱼塘打不到鱼,也不方便出去采购肉食;他便要求厨娘给他杀鸡熬汤,那娘们儿居然说姑娘向菩萨许过愿,这几年不杀生,所以庄上的鸡鸭猪羊也从不宰杀。而且姑娘也天天都和他们一样伙食。
那赵四听完无法,在这庄子上他也不能特立独行,逆了沈默云,看着外面凄风苦雨,在这又人生地不熟,也只能先忍下这口气,便只好恹恹然回了他那屋。
这雪珠子一下便是两日,整个天地都似笼罩在一片灰黑之中,没有半点精气神。门外风头如刀,打得窗棱吱嘎乱响。那赵四只能继续蜷缩在屋子里,要说这庄子也忒简陋,木板床咯得他腰酸背痛,长条椅他那没肉的屁股也坐不住,最叫他受不了的还是那湿寒之气,逼迫着他只能整日围着小小的炭炉打转。
不过,此时门口传来了一阵高歌声,听那声音高亢嘹亮,还透着一股子的兴奋劲儿,赵四忍不住将那门缝扒开了一丝,透着缝儿看见住他隔壁的刘麻子骑了头驴不知道打哪儿回来了,只见那刘麻子双目有神,满面春风,手里居然还提溜着一小坛子酒和两个纸包,正神兜兜从那驴背上跳下,满脸笑意地哼着小曲。
不远处的汉子见了刘麻子,便忍不住打趣道:“你这麻子又是才从温柔乡回来吧!好好的银子不留着讨媳妇尽扔那窑姐儿身上!你就作死吧你!……”
那刘麻子听了并不计较,拉着脸嘿嘿一笑,悄悄瞟了眼赵四那屋,拉开大嗓门反喝到:“你懂个屁!一般的娘们儿哪有窑姐儿知情识趣,花样百出,还会吹拉弹唱的!那金陵四大花魁可是连京里来的公侯官卿都要争着一睹芳容的!天冷,你这糙货还是回家抱着你那黄脸婆娘好好亲热吧!哈哈哈!爷我可要回去就着烧味好好喝几盅,再好好补个觉了!”说着,那刘麻子头也不回摇着身子将驴子赶进棚子。一转身,便正对上那赵四开了半扇门正在探头探脑。
刘麻子咧嘴扬了扬手中的酒坛子冲着赵四道,“哟,赵管事,今儿可赶巧了,兄弟去我那屋喝上几盅?这可是我从镇上桂香班刚弄来的好酒,还有烧鸡,桂花鸭佐着,赵管事可愿赏个脸?”
赵四听见有好酒美食,早已经食指大动,想到还能去吹个牛,听听金陵艳事,便火急火燎拔了鞋子便跟上了刘麻子……
第三章 诱引
刘麻子开了门,“殷勤”地将赵四请到了上座,烫了热酒,布了熟食,架起了豆腐锅子,又取了些花生米,便按着沈默云的暗示给赵四说道起金陵的“好处”来。
“赵管事可不知道这雨雪天一般人都觉着糟心,可我就爱这雪天,一不用做工,二,这可是逛馆子的好时候啊!哈哈!平常想要那小桂花相陪还要三请五夺,可这般鬼天气几日下来,馆子里生意冷清的很啊,不但只花了平常一半银子,还有好酒好菜相送!是不是很划算啊!”那刘麻子半躺着,又细细的数起了那小桂花的玉面桃花,百媚风情来。
两人志趣相投,不一会儿,便热络了起来。
那赵四几杯酒下肚便开始面红耳赤,几日的清汤寡水,又听着刘麻子那滔滔不绝的淫词艳曲,不禁有些浮想联翩,血气上涌。
“兄弟,不瞒你说,我这下了船后还没见识过江南女子的风情呐!来了庄子便一直雨雪压顶,除了几个年老色衰的婆子,正经的姑子小姐一个没见着,便连我们姑娘和她身边的丫头们也没见着面呢!都说这江南的水土养人,我们那大小姐和她身边的那两个以前便是美人坯子,现在不知是否更上一层楼了?呵呵,我问你,这江南的女子可真是水做的?还有,你那什么桂香班里的姑娘真那么出挑?”
刘麻子一听心下不禁冷笑,这厮还真是色,连姑娘和她身边的人都敢肖想。怪不得这几日庄里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娘们儿都不见人影了,敢情是都听说这家伙来了,尽量避开了吧。自己虽然也好色,但姑娘对庄上人都极好又谦逊有礼,他嘴上虽损,心底却也是敬着姑娘的。怪不得姑娘想要收拾这厮!
“嘿嘿,赵老弟说的哪里话?那桂香班也就在旁边镇上有点名气,咱金陵地界最有名的几个馆儿可都在那秦淮河边上,那边的姑娘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风情万种呢!”刘麻子边说,边一杯又一杯灌着赵四。
“按着兄弟这见识,可是经常逛那秦淮欢场?”
“诶!赵老弟说笑呢,像我们这种……,不,不,像我这种粗人,哪能去得了秦淮河边的青楼楚馆啊,不说那里接待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就说在那地界儿据说可是一掷百金啊!我这样的可去不成!光入场费便要五两银子呢!不过,兄弟你是京城里来的大管事,去那地儿玩玩自然不在话下了!”
那刘麻子边说边将连凑了过来,满脸色相道:“听说过我们金陵四大花魁吗?那可是每三年从众妓馆里一一对决最后选出来的!听说,她们可都经过了大大小小无数挑选,最后相貌,身段,才情和‘口碑’各方面脱颖而出才被封了花魁。”
那刘麻子边说边端着酒碗和赵四碰了一下,眯起了眼回味了起来,“去年八月十五,那四大花魁的魁首胭脂姑娘曾在灯会高台当街一舞。你不知道,当时这胭脂姑娘可揉碎了多少汉子的心哟!和那胭脂姑娘一比,我那小桂花完全成了一俗物啊!要怎么和你说呢?嗯!那胭脂姑娘一笑,这世间便像没了光彩,那胭脂姑娘一蹙眉,汉子们都恨不得献上自己的心肝啊!”
“哈哈哈!兄弟说得夸张了!老弟也逛过不少馆子,可这世间哪有如此女子?”赵四虽嘴上说着不信,那浑浊的小眼珠子却还是巴巴盯着刘麻子等他反驳自己,不知不觉的啜着碗里的酒。
“老弟此言差矣!老兄我以前没有见识过,也以为我那小桂花是个顶好的,可自从见了那胭脂姑娘,才知道,什么叫做,那个啥,哦,对!他们口中的‘尤物’!哈哈,便是那尤物!那眼神,那皮肤,那身段,那风情……嘿嘿,现在想起来老兄我还忍不住脸红心跳哪!哈哈哈!那些文人怎么说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要我看啊,我要是能和胭脂那样的姑娘一度*,便是死也值啦!哈哈哈!……”
刘麻子边说边夹起了一块豆腐放到赵四碗里,轻轻夹个粉碎,道:“你以为这豆腐嫩?胭脂姑娘可比这豆腐还要白,还要嫩!……”
刘麻子边说边瞅了眼赵四,看那赵四正愣愣夹起那豆腐往嘴边送,那浑浊的目光充满了*,便知道沈默云吩咐他做的事已经成了一半,看样子,他明年还真能娶个漂亮媳妇儿了。
之后,刘麻子又继续灌起了赵四酒来,又有意无意将话题往京城沈府扯了去。
“老弟啊,咱们金陵过年可定不比京城差,元宵那四大花魁可是都要出来巡游献舞的。今年老弟可有眼福了,定要在这踏踏实实过了元宵的热闹才能回京呢!”
那赵四早已经半醉,脑子里全是些姑娘的香娇倩影,哪里还有半点警惕,张口便应承下来。
“那是自然!夏姨娘吩咐我定要看着大小姐到春日后才能进京。金陵如此好地方,我自然要能拖一日便拖一日。嘿嘿!拖得越晚,夏姨娘越高兴……到时候,还要多多仰仗刘老哥给我指点方向哪!哈哈……”
“自然!自然!……”刘麻子随口应着,又给赵四满上了酒。夏姨娘?居然这赵四是夏姨娘派来的人,这可是个大消息!他刚想开口探问夏姨娘又怕打草惊了蛇,话到嘴边便投着赵四所好变了个味道。
“说到大小姐,老弟之前说得极是!要说这几年,我们这大小姐可是出落得花容月貌,我要是老爷,这样漂亮的小姐也该赶紧接回京去,放在府里看着也舒服啊,三年孝期早就过了,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
那赵四听着便撕咬了一口鸡腿,就了口酒,唇齿不清道:“老,老兄不知,知道府里情况,现在那沈府里可没一个人想要大,大小姐回去呢!哼!管她大小姐花容月貌又如何?大伙心里都有买卖,复杂着呢!怎么着也,也得过了春天,局势稳定下来,老爷才会欢迎大小姐回去!不说这个,烦!来,来,喝酒!”
刘麻子细细记下了赵四所言种种,之后不论他再如何套话,那赵四也不肯多言沈府之事,反而缠着他逼问金陵和附近馆子之事。
刘麻子便在那“不经意”之间透漏了赵四庄上漂亮风情的二旬寡妇谢氏的住处,又说了那谢氏的种种美好,只叫那半醉半醒的赵四心痒难耐,只巴望着天快些黑下来,好去那谢氏处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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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入城
刘麻子将那已经醉了八成的赵四打发了回了住所后,便悄悄从后门溜进了庄上的主院。
沈默云将刘麻子回禀的话捋了两遍,又细细问了几句,便叫蕙心又赏了刘麻子五两银子,那刘麻子得了赏赐便欢欢喜喜谢了恩告退了下去。
思忖了半响,沈默云叫来了顾嬷嬷,“妈妈,赵四此次一共带来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