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虚弱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唐余不想继续睡觉做噩梦,于是就强迫自己换位思考,研究一下长公主的行事作风。
这位长公主似乎与传闻中不太一样,除了蓄养男宠的恶名凉薄冷酷的性情之外,还比他想象中思维更缜密行事更小心武功更高强。而且,如果她千方百计打探他的旧伤只是掩人耳目的手段,为的是逼迫他露出底线,那么可以说长公主这一局非常与众不同的高明。
长公主安如昔的外祖父廖文峰算是大雍的隐形皇帝,作为顾命大臣之首,能轻而易举左右少帝安如彦的决策,可谓权倾朝野。廖文峰两个儿子一个在礼部,一个在兵部,廖文峰本人又是户部尚书,这几个重要衙门里都有廖家的根基人脉,对于南唐的情报想必不难知晓。
所以就算长公主不学无术惯了,若真想了解他这个南唐四皇子的“真实”消息,或许可以轻而易举从她外祖父家里知悉。退一步讲,长公主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研究这等小事,那府里侍卫长管笠也有路子去代为查证。
唐余默默祈祷,能留给自己喘息的时间多一点,大雍这里得到的南唐消息最好只是表面上那些。毕竟像他这种默默无名的皇子,南唐有不下十来个,大雍哪有那么多资源对每个皇子都去关注研究呢无非是重点盯着太子和荣王、项王,其余未成年皇子大面上收集一些基础情报,若是对谁有兴趣,再加派人手去了解才符合常理。
唐余又细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在南唐皇宫中的行为,似乎并没有任何出挑的地方,简直可以说十分平庸。十四岁被接回皇宫,按照其余皇子的课程恶补礼乐诗书弓马骑射,但是文武师傅都晓得他在皇陵长大一直无人教养,几乎什么基础都没有,自然只要他能学会一点皮毛,平素做做样子充数就行,从没有人指望他可以短期内就样样精通。
唐余也乖乖配合扮演着没见识的样子,只表现对吃喝玩乐的兴趣。
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曾经博览群书关心时政,甚至偷偷游历过南唐主要州县翻看县志卷宗,恐怕比一品大员还熟悉地方上的真实情况;他也不想显露武功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更多的隔阂防范。他只需安安静静不被打扰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充分利用在皇宫中的时光,每晚溜去皇家藏书楼,看看那些落满灰尘的治世典籍、将那些绘制精良的地图及各地布防熟记于心,顺便了解一下处在帝都权力顶端的父皇和兄弟们的性情。
可惜了解的越多,越是失望。南唐的腐朽不是地方上利益勾结层层相护的贪官污吏,而是顶层这些人从根子上自私自利罔顾民生,日日笙歌纸醉金迷,早已烂透了。
朝堂之上外戚横行,明码标价卖官授爵,父皇却沉迷酒色数年未曾理事连朝堂上的大臣都认不全。兄弟们只盯着储君的位置明争暗斗。皇宫之中白天鸟语花香,一个个衣冠楚楚高谈阔论,实际上每晚都有冤魂枉死,仿佛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唐余若表现出半分清醒自怜或一点与众不同,怕是早就被群起攻之,打压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他唯有忍耐真性情沉入泥沼,随着大流装疯卖傻。
果然先生说的对,不亲眼看看、不亲身感受是不可能理解这种苍凉和无奈。
把那些贪官蠹虫统统都杀光么甚至杀父弑兄六亲不认肃清朝野,哪怕背负骂名,就能真的力挽狂澜拯救这个国家么
唐余明白治理天下并不能依靠一己之力,他需要更多清醒的有识之士共同努力,披荆斩棘抛家舍业为破旧立新之事。更何况,他若名不正言不顺篡位而来,逆天行事,未必会得愚忠之士和民间舆论的认同。
那么他管不了,难道不能躲开么眼不见为净,天地之大,以他的本事何愁无处容身
先生却严肃地问他:“你当初吃了那么多苦,几乎拼了命学了这一身本领,只为了救你母亲一个么”
“先生,我已经知道母亲的病是绝症,这世间恐怕无人能医好她。我现在无非是四处搜集一些灵丹妙药,努力让她能相对舒服的多活几日,将来体面的离去而已。”唐余记得自己当时这样回答,“至于南唐,也是如此苟延残喘,如风中残烛,从内力腐朽根本经不起折腾,真的还有救么”
“有。这办法还是你小时候提的。”
“先生,您不会说的是那个办法吧那不过是我年幼无知一时戏言。”
先生尊尊教诲道:“你现在已经不年幼了,再顺着那个思路仔细想想,说不得能化劣势为优势,未必没有一点成功的机会。”
第10章 01贡品10
唐余昏昏沉沉熬到下午,饿的心慌,可惜现在的力气都不够去房间外弄碗加盐的冷水。他无端又开始期盼长公主最好早点意识到被骗,早点再来“看”他。只要长公主不是一上来便狠揍,但凡容他说上一两句话,说不得能有转机。
正盼着呢,长公主还真就来了。
这一次青天白日的,不是飞檐走壁跳进院子,安如昔让侍女拎了一个精美的食盒,跟着她一起来了。
今天难得是个大晴天,阳光洒在院子里,哪怕是荒草丛生,也没有了夜晚的阴森。
安如昔憋着一肚子气,却为了不穿帮面上维持着冷淡的表情。她吩咐侍女将那食盒放在廊下,打开盖子。
无非是一碗白米饭,几碟貌似吃剩的青菜,没有半分荤腥。可是热气腾腾,散着烹制过的食物特有的香气。
唐余早就闻到了,不过他的体力仅仅能支撑翻身坐起,根本走不到屋子外边,那还不如继续躺着装晕。
安如昔站在食盒边上,冷冷说道:“唐余,我知道你醒着。能动就过来,将饭吃了。我有事问你。”
长公主的语气波澜不兴,单纯凭这几句话还无法判断她是否已经知道他说谎的事。被饭食引诱的唐余难免有些心动,要不然强撑着走出去,这种天气热饭放不了一会儿就凉了。除了烤老鼠烤蛇,他有多久没有吃过一口正经热饭了
“烦请长公主殿下,使人将饭食送进来,或者将在下带出去。”唐余多了一个心眼,这种时刻不能由着长公主发散思维随便处置,他抢先给出两种选择,起码都是自己能忍受的范围。
安如昔显然并没有顺着唐余的思路走,她打了个手势,一个影卫立刻出现在她面前。她吩咐道:“把唐余拖出来,拴在那边树上。别离太远,也别让他能够到食盒就行。”果然积分再度飙涨。
唐余对长公主的认知没看到上线,不过底线再次被刷新。
如果是前两日,安如昔可能会稍微温和一些对待男主,只是昨晚唐余睁眼说谎,今天又听了那乐伎讲唐余天资不凡琴艺高超,一而再再而三让她实在忍不住想揍人的冲动。反正她是大反派,她虐男主才顺应剧情不会穿帮,她何不假公济私先爽一把出出气。
系统弱弱提示:“你的主线任务还有洗白,还有拯救男主什么的,安如昔你还记得吧”
虐男主,不妨碍洗白自己吧安如昔有恃无恐为自己找理由。男主黑化度又高了几分,不趁着他病弱整治他,一旦让他缓过来,她恐怕就要遭殃了。
当然安如昔也想过与男主和解,有条件的和解。前提是男主要先给她一点信任,说点实话,给点实在的利益退让一下吧
“今天我去姥爷家,遇上个叫丝竹的乐伎,听说是去年南唐送来的贡品。”安如昔盯着被影卫粗暴拖出房间,用绳子拴牢吊起在院中树上的唐余,“你猜她讲了什么”
唐余心中一寒,比赤着上身吹冷风还凉。当年故意留下的破绽,这么快就被长公主查到了。是长公主运气太好,还是人家手段本来就高明
“长公主殿下想听在下讲什么,才肯赏赐饭食”唐余服软示弱,不服软不行啊,手腕被绳子捆着生疼,偏只能脚尖点地勉强支撑,一旦体力不支,身体重量都在腕子上,铁定要磨破皮肉,内力用不上的时候抓东西弄吃喝都需要更多体力技巧,腕子上的伤不容易养好。
“你以为丝竹讲了什么”安如昔语气越发阴森,明晃晃日光下都泛着冷意。
唐余眯起眼睛,俊秀的眉毛轻挑,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不太重要的事情:“在下猜猜,她不会是说在下会弹琴,还弹的比她好吧”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安如昔质疑道,“既然你会弹琴,为何之前说不懂什么才艺,存心诓骗我呢”
唐余并没有按照安如昔的猜测自辩,只平淡答道:
“那时在下刚回宫中,没什么见识,看丝竹年轻貌美身份又低,就想趁着上琴课的时候占她便宜,还与别的兄弟打赌不用身份压她,就能让那乐伎心甘情愿喜欢上在下。丝竹痴迷曲乐,别的事情一概无法打动她,在下就私下恳求她师傅,当着她的面夸赞在下天资高。
其实在下只会一首简单曲子,那曲子还是偷偷苦练了多日,只等练好的那天再串通一气表演卖弄一番,果然换来丝竹的崇拜仰慕之情。在下赢了赌注,后续自然不敢托大露馅,便叮嘱丝竹莫要在人前提在下的本事免得日后麻烦。她胆小自然不敢忤逆,她师傅又是知道内情的,绝对不会对其他人吹嘘在下天资高。在下得手没多久就玩腻了,又换了新目标。好在那丝竹被当作贡品送来大雍,宫里也没人再提这等小事。”
纨绔皇子,青春少
如昔有唐[快穿] 分节阅读 8
d年,导演一场撩、妹的把戏,若是说给一位真公主听,声情并茂娓娓道来,这故事倒没有什么破绽,还颇有一些新意。可惜安如昔怎么会信一个从没对自己讲过实话的人呢再者唐余身为虐文世界的男主,怎么可能真平庸真纨绔
系统赞叹道:“安如昔,没想到你的分析能力这么强,果然与聪明人多相处,有利于智慧水平的提升。”
安如昔委屈吐槽道:“为什么男主不信我,为什么他总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