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周芸这么客气地捧他,黄班长哼了一声,完全不吃这一套地说道:“厂长,您别这么说,我们可没办法跟你们大学生比,凡事有数据有资料,什么问题在网上一搜就出来了,要不你跟办公室的几个主任和新来的大学生也到网上去搜搜?”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老师傅全都笑了起来,这热闹看得那叫一个爽啊,这厂长被他们来回来去地涮了两年,一点都不厌烦,还真是有点意思。
周芸一见这场面,嘴唇都气得发抖了,小粉拳捏得紧紧的,她知道现在也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可是这股子火气怎么都压不下来,太憋屈了,实在太欺负人了。
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响起,周芸一看来电显示,马上接了起来,咆哮的声音从听筒当中炸了出来。
“周芸,你搞什么东西啊,你车没修好就说没修好,现在跟外头协调好了,你的车才说出不了厂,拿我们寻开心是吧,我告诉你,要是耽误了施工,我看你怎么交待……”
一顿劈头盖脸地怒吼把周芸都给骂懵了,脸皮子发烫地说道:“部长,车没有问题,应该能按时出厂,你放……”
心字还没出口,那边挂电话的声音就让在场的人听得清楚,这一下子气氛变得更加的尴尬,老油条们虽然没有笑出声,不过心中的窃喜却是掩藏不住的。
海口倒是夸下了,实际问题摆在这里还没解决呢!周芸心里着急上火,却有无计可施,这种感觉太令人抓狂了。
老天爷啊,求求你帮帮忙,谁要是把这问题给我解决了,本小姐就以身相许!
周芸心中暗自发誓的一瞬间,只听身后的方长淡淡地说道:“我来试试吧!”
“你?”周芸不敢相信地看着方长时,他已经走了出来。
要知道刚才的一切方长都看在眼里,一个这么要强的女人面对着这群老油条,的确挺难为她的,这时候正是她内心最脆弱的时候,方长选择这个时机当然也是有所把握的。能不能让周芸动心,就看这一波骚操作了。
方长平静地走了出来,迎上几个老油嘲笑的目光道:“厂长,让我试试吧,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听方长这话,几人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暗想,这小子谁啊,也太狂了吧,不是大问题?那就是说他们几个班长没水平咯?
“年轻人,谦虚点,修车这东西呢充满了不确定因素,话说得太满,当心下不来台!”
方长一听,冲他笑道:“黄班长是吧,谢谢……麻烦请让让!”
黄班长的脸一抽,咬着牙退到了一边去。
旁边几个班长对视一眼,一下子就笑了起来。他们倒不怕方长两三下就能把车修好,这排查问题是需要时间的,干他们这一行,经验很重要,像方长这二十多岁的屁娃娃能有什么经验,还不就是对厂长表个态而已,装腔作势!
好事的员工也围了些人过来,有年轻人叫道:“嚯,这谁啊,胆儿太肥了,居然拆四大金刚的台,以后有得罪受了。”
“装逼,这车我师父都还没判断故障呢,就他?能行?他要是能行的话,老子化粪池里蝶泳!”
嘲笑讽刺的话一字不落地涌入方长的耳朵,他并不气恼,直接走到这辆卡车边上,弯腰把一只油乎乎的劳保手套捡了起来,扭头问道:“请问一下,这手套是谁的?”
周围的人相互看了看,表示这手套不是他们的。最后黄班长身边那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笑道:“这手套是我的,想用手套啊,我给你拿双新的去。”
方长笑了笑,摇头道:“不用了,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只有一只手套!”
感受到方长别有深意的眼神时,黄班长身边的年轻人神色一紧,慌张的感觉一闪而过,紧紧地闭着嘴,不敢吭声了。
就凭他这反应,方长就已经看出些什么来,嘴角一翘,扭过头去看了看眼前这台卡车的发动机,对他来说,这老式柴油发动机没什么难度,心中一盘算,台下试车没毛病,吊上去就不能发动,从小到大的故障可能性基本已排除掉了,那么不妨考虑一下更简单的问题。
0004 自己人
只看到方长不紧不慢地在工具箱里拿出一把快速扳手,选了接杆和一个十四号的套筒钻进驾驶室下面就开始将增压涡轮的进气口连接部位的螺冒给拆了。
看到这一幕时,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子,要知道修车这个行当那是非常看经验的,除非是对一个车型非常熟悉,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一眼都没看,就知道螺冒的大小呢?也许是……有点基本的常识吧!在场的人只能在心里这样解释。
他们对方长的认识还是太浅薄了。
就在众人准备看方长热闹的时候,接头拆开,方长从涡轮进气口里面扯出来一只黑乎乎的手套来,走到那满头大汗的年轻人身边道:“另一只手套帮你找到了,不用谢!”
年轻人脸一红,一滴汗珠从眼角边没落,紧张的同时,又有些恼羞成怒,恨不得两拳头锤死这个装逼东西。
方长转身的时候,冲已经看得出神的周芸眨了眨眼,刹那间,周芸心头一跳,这小子明明长得不怎么样,怎么这会儿居然看起来顺眼多了。
一想到刚才自己发的誓,周芸的心一下子跳得有点凶猛,再加上头一天晚上被他看到了那儿,难道……难道他真的是老天爷送给我的……
不会的不会的,周芸心中连忙否定,这家伙长这么丑,我要是跟了他,那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我在想什么啊?这完全不可能嘛,我是厂长,他只是个刚来的临时工。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临时工好像还真有一套啊!周芸看到周围这几个老油条那吃瘪,顿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就像这两年压抑在心里所有的怨气都消失了一样,说不出的痛快。
看来把这家伙留在身边也不错,这样一来的话,就不怕关键时刻使唤不动人了。
其实周芸不知道,方长也是这样想的,为了自己的计划使一些手段也是迫于无奈啊!
这个厂虽然破烂了一点,不过该有的也齐了,拿这里来发展的话难度不算太大,既然打算以乔山机械厂为基础,那就先得让周芸把这帮子老不要脸的东西全拿下才行。
想到这里,方长又看了看周芸,美丽的脸蛋儿和带着成熟韵味的身段,太上头了!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方长,单位新来的同事,几位老班长以后对他可得多多关照一下啊,时间不早了,你们把收尾工作弄一下,我先带方长去住的地方。”周芸随便跟在场的人介绍了两句,就往大门口走去。
“化粪池蝶泳?”从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身边走过时,方长淡淡地问了一句,然后屁颠颠地跟着厂长去了,留下一众傻眼的员工,脸皮子又红又烫。
出了大门,沿门口的公路往上坡方向走了五十多米,左手边有一条可过车的岔路,绕上去就有成排的老楼。
在一处破旧的修车地沟工棚前的一栋楼前站了站,走进一单元,周芸领着方长来到三楼,一直沉醉在周芸身上香水味当中的方长才知道,已经到住的地方了。
“进来吧!”周芸开了门,冲方长叫道:“进来吧!”
方长前脚刚迈进去,周芸就把钥匙递给他说道:“这里就是单位给你分的临时住处,房租你不用管,每个月交交水电气就行了,这里是公司的老基地家属院,单位的人都集资在城里买了房子,这里基本没什么人住,好处是安静,缺点是太安静了,你看看还缺些什么,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提出来,我会尽量帮你解决的。”
方长瞥了一眼周芸那紧裹的峰峦,咽了一口,也没提什么要求,反而好奇地问道:“你在厂里过得很苦吧?”
“啊?”周芸显然没想到方长会问什么方面的话,很意外地说道:“这个……好像不是你能管得着的吧!”
“切!”方长露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道:“刚才如果不是我的话,你连台都下不来,我既然能帮你一次,当然也能帮你两次三次,不过你不觉得我一直这么帮你,不叫个事儿吗?”
听到方长有意一直帮她时,周芸居然有种说不出口的激动,俏脸一红道:“谁要你帮啊,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我是厂长,你是员工,服从命令不是你该做的吗?”
方长撇了撇嘴,笑道:“你怎么不把这话对那几位班长说啊?”
“你?”周芸一急眼,胸口起伏不定,几秒钟后,神态松驰了一些,无奈地说道:“你以为一个女人这么好当厂长啊。”
“你是美女啊,长得漂亮,身材又这么霸道,为什么非得跟自己过不去呢?”
听到方长一顿猛夸,周芸心里美滋滋的,就算是事实,也不在乎别人多夸两句,可是一说到身材,周芸这才想起方长可能是因为看光了,所以才……周芸心跳提了速,连呼吸的节奏都有些乱了,羞恼地瞪着方长道:“你知道什么,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这厂长越是不好当,我就越想要当好,如果没点难度,我还真就不来这里了。”
方长笑了笑,冲周芸点点头道:“有性格,不过性格这东西并不能成为你管理这家机械厂的优势。其实要管理这家厂子的武器一直都在你的手里,只是你不会用而已!”
“武器?”看方长讲得这么神秘,周芸不禁开始被带节奏地问道:“我有什么武器啊?”
“权力啊!”方长神色严肃地说道:“你一看就是个文化人,制衡这两个字应该比我理解得透彻,比如今天的黄班长,一看就是牛气冲天的,四个班长当中肯定有人不喜欢他,找出来,让他们互相斗,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拿你当个厂长看了。”
对啊!自己原来怎么就没想到呢?周芸讶异地看着方长,又问,“这话说着容易,你让他们斗,总得有个理由吧,再说了,他们拿我当敌人,有我在,他们只会抱团排挤我,我哪有本事让他们内斗啊,这个主意也不太靠谱。”
方长笑道:“我教你个办法,你听着……”
听到方长慢慢将他的法子说出来的时候,周芸的脸色变了又变,时而鄙视,时而又有些期待,最后眼瞪瞪地瞅着方长,这家伙到底多大岁数了,出的招又损又狠,一个技校毕业的,二十岁左右,看他这尊容显老,再加个三四岁也就差不多了,怎么肚子里装的东西比她这个入社会好几年的女人还厉害呢?
想到这里,周芸看着方长的眼神有些怪异,嘴里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小子真不是个好东西……对了,你说这法子管用吗?”
“大厂长,我帮你,你还骂人,你要是觉得法子脏,不管用,那你就别用啊,让那几个老油条继续欺负就是了!”方长大喊冤枉道。
周芸白了方长一眼,那颇带着风情的样子,不多不少,正好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似的,挠得方长微微痒,有点抬头的趋势,暗爽的不要不要的。
“好,既然你帮我,那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周芸这一声自己人令方长满脑子都是那些值得憧憬的画面,要是周芸知道他在想什么,估计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0005 得利废旧回收站
虽然周芸没有过多的介绍,但是方长知道这个乔山机械厂情况很复杂,所谓庙小妖风大,就是指的这种环境。
乔山机械厂是国能集团旗下南方勘探局(局级)野外作业公司(处级)下的正科级单位,地处偏远,条件恶劣,收入极其有限,没有任何的额外的收入,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就这么个逼地方,表面看起来平静,暗流却汹涌。
一个维修保养技术非常一般的厂子,效率也低得吓人,可是它还依然存在,而且是作为南方勘探局野外作业公司必不可少的部份而存在着的。方长当然也知道其中的原因。
这家厂里还有个副厂长,实际上周芸已是被架空了,所以很多秘密周芸根本接触不到。而周芸自己也不承认这个事实。方长看着这个倔犟的女人,心中无奈地叹了口长气。
“美女厂长,厂里现在就这么一点点的工资,员工心思完全不在厂里,所以你要想大权在握,想要改变这个厂里的现状,主要还得让大家的腰包鼓起来。”
听到方长这么一说,周芸苦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咱们是在体制内,增加收入?说得容易,可行性几乎为零!”
“这些事情交给我吧,我先去转一圈……嘿嘿,厂长,你看我身上也没什么钱了,房子里空空的,我连条内裤换洗的都没有,要不先支一个月的工资应付应付?”方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周芸听得脸一红,这死家伙长得又丑,说起话来还流里流气,轻轻哼了一声,从皮包里拿了一叠百元钞票道:“拿去吧,私人借给你的,这算是有偿的,你别叫我失望才好!”
不知道为什么,就短短的一上午,周芸就对方长非常信任,这种莫明的信心只能归咎于可能人长得丑应该比较踏实。
方长接过钱来,嘿嘿笑问道:“什么叫有偿啊?弄得像你花钱找乐子似的,厂长老司机哦,动不动就开车!”
“你……”周芸一着急,羞得一脸绯红,扭头就跑了出去。下楼的急促脚步,居然跟不上自己的心跳,这个死家伙太没底限了,不过……好像还挺有意思的,想到这里,周芸脸皮子一烫,赶紧回厂里去了。
方长看到周芸扭着那纤腰害臊地跑了,先是一得意,然后脸色一沉,这任务倒也不轻啊。
数了数手里的钞票,两千六百块,大于一个月的工资了。女人啊,对一个男人没有防备的时候,首先就是从经济方面开始的。这一点,方长很清楚。
为了将来,方长绝不会让美女失望的,把钱往包里一揣,关了门往乔山镇上走去。
乔山镇周围有十八家企业的生产基地,算是一个工业区,当然不像现代化工业园区那么集中,早年创业拿地修建的厂房分散,有种占山为王的感觉,所以对乔山镇本身的经济是没有什么带动的,消费还是产生在二十公里开外的洪隆市。
从半山上走到镇上的十字路口向右,来到镇子的最边沿,方长在一这废品收购站面前停了下来。
这家废品收购站名叫“得利”,不大的门面后头是一块一百多亩的圈地,专门用来存放废品,比如废书废纸,废钢废铁,只要是废品这里都收。
方长还知道,这家得利废品收购是一家成规模的公司,下头的废品回收站在洪隆市一共有四家,并且还有一家二手车回收市场,生意做得很大,老板算是洪隆市的隐形富豪。方长知道这一切,自然有他自己的法子。
此时的得利废品收购站门口停了一辆红色的日系轿车,价位应该在二十万左右,方长看了一眼,知道他要找的人应该在里面了。
大颗大颗的汗珠子顺着方长的额头上滚了下来,在闷热的天气下也算是一种享受,天气预报说今天有三十二度,不过闷热的天气让身上就像沾了一层水汽似的,粘哒哒,湿洼洼的,体感温度最少也得三十六七。
方长正要往里边走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一个女人暴躁地叫道:“怎么搞的,风扇都是坏的,还要不要人活啦!”
“文总文总,这儿有空调,还有冰水,要风扇干啥啊?”
只听到那个女人一下子炸道:“滚尼玛的,老娘要是能吹空调,还用得着吹个破风扇?快去找个家电维修的来修修,不然就滚蛋,以后别让老娘看到你!”
话音未落,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连滚带爬地从里屋跑了出来,边跑还边摇头叹气,他是怎么也弄不明白,为啥这么热的天非眼台破风扇较劲,文总疯了吧?
看到这一幕,方长嘿嘿一笑,看来这伙计并不是太了解女人啊。
恰好隔壁有个小卖部,方长走了进去,然后朝老板问道:“有温水吗?”
老板指着旁边的饮水机道:“有开水和冷水,反正都是纯净水,兑一下就是温水了。”
方长笑了笑,说道:“那给我来包月子红糖,再来个杯子!”
老板应了一声,顺手拿了个杯子加一包红糖来说道:“三十块!”
放了张一百的在桌子上,方长拧开新杯子用开水烫了烫,然后从整包红糖里面拿出一小包来撕开,将混着风干的红枣的红糖粉倒进杯子,先用一小半开水冲进去,将红糖完全融进水中,再竞了大半的凉水。在这样的温度下,杯子里的水温已经算高了,不过方长也知道,温度太低肯定是不行的。
将没用完的红糖放进小包里后,拿着找回来的零钱,方长扭头走进了废品收购站。
一股子被油浸泡过的废纸味儿涌进鼻子当中,方长揉了揉鼻子,看着那个皱着眉头正在对账本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