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肉蔬种类单一,调料比较稀少的时代,唐朝已经是当时世界上当之无愧的第一吃货帝国。
在唐朝,以面食为主食,其中又以饼为主,单单饼的种类就多达数十种。当更多的西方番邦还在茹毛饮血之时,唐朝的吃货们已经开始了菜肴多种烹饪方法。其中以煮、蒸、烤三种方法为主流。至于后世较为通用的小炒爆炒啥的,到了宋朝才开始,而且还只是士大夫和权贵阶层中流行。
所以在唐朝的大户人家举宴或者富贵子弟外出郊游野餐,动不动就是自备小刀烤全羊自个儿片肉吃,在当时,这种吃法是潮流。尤其是富贵子弟出门野餐开趴体,你不带把制式华丽精美的小短刀来片儿肉,你都不好意思说你家里有钱。
两人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吃着生鱼片,聊得挺是欢乐。让崔耕唯一遗憾的是吃着生鱼片没有芥末,实在是不太完美。因为此时的芥末多为褐芥末和黄芥末,虽然早在周朝宫廷里就有使用,但目前更多的是被人民归类进自然草药里,还没被人们发掘和切鲙搭配,甚是遗憾。
在那场荒唐大梦中,他依稀记得生鱼片配芥末,简直不能更赞啊。还有梦中他见到的那一道道精美绝味的炒菜,还有在唐朝没有见过的两款极品辛香调味料,辣椒和味精!
他吃着纯天然生鱼片的时候甚在臆想,如果将来不酿酒,改行做饮食,哥们未尝不能成为大唐帝国第一饮食大亨啊。
渐渐地,饭局到了尾声,田文昆觉得铺垫的差不多了,可以正式进入此番来访的目的了。于是,他拎起酒壶替崔耕斟满一小杯,笑道:“今日能与崔公子小酌畅聊,真乃人生一大快事,只是恨田某人早先时候没与你熟络,竟不知道 崔公子是这般见识渊博之人。”
崔耕端起小杯与田文昆碰杯一下,一口满饮,砸两下嘴自顾道:“这木兰烧真是淡出鸟味儿来了。”
田文昆先是一愣,随后连连点头笑道:“是啊,时下无论是我们清源县,还是各地州县的酒坊,新酿之酒都是甜淡,罕有醇烈之酒啊。除非是陈年藏酒。对了,田某听说崔公子托祖上之荫,新近得了一批陈年藏酒,不知是否真有此事啊?”
崔耕看着田文昆那张竭力让保持平静的脸,心中笑道,大兄你还真沉得住气,吃了你两大条生鱼片,才肯说出来意,挺不容易啊。
随即他点了点头,眼神清澈纯真地回道:“是有这事儿,没想到坊间都传开了啊?你瞧瞧,这世上哪里还有不透风的墙啊?”
田文昆听罢,差点一口酒没呛住,暗道,装,让你装,这风声压根儿就是你自己放出去的好吗?
不过得到崔耕的肯定回复,他还是掩不住眉毛飞扬了一下。
继而淡淡地问道:”那这批陈年藏酒有多少,崔公子又将如何处置呢?“
崔耕略微沉吟了两个呼吸,伸出三个手指,道:“蒙祖先庇护,给我这个不肖子孙留下了大概有三百坛左右的藏酒。至于如何处置,那肯定是卖呗。谁让我这个不肖子孙丢了祖宗留下来的家业呢?”
“三百坛?”
田文昆诧异地轻呼一声,这可是了不得的大数目啊。尤其是三百坛陈年老酿,这要是搁自己手里操作一番,销往泉州岭南一带,那得赚翻了哇!
不过生意人的精明秉性还是让他按捺住了急,竭力保持着平静,淡淡地说道:“才三百坛啊?那也不算多。既然崔公子想卖,准备 作价几何呢?”
妈的,老狐狸!
他的一举一动一变一化,自然没有逃过崔耕早有准备 的细微观察之中。
不过等来的却不是崔耕的报价,而是见着崔耕缓缓站起身来,说道:“卖,肯定是要卖。不过作价多少,怎么个卖法,在下倒是有个新颖的想法,不知道 田东家想不想听?”
田文昆微微皱眉,发现 这个传说中的纨绔子弟貌似没自己想得那么简单。继而伸手邀请,道:“且说来听听”
“这个不急!”
崔耕摇了摇头,道:”既然田东家都请我吃了顿大餐,那么在说之前,我怎么着也得表示一番诚意才是。“
说罢,他扭身冲着酒肆外,吆喝一声:“茂伯,你且回家里抱上一坛子藏酒来,我要请田东家第一个尝上一尝这世间最好的酒!”
这世间最好的酒?
田文昆心中颇有几分不屑,纵是你崔二郎手中的陈年藏酒价值不菲,但这口气,委实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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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梅姬的愤怒
茂伯返回小院抱来一坛木兰春后,再次退出了食肆守在了门口。
食肆中,当崔耕启开新塑不久的泥封时,瞬间酒气香溢,弥漫于整个小酒肆之中,引得田文昆在食肆中惊诧连呼。
须臾片刻,酒香余味儿便飘荡到了食肆门口。
田文昆带来的伙计福耀和茂伯就在门口呆着,猛嗅着空气中的醇香酒味,双瞳冒着异彩,低声叹服道:“茂伯,你们家的藏酒真不愧神仙佳酿啊,这是俺这辈子闻到过最香的酒哩。俺在南北货栈跟着东家走南闯北这么些年,也算有见识。但这味儿绝对不是市面上俺见过的酒,比那木兰烧更是一个天一个地啊,你说当年的崔氏祖先是咋酿的,居然能酿出这等好酒来窖藏。”
听着对方的夸赞,茂伯情不自禁地挺起有了腰杆子,想起这木兰春竟是出自二郎之手,引以为傲之感油然而生。
不过谨遵着崔耕之前要众人守密的嘱咐,他没有正面回答福耀,而是颇为神mi 地回道:“崔家乃酿酒起家,别看我们家现今虎落平阳,但崔家的底蕴还在着呢。”
福耀本想从茂伯口中挖出点干货来,谁知茂伯比他还精着呢,讪笑两声,连说:“那是那是……”
站在门口,福耀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食肆中,隔着门缝打量起肆里头自己东家和崔二郎的举动,细听着两人的对话。
“好酒!”
“酒清澈白瑕,没有半点浊杂之。入口烈如猛火,喉中三转之后却是醇和柔绵,田某人生平第一次得见啊!”
“崔公子,敢问贵府祖先可曾为此酒取名?”
“木兰春?好名字好名字!方氏酒坊手中的木兰烧与此你这木兰春酒一比,那真是连马尿都不如了哇!”哈哈哈,好酒,满饮!“
……
食肆之中,尽是田文昆酒后放浪之姿,令站在门口窥伺的福耀不禁纳闷,东家啊东家,你可是来谈买卖的,咋变得这般贪酒不稳重哩?
整整过了一个时辰。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将暮归下的清源县城笼罩在了一片金残阳之下。
田文昆趁兴而来,大醉而归。
崔耕搀扶着满面酡红浑身酒气的田文昆到了门口,将他交到了随行伙计福耀的手中。
谁知田文昆下意识地一把拽住崔耕的胳膊,眯着眼睛酒气冲天地喊道:“兄弟,你今天说得那个拍啥子会,绝对是神来之笔啊!你放心,三天,只要三天,哥哥保证把全清源县有头有脸的酒肆食肆的东家给你请来。嗝儿”
又是一个冲天的酒嗝,险些吐崔耕一脸。
“行行行…”
崔耕捂着鼻子轻轻侧身避了一下,点头道:“田东家的人脉,在下自然是相信的。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嗝儿没,没问题。”田文昆艰难地睁了睁眼睛,将瘫软的半个身子倚在伙计福耀身上,断断续续道,“这酒劲儿真大,哥哥今天失态了。那行,哥哥先走,兄弟你就在家等着我的好消息哈!”
声音落罢,田文昆已经踉踉跄跄地离去,得亏有伙计扶着,不然崔耕真的很怀疑他能不能顺利回家。
待得田文昆走远,茂伯幽幽地叹了一声:“这田东家向来持重,今天居然喝成这样,看来酒量也就一般般嘛。”
“切”崔耕撇撇了嘴,双手比划了一下貌似虚抱酒坛的样子,道,“这酒量还叫差?整整一坛子小三斤的白酒,喝完还能走路还能说话,茂伯换你试试?”
“啥?全都是他喝的?”
茂伯吓得缩了缩脖子,木兰春的酒劲如何,他还能不清楚。这田文昆居然喝了小三斤?
瞬间,他望向田文昆的眼神略有些敬畏了,继而摇头叹道:“这…这还真是海量。对了,二郎,刚才他说得拍啥子会,是甚意思啊?你俩在里头谈了些啥事儿啊?”
“谈得自然是买卖,一个将咱家木兰春卖出天价的买卖!”
崔耕颇为神mi 地笑了笑,说道:“过几天你便知道 了。回去,趁这几天时间,茂伯你到城外各村里多购置些高粱和酒曲,我可是跟田文昆夸下海口了,咱家足足有三百坛陈年藏酒啊!”
“唔,老奴这就去办!”
“避着点耳目,千万不要让人发现 这酒是咱自己酿造的。尤其是梅姬和方铭,估摸着今天我跟田文昆见面的事儿,也逃不出那对狗男女的耳目。”
“老奴晓得!”
……
……
翌日,清源县四街九坊内稍微有些头面的酒坊坊主、酒肆东家、食肆掌柜,都收到了南北货栈东家田文昆的请帖。
请帖内容言简意赅,也就寥寥两句话,大体意思是:两日后,南北货栈东主田文昆将包下醉仙居,诚挚邀请城中诸位东家掌柜莅临品酒。
品酒?如果真是简简单单的品酒,又何须弄这么大的动静?
这请帖让那些个掌柜东家们有些嗤之以鼻。
再者,这田文昆何许人?
收到请帖之人都不会陌生,在清源县做了十年南北货物买卖的掮客罢了。虽然这些年挣下了些许家业,但还至于要让清源县这些东家掌柜都买他面子,毕竟不是所有清源县的商贾都和他有生意往来。所以,这个请帖本是有些人会来,有些人压根儿都不会来。
但是偏偏这张请帖上还附加了另外一行字儿——此番醉仙楼酒会所用之陈年佳酿,皆由原崔氏酒坊少东家崔耕赞助!
这句话就有门道了。
现在市井街面之上都在传崔耕手里有一批陈年藏酒,而且但凡是酒肆食肆的东家掌柜,都在打这批酒的主意。这请帖最后附加的这句话,不就是暗示收到请帖的这些人,崔氏祖先留下的这批陈年藏酒确有其事,而且将会出现田文昆举办的品酒会上吗?
这下,就算那些不买田文昆账的人,都不得不来参加这个酒会了。
这份颇有几分意思的请帖一出,清源县中的那些掌柜东家们皆纷纷暗中联络了起来。有的私底下结成了攻守同盟,决定一旦酒会上出现这批陈年藏酒就联手吃下。有的则是彼此试探,看看对方准备 出多少钱吃下这批陈年藏酒。
这么一经闹腾,小圈子小范围的秘密,便再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不到两天的时间,整个清源县城中,无论是收到请帖的商贾,还是没有收到请帖的小买卖人和好事之徒,甚至清源县的街坊百姓,都知道 了八月初八的中午,醉仙楼将有一场令人瞩目的酒会。
……
……
两日后,八月初八的早上。
城东,丽景坊,方府。
崭新的府匾看上去刚换没多久,这里正是原崔氏的宅邸。后来鸠占鹊巢,被梅姬和方铭改头换面成方府。
这是一座两进两出的百年宅邸,府内栽植的雅榕长则近百年,短则也有十数载,早已是枝繁叶茂,遮天荫地。
大清早的内院中,长迂的回廊里响彻着瓶瓶罐罐落地稀巴碎的脆响,内院的几个丫鬟暗暗地数着,今早起床到现在,三夫人已经砸碎了至少十件瓷器了。
不过三夫人这个称呼他们也只敢在心里叫叫,现在这位舞姬出身的崔府三妾侍可是乌鸦飞上枝头变凤凰,早已不是小三了,而是方府的唯一女主人——方夫人。
回廊和长廊的交接一角便是主房,梅姬在里头砸了一通瓶罐之后,又是大骂起来:“方铭,你倒是说说,那姓田的什么意思?曹家、薛家都收到了请帖,城中几家大食肆的东家都收到了请帖,就连窝在迎春坊的那家小小徐记酒肆都收到了请帖,为什么我们方氏酒坊没有请帖?这姓田的是眼睛瞎了吗?”
“夫人息怒,息怒啊,你这早上一通砸,可是砸了好几吊大钱了。”
方铭哈着腰,一脸陪笑地安抚道:“夫人啊,那请帖上写的啥你又不是没看到,很明显,那姓田的跟崔耕这个小畜生已经联手合zuo 了。而咱们跟那小畜生的仇结得这么大,田文昆怎么可能会给咱们方家发请帖?”
“我不管,我不管,凭什么别家都有请帖,咱们没有?”
梅姬今早可是没有梳妆打扮,撒泼尖叫之下神扭曲,颇有几分狠厉:“方铭,你这个蠢货,崔耕这小畜生故意 让田文昆给徐记酒肆那种小铺子发请帖,却不给我们发请帖,这是要羞辱咱们啊。以后,你让咱们在清源县抬头做人?这是要被别人耻笑的!”
“这……”
方铭被梅姬撒气怒骂,脸上不由一阵尴尬,奈何现在家产都在梅姬手里攥着,就连户曹吏宋温都是梅姬的关系,他也只得将忍着。随后他叹息一声,无奈道:“夫人,他不给咱们发请帖,咱们又有什么法子?”
“哼,你平日里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这个时候又怂了?”
梅姬狠狠剜了眼方铭,气骂道:“你就是个废物!他不发请帖,我们便不去那品酒会了吗?他不是自恃有一批陈年藏酒吗?老娘便统统将他购下来!用他崔家的银钱来买他崔家祖宗留下来的藏酒,哈哈哈,老娘真想现在就看到崔耕那小畜生会是怎样的脸啊!”
方铭一愣,讶异道:“难道没有请帖,夫人你还有办法进醉仙楼?”
“没用的东西!”
梅姬不屑地看了眼方铭,嘴角微翘,诡笑道:“哼,那张破请帖也就对一般人好使,老娘自有办法!你且看老娘到时候怎么吃下他的藏酒,怎么砸他的场!”
“呃……”
方铭多少有些担忧地说道:“夫人,就怕到时候崔二郎那小畜生会当众折辱你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