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松带过来的一群跟班,全都懵了!
而此时,一直躲在远处看的梁实家的,浑身一哆嗦,脸霎时变得苍白。
她脑子里拼命的运转,一时却想不出主意,这事儿就是她怂恿的,这倘若是闹出了人命,那还了得?
她已经不敢去想象后果了,现在她得揪住陆铮打死人这一条,回头万一柳松有个三长两短,她必须要让陆铮负责!
她心中这样想着,正要有行动,便听到西角院里面,陆铮极具气势的一声喝:
“把这个姓柳的拖出去!把西府管事儿的给叫过来,堂堂的扬州张家,竟然还出现私闯民宅,谋害人命的事情,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舅舅,带上我的通关路引,立刻去衙门报官!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听着,这姓柳的私闯民宅,图我性命,你们都亲眼所见,我和他素未谋面,可以说是无冤无仇,我陆铮清贫书生,也没有财物可图,我断定其幕后肯定有主使之人。我报官之后,你们都是现场证人,按照我大康律令,尔等倘若上了堂敢做污证、伪证,轻则打入大牢,重则发配充军甚至斩立决!”
陆铮这几句话喊得极有气势,全场所有人齐齐色变,刚刚准备发飙的梁实家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双腿不由自主的开始发颤。
她敏锐的意识到今天这事儿只怕不那么简单,看陆铮昂然挺胸,一脸肃然,再联想到刚才陆铮的出手狠辣,果决,哪里像是少年人,在这等情况下,当机立断,这份杀伐决断让人心寒!
他还要去报官呢,还要去伸冤呢,而且还搬出了《大康律令》这等法令,梁实家的一个女流之辈,她哪里懂得这些?
虽然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梁实家的管着张家的西院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可是她毕竟只是个奴才,当官那是读书人的事情,她哪里能了解?这个时候她倘若跳出来,万一惹祸上身,她吃不了兜着走,后果她能承受?
梁实家的怂了,其他人哪里还有主意,柳松带的一众跟班被陆铮彻底唬住,这事儿都要报官了,他们哪里还敢乱来?没看到公子都被他给当场办了呢!
当即,一众人抬着柳松,灰溜溜的出了西角院,西角院里一片大乱。
第013章 出大事儿了?
春日阳光明媚,桃花已然开了,荷塘的莲藕露出几支新绿,荷塘边,绿草坪上,莺莺燕燕,气氛极其的热闹欢快。
荷香园是大姑娘张宝仪的院子,今天宝仪姑娘请众人赏桃花,姑娘张惜君,张柔云,大奶奶柳纨,大房许姨娘,太太身边大丫头夏荷,还有二房三房的几个姨娘都来捧场呢!让张宝仪最高兴的是影儿今天也来了!
赏花便需要吃酒,吃酒便要有诗,张家张浩然和张宝仪都以有才自居,半年前他们就在家里起了一个诗社名为“芭蕉诗社”,诗社成员有张浩然,张唐,张珍,张宝仪,张惜君,张柔云还有影儿,大奶奶柳纨和大房许姨娘。
这些人中,张唐和张珍还不能作诗,他们两人便负责张罗跑腿,而大奶奶柳纨和许姨娘也不能作诗,但是都入过学,恰好诗社每逢集会需要有人出题限韵,又需要有人誊录监场,她们便担任这个工作。
“芭蕉诗社”一月有一次集会,地点就在张宝仪的“荷香园”里面,最近一个月则因为影儿的事情,家里闹得不能开交,张浩然闭门赌气,张宝仪茶饭不思,诗社的活动就无从谈起。
今天影儿从西院出来了,张宝仪恰好请人赏桃花,大家吃了酒,自然就想到了要有诗,所以柳纨出了题,姐妹们都挨个作诗呢!
“影儿这诗可是极好,‘口角噙香’一句尤为绝妙!”张宝仪拍手大赞道。
影儿道:“大姑娘可别夸过了,我这诗倘能算好,姑娘们的诗能出集子了呢!”
今天是影儿去了西园之后第一次来张宝仪这里,刚开始大家都还有些担心,生怕影儿心情不佳,毕竟她堂堂老太太房里的大丫头,去伺候那么一个腌臜货,这心情哪里能好得了?
还不知道陆家铮哥儿是不是个浑人,做奴才丫鬟最怕遇到浑人,整天被欺负蹂躏,那日子就没法过了。
现在大家一看影儿心情很好,和往日并没什么不同,大家又估摸是这丫头强作欢颜,所以今天的聚会影儿不自然就成了中心,宝仪、惜君几个姑娘都让着她。
大奶奶柳纨本就是柔弱的性子,许姨娘是长辈,她和家里的姑娘们、丫头们的关系尤为亲厚,影儿在老太太身边的时候,她们和影儿的交集极多,现在她们更是心疼影儿呢。
“哎呦!你们这里还真喝上了,好啊,宝仪妹妹,你们好吃好喝的耍着,偏偏就不叫我,难不成真就忘了我这哥哥了?”一群姑娘正吵得热闹的时候,院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众姑娘忍不住“啊……”惊呼出声。
然后齐齐看向门口。
门口,张浩然身后跟着张唐,张珍和张维,几兄弟器宇轩昂的从外面大踏步的进来。
看张浩然,今天穿着一袭白袍,面如敷粉,眉如刀裁,唇若涂脂,当真是好气色,好精神。
“哎哟,三哥哥!你终于出山了哦,你再不出来,老祖宗都要急死了!看三哥哥今天气色大好,难不成是脑袋转过了弯儿,要去上学堂去了?”张宝仪第一个拍掌大笑,极为高兴。
接着张惜君等几个妹妹都凑了上去,大奶奶柳纨也凑上去,个个笑逐颜开。
张浩然大笑一声道:“不瞒妹妹,今天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目光流转,落到了影儿身上。
他笑嘻嘻的凑过来,道:“影儿妹子,自今天之后,你就不用伺候那腌臜泼货了,今天爽啊,恶人还需恶人磨,也活该这姓陆的倒霉,今天他不死也要残废,哈哈,想着这个,我做梦都能笑醒呢!”
“啊……”
张浩然这一说,所有人齐齐惊呼。
影儿脸色霎时变白,手忍不住抖了一下,张宝仪道:“三哥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没头没尾的,我们听不明白呢!”
张浩然身后,张唐站出来道:“姐姐不明白,我就来跟你们说道说道,前几天这腌臜货竟然欺负到大嫂子头上了,嘿,他当大嫂子真那么好欺负么?
松哥儿今天带了家伙,领了奴才,杀气腾腾的进了西府,直奔西角院去了!
你们想啊,凭松哥儿的脾气,这腌臜货今天能讨得了好?哈哈,西角院不给他拆了,算这小子赢!”
“啊?”柳纨站起身来,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她使劲的跺了跺脚道:“这是哪个天杀的让松哥儿进西府的?这不会要让他闯出天大的祸事来么?
快,快,我得快快去西院,这万一闹出了凶案,这可如何了得?”
张唐道:“大嫂子,您就省省心吧?这姓陆的不是个东西,他在我们张家从老太太往下,就没有一个人待见他的。这么一个腌臜货,老太太要面儿,不愿意张家人去惹他。
松哥儿可不是咱们张家人,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这小杂种给废了,回头姑奶奶那边也能够有交代,松哥儿这不仅不是惹祸,还要立大功呢!
回头我敢打赌,二奶奶肯定要给松哥儿好处,天大的好处!”
柳纨身子忍不住发抖,张唐说的话她一句都听不进去,她素来性子柔弱,遇到了事儿都只会在暗地里垂泪的主儿,哪里见得了这等事儿?柳松可是她的亲弟弟,去年母亲死了之后,柳家一门就得靠这个弟弟撑着呢!
这要是惹出了祸事,那柳家一门都要完蛋了!
张宝仪和张惜君将她扶着,安慰道:“大嫂子,您急也没用,这个时候您赶过去也不顶事儿了,等一等,应该不会有大乱子!”
张浩然上前一步,道:“嘿,本想着是来喝酒作诗的,全被张唐这小子给搅合了!这么芝麻绿豆一点事儿,等成了再说不行么?非得要现在说,徒惹大嫂子不快活。”
“不过既然说到了这里,影儿妹妹,你应该是高兴的!我让人打听过了,这小子还算识相,这些天他没敢欺负你!今天好了,这小子直接给废了,回头你不会愁了。
嘿嘿,老太太把你放了出来,姓陆的如果没了,回头我去找二奶奶把你讨到我房里来,咱以后再要起诗社,那就更方便容易了哦!”
张浩然这一说,张唐,张珍、张维都围着了影儿,一个个兴高采烈。
用现在时髦的话说,他们可都是影儿的铁杆粉丝呢,眼看影儿在陆铮那里“受苦”,他们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以身代之,倘若不是家里大老爷还有太太们拦着,陆铮估计早就被他们大卸八块了。
现在好了,女神脱离了“苦海”,这是他们最觉得爽快的事情。
“啊……”影儿整个人都愣住,她一颗心完全乱了,她的脸变得很白,她自己都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
“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再伺候陆哥儿了么?”影儿这半个月无数次想过,如果她能离开西角院该多好啊。
然而此时,她的梦想照进了现实,她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悦。
“柳松那可是一等一的浑货,胆大妄为,无法无天!铮哥儿大病刚痊,弱不禁风,他哪里是松哥儿的对手?”影儿一想到这里,心中就发慌。
她内心又一种强烈的冲动,想立刻回到西角院去,兴许这时候柳松还没到,她可以通风报信呢!
张浩然等人依旧在眉飞色舞,像是过节一般,曾宝仪这几个姑娘们也喜滋滋的,因为她们也在替影儿高兴呢!
唯独影儿自己,她要逃离这里……
“不好了,不好了!死人了,死人了!”
院子外面忽然听到有人大喊,然后便听到各种噪杂,很多仆从、丫鬟、婆子都在往一个方向跑。
张浩然猛然一拍手,道:“成了!好啊,果然成了,走!我们去瞅瞅去,嘿嘿,这腌臜货也有今天,我这半个多月的恶气,今天一下出完了!真觉得神清气爽。”
“走,我们都去看看去!”
张浩然回头招呼姑娘还有影儿等人,一行人从张宝仪的荷香园出来,这时候,却看到老太太院子里出来了一批人,却是大太太,三太太还有二奶奶花寒筠。
太太奶奶们脸色都很肃然,身边跟着的崔大家的,还有翠红等一众丫头、婆子。张浩然见到了这一飚人,立刻叫了一声:“老祖宗,等等我!”
他这一声喊,所有人都收住了脚步。
老祖宗张母一看到张浩然,手中的拐杖都丢了,喊了一声:“哎呀,我的心肝儿哦!你可算是出来了!嘿,花姐儿啊,那西洋镜咱不去看了!
来,来,来,浩哥儿,快快让老婆子瞧瞧,看看你这些天瘦了么?”
张浩然可是老祖宗的心肝儿,看到了张浩然,张母哪里有心思去西园看两个小辈的热闹。
二奶奶花寒筠八面玲珑,忙道:“那正好呢,老祖宗,今日个姑娘们都在宝仪丫头园子里赏桃花,正好,咱们也去宝仪那边坐坐,我估摸西园有梁实家的管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年轻哥儿,意气之争,自有家里的老爷们去教训,我们这一帮女流之辈,在其中掺和什么哦!“
第014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荷香园很快便重新整治了,花寒筠招呼下,老太太的座位安置好,点心、热酒很快换了新的。
太太们,姑娘们,丫头们的位子都一一的布好,丫鬟、小厮、婆子走马灯似的内内外外忙活,很快草甸子上便充满了欢声笑语。
老太太拽着张浩然嘘寒问暖,心肝宝贝的说着话,心情大好,这半个月来,大家没看过老太太这么高兴过,一时众人都跟着烘托气氛,变着法儿让现场的气氛更加热烈。
花寒筠凑到柳纨身边,道:“姐姐,你就别那么重的心思了!那陆家的腌臜货就是姑奶奶心头的一个祸患,你们家松哥儿是个浑人,可不是那种蠢货。
这是个立功的机会,他能不知道?嘿嘿,你等着吧,回头太太们准会好赏!”
柳纨只顾着愁眉,花寒筠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她脸色煞白,心神不宁。
浩哥儿在老太太身边,道:“今天西园的事儿我听说了,没想到啊,这姓陆的腌臜货也有今天,他住在咱们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老祖宗太太们念着他是姑奶奶家里的庶子,纵容他,由着他,这是彰显的是我张家扬州第一家的气派。
可这货受不得宠,自打上次老祖宗赏了他,他以为自己多大能耐呢!嘿嘿,这一下惹到了松哥儿那浑人了。松哥儿浑是浑,可是为人最是豪侠仗义,像陆铮这种腌臜货,那是最入不得他眼的。
今天,陆铮自作自受,自掘坟墓,那能怪得了谁?这事儿就算捅到江宁陆家去,也怪不得咱们张家呢!”
张浩然挑起来这个话题,大家察言观色,发现老祖宗心情很好,虽然不说什么,但是老怀大开,看来对今天这事儿老祖宗心中也是十分满意的!
花寒筠一下就来劲儿了,道:“哎呦,我就说这腌臜货,这些天可把我们浩哥儿气狠了!宝仪姑娘也受了委屈,柳姐姐也垂了泪,太太们你们不知道,这小子让人给他找鹅毛。
柳姐姐喂的几只鹅,毛硬是被他拔得干干净净,你说这等蛮横之人,竟然欺负柳姐姐,柳松这还能不恼,不恨?”
“啪!”大太太顾夫人的脸勃然变色,怒道:“好个小杂种,真是反了天了!寒筠不说我还不知道!这等腌臜货,就算没被柳松给打死,那我张家也容不得他。”
大太太顾夫人表态了,风口彻底变了。
一时所有人矛头都指向了陆铮,这半个月大家受的委屈,积累的怨气都在这时候释放出来了。
以前不敢说,不能说,不好说的话,现在统统都可以说了,不是说陆铮那小子已经死了么?人都完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大家边逞口舌之利,边偷偷瞅老祖宗的脸色,老祖宗笑得越来越舒心了,今天这事儿作对了呢!
“梁实家的来了!”翠红在门口喊了一声。
花寒筠忙道:“快,快让她进来!”
所有人都看向院门口,梁实家的一脸肃然,她一踏进门,看到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她吓得脸“唰”一下白了,连忙向花寒筠使眼色。
花寒筠只当她是怕惹老太太不高兴,便道:“在老太太面前,躲躲闪闪,畏畏缩缩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梁实家的只要硬着头皮走进来,走到老太太身前,她腿肚子就扛不住了,“噗通”一下跪了下去,人完全瘫软在了地上。
老太太心情不错,看到梁实家吓成了这样,她一笑道:“你这憨货,上次打了你的板子是我过了,那都是做给别人的看的!我真要不相信你,哪里还让你管着西园?”
老太太顿了顿,道:“今天西园的事情你只管说,哎,我经常说,人的生死富贵,那都是命中注就的!陆家铮哥儿是福薄之人,受不得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