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话,他又盯着蹲在地上的那个青年看了几秒钟后,摆摆手说:“大哥,你要是真没钱就走吧,啥时候有啥时候送过来,忘了就算了。”
青年诧异的抬起脑袋,红通通的眼睛注视杨晨几秒钟,很干脆的起身朝街口走去,走了没两步,他回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直至那家伙走远,钱龙才埋怨的推搡杨晨胳膊一下说,你真特么土豪,刚刚那狗日的至少消费二百多吧?随便说句话你都信?
杨晨憨笑着缩了缩脖颈说:“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但凡有三分奈何,没人乐意这么干,行了,咱们也吃饭吧。”
杨晨疑惑的看了眼正帮忙搬桌子的卢波波问:“这哥们是谁呀?”
卢波波一点不认生的自我介绍:“晨哥,我叫卢波波,是朗哥的亲生朋友,嘿嘿..”
我们正说话的时候,刚刚吃霸王餐的那个青年居然周而复返,声音低沉的说:“老板,我给你干活吧。”
杨晨苦笑着说,大哥,我这儿不招人。
青年固执的杵在原地说,我不要工资,给你白干两个月,管顿饭管个地方住就可以。
钱龙横着眉头咒骂:“铁子过分了昂,白吃一顿还不够,你特么打算包月啊?”
我想了想后冲杨晨说:“晨子,用他呗,眼瞅旺季来了,你一个人确实也忙不过来。”
杨晨为难的舔了舔嘴皮,一脸不情愿的模样。
青年走到烧烤架旁边,拿起一串还没烤熟的肉筋翻动两下说:“我以前也干过烧烤,你这味儿不太正,下次腌肉的时候往里面放几瓣洋葱试试,还有腌鸡翅的时候,你稍微加点糖精在里面..”
听到他的话,杨晨的眼珠子慢慢瞪大,满眼诧异的出声:还真是个行家啊,我说为什么总感觉自己烤出来的肉串跟我原来打工的摊子味道不一样,大哥我用你了,你怎么称呼?
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低声回答:“叫我大军就行。”
杨晨抓住青年的胳膊坐到我们桌上,求贤若渴的说:“军哥,你坐!咱们再喝点,你顺便传授我点经验吧,我感觉我腌的板筋味道也不太对..”
叫大军的青年眼神呆滞的问:可以再给我一瓶酒吗?
吃饭的过程中尽听杨晨在讨教大军,说的也全是烧烤上的事儿,我们仨完全听不明白,一想到明天还得去要账,跟杨晨告了声别后,我就领着钱龙和卢波波闪人了。
以前我一直以为杨晨不愿意雇人是怕花钱,现在看来,这臭小子比我想象中的心眼还要多,他更多的应该是怕别人偷学走他的技术。
直到我们走出去老远,仍旧能听到杨晨不厌其烦的在询问。
回到我家,我寻思着跟他俩制定一下明天的计划,哪知道洗了个脸的功夫,这俩爷已经打起了呼噜,我惆怅的点上一支烟,自顾自的琢磨侯瘸子告诉我欠账人的那些资料...
013 这账要的真磕碜
胡乱瞎琢磨着我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可能是心里有事儿的缘故,第二天天不亮,我就醒了,结果没想到钱龙和卢波波这俩没心没肺的玩意儿起的比我还早。
我刚睁开眼就看到他俩往出走,等我套上鞋撵出来,俩虎犊子已经没影了。
我赶忙掏出手机拨通钱龙的电话问,你俩干啥去了?
钱龙轻声回答:“买点早餐,最多半个小时就回来。”
放下手机后,我又掏出借条观察起来,侯瘸子给我的这张借据是复印版的,欠账人叫赵黄河,一个七八十年代再常见不过的名字,我估计跟我爸的岁数应该差不别。
侯瘸子告诉我,这人自己开了家小彩印厂,手里绝对不差钱,就是死赖着不给。
换个角度想,侯瘸子是什么人?敢赖他的皮,首先证明这个赵黄河绝对不简单,蛮干指定行不通,那应该咋整?跪下来给他磕几个响头哭惨吗?
我烦闷的点燃一支烟,盯着袅袅升起的烟雾陷入了思索当中。
二十多分钟后,钱龙给我打电话让我出门。
走到胡同口,我看到他俩正蹲在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前面吃包子,我踢了一脚面包车的前轮胎疑惑的问:“哪整的车?”
“找我哥们借的。”
“皇上租的!”
钱龙和卢波波异口同声的回答。
钱龙瞪了一眼卢波波咒骂:“你奶个哨子的,敢不敢有点默契。”
卢波波讪笑着缩了缩脖颈,随手递给我一杯豆浆没吱声。
我没好气的撇嘴嘟囔,租这玩意儿有鸡毛用。
钱龙一口将包子塞进嘴里,拨拉两下自己油乎乎的头发歪嘴笑道:“社会人办事必须讲究排面,咱仨人蹬个破电驴子去讨账吧,到地方人不得把咱当要饭的撵出来啊。”
“尽鸡八整没用的。”我吐了口浊气,拽开车门钻了进去,冲着他俩喊:“不麻溜走寻思啥呢,社会人!”
钱龙打着汽车,载着我和卢波波顺着新城区的方向驶去。
我们县城没多大,总共就分个新城区和老城区,老城区相对来说比较热闹,人多车也多,不过自从政府迁到新城区以后,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县城将来的发展重心肯定在新城区。
新城区又叫工业园,政府和各种职能部门都在那头,县里头的几个高档住宅小区也都建在新城区,不过毕竟没钱人还是占多数,所以相对来说稍稍有些冷清。
债主赵黄河的彩印厂就在新城区,车子行驶开以后,我发现后排座上扔着三四根半米来长的铁管,钢锯、改锥还有把小号的铁锤,卢波波正挥舞着一根铁棍,满脸全是被人踩着篮子似的凶狠样。
我吓了一跳,忙不迭问他:“你特么要干啥?”
卢波波龇牙憨笑说:“我不寻思待会要账的时候必须得狠嘛,提前适应一下角色。”
我无语的骂了一句:“适应个篮子,你瞅瞅你俩都鸡八找的什么武器,咱特么是去要账还是给人干水暖活?行了,赶紧把那点破烂收起来吧,敢赖侯瘸子,你们自己品对方是啥级别的。”
“你意思是智取呗?”钱龙侧头问我。
我眯眼反问:“你有智没?”
“当我没问。”钱龙拨动两下方向盘,加大脚下的油门。
我瞅了眼钱龙,又透过后视镜看看坐在后面的卢波波,一瞬间脑袋都大了,领着这俩爹去讨账,困难程度真不亚于带着四个曾志伟参加男篮锦标赛。
二十多分钟后抵挡新城区,按照侯瘸子给的地址,我们很快便找到了那家彩印厂,看到厂子的规模,我忍不住再次问候了几遍侯瘸子他母亲。
这特么哪是小厂子,厂子占地面积至少有两三个足球场大小,正门口有电动升降杆,汽车进出需要门卡,四五个服装统一的保安站在两侧。
这会儿正好是上下班时间,不少穿着浅灰色工作服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每个人脖子上都挂着工作牌,没工作牌的根本不让进。
我们把车停在路对面,钱龙扭头问我:“咋办?”
我吐了口浊气撇嘴骂了句“凉拌”,直接推门下车,朝着大门口处走了过去,钱龙和卢波波也赶忙跟了上来,瞅我们仨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一个一米八多的保安抻手拦住我问:“你们是干嘛的?”
“找人!”我硬着头皮继续往里闯。
那保安不耐烦的一把推在我胸口呵斥:“找人去那边登记。”
钱龙梗着脖颈将衣服领口往下拽了拽,故意露出胸口五块钱贴的纹身贴瞪眼叫板:“铁子,你是不是有点赛脸?怎么跟社会人对话呢!”
“诶卧槽,农村黑涩会呗!”那保安歪头一笑,朝着自己几个同事挥了挥胳膊,四五个保安瞬间涌了过来,有俩手快的已经把腰上别着的橡胶棍攥在手里。
上下班的那些男男女女们也不着急走了,全都抻长脖子看热闹。
瞅对方一个个人高马大,我们仨绑一块都够呛干的过其中一个,我挤出一抹谄笑,从兜里掏出烟盒给他们散烟:“大哥我找你们赵总有点急事,他是我表舅。”
听到我说是赵总的亲戚,领头的保安面色稍微缓和一点,摆手拒绝我递过去的烟,公事公办的说,赵总不在,有事打他私人手机,别从门口妨碍上班。
钱龙蹦起来指向保安咒骂:“尼玛币,跟谁俩呢?”
我赶忙拽住他,跟卢波波使了个眼色掉头往我们停车的地方返回。
坐进车里,钱龙仍旧像个暴躁狂似的喊叫:“郎朗,你刚才要不拽着我,我指定把那狗篮子脑瓜踢碎。”
我烦躁的骂了一句:“别吹牛逼了行不行,你瞅瞅自己双腿这会儿是不是还哆嗦着呢。”
钱龙小声嘀咕一句,我那是气的。
卢波波犯愁的递给我一支烟问:“朗哥,连门都进不去,这账咱咋要啊?”
我揉搓两下太阳穴无奈的说:“先等着吧,侯瘸子说赵黄河开辆黑色奥迪,车牌位数556。”
我们仨从清早一直等到傍晚,直到天完全黑了,也没等出来一辆奥迪车,一直捱到晚上十点多,我看实在等不出来了,招呼钱龙打道回府,寻思着实在不行,再找侯瘸子问下赵黄河的家庭住址或者手机号啥的。
钱龙边开车边碎嘴的骂了句:“这账要的真鸡八磕碜。”
往回走的路上,杨晨给我打电话,说是摊上太忙,问我们有没有时间过去帮忙,我一琢磨侯瘸子这个点不一定在麻将馆,明天找他也一样,就应承下来。
回到老城区,钱龙去还车,我和卢波波先一步到杨晨的烧烤摊。
正如杨晨电话里说的那样,烧烤摊上的生意火爆到极点,七八张桌早就人满为患,还有几伙人在旁边等着。
杨晨忙前跑后的添桌子,昨天那个叫大军的男人在烧烤架后面翻烤,和平常不同的是,烧烤架前面居然吊着半只羊,客人指哪,大军帮着割哪块的肉。
让我意外的是紧挨着杨晨的另外几家烧烤摊生意却异常的冷清。
我边帮杨晨搬桌子,边调侃的问:“今天啤酒不要钱啊?咋这么老些人?”
杨晨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子,笑呵呵的说:“狗屁,军哥说现在的人就乐意吃口新鲜的,下午我俩从市场买了头活羊,军哥让我搞活动,说凡是来咱家吃烧烤的只要拍照发朋友圈并署名地址,就免费送五串,这不一传十,十传百,全传开了。”
“一只羊就剩一半了?”我愕然的张大嘴巴。
杨晨搓了搓鼻子说:“这是第二只,郎朗你先帮忙,我打电话再联系几件啤酒。”
看着手舞足蹈的杨晨,我由衷的替他高兴,不由多看了几眼烧烤架后面站着的大军,这家伙属实牛逼,不光割肉、串串的速度嗷嗷快,而且脑子还活泛,一般人还真想不到利用朋友圈招揽生意。
就在这个时候,我脑后突然传来一道似曾相识的女声:“老板,还有没有空位吗?”
014 喂猫的男人。
我条件反射的转过去脑袋,居然看到一张熟悉脸孔,没想到竟是经常和刘琪一块拍视频的那个女孩,我记得她叫小影。
小影和两个打扮的异常潮流的女伴站在我身后,她明显也认出来了我,脸上滑过一抹尬笑,随即轻声朝同伴说,咱们换家吃吧。
小雅旁边一个梳着“蜈蚣辫”,穿一身亮片短袖的女孩摇晃着她的手臂撒娇:“就在这儿吧小影,我朋友圈刷他家图片都刷爆了,球球她们说这儿的烧烤可好吃了。”
“就是,我朋友圈也刷爆了。”另外一个披散头发,脸上画着浓妆的女孩也应承着点脑袋。
我深吸一口气,微笑着朝小影说:“就在这儿吧,我给你们腾张桌子。”
小影耸了下鼻子,不自然的点点脑袋。
一直忙活到后半夜,只剩下小影和另外一桌客人。
这仨女孩属实能喝,一晚上造了将近两箱啤酒,还不算她们来时就带着一瓶红酒,整宿三人都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我正偷摸打量的时候,杨晨拍了拍我肩膀,招呼我们几个吃饭。
本来一切相安无事,哪知道两杯啤酒刚下肚,钱龙这个棒槌,突然问了我句,什么时候去找侯瘸子,瞬间引起了杨晨的警觉。
杨晨皱着眉头问我:“你找侯瘸子干嘛,还因为你爸的事儿?”
“不是,朗哥想问问侯瘸子欠账人的家庭住址。”卢波波傻乎乎的回答。
杨晨的嗓门骤然提高,攥着我胳膊问,什么欠账人?你们到底干啥呢。
我看实在瞒不住了,就把事情跟他简单说了一下,听完我的话,杨晨直接气的骂娘,指着我鼻子训斥,王朗你特么就是个傻逼,这种事情是咱能掺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