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还在那里傻看着,而伯壮、仲壮等经常跟随族长狩猎的族人已经反应过来,提着鸡蛋粗的沉重梭枪扑了过去。怪鸟还没落地便被两支梭枪重重地插进了胸膛,它的身子一震似要挣脱束缚,但落地时又被人举起一块巨石砸在脑袋上,终于不动了。
怪鸟的长喙与利爪皆锋利无比,覆盖在身上的长羽也非常坚硬,但它被若山的法力束缚施展不得手段,近距离便无法抵挡伯壮、仲壮这样强壮的勇士以梭枪直接插入身体。盘瓠的肩背上被鸟喙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还好若山出手及时,它只伤到了皮肉,此刻还咬着翅根没松口呢。
若山过去拍了它的屁股一下道:“可以了,不用再咬了,快去水婆婆那里治伤!”
盘瓠这才有些不甘心地松了口,喉咙里发出两声低吼,站起身来龇牙咧嘴,显然伤口很疼。它缩着肩膀迈开两条后腿一路小跑,去找水婆婆了。若山从地上拉起了虎娃,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道:“没吓着吧?”
虎娃怎么可能没吓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答道:“吓坏了!”
若山将他抱了起来道:“那你刚才怎么不哭?”
虎娃:“呜呜……刚才来不及……”
若山忍不住笑了,拍着虎娃的后背道:“知道害怕就好!你既然这么怕刚才怎么没有闭上眼睛呢?”
虎娃:“呜呜……闭上眼睛就更怕了,那样也看不着大鸟了,它会把我抓走的……”
若山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刚才虎娃很害怕、甚至怕得忘记了哭,但他却一直望着那只怪鸟,否则也躲不开那隔空摄人的扑击。而若山早就在一旁看着了,绿萝被卷起的时候,他已经高举骨杖准备出手,不料虎娃却来了这么一出,他暂时便没有施法,想再看看众人的反应。
族中的勇士们反应都很快,但若山也没想到盘瓠竟能从屋顶蹦到鸟背上来了那么一口,眼看怪鸟威胁到盘瓠,他才及时出手搞定了场面。这时伯壮手持带血的梭枪走过来请示道:“山爷,鸟已经被宰了,这么大的家伙该怎么处理?”
若山:“这不是寻常的猛禽,先放到祭台上,我回头再来看看该怎么处理。”然后又拍着虎娃的后背道,“好孩子,你今天救了绿萝……不哭了,回去休息一会儿。”他将虎娃抱回了石屋。
这天凌晨村子里发生了这样一件罕见的大事,族人们纷纷议论,但还好有惊无险,最终成功猎杀了怪鸟并没有人受伤,只是盘瓠的肩背上擦了一条口子而已。水婆婆已经处理了盘瓠的伤口,用了一块干净的葛布从它的胸前绕到后背包扎好。
水婆婆又来到村中央的祭台前,见若山正在族人的簇拥下研究那只被猎杀的怪鸟,她皱眉问道:“你认识这是何种禽类吗?”
若山:“这是白翎蛊雕,能长这么大很少见,我们村还从来没有猎到过。我正在研究其血肉的物性,应该是可以吃的,你看呢?”
水婆婆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从白翎蛊雕的身上切下来薄薄的一小片肉,插在刀尖仔细凝视,又闭目感应了半天,这才点头道:“当然可以吃,而且……”
若山:“而且什么?”
水婆婆看了他一眼道:“大补!”
这么大一只鸟,当然是族人们难得的美食,可是今天这只鸟很特别,若山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让族人们烹制分食。而是率人用最锋利的器具,异常仔细地将这只白翎蛊雕分解,肉都切成了小块装入专门的器皿放在祭台上。鸟骨以及很多羽毛都完整地留了下来,送到部族的库房中。
若山又率领族人们拜祭了山神,这才让大家开始做饭。为了防止珍贵的食物变质腐坏,一般新鲜的肉食都要尽量先吃掉,只有实在吃不掉的时候才会被烤干保存,等到明后天接着再吃。但这只怪鸟却不一样,它的肉先用来祭山神,在祭奉的过程仿佛已经过了特殊的处理,这也许是山神的神力所为吧,族人们当天并没有食用。
虎娃今天的表现值得称赞,虽然没有鸡蛋吃,却吃到了整整半只炖红嘴隼,感觉别提有多香了,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但他也没有忘记受伤的盘瓠,分给了这条狗一只翅膀和一半的汤,狗吃得一边哼唧一边直咂嘴。
虎娃和盘瓠在小屋里吃肉喝汤的时候,族长若山看见绿萝站在自己的石屋门口,他问道:“你有事吗?”
绿萝今年只有六岁多,她今天也被吓着了,等回过神来却有很多问题想不明白,因此才会跑来找族长,此刻眨着眼睛道:“山爷,今天那坏鸟来的时候,你一直就站在旁边,早就可以把它给打下来了,为什么要等到最后才动手呢?”说到最后,她的眼圈又红了,显然是回想起那个场面仍感觉到害怕与委屈。
若山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和颜悦色道:“假如我总是像那么做,若是我不在族中了,族人们又该怎么办呢?”
这句话的含义对于绿萝也许太深了。绿萝不解,反问道:“山爷,您怎么会不在呢?您就是我们的族长啊!”别说是绿萝,就连族里那些老者的概念里,山爷也一直就是城寨的族长,而且仿佛永远都会是族长。
第007章、传灯(上)
若山微微叹了口气,他很有耐心地又换了种方式解释道:“我也会出门啊,假如我不在的时候,发生这种事又该怎么办呢?今天伯壮、仲壮他们表现得就很好,假如不是那只大鸟实在太厉害,换做一般的猛禽咱们早就被打下来了。”
绿萝仿佛明白了,点着头道:“哦,是的,族人们都应该锻炼怎么狩猎。”然后又捏着小拳头道:“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比伯壮和仲壮还能干,也能把那坏鸟打下来!”
若山点头微笑道:“很好,有志气!”
而虎娃与盘瓠在旁边的小屋里吃得正欢,虽然听见了山爷与绿萝在说话,却没有理会绿萝说出了怎样的豪言壮语。这日天黑之后,族人们又都回屋睡觉了,虎娃却有事跑到若山屋里,惊讶地发现山爷正在摆弄一件他从没见过的东西。
山爷取出了一个平时盛水的陶碟,陶碟里装的却是火麻籽榨出的油,然后将一根草茎一半浸入油中、另一半伸出碟沿外。这种草茎的内部纤维很密实萱软、吸水性非常好,能将火麻油都吸透其中。然后山爷取出燧石以火麻丝引火,点燃了草茎。
草茎并没有迅速地燃烧,顶端升起了一朵火苗,昏暗的光线将整个石屋中的东西都隐约照亮了。虎娃看得是目瞪口呆,惊讶地问道:“山爷,这是什么?”
山爷答道:“这是灯,用火麻油点的灯!”
这是虎娃第一次知道世上还有“灯”这种东西,它竟如此神奇。虎娃知道什么是火,火堆可以在黑暗中发出光和热,人们可以围着它唱歌跳舞或者取暖,但这与“灯”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灯就是照破黑暗的那一点光明。
他由衷地赞叹道:“山爷,您真了不起!”
若山族长苦笑道:“不是我了不起,而是我曾在山外见过灯。真正了不起的另有其人,可惜我也不知是谁。”
山爷的谦虚却更令虎娃觉得他神通广大、几乎无所不知。虎娃看着那神奇的灯又说道:“碟子、草茎、火麻油,村里都有、我都见过的,却想不到它们原来可以变成灯!”
若山点了点头,似是自言自语道:“世上原先并没有灯,直至有人创造了它,然后才有了一种名叫灯的东西。但无论人们清不清楚什么是灯,将碟子、草茎、火麻油这么用,它就会出现,然后可以给它起一个名字,比如叫做灯。也就是说,在世上根本没有灯之前,其实灯已经存在了,只看人们知不知道它,又能不能发现它、点亮它。如此看来,这世上的万事万物在没出现之前,其实都早有其存在的道理,否则它们就不会出现。万事万物之间的玄妙、无论我们知不知道、知道多少,它就一直在那里。”
这番话对于虎娃显然太深奥了,今天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太多的震撼,山爷先是在凌晨隔空定住了那只巨大的怪鸟,天黑后竟然又点亮了一盏灯!在虎娃的眼中,山爷俨然已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他虽听不懂山爷究竟在说什么,却将山爷方才所讲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印入了脑海中。这并非一个孩子刻意要记住什么,而就是自然留下的几乎不可磨灭的印象,就像他第一次看见的这点灯光。然后虎娃又问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您今晚为何要点灯?”
山爷看着灯光若有所思道:“因为我在想,怎样才能知晓万事万物间的玄妙、明白我们前所未知的东西?这就像在黑暗里点亮一盏灯光。”说到这里,他仿佛是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是在与虎娃这样一个孩子说话,又笑道:“天都黑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虎娃这才想起正经事:“盘瓠睡不着,总在那里直哼哼,可能是伤口很疼。您有什么办法让它不疼吗?”像这种事通常应该去找水婆婆的,可是水婆婆已经休息了,而山爷就在旁边、屋里还有动静。
若山起身从屋角的一个陶罐中抓了一把东西,递给虎娃道:“让盘瓠吃了这些,它就能睡着了。”
虎娃张开一双小手小心地捧住,在灯光下看了一眼,认出这是去了壳的火麻籽仁,闻气味已经是熟的。族人们通常都是直接嗑食火麻籽,味道很香,只有在需要专门榨油的时候才会先去掉壳。火麻籽吃多了可能会头晕,但族人平时每次分食的火麻籽,还不至于引起头晕。
虎娃好奇地问道:“山爷,火麻籽除了榨油点灯,还能给伤口止疼吗?”
山爷解释道:“这种东西每次吃一点是没事的,但是吃太多了人就会发晕。至于止疼,是因为我特别处理过,倒不是普通的火麻籽都可以这么用。”见虎娃还捧着火麻籽仁站在那里,他又问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虎娃拿到了东西并没走,当然还有事,他仰着小脸,带着满是崇拜的神情很突兀地问道:“为什么那只怪鸟能隔空抓走东西,而红嘴隼、林枭却不能,是因为那只怪鸟特别大吗?”
若山怔了怔,这才答道:“那倒不是,只有因为它有很特别的本事。”
虎娃:“和林枭、红嘴隼不一样的本事吗?这种本事就是能隔空抓东西吗?那样的怪鸟都有这种本事吗?”
若山:“也不是这样的,那种鸟叫白翎蛊雕,但并非所有的白翎蛊雕都有这种本事,它很罕见。说不定有的林枭或红嘴隼也有这种本事,但同样非常罕见。”
这种事情是很难向虎娃解释明白的,哪怕与一个成年人都说不清,但虎娃却点着小脑袋很认真地答道:“哦,我明白了!”
若山反问:“你明白什么了?”
虎娃:“我本来还想问——为什么您能定住那只怪鸟,别人却不行?原来是族长也有特别的本事,而村里别的人却不会!是不是这样啊?”
若山又怔了怔,点头道:“是这样的。”
虎娃:“可是怎么才能有那种本事呢,是不是要当了族长才行?”
若山连忙又摇头道:“不是的!我先学会了、炼成了,然后才当了族长。”
虎娃:“为什么您能学会这样的本事,而村里的别人却不会呢?要怎样才能学会呢?”
若山想了想才答道:“这不是一般人天生就会的本事,也不是人人都能学会的,还需要天赋和运气。它就像点亮了一盏灯,黑暗中别人原本看不见的东西,你却看见了。”
虎娃:“哦,我明白了,要会点灯才能学会这种本事。”
若山哭笑不得道:“也不是说会点灯就能学会它,这只是一个比喻,懂吗?比如我们说一块石头的样子像鸡蛋,这就叫比喻,但石头不是鸡蛋……算了,你还太小,等长大了就会明白的!盘瓠又在哼哼了,你快回去吧。”
族人眼中几乎是无所不知的族长山爷,此刻在虎娃的连番追问下也快招架不住了,赶紧打发这孩子回去。虎娃走后,若山仍坐在石桌边静静地看着那一点灯光,伸手又将那截充作灯芯的草茎往外拨了拨。
一个苗条的身影走了进来,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者是水婆婆。她坐到了若山对面,轻声问道:“你今晚为何要点灯?”
若山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来,并无半点惊讶的神色,视线离开灯光落在她的脸上,轻声答道:“因为在灯光下能看清你的样子。”
此刻虎娃已经喂盘瓠吃完了那些火麻籽仁,盘瓠不再哼唧、很快就晕晕乎乎地睡着了。而虎娃想着刚才山爷说的话,他好像有点明白什么叫比喻了,但其他的事情又好像更糊涂了。他倒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只是想想而已,感觉比盘瓠还要晕乎,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若山和若水说话的声音很小,虎娃并没有听见,他也不知道山爷今晚点灯其实是为了等水婆婆。若水问了若山与虎娃一样的问题,可是若山给出了完全不一样的答案。假如虎娃听见了可能会感觉更困惑,水婆婆长什么样子,难道山爷不清楚吗,还要特意点灯看?
就算山爷想看,又何必黑夜里点灯费油呢?大白天看得多清楚啊!像这样的困惑,等到他长大成人后,也许自然就会明白了;但山爷回答他的那些话,在这蛮荒之中,世世代代无数族人,终其一生也不会有答案。不明白就不明白吧,这世上本就有无穷无尽的未知玄妙。
灯光中,若山又说道:“刚才虎娃来过,问了不少问题,正是我曾经想过的。”
若水:“我也听见了,这孩子还太小,无法对他说明白。”
若山却说道:“就算他已经是成人,我们又能真的说明白吗?你我当初有幸迈入初境、又得到了山神的指点,一路修炼至今,知道神通法力是怎么回事、也知道怎样去运用它。可是我们能否向族人解释清楚——它为什么会存在,我们又为何能修成?很多年了,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了。可是今晚点亮灯光的时候,我又在想,世上早就存在着这样的玄妙,只看人们能否发现它、又能发现多少?而我们所知道的毕竟还太少!——当年我曾问过山神,山神也是这样回答的。”
说话时他扭头望向了屋外,蛮荒中夜色无边,而他点亮的灯光,只能隐约照见这间石屋内的东西。
第007章、传灯(下)
若水又说道:“虎娃来到路村还不到四年吧,正是睁开眼睛看世界、渐渐学会思考的年纪,一切对于他都是新奇未知的、希望能得到解释。赤子之心的可贵之处,就是没有成见,还没有被太多已知遮蔽双眼,因此他可以看到人们不再去想、甚至不再意识到的问题。比如他看见一个人在天上飞,只会好奇那人没有翅膀、是怎么飞起来的?感觉是新奇、惊讶而非不可思议,所以他今天才会问出那些问题。在他眼中,你能点亮这盏他从未见过的灯,其实比那只可以隔空摄物的妖禽更神奇。”
若山皱眉道:“竟有妖禽闯到了这个地方、袭击了部族的村寨,在我的记忆中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若水:“祖先选择建立村寨的地方,既要有水源和猎物,也要尽量避开风雨灾害以及各种威胁,当然不会是妖禽、妖兽经常出没之地。今天的事情只是一种偶然,但也难免会发生,假如这么多年来从未发生过这种事,那才是真正的意外。”
若山叹息道:“可是自从我有记忆时起,已经一百余年了,的确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今天是第一次!这可能是一个征兆、一种开始,它今后还会发生的,而如今的族人们却从未经历过这些。”
若水沉声道:“他们今天就经历了,我们的祖先也经历过。而今天的部族已远比祖先的时代更强大兴旺,当然更能应对,我们也不必太过担心。”
若山反问道:“你若是不担心,当族人们都在场的时候,为何什么都没说呢?”
若水:“你不也是没说吗?倒是虎娃看出来了,但这孩子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从今天起,你我最好不要同时离开村寨,总要留一个人在这里。”
今天凌晨发生的事情,在这个村寨中已是百年未遇。那只白翎蛊雕,根本不是蛮荒部族平常的猎物,也不是普通的族人能对付的。它是一只早已开启灵智、修成强大神通法力的妖禽。像这样的妖禽已经学会了思考与判断得失,一般很少无谓地去袭击人类聚居的部族。
蛮荒山野中的猎物有得是,以它们的本事很容易获取,何必冒着可能受伤甚至殒落的危险呢,在人类部族中各种状况都有可能遭遇。但凡事也有例外,有的通灵禽兽可能并不清楚人类聚居的部落是怎么回事,它们也在学习摸索之中、留下各种经验和教训;而有的妖类是带着特定的目的、想得到在别处得不到的东西。
所以这种事情虽然少见,但也难免偶尔会发生,一旦发生往往都会引起族人们严重的伤亡。有时候遭遇强大的、难以对付的妖物袭击,部族往往会选择退避自保、尽量减少无谓的死伤,但是付出代价也是难免的。蛮荒中环境险恶,种种劫难也是人们必须经历的艰险考验。
今天这只妖禽可能是恰好从天空飞过、被鸡鸣声所吸引,一时兴起想抓两只母鸡为猎物。它可能并不了解人类村寨、也可能并不在意。当时天还没完全亮,族人们应该还在沉睡,它从高空掠下、抓两只母鸡而去,简直就如游戏般轻松,应该没人会为两只母鸡与它这样强大的妖禽拼上性命。
可是它哪里能想到,这个村寨会这么特别,鸡一叫大家就准备好了,弓箭上弦、梭枪在手,专等着掠食的猛禽从天上扑下来呢!这就像村中的族人们也没想到——天上竟会扑下来这么一个厉害的大家伙!而妖禽更没想到,村寨中还有若山这种高手!
若山今天并没有说出这只白翎蛊雕的来历,何必让族人生活在恐惧的笼罩中呢,那代表着普通人几乎无法理解与抗拒的未知;但他今天让族人们亲眼见识到了怪鸟的可怕,今后他们遇到类似的情况时也会保持足够的警惕;他最后出手制伏了妖禽、给了族人勇气和希望。
村寨中只有若水了解这一切,她当着族人面也没有说出来,而若山知道若水一定会来找他商量的,所以在百年来第一次遭遇妖禽袭击的这个晚上,他点亮了村寨中的第一盏灯光。古朴的部族中,族人们之间向来并没有什么秘密,但这两人却守护着共同的秘密,只有彼此才能交流。
沉默了一会儿,若水看着那点灯光突然问道:“山神真的隐寂了吗?”
若山点了点头:“已经快四年了,我从未再听见山神的声音。若是山神还在,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今天斩杀那妖禽之后,我按照古老的仪式率领族人向山神献祭。族人们的信念都无比地单纯与真诚,可我依然没有得到半点回应,仿佛山神早已离我们而去。”
今天的事情虽罕见,但几年遇上一次也属正常,百年来从未发生过,是因为这里一直有一位山神守护。以往当那等妖禽进入这一带时,就会收到山神的警告与指引。山神这么做,不仅是为了保护祭奉他的各个部族,其实也等于在保护这些妖类。
禽兽通灵之难,堪比人入化境,开启灵智能踏上这条修炼之路,是一种大幸运,若在懵懂中导致无谓的伤亡同时也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伤害,是非常可惜的。山神显然不愿意看见这种事情发生。
若水也叹息道:“当初山神告诉你,他将要陷入沉睡、可能永远都不再出现,有事可以向清水氏一族求助。可是两个月后清水氏一族便覆灭无存,这个消息你便一直没有告诉族人,如今看来,山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若山答道:“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寿元已尽,虽然山神是各部族眼中的神明,却也不能亘古长存,他也终将有离去的一天。第二种可能是真的陷入了沉睡,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醒来,也可能是在闭关修炼什么神通秘诀。第三种可能是最飘渺的,那就是山神如传说中那般登天长生、成仙而去了。
若山最后说道:“我曾经也想最好是第二种可能,但这种想法太自私了;对于山神本人而言,我希望是第三种情况,毕竟他已守护了各部族至少百年。”
若水微微蹙眉道:“假如是这样,一切都只能靠我们自己了。你我当年都得到了山神的指引、修炼了他所传的秘诀,得以长留生机与青春。但是就连山神本人都有离去的一天,我们也不可能永远守护在这里……据你看,今天那只妖禽是什么境界?”
若山:“它能隔空摄物,当是一只三境妖禽。而族人中除了你我,只有伯壮、仲壮两人当年有幸迈入初境得以修炼,如今已迈入二境、却尚未九转圆满。都这些年了,他们突破三境恐怕已很难,我们需要看看,族中的孩子们将来谁还有希望成就更高?”
传说登天之径有八层九转七十二阶,自古以来人们探索的路途各不相同,或成功、或失败,采用的方法以及对各层境界的描述也不一样。但是从所掌握的手段来看,存在着某种共同的特征,在通常情况被称为初境、二境、三境、四境、五境、六境、七境、化境。
这不是简单的数数,只是一种便于参照的说法,实际上不同传承与探索对各种境界都有各自的称呼,往往非外人所知。而且有些传承是不完整的,只探索到某一步为止,这样的话向上更高的境界便无法描述了,也只能用数字去概括与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