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第一军都是直接向皇帝负责。女帝春江十一世驾崩后,作为支持春江金鹏摄政的交换条件,飞鸿君王得到了第一军大元帅印,下设四个元帅,各有十个军团。
每位元帅各有部将若干,六千人为一军团,设将军一名,次将若干,其他军衔按十夫长、百夫长、千夫长递升。
除此之外,为了弥补第二军叛离造成的兵力损失,不久前又新设了个独立军团,约八万人,由号称有“飞天眼镜蛇”之称的名将艾尔·波科拉统领。
“那第二军呢?与帝国相比,兵力强弱如何?”得知孔雀帝国军事如此强大,倾城不禁替水月担心起来。
“第二军的配置大同小异,只不过分为水月郡王的亲卫部队、易水寒的十二夜叉军、海凝老侯爷的军团三部分,共计二十个军团,总兵力约十二万。
“现在帝国内部尚不稳定,西有白虎诸邦虎视眈眈,南有乌鸦领叛军勾结玄武夫瑞游牧联盟密谋不轨,短时间内非但不会与凤凰城方面开战,还大有订立盟约,藉助第二军抵挡白虎人的可能。这也正是我和部分大臣的提议,可惜飞鸿郡王那个战争狂作梗,议案始终不能落实。”
女帝春江十一世驾崩后,皇帝的权威已经大大削弱,两大派系争权夺利的结果就是元老会——这一由王室贵族和稷下从政学者(翰林卿)组成的实际立法机关产生。
现任元老院院长是贵族派坐第二把交椅的火鹤亲王,由于大部分翰林卿都是稷下子弟,学宫在元老院的势力也能与王族平分秋色。
摄政王是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其权力凌驾于枢机卿(宰相)柯宇明和大元帅春江飞鸿之上,可切实执行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在两大势力间苟活的春江金鹏其实也很可怜。
在权力方面春江金鹏是标准的志大才疏之徒,一直对自己被架空愤懑于心,为了增强个人实力,他曾经放纵末日真理教荼毒百姓,企鹅城事件后又打着“教化百姓”的幌子,新设了一个司祭院,管理国家宗教、历法、礼仪、学术等事务。虽然是个冷衙门,却已经是他力量所及的极限了。
首席祭师兼大神官正是春江金鹏最信任的扶桑新贵依邪那美。
为什么放弃末日真理教的理想,栖身于世俗的宫廷?
倾城难免生出疑问,难道不死的生命,反倒不如一世的幸福更好?
妖女依邪那美,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和春江金鹏的感情是真的只是相互利用?
倘若存在真爱,对于身为神的她,究竟算是堕落,还是另一种觉醒?
想想自己和水月,倾城愿意对夙敌与孔雀之主的未来抱以善意的祝福。
与中央相比,外省的官僚体制简单的多,孔雀帝国自建国后就把“每年增加一个城市”写入法典,以此保持帝国昌盛不衰,疆域不断拓展。
除了去年独立的凤凰城和乌鸦领,现在的帝国共有一一七个城池,分别由中央派出城守、提督管理行政、军事,再加上大贵族世袭的领地,共同形成严密的奴隶制统治体系。
孔雀王朝建国以来一百多年的历史,可以粗略划分为三个阶段。自春江王阴阳浩然至女帝十一世前期为帝政时代,实行君主独裁政治。
女帝十一世后期到金鹏王朝,君主权力明显削弱,勉强算是王政时代,其明显标志即元老院机构的建立。
谈到今后的发展,柯宇明展现了他雄才伟略,而直到这时,倾城才真正开始了解这位伟人的抱负。
“目前的纷乱只是时代交替不可避免的阵痛,不管是谁掌握帝国政权,摆在孔雀前方的路只有三条!”柯宇明充满智慧的眸子,自信的语调,都使倾城为之倾倒,情不自禁的凝神聆听。
“第一条路是维持王政,即金鹏王朝稳固下来。
“第二条路是恢复帝政,最大的可能是春江水月回京,掌握政权。凭水月郡王的性格,只可能实行铁血帝政。
“至于第三条路……就是废除奴隶制,让贵族成为历史陈迹,国家将由国民来治理!”
他深深的望着倾城,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世上真有幸福天堂,民主一定凌驾于特权之上。”
尽管早有准备,倾城还是大吃一惊。
接受了女娲知识的倾城比柯宇明更清楚,在奴隶制帝国奢谈民主,比创立神国更加困难,对于自身所处的社会,他也曾不止一次的思考、探索,不过他从来没有走到柯宇明那么远。
的确,整个学宫派都在柯宇明的领导下朝着超越时代的梦想努力,而柯宇明正全力为之奔波的“公民下院”提案,正是实体计画之一。
“几十年后,甚至几百年也好,国王和贵族也将只具有象征意义,人人平等的孔雀共和国将屹立于四神大地。”这就是柯宇明的政治抱负,为了这个甚至比创造神国更伟大的事业,他可以牺牲一切。
“爱情、金钱、正义、邪恶、杀戮、慈悲……与未来相比,争论这些庸俗的对与错都是可笑的固执。总而言之,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最重要就是将来能够继承我的你,除此之外的一切人和事都无足轻重,都可以牺牲!”
温文尔雅的柯宇明微笑着说出藏在心底几十年的惊世狂言,比话家常还轻松。
倾城已经不再是昔日的懵懂少年,略一沉吟后他若有所思的说:“这些话该对神王说,现在的我……还承担不起。”
“你是个理智的孩子,这我就更放心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对未来下个保证。”深深凝视着倾城的眸子,柯宇明很在乎他的决定。
叹了口气,倾城点头道:“我不能预言明天是阴是晴,但我确信您的理想必将成为事实。”时代交替的序幕,就在相视一笑中揭开。
谈话到此结束,送走柯宇明后,倾城又思索了很久。
可他不知道,想要完全理解,仅仅思考还不够,付出的还有自己与别人的血泪……
告辞柯宇明后,倾城径自去了扁雀轩探望无错。这小子恢复的不错,刚刚还哭着喊着叫姐姐,片刻没见就又生龙活虎了。
“倾城姐姐,一见到您,我就凭添了战胜伤痛的勇气呢。”见倾城来探望他,无错高兴的跳起来。
“乖乖躺着别动。”倾城把精力过剩的胆小鬼丢回床上,“无心说:‘在她煎好药之前,你的活动半径不得超过伤口尺寸’。如果想对在下莅临表示感激,就少肉麻兮兮的叫姐姐。”
“你还真是喜怒无常啊。”无错乖乖躺回床上,“听说美女最怕韶华早逝,难不成你想当妹妹?啊!”一记凿栗敲醒了他沾沾自喜的美梦。
“信不信我可以让你的伤口尺寸超过活动半径?”倾城不怀好意的瞥着他,“只要把这个枕头蒙在身上,即便痛打也不会出现伤痕。”
“啊,家庭暴力!变态姐姐虐待小弟……救命呀!”
“无错,快来吃药。”无心捧着药盅走过来。
“让我来。”倾城忙接过药。
“辛苦姐姐了。”无心大方的点头道谢,不再像初次见面时那般羞涩。
“无心,我其实……”倾城实在受不了温婉的无心也忽视他的性别。
“呵呵,我知道,倾城姐姐。”俏皮的扮了个鬼脸,无心笑道:“可是你这样子……我实在不习惯叫哥哥呢。”
的确,倾城和无心站在一起,怎么看也是对姐妹花。
“再说了,你比我们都大,理应顺着弟弟妹妹的心意,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病房内笑语不断,无心、无错毫无芥蒂的接受了冒牌姐姐。倾城自己也开始糊涂了,时不时的质问自己:我果真是倾城公主?
关于刺客事件,还有一句补述。
几天后,倾城收到了水月的回信,这才知道那些刺客居然是她派来的。目的何在她没说,不过从结果来看,如果刺杀行动被倾城干涉是阴错阳差,水月实在该好好反省,反之,若是刻意为之,效果的确很不错。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就算远在千里之外,我也有足够的力量带给你好运!”
~第五章 独自莫凭栏~
“如果今晚非要留在扁雀轩,倾城姐姐必须来陪我!”
胆小的无错怕血怕黑更怕鬼,当无心提出要他今晚留在扁雀轩养伤,明天一早再回摘星阁时,立刻提出了无理要求。
“睡不着就出去打扫庭院,神经质的小鬼!”倾城可不想听这小讨厌唠叨一夜。
“请不要这么绝情,男子汉总不会丢下危险中的孩子束手不管吧?”
“无错别乱说话,倾城姐姐好善良的,当然要留下来照顾你啦。”无心也是个俏皮姑娘,冲倾城恶作剧的吐吐舌头,柔声道:“我去铺床,姐姐也早些休息。不过,至少得唱两个时辰摇篮曲哄无错睡着才行,否则他可是会一直吵到天亮哦。”
浓郁的黑暗仿佛隐隐流动的油彩,涂满小楼内外每一处角落,新月自窗棂上角投入一泓清流,洗出由浅及深层次分明的夜色。
“姐姐,想什么呢?”无错没有睡,闪亮的眸子出神的注视着天花板。
“没什么。”
“你就告诉我吧,我也用秘密交换。”
“真的没什么……”侧过头,倾城若有所思的说,“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我要理清思路,想想明天。你呢?还不睡?”
“睡不着啊,”无错忧郁的拉过被子蒙住脸。过了好一会儿,他又探出头来突兀的问道:“倾城姐姐,你怕鬼么?”
“当然不,鬼怕人才对。”
“哦。”黑暗中看不清无错的脸色,可单从声音就能听出他心事重重。
“既怕血又怕鬼,你不觉得丢人?”倾城试着让气氛轻松起来。
叹了口气,无错幽幽的道:“的确很丢人,我知道自己是胆小鬼。倾城姐姐……我之所以不敢一个人留在扁雀轩,就是因为那张床。”他指的正是倾城睡的那张。
倾城检查锦衾绣枕,没发现任何可怕之处。
“你不知道……”无错的话语仿佛朦胧的梦呓,“那张床……是我娘睡过的。”
“想娘了?”
“嗯。那天晚上……我就是这样偏着头,看着无瑕姐姐用剪刀刺穿娘的喉咙……血流了满床……我害怕,我大哭着叫娘……无心姐姐抱起我,说‘无错乖,别哭’……然后就带我出房了。从那以后,我就怕血……怕再想起娘。”
倾城怀疑他在编故事,可从无错急促的呼吸颤抖的声音推断,又实在不像。
“我心目中有两个人最勇敢,一个是大姐无瑕,她可以冷酷的杀掉自己的亲娘;第二个是二姐无心,她每晚都睡在娘死时的床上,却从来也不害怕。”
倾城猛然想起了早上祭祀时春江金鹏和无心的对话,怀中锦衾不再温暖,阴森森的寒流自脚下涌上胸膛,眼中的黑暗被恐怖染成来自黄泉的绯红,远方似乎传来女人凄厉的诅咒。
无错继续讲述十年前那场噩梦。
当摄政陛下还是金鹏郡王的时候,有个青梅竹马的女伴,小名阿琪,是他同族的表姐。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张大后结为连理,人人都夸他们是才子佳人,天造地设的一对。
小夫妻婚后举案齐眉,感情非常和睦,可时间久了,两人的个性差别也越来越明显,矛盾也逐渐增多。
阿琪夫人个性好强,认为辅佐丈夫出人头地是妻子不可推卸的责任,春江金鹏却是个颇有艺术天赋的贵公子,生性内向优柔寡断,对名利没有太大奢望。
刚结婚时,夫妻俩的分歧还不明显,日子久了,矛盾就越来越突出。特别是大女儿无瑕出生后,孩子先天不足,出生三天还不会哭不会叫,小脑袋柔软透的像个半透明的皮囊,睡觉时也只能放在绳子变成的吊兜中,生怕压扁头。
阿琪夫人产后血气大亏,又时常担心女儿活不下去,害了好几场大病,痊愈后留下后遗症,时常神志不清,歇斯底里的发脾气,连丈夫女儿也毫不心疼的打骂。
之后又过了几年,二女儿和小儿子也出生了。二女儿出生时难产,和姐姐恰恰相反——刚出娘胎就抿着小嘴微笑个不停,儿子倒还正常,白白胖胖。
儿女满堂是好事,可阿琪夫人的病却最听不得吵闹,小孩子一哭,她就歇斯底里的发疯。
春江金鹏没办法,只好把孩子送到保姆家寄养,这一来阿琪夫人就更不满意——心情好的时候,她最疼自己的宝贝,现在儿子女儿都见不到,当娘的受不了,只好再把孩子们接回来。
无瑕、无心渐渐长大,知道母亲的脾气,平时都很乖,可无错还小,想哭就哭想闹就闹,阿琪夫人的病也就日益加重,脾气也变的异常暴躁,有事无事时总是跑到春江金鹏的书房,一唠叨就是一整天。
话题大抵是要他别再摆弄无用的书画木雕,堂堂王爷理应出将入相光宗耀祖,别总缩在房里刻刻画画像个下贱工匠。当然,这些话从妇人的口中说出来还要难听百倍。
春江金鹏实在烦了,就把工作室搬到开屏园后院的扁雀轩。
那时候扁雀轩还只是大内医宫,除了长住的病人外还余下很多空房间。春江金鹏在扁雀轩找了个小楼,此后一和妻子吵架,就搬到那里过夜。
“就是这里,现在是二姐的闺房。”无错拍了拍床头。
“爹总是不回家,娘就起了疑心。不知道哪个长舌妇背后挑拨,说父亲另有新欢,每天都到开屏园和一个漂亮姑娘幽会。”
阿琪夫人听了火冒三丈,当下就去找丈夫对质。春江金鹏当然矢口否认,极力解释说:“的确有见过一个女孩,不过那是他的亲侄女水月公主,他们在一起当然不是所谓的‘谈情说爱’,只是教小公主雕刻木偶。”
阿琪夫人疑心重,当然不信丈夫的话,逢人就说他负心,想勾引帝国公主藉以攀龙附凤。春江金鹏极爱面子,可以任由妻子在家里胡闹,却不能忍受外人嘲笑。夫妻俩大吵了一架,此后再也没和好。
阿琪夫人伤心欲绝,整天寻死觅活,刚开始春江金鹏还紧张的不得了,后来发现她只是说说而已,认定鸡都没杀过的女人不可能有勇气自杀,就不再在意了。
阿琪夫人见哭闹上吊都无法挽回丈夫的心,日益苦恼绝望,就在梦魇般的日子里,她决定学习让负心的丈夫后悔伤心一辈子。某个夜晚,她把三个孩子锁在洒满桐油的柴房,然后点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