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有新的郡兵,从被火光照亮的街道上快速跑过。见到客栈里边正在有个屯长打扮的上官,正陪着三个衣着整齐的公子哥儿喝酒,还以为李妙是在对所有人公开表明,他对高昇客栈的袒护之意。纷纷侧开身子,将脚步远离大门,唯恐与客栈里头的郡兵同行起了冲突,耽误了彼此的发财大计。
那客栈里头的其他游子,先前还因为担忧郡兵大举前来报复,而忐忑不安。到了此刻,终于明白了刘縯打开了大门与屯长对坐喝酒的玄妙,佩服之余,纷纷慷慨解囊,让掌柜吩咐后厨,把拿手的好菜尽可能地往院子里头端。巴不得这场酒宴,能喝到天光大亮才好。天光大亮之后,郡兵和蟊贼们抢累了,自然回去休息。大家伙儿也能平安逃离生天
正期盼间,二楼上,却又传来了几个半大小子整齐的声,“有客有客,亦白其马。有萋有且,敦琢其旅。“”有客宿宿,有客信信。言授之絷,以絷其马。“”薄言追之,左右绥之。既有淫威,降福孔夷。注2
虽然稚嫩,却令半城烟火之下,平添几分宁静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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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经传,诗经,左转。这两本都是古代太学的必修课程。
注2:原文出自诗经有客,此处为刘秀借该诗,向外边的哥哥刘縯表达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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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有客入室非所请 盟主加更
第一章有客入室非所请为第一个出现的盟主姜和晨加更
“小秀才,又在憋什么坏水莫非你真的活腻烦了不成”一个蚊蚋般的声音陡然响起,隔着窗子,外面的人根本不可能听见。却让屋子内的郎朗声,嘎然而止。
说话的是一名少女,目光明澈如秋水,手中的钢刀也亮若秋水。被压在刀刃下的刘秀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无可奈何地将平摊在桌案上的绢册举起来,端到少女的眼前低声解释,“这是诗经,考试必考的部分。上面的每一个字的都清清楚楚,不信你自己看”
绢是上好的白绢,上面每一个字,都有婴儿拳头大小。只是,少女能分辨出字的数量多寡,却分辨不出其中任何一个所代表的意思。顿时,原本粉白色的面孔,恼得鲜红欲滴。抬手对着刘秀的脑门儿先拍了一巴掌,然后咬着牙低声怒叱,“拿远点儿,我嫌墨臭。有钱买绢书了不起是么要不是你们这些豪门大户拼命搜刮,四下里也不至于到处都有人活活饿死”
“呀,你怎么打人”刘秀的脑门上,立刻出现了五根纤细的手指头印儿。愣了愣,满脸愤怒,“你没看见,我们四个人合用一本绢书么。况且这绢是我家自己纺的,字也是我从别人那里借了书,一笔一画抄下来的。怎么到了你嘴里,就立刻成了为富不仁了”
“这”少女被问得理屈词穷,却不肯认错。将好看的杏仁眼一竖,继续胡搅蛮缠,“你说是你抄的就是你抄的小小年纪,就会吹牛这上面的字好看的紧,即便是县城里专门给人写讼状的教书先生”
“写字好坏,跟年纪有什么关系”刘秀撇撇嘴,伸出手指在桌上的水碗里蘸了蘸,随即指走龙蛇,”薄言追之,左右绥之。既有淫威,降福孔夷。”
无论大风格和骨架,都与绢册上的文字毫厘不差。
这下,少女的脸面,可有些挂不住了。将未握刀的左手往起一抬,就准备以“理”服人。旁边的瓜子脸严光见势不妙,赶紧低声出言提醒,“马三娘,你是不是不想救你哥了。我们这声一断,楼下肯定要问个究竟。万一”
话音未落,楼下已经响起了邓晨不满的质问声,“刘秀,邓奉,朱祐,上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几个怎么突然哑巴了”
“没事,没事儿”位置靠近窗口的朱祐赶紧转头,探出半个脑袋,大声解释:“刚才,刚才,刚才飞来一只母蚊子,在刘秀额头上咬了一口。我几个,正在满屋里对付那只母蚊子呢”
“打开窗子,把它轰出去不就行了么吓了我一大跳如果读累了,就赶紧熄了灯睡觉。别熬夜,明天一早咱们还要赶路呢”邓晨将信将疑,不满地提醒。
“哎,哎”朱祐连声答应着,关好窗子,重新展开绢册。”有客宿宿,有客信信。言授之絷,以絷其马。“严光、刘秀、邓奉三个将身体向前凑了凑,再度齐声诵读。“”薄言追之,左右绥之。既有淫威,降福孔夷”
一张张年少的面孔上,充满了促狭之意。
“你说谁是母蚊子”少女马三娘侧着耳朵听了片刻,忽然明白过味道来,从刘秀脖颈后收起钢刀,快步来到朱祐身边,抬手拧住此人的一只耳朵,“你有种再说一遍”
“哎呀,哎呀”朱祐疼得呲牙咧嘴,却连连摆着手提醒,“这离窗口近,你不要命了万一被人看见,你和你哥都走不了”
“那我就先杀了你们四个坏蛋”马三娘被吓了一跳,松开朱祐的耳朵,迅速后退。一不小心,碰得桌案晃了晃,灯油飞溅,顿时将雪白的绢册污掉了大半边。
“你,你这人怎么不知道好歹”刘秀心疼绢书,一把抄在手里,娶了擦脸的葛布用力擦拭,“刚才要不是我们四个机警,帮了你们兄妹一把。郡兵早就杀进来,把你们兄妹两个儿剁成肉泥了你,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尽管带着你哥离开便是,怎么能又想求人忙,又拼命找茬儿”
“是啊,不知好歹”如同刘秀的影子一般,邓奉也站起,低声重复。“都说马子张和马三娘兄妹两个真正的英雄豪杰,杀富济贫,救人于水火。呵呵,呵呵呵”
“我,我不是故意的”马三娘顿时被笑得恨不能找个地缝往里头钻,跺着脚低声辩解,“不就,不就是一本破书么我,我赔了你就是”
“赔,说得好听,钱呢,你有钱么”刘秀看都懒得看马三娘一眼,守财奴般擦拭着绢册,说出的话来宛若刀枪。
这简直就是明知故问此时纸张刚刚出现,书籍多为竹简编就,又笨又重,价格奇贵。而绢布所缝制的书册,价格还在竹简的三倍以上。所以,即便他和邓奉、严光这种殷实人家出身的子弟,也得好几个人合用一本书册。而马三娘此刻正在逃命途中,怎么可能赔得出足够的钱来
没钱赔,先前的话还说得太满了,望着刘秀那高高挑起的嘴角,马三娘忽然被刺激得忍无可忍。刷地一下举起刀,冲着此人的肩窝迎面便刺。
“叮”先前站在刘秀身边像个小跟班般的邓奉,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出了一支短剑,不偏不倚,恰恰挡在刀尖必经之路上。
“你想拖累你哥哥一起死,就继续动手”长得比大户人家出来的娇小姐还要白净,性子先前也如同少女般斯文的严光,忽然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手里握着一把不知何时拔出来的短剑,冰冷的剑锋戳在马三娘的柳腰上,力透皮甲。
“马,马家姐姐,别,别冲动。三个他们几个都不是坏人。我们如果想害你,刚才大喊一嗓子就够了,根本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只有瓜子脸朱祐,还懂得几分怜香惜玉。一边拔出佩剑来架上马三娘的脖颈,一边连声补充,“我们这样对你,也是迫不得己。谁叫你一进门,就拿刀子逼着我们收留你们哥俩,还逼着刘秀去骗他大哥上楼
“你”从绑匪瞬间沦落为人质,马三娘又悔又气,一双杏眼里寒光四射,“你们几个有种,就现在杀了老娘。老娘若是皱一下眉头”
“呼啦”刘秀手中的绢册带着风砸了下来,直奔她的面门。少女本能地闭上了眼睛,眉头瞬间皱成了川字。
“啪,啪,啪”绢册从半空中收回,在刘秀的掌心处轻轻拍打。每一下,都如同耳光般,打得马三娘面红欲滴。
对方一个字都没反驳,但刚才皱没皱眉,她自己却心知肚明。想要冲上前去拼命,腰间又是微微一痛,严光手中的利刃,已经瞬间戳破了皮甲和肌肤。
“你别动,别乱动。我,我们真的不想伤你,真的不想伤你。”还没等马三娘自己喊疼,朱祐已经急得额头冒汗。一边将手中的利刃轻轻下压,一边迫不及待地威胁,“别动,真的别动。即便你自己不要命了,也得为你哥想想。咱们这边打起来,楼下的人肯定会听见”
大汉光武 分节阅读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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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上流下一道细细的血线,但更剧烈的痛楚,却在心里。马三娘的身体猛然僵直,回头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哥哥,两行热泪顺着面颊滚滚而落。
“你别哭,真的别哭,咱们,咱们真的不想伤害你”朱祐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尤其是一个正入了自己眼睛的美女。右手中的利刃赶紧抬了起来,左手掏出一块洁白的丝巾,就打算提对方擦拭脖子上的血迹。
就在这个瞬间,马三娘的身体忽然像灵蛇般扭动,悄无声息地甩开严光的剑锋,滑步,撤刀,横抹,所有动作宛若行云流水。原本被邓奉用剑挡住的钢刀,像闪电般架在了朱祐的脖子上。
“放下剑,否”她瞪圆杏眼,低声怒喝。话喊了一大半儿,却又卡在了喉咙中。
原本握在刘秀手中的绢册,忽然变成了一把匕首,端端正正顶住了她的喉咙。
“我再说一次,我们对你毫无恶意。如果你继续恩将仇报,那咱们就干脆一拍两散”匕首的锋刃很冷,刘秀嘴里说出来的话,与匕首的锋刃同样冰冷。虽然,此刻他与马三娘近在咫尺,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滚烫呼吸。
马三娘没有接茬,手中的刀刃,却清楚地表明了她的态度。刚刚被她摆脱了严光无奈,低低叹了口气,快步走到床榻旁,用短剑抵住了马武的胸口。“马三娘,你没有胜算。即便能打得赢咱们,也带不走你哥”
“你,你卑鄙无耻”少女顿时被抓住了软肋,瞬间心力憔悴,手中的钢刀无力地滑落,再度泪流满面。
邓奉手疾眼快,抢在钢刀落地前,弯腰握住了刀柄。将其缓缓放在了桌案上,低声长叹,“嗨,何苦呢早就说过,咱们不会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