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极,是极,书要读,却不能读死书,更不能像某些人那样,读着读着就读没了良心”冯异早就看出他神情古怪,却也不戳破,笑了笑,大声许诺:“今晚我等携手拒贼,是功劳也好,是过错也罢,已经这样了,肯定每个人都跑不掉。所以,伟卿和伯升兄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开口。掌中三尺青锋,任凭两位兄台驱策”
“伟卿兄,咱们几人一见如故,有事尽管开口天塌下来,大伙一块担着。”
“既然已经共同进退一回,当然要有始有终”
“单凭兄台驱使”
“一起,一起,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刘植、张峻、许俞、屈杨等人,也顺着冯异的话头,笑着许下承诺。一张张年青的脸上,写满了骄傲。
“多谢,诸位兄弟”邓晨听得心头热血上涌,弯下腰,向众人一揖到地。“今后若有用到邓某之处,赴汤蹈火,决不敢辞”
他心里非常清楚,大伙都已经看出了刘縯和自己两个举止的怪异。但是,谁也没有选择抽身而去,一个个,都主动留了下来,愿意与自己和刘縯两个福祸与共。
“伟卿兄何必如此多礼”冯异、刘植等人齐齐侧开身子,长揖相还。“楼下有我们哥几个看着,你尽快上楼去吧。告诉伯升兄,不必苛责几个孩子。固然重要,但做人更重要的是,不能丢了良心”
“是啊,书可以慢慢读,但人心若是长歪了,就很难再纠正得回了”
“只要不是把天捅破了,咱们几个都能一起担着”
“速去,速去,这里有我等”
任光临走前那诡异的笑容,大伙其实都看在了眼里。刘縯匆匆忙忙上楼的举动,大伙也都看得一清二楚。很明显,就在刘縯带着弟兄们跟郡兵周旋的时候,楼上那几个半大小子,闯出了祸来。但郡兵已经打了,县宰也已经得罪了,这个时候再说二楼发生的事情大伙一无所知,根本不可能有人会相信。所以,还不如干脆一点儿,有啥事大伙一块顶着。好歹到最后还能落个仗义名声,不至于有始无终,最后落个两头不讨好。
“邓某谨遵几位兄长教诲”邓晨红着脸,用力点头。随即,转身快步而去。唯恐自己动作稍慢,眼里的泪珠当众掉下来。
不多时,他已经来到刘秀等人的房间门口。伸手用力前推,只听“呯”的一声,紧跟着,又是一连串低低的惨叫,“哎呀,我的鼻子,我的鼻子,这回真的出血了”
“怎么回事”邓晨连忙低头,只见自家小舅子刘秀跌坐于地,两行鼻血,正顺着嘴唇缓缓下流。“你,你怎么鼻子真的出血了”
刘秀手捂着鼻子,哭笑不得,“还不是你刚才推门撞到朱祐,他又一脑袋顶在了我鼻子上哎呀,这血,这血还真的止不住了。严光,赶紧再给我取点冷水来。”
闻听此言,邓晨心中恼怒和焦躁,顿时全都化作了怜惜,赶紧蹲下身,在刘秀的鼻梁上用力捏了几下,低声说道:“不行,光用冷水不行恐怕得用白葛来堵一下才行,否则。”
话音未落,刘縯已经一个箭步杀至,抬手推开他的肩膀,低声数落,“伟卿,你别听他装可怜今晚的账,必须跟他们几个算清楚”
“啊”邓晨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刘縯和自己相继上楼的目的。赶紧将面孔板紧,装出一幅公事公办模样,沉声附和:“对,你们几个,今晚谁都甭想蒙混过关。伯升,刚才到底怎么一回事刘秀脸上的血,到底从何而来”
“你自己去看”他不提则已,一提,刘縯的脸色愈发阴沉。手指朝床榻奋力一戳,低声断喝:“小小年纪,居然自作主张窝藏起了贼寇。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啊”饶是心中已经有所准备,邓晨依旧忍不住惊呼出声。连忙丢下刘秀,快步来到床榻旁,拉开帐子细看,只见一位身材魁梧的汉子横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浑身的血污已凝成黑色,“他,他是马子张他,他,他到底死了没有”
“若换做别人,恐怕早就死透了,这马武的命倒是硬的很。”刘縯冷哼一声,:“估计是怕黄泉路上太寂寞,等着我们跟他做伴呢”
“大,大哥,我们,我们也是被迫,被迫的”刘秀、严光等人听得此言,也知道今天闯下了大祸,皆局促不安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就在,就在郡兵第一次上楼的时候,马,马三娘忽然带着马武闯了进来。我们,我们打,打不过她。也,也看着他们兄妹着实可怜”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啊”邓晨猛然
大汉光武 分节阅读 8
d回头,咬牙切齿,却不知道该怎么责怪对方才好。
眼下,哪里是可怜别人时候包庇贼寇,按罪当诛,刚才就差那么一丁点儿,自己、刘縯和楼下刚结识的几个兄弟,以及各自的家族,都会陷入一场巨大的无妄之灾中只消那县宰岑彭闯进这屋,发现了床上的马武,到那时几个人真个就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死也是死了。
想到这儿,一股怒气顿时直冲脑门儿,邓晨撩起一脚,他自家侄儿邓奉踹倒在地“去死叫你跟着瞎起哄叫你跟着瞎起哄明天一早,就给我滚回家去长安城你不要去了。再去,指不定还闯出什么祸来”
“叔父,叔父,这里头我辈分最根本没人听我的啊”邓奉被踹得好生委屈,又不敢顶嘴。只能抱着脑袋在地上翻滚,“他们都比我大,为啥你每次都只打我一个”
“怎么,我打你还打错了”邓晨闻听,心里头的怒火愈发汹涌而起,拎起两只蒲扇大的巴掌,冲着自家侄儿屁股上狠扇。
“罢了,回头再找他们算账吧”刘縯做事极讲道理,不忍继续看邓奉一个人受罚,上前半步,抬手拉住邓晨,“这会儿就算打死他们几个,也洗不清咱们窝藏贼寇,对抗官府的嫌疑赶紧想办法帮我把马武挪走,否则,万一岑彭去而复返”
“岑彭肯定不会去而复返”话音未落,刘秀已经快速接口。“眼下,客栈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兔崽子,你还长本事了是不”刘縯气得忍无可忍,冲过去,抬手便抽,“不会回来你怎么知道岑彭不会再回来你又不是”
“岑彭是个远近闻名的孝子,县衙刚刚失过一次火,他绝不会再放心将老娘交给别人”刘秀双手高举,一边遮挡,一边朝伙伴们身后躲闪,“第二,岑彭即便心里怀疑咱们窝藏了马武,也不会认为咱们敢把马武留在这里,等着他再次来搜,因此,咱们刚好反其道而行之。第三,我刚才隔着窗户偷偷观察,岑彭那个人心高气傲,又是个外来户。绝对不肯在手下人面前承认,他刚才上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你再说,你再说”刘縯越听越心惊,越听火气越压制不住。双手发力,将刘秀打得抱头鼠窜,“你还真长本事了,都学会算计别人的心思了。你,我今天要不给你长个记性”
只可惜,他空有一身武艺,却被狭窄的房间所限,根本施展不开。两只大巴掌真正打在自家弟弟刘秀身上没几下,反倒令严光、朱祐二位,吃了不少“挂落”,每个人都疼得呲牙咧嘴。
“伯升,想办法处置马武要紧”邓晨在旁边看不下去,横着插了一步,将刘秀挡在了自己身后,“你刚才说得对,打死他们几个,也洗不清大伙身上的嫌疑。”
“还,还能有什么办法”刘縯这会儿气已经消了不少,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床上的马武,喘息着道,“眼下我等只有两条路可选。第一,将功赎罪,把马武直接献给官府。那岑彭虽然为人阴毒,但心高气傲,极要脸面。我等如果把马子张交给他,他心中即便有所怀疑,明面上,也不会再继续刨根究底”
“不能把马子张交给岑彭”一句话没等说完,却又被刘秀红着脸打断,“哥,姐夫,马子张尽管落草为寇,但只斩贪官污吏,从不祸害百姓。咱们将他交给官府,就,就是为虎作伥。你,你们俩的名声,就,就会臭,臭得逆风飘出好几百里地,从此”
“你闭嘴”刘縯竖起眼睛,低声断喝,“再说,我就把你一巴掌拍死”
“哥,孟子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马子张只杀贪官污吏,很受老百姓爱戴,棘阳到处都是他杀富济贫的故事,这样的人不该死”刘秀从小到大,都没被自家哥哥如此凶狠对待过。顿时,双眼开始发红,含着泪补充道,“你平素教我,为人不能没骨气,不能为了几斗米就昧了良心。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总是要俯仰无愧,对得起”
“你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刘縯脸上顿时怒色又起,扬起手来,就要给刘秀一个脆的。邓晨见状,赶紧从一旁伸手拦住。扭过头,冲着刘秀微微一笑,“蠢小子,你哥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他心里这会儿,恐怕早就有了决断。刚才的话,是说给我听的。他是怕连累我,所以先说清楚其中利害关系,让我自己选择罢了”
“啊”刘秀这才如梦方醒,瞪圆大大的眼睛低声呼唤,“哥”
“哼”刘縯将手抽回来,扭过头,故意不给他好脸色看“哥”刘秀明白自己误解了大哥,红着脸,不知所措。
先前躺在地上装死的邓奉,也赶紧趁机爬了起来,一把拉住自家叔叔邓晨,紧张的手心满是汗,“那叔你呢你到底怎么选”
“还用说么”邓晨抬手给了自家侄儿一个爆凿,然后笑着摇头,“我当然跟伯升共同进退。”
随即,他又快速将目光转向刘縯,“伯升,这件事,光咱们俩带着几个孩子不行,得另找帮手。否则,即便能将马武藏起来,也出不了棘阳县城。”
“你是说他们”刘縯心中一动,立刻明白邓晨说的是楼下的冯异、刘植等人。其实,他又何尝没有想过,请大家伙一块儿出手。但窝藏匪寇,罪在不赦,自己跟冯异等人不过是萍水相逢,岂可随便殃及无辜念及于此,忍不住叹息着摇头,“还是算了吧,我们六个人,足矣”
“伯升尽管放心,公孙兄他们都和你一样,是盖世豪侠方才任光的举动,他们早就看在了眼里。所以特意在我上楼之际,许下承诺,愿意与咱们共同进退”邓晨看出刘縯的顾虑,微笑着道出一个事实。
“啊“刘縯闻听,顿时又是一愣。旋即,欣慰地点头,“好,麻烦伟卿请他们几个上来这几个朋友,刘某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