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少年怀里抱的是个死人,吓得原本在桥上摆摊卖菜的一干小贩吓得拔腿勤就跑,就连那些平时里为争地盘打破头的乞丐们也躲得远远的。
无论是讨饭还是做生意,谁都喜欢图个好兆头,往日拥挤不堪的东桥头今儿个破天荒冷清得不行。
“驾——驾——快闪开!”
突然,有急促的马蹄声和喝斥声传来。
下一刻,一匹白马从远处疾驰而来,隐约可见马上坐着一个白衣素袍公子。
官道虽可容四马并驾而过,可眼下人群熙攘,道路中间并不宽敞。可那白马的速度却没有丝毫减低,依旧飞快的在路上奔过。
若是以往遇到这种情况,旁边的行人小贩早就惊慌起来。可今日这马的速度虽快,却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灵巧劲儿。
只见它左迈几步右踏几下,轻轻巧巧地就从人群中穿过去了。众人竟丝毫没有生出可能被撞上的失措感,只感到一阵风从旁吹过。
抬头看去,只看到那驭马之人戴着银色面具,身形极为欣长,穿着一件素白云翔符蝠纹劲装,披着一件同色大氅,风帽上的雪白狐毛迎风飞舞。
身后一个梳着两只总角的披着青色大氅的小僮儿紧紧搂住他的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落下来。
这二人一骑的速度极快,转瞬便越过桥头。
马蹄带起的劲风将少年头上的破布帽刮得飞起,悠悠荡荡飘了老远才落下,但少年身子依然如泥塑一般,纹丝不动。
“吁——”已经过去好远的面具公子突然抬手轻拉缰绳,那白马立时便停住了,他回头朝少年所在的方向看了又看,低头和僮儿说着什么。
第3章 那个少年(二)
少顷,那个青衣僮儿迅速下马拾起落在地上的帽子,飞跑回来递到少年手中。
触摸到帽子裹着的一块份量不轻的硬物,少年猛然抬头直愣愣瞪着对方——
小家伙年纪和他差不多,长得细皮白肉,眉清目秀,一粒极小的黑痣掩映在左眉之中。
对上他明如秋水的眸子,小僮儿倒是怔了一瞬,目光在其怀中男子脸上看了看,低低说了一句便飞奔离去。
这一幕看在旁人眼中,不过是富家公子看着乞儿可怜,让人捡回来一个帽子而已。
切!一顶破帽子而已,值得专门跑回来吗?
桥的另一端,有人不屑,觉得有钱人就是怪胎,吃饱了没事干。
看那僮儿跑得飞快的样子,怕是也被死人给吓着了吧?!有人幸灾乐祸。
哈哈哈……众人深以为然,大笑不止,然后继续各忙各的。
“抱歉,我们回京城有要紧事,不能帮到你!这是主子的一点心意。”
直到那主仆二人离开视线很久,少年还一直望着那个方向,反复回味着小僮儿那句话。
因着这句话,他冰凉的心似乎有了一丝丝热气。
好半天才回过神,趁众人对自己避之不及,他迅速将那黄澄澄,足有十两重的硬物塞到怀中男子身上藏好。
万一有人不轨,至少不会乱翻一个死人的身子!只是这样一大块黄白之物,让他一个乞儿如何使得出去?说不定刚拿出去就被人抢走也说不定。
想着,他重新将帽子戴在头上,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低下头再度静静看着怀里的男子,他多么希望对方只是累极睡着了,一会儿就会醒来冲自己微笑。
只是希望而已!男子乌黑的嘴唇和发黑的指甲,无一不在提醒他对方是毒发身亡的事实。
“您原本可以活下来的……您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一定为您报仇……”
抚摸着那冰凉僵硬的清瘦脸庞,想起对方为了带自己尽快离开是非之地,不惜猛运真气,导致毒发攻心而不治,他喃喃低语着,神情无比坚定。
无人知道,在这样的小地方,同样有人在时刻关注着京城的风云变化。
比如丹阳城大户人家,和桥镇顾氏。
在第一时间知道新帝即位,顾老夫人一改平时对儿媳的各种嫌弃嘴脸,催促她赶紧带着自己的嫡孙女昭娘去家庵祈福七天。
“虽然你肚子不争气没生个带把儿的,连个男人都看不住,好在咱家昭娘是个有福的,以后咱们顾家就指望她了!”
老太太白了唯唯喏喏的女人一眼,目光落在出落得鲜葱儿一般的少女身上,老脸笑得如同一朵万寿菊。
得知自己和女儿即将返回京城,顾夫人也是喜不自胜,很快收拾妥当让人驾着车马朝镇外驶去。
专门供顾家女眷祈福的家庵位于隔河相望的和山的半山腰一片平地,是一处背山面水,左青龙右白虎的绝佳风水之地。
“停一下——”当顾家的马车驶过桥头,正撩着车帘偷偷年外面风景的昭娘目光落在那个少年身上,突然叫了起来。
一旁的顾夫人早已看得明白,知道女儿要干什么,却是迅速伸手放下车帘,命令马车不要停下,继续前行。
望着远去的马车,少年眼底刚迸出的火花瞬间熄灭。
第4章 那个少年(三)
马车到得家痷,少女撅起嘴看着顾夫人:“娘,您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冷血?”
“你呀,就这点心眼如何进宫当太子妃哦!”看着不谙世道艰险的宝贝女儿,顾夫人摇摇头轻叹一声。
听其说人言可畏,她们车上都是女眷,如果贸然下车救助陌生男性指不定会招来什么风言风语,不如先离开随后再让人去,少女恍然大悟,连说对不起。
傍晚时分,天空又布满了黑压压的乌云。眼看又要变天,就连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也早早儿躲进桥洞下面,唯有那个少年依然保持姿势一动不动跪在那里。
他在等,等有善心的人出面帮自己一把,他不相信这世道就没有一个好心人!
还真给他等着了!
风雨欲来之际,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的时候,一个披着蓑衣,头戴斗笠推着独轮车的老人出现在桥头边。